白月光要和我閃婚[娛樂圈] BY 清月皎皎

  十八線明星陸意有盛世美顏,然而卻一直不溫不火。
  經紀公司背著陸意,拉他捆綁炒作了一位影帝,這位影帝名氣大,不好惹,誰都不敢主動蹭他半分熱度。
  吃瓜群眾幸災樂禍地以為這個十八線的星途肯定就此終結了,但沒想到第二天的微博熱搜卻是——顧衍和陸意結婚了。
  影帝粉絲怒罵:陸意要演技沒演技,要流量沒流量,他配不上我家正主!滾啊!!!
  但在一年後,陸意各大獎項拿到手軟,成為炙手可熱的頂級流量,無數人為他瘋狂。
  粉絲們原本以為這就是最高級的打臉了,但萬萬沒想到好戲還在後頭。
  綜藝節目上,主持人挑了個網友留言提問:「顧影帝,有人問你……當年和陸意結婚其實是危機公關,請問有沒有這回事呢?」
  「和他結婚怎麼能是危機公關呢,」顧衍微微一笑,「明明是我從年少時就開始做的夢。」
  全場一片嘩然。
  夢的起點是你,夢的盡頭也是你。
  乖軟美人受x外騷內冷攻

  閱讀指南:
  1攻受互為初戀。
  2微博:清月皎皎
  3棄文不必告知,有緣相見,無緣不見。

  內容標籤: 都市情緣 情有獨鍾 破鏡重圓 娛樂圈
  搜索關鍵字:主角:陸意,顧衍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01
  車窗外的風景在飛速地後退,街道上的霓虹燈一閃而過,打在了車廂內,又很快消退。
  劉寧坐在駕駛座上,手裡握著方向盤,眼角餘光看著副駕上的人。
  副駕上坐著的人皮膚很白,是那種看上去不太健康的蒼白,眉眼間籠著一層霜雪般的冷意,眼睛的形狀很是漂亮,左眼的眼尾有一顆小淚痣,整個人的氣質顯得靡麗又清豔。
  ——陸意和高中那會兒的變化簡直太大了,都快到了天差地別的地步。
  劉寧在心裡嘀咕了會兒,開始絮叨起來。
  「這一次的同學會挺多人去參加的。」
  「聽說老劉發福了,咱們這個歲數其實也不算大,等會兒去了可得好好取笑他。」
  「大李子的兒子都有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不過他和他老婆可算是愛情兩萬里的長跑了,高中時就在一起了,聽說當年他和他情敵那個姓顧的爭得那叫一個頭破血流......」
  劉寧說到這兒,彷彿是想起了非常有趣的事情似的,笑了起來。
  陸意一直心不在焉地聽著,突然捕捉到了「姓顧的」這三個字,終於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問:「顧衍怎麼了?
  「顧衍?」劉寧挑了一下眉,扭頭看陸意,「我可沒說顧衍,我說的是和大李子搶老婆的那個姓顧的。」
  他和陸意的關係還算不錯,高中時也當過一段時間的同桌。
  當年陸意和顧衍兩個人的事鬧得轟轟烈烈,誰都知道他倆。
  劉寧說完這句後,頓了一下,在心底嘆了口氣。
  實際上陸意是不想來參加同學會的,劉寧身為同學會的舉辦人又兼陸意的好友,好說歹說了好半天,陸意就是不肯鬆口。
  最後劉寧實在是沒轍了,隨口說了聲顧衍可能會來,沒想到陸意安靜了會兒,居然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
  劉寧瞥著陸意,百思不得其解,高中的時候那麼溫暖活潑的一個小王子,是怎麼就變成了今天這副沉默寡言都不願多說話的模樣呢?
  他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啊?
  這時,經過一個十字路口,遇到了紅綠燈,劉寧停了下來。
  恰好外面有一個巨幅廣告,是一款男士香水代言,一張放大的俊臉招搖地衝著過路人微笑,嘴角微勾,眼底浮著笑意,瞧著像是溫情款款,卻在下一瞬笑容收斂起來的時候,整張臉恢復到了漫不經心的模樣,男人穿著剪裁合體的白襯衫黑西褲,渾身散發著成熟而致命的魅力,又顯得格外的薄情,彷彿誰都不能靠近他一分,他就是站在云端的神。
  「喲,」劉寧眯了下眼睛,笑了起來,「這不是顧衍麼。」
  陸意順著他的話望過去,看了兩眼,嗯了聲。
  反應也沒有很大。
  劉寧真是看不懂這兩個人的狀態了,但他情商高,知道目前這兩人八成不容樂觀,最好別問,於是他趕緊岔開話題:「唉,我忽然想起來,高中時你不是最愛吃小龍蝦嗎,最近正是吃龍蝦的季節,咱們等會兒可要好好地吃一頓。」
  「嗯,」陸意說,「好。」
  ***
  到達包廂的時候,大家都來了個七七八八,他們高中一班同學聚餐,全班六十個人,又請了老師過來,總共擺了十一張桌子,劉寧豪氣地包下了一整層,說這一次要玩個盡興。
  陸意一進門,便被劉寧拉著在一張桌子上安置下,這一桌坐著的都是與陸意相熟的同學,六年過去了,大家的相貌都發生了改變,但依舊帶著熟悉的影子。
  有人瞧見陸意,上前來與他打招呼:「陸意,是你嗎?聽說你現在成了小明星啦。」
  陸意認出來這個人是當初班上的學習委員,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桌上磕了一下,喊道:「李哥。」
  說完這兩個字後便直接一飲而盡。
  李哥原本也是拿著酒過來的,見陸意如此給他面子,也趕緊喝了杯:「嗨,你真是......太豪邁了。」
  劉寧正在和其他的同學寒暄,一個不留神,陸意便已經跟人喝了三杯了,他發現的時候趕緊制止住,將陸意扯開,抱歉地對著其他的同學笑笑,打完圓場後轉而看向陸意,怒道:「你喝什麼酒!」
  當初陸意曾經喝酒喝到胃出血,進到醫院過,被剛好去醫院做檢查的劉寧給撞上了。
  問他為什麼要喝那麼多酒,陸意只是像一個死氣沉沉的娃娃似的,什麼話都不說。
  現在看陸意來者不拒,劉寧只覺得頭皮發麻。
  「今天來了這麼多人,」陸意對著他笑,「我高興。」
  劉寧看著他,不說話。
  「喝這麼點酒不要緊的。」陸意漂亮的臉上透著點滿不在乎的神情,「你看看今天來的人,誰不喝兩杯的?」
  劉寧用手指點點他,壓著聲音:「你可想清楚,要是等會兒顧衍過來了,你喝醉了怎麼辦?你不是就想見他嗎?」
  陸意猝然沉默了下來。
  見搬出顧衍來果然有效,劉寧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乖一點,顧衍馬上就會過來了。」
  劉寧推著陸意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陸意的右手邊坐了兩個女生,她倆不知道在聊什麼,看見陸意坐下,笑道:「陸小意,我倆正聊你呢,大李子和他老婆愛情八年長跑,聽說一畢業就結婚了,如今連孩子都抱上了,當年班對裡最甜的可就屬他們那對還有你和顧衍這對了,你和顧衍如今怎麼樣啦?」
  這女生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沒怎麼聽說過顧衍和陸意之間的事,也不知道如今這兩位一個是娛樂圈的頂級流量,一個是十八線的不入流小明星。她問這話不過也是出於關心和緩解氣氛的目的,沒什麼壞心,但這話剛說完,她便被人拉了一下,女生茫然地回望過去,不明所以。
  下一瞬,便聽見陸意開口道:「分了。」
  陸意拿了根煙出來,沒點,只咬在了嘴裡,聲音平靜:「分了六年了。」
  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彷彿這並不是一件大事。
  女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腦子裡閃過的全都是顧衍和陸意高中的時候如膠似漆的模樣。
  那時候的顧衍恨不能將陸意寵上天了,兩人好似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羅密歐和朱麗葉都沒他倆甜蜜,他們簡直是標準甜寵愛情的教科書模板,就連大李子和他老婆都不能望其項背,沒想到結果竟是分了?世事變化居然這麼無常?
  問話女生的表情看上去儼然受到了嚴重的打擊,總結為一句話就是——我從今天起不相信愛情了。
  而就在這時,包廂的門輕輕地一響,侍者帶著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那男人身材頎長,面容俊美,眼眸深沉得像是夜空一般,可能是明星當久了,哪怕是穿著最簡單的搭配衣物,在人群中亦閃閃發光,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霎時被他吸引了過去。
  陸意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但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慢慢地咬著煙蒂,爆珠的味道蔓延開,流出清新的薄荷味,溢滿口腔。
  立刻有人上前去跟顧衍寒暄,顧衍神態輕鬆悠閒,遊刃有餘地應付著,劉寧上前帶他到了這桌過來坐,笑道:「哎呀你來晚了,只剩下了這最後一個位置了。」
  剩下的最後一個位置,自然是陸意身邊的,劉寧特地留出來的。
  顧衍的視線在陸意的身上停了兩秒鐘,像是才發現他在這兒似的,微微一笑,神態和對待其他的同學並無兩樣:「陸意也在啊。」
  「嗯,」陸意點了點頭,舌尖抵著牙齒,嘗著一寸寸蔓延開來的薄荷味,「好久不見。」
  顧衍坐了下來:「別來無恙。」
  陸意頓了下,嘴裡的煙頭幾乎要被咬爛,他拿了下來,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裡面。
  菜一道道地被上了上來,果然有劉寧說的小龍蝦。
  小龍蝦是被紅燒過的,泛著紅澄澄的油光,散發著濃郁的香味,讓人食指大動。
  劉寧知道陸意愛吃這個,特地給他夾:「來來來,這一家做的龍蝦特別好吃。」
  陸意垂著眼眸:「謝謝。」
  幾杯酒下肚,桌上的人全都聊開了,陸意和顧衍當年在班上的人緣最好,大家原本都來想和他倆喝酒敘舊的,但是陸意從坐下來後就沒怎麼說過話,再加上劉寧也不讓陸意喝酒,想必是有什麼緣故,於是大家便可勁地向顧衍敬。
  一桌人全都敬完,顧衍來者不拒,喝完最後一杯後,陸意抬起了手。
  陸意拿著酒杯,安靜地看著他:「衍哥,我也想跟你喝一杯。」
  「行啊,」顧衍神色不變,拿起了酒杯,「喝。」
  陸意拿酒杯跟他一碰,自顧自地仰頭喝了一整杯。
  顧衍頓了頓,也慢條斯理地喝下。
  陸意放下酒杯,辛辣的酒入喉,燒得一片滾燙。
  「哎呀,」桌上坐著的仍有不知情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再加上或許是喝了點酒,有點上頭,開始敲著筷子嚷嚷起來,「你倆也喝酒啊?那不就是那什麼.......那什麼交杯酒了嘛!你倆高中那麼好呢!」
  「不是......」陸意的聲音很輕,「不是交杯酒。」
  「確實不是。」顧衍抱著手,臉上帶著一絲從容的淺笑,「我倆都分了五六年了吧?這麼長的時間,陸意怎麼著肯定也談過其他的戀愛了,交杯酒這玩笑可不能隨便開,不然陸意怎麼好跟他對象交代啊。」
  「你倆分了啊?」桌子上頓時有人驚呼出聲。
  「陸意已經有對象了嗎?這麼快?」
  陸意終是沒忍住,摸了顆薄荷糖放進嘴裡,腦子放空地咬碎了,好像這一瞬間他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他木然地看向顧衍,漂亮的眼裡氤氳著層朦朧的醉意:「我沒有對象。」
  顧衍眯了下眼睛,看著他不說話。
  陸意好像也沒察覺,他繼續盯著顧衍,慢慢地道:「我單身。」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回來啦


第2章 02
  陸意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面,他和顧衍又回到了高中。
  他十八歲生日那天,蛋糕旁邊圍了許多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開心的微笑。
  陸意切完蛋糕,許完願望,把第一塊蛋糕分給顧衍,說悄悄話似的在他耳邊道:「衍哥,我知道你喜歡吃芒果,所以我特地選了一個芒果蛋糕。」
  顧衍望著他,眼裡浮著一層笑。
  生日會結束後,大家紛紛離開,最後只剩下了陸意和顧衍兩個人,那是小陸意第一次喝酒,顧衍怕他醉,特地給他點的果酒,還控制了份量,結果陸意還是有點微醺的醉意。
  陸意看著顧衍忙前忙後收拾東西,蕩漾著層水光的眼眸勾起,又逐漸變得迷離起來,他軟軟地喚道:「衍哥。」
  顧衍回頭看向他,用濕紙巾擦乾淨了手,慢慢地向著他走過來。
  陸意想從沙發上起身,但還沒來得及,顧衍便將他往沙發裡一推,膝蓋壓上沙發,俯身過來。
  「有件事我想問你很久了,」顧衍摩挲著他的臉頰,近距離地與他對視著,聲音含笑,「小朋友,你喜歡我多久了啊,今天要不要老實交代一下,嗯?」
  .......
  旖旎的夢境逐漸消散,陸意混混沌沌地揉著額頭,頭疼欲裂地從床上醒過來。
  記憶逐漸回籠,他記得昨晚最後是他向顧衍敬酒,可能是喝得有點上頭,然後對顧衍說了我沒對象,單身,這兩句話。
  ——這是最後一次。
  在答應去參加同學會的時候,陸意就這麼告訴過自己。
  他現在已經和顧衍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像同學會這種聚餐,他也不會再去參加了。
  就當是最後放縱自己一次,再去看看他。
  以後就各自相忘,現實一點。
  陸意從床上起來,洗漱完了後,隨便套了件衣服穿上,然後一邊煮早餐一邊習慣性地拿出手機開機。
  但手機剛剛開機,就足足卡了一分多鐘。
  鋪天蓋地的信息,電話,微信消息,全都爆炸似的湧來。
  陸意盯著手機,等著它卡過去,過了幾分鐘後,他上了微博,直接去刷熱搜,微博熱搜第一:陸意 顧衍 白月光
  陸意的眼睛慢慢地睜大了。
  ***
  陸意沒想過自己居然還能再看見顧衍,而且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小會議室裡面坐了三個人,一個是陸意的經紀人聞肅,另外兩個是顧衍和他的經紀人於鹿,加上陸意,總共四個人。
  今天早上的熱搜爆了,陸意和顧衍在高中那會兒的戀情全都被扒出來了,還有照片為證。
  而今天發生的第二件大事就是顧衍的工作室收購融資了陸意所在的經紀公司,這件事之前就開始洽談了,直到這兩天才落實,放出消息。
  陸意所在的公司不大,上下也不過百來人,簽下的明星身價最高的也不過是個二線,但在今天放出消息和官方通知後,大家也全都忙瘋了。
  公司唯一的公關團隊,也因為陸意和顧衍的緋聞而忙得團團轉,腳不沾地。
  「這件事是公司做得不地道,」聞肅按著陸意的肩膀,用只有他倆能聽見的聲音道,「公司高管可能是鬼迷心竅了,想著最後再撈一筆,不知道打哪兒得到的小道消息,居然轉手就賣給了狗仔。」
  公司打陸意和顧衍的捆綁炒作的主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就找陸意懇談過許多回,但都被陸意拒絕了,那時公司還罵過他不識好歹。
  沒想到在這種節骨眼上,他們居然還利慾熏心,被金錢蒙了眼,做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情來,想幹完這一票就走。
  陸意輕輕吸了口氣,右手的手指與拇指摩挲著,習慣性地想咬點什麼,最終拿了顆薄荷糖出來,含在了嘴裡。
  「這件事對於顧衍的影響很大,」顧衍的經紀人於鹿沉穩地開口道,「顧衍剛拿了影帝,不知道多少黑子噴子等著看他跌落神壇,你們公司這邊立刻就遞上了刀子.......」
  「是公司不對,」陸意態度很好,聲音很低,「我們道歉,對不起。」
  「這已經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了,」於鹿看著他,聲音嚴厲,「你知道光是爆出緋聞到現在,顧衍損失了多少嗎?光是早戀這條,就足夠讓黨媒點名批評。再談點其他的,顧衍從出道到現在走的人設都是沉穩大氣款的男神形象,早戀這個消息一爆,你知道多少人喊著幻滅脫粉嗎?你知道又有多少品牌代言以形象崩塌為由向我們提出解約索要賠償嗎?」
  於鹿面無表情:「這麼跟你說吧,目前損失保守估值已經超過了三百萬。」
  陸意沉默了下來,他機械地咬著嘴裡的糖,不由自主地看了顧衍的方向一眼,但顧衍坐在於鹿的身邊,半個身體都靠進了椅子裡,從陸意這個角度來看,看不清顧衍的臉。
  陸意也是混圈的,知道於鹿說的都是真的。
  更有甚者,可能情況會更糟。
  聞肅出來打圓場,訕笑道:「嗨呀,這件事嘛......這損失已經造成了,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商量下怎麼解決的問題?」
  「解決方案?你覺得能怎麼解決?」於鹿反問,像是覺得很可笑似的,「這些黑子神通廣大,跟商量好了似的,就專門黑顧影帝對一個十八線的小明星陸姓小生求而不得,發痴發狂,還使盡手段.......」
  於鹿大概自己都覺得這話念不下去,頓了下才忍著不適繼續道:「使盡手段,還收買別人的公司,玩強取豪奪,霸總和小嬌妻的戲碼,你知道這對顧衍的人設傷害有多大嗎!」
  陸意所在的經紀公司被易主的事情也跟著爆了出去,掛在了熱搜榜上,算是黑子們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隨手附加上去的。
  於是繼顧衍和陸意的白月光詞條後,下面又接了個顧衍收購陸意公司的熱搜。
  吃瓜群眾頓時腦補出了一部大戲。
  格外的精彩紛呈,還帶有各種顏色。
  陸意嘎吱一聲咬碎糖果,坐直身體,低著頭:「那現在有辦法......有辦法補救嗎?」
  「補救?」於鹿看著他,「保守損失是三百萬,如果任由事情這麼發展下去,一天不到的時間,這個數字很有可能會翻番到三千萬!把你們這個小破公司賣了都不值三千萬,你一個十八線,能想什麼辦法補救?」
  「唉,話不是這麼說的,」聞肅抓著頭髮,只覺得自己在短短的一上午,都要蒼老十歲了,他絞盡腦汁地想著補救措施,「這好歹也是我們陸意和你們顧衍炒出來的緋聞,補救措施肯定得從他倆身上找......我想想看能不能發個什麼聲明........」
  「能發什麼申明?」於鹿措辭嚴厲,咄咄逼人,「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都!再洗白也來不及,會被人罵撒謊精,洗地狗!」
  聞肅被他的話吼得一哆嗦,霎時不敢出聲了。
  陸意又去摸糖,但是沒摸到,一時之間他的表情空白了一下。
  他於是磨了磨牙,嘗著唇齒間殘留的薄荷味,在腦子裡把所有的方案全都過了一遍後,冷靜地道:「要不然這樣,就公開說我和顧衍......」
  ——我和顧衍還在談戀愛,從高中畢業至今。我們是十八歲後才確定關係的,不算早戀,之前不公佈戀情是因為我矯情,不願意。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只說了個開頭,便被打斷了。
  「既然都已經這樣了,」顧衍終於第一次開了金口,他慢慢地從座椅裡坐直身體,漫不經心地道,「暫時結婚能解決問題嗎?」
  結婚?!
  這兩個字炸彈似的在陸意的腦子裡滾了一遭,讓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剩下還沒說出口的半截話全都被這兩字轟得煙消云散,什麼都不剩下了。
  聞肅睜大了眼睛,也沒料到顧衍會說出這麼勁爆的處理方式,張了張嘴:「這........這個........」
  「結婚?」方才聲色俱厲的於鹿聽見了這兩個字,嘶了聲,手握成拳放在了下巴處,深思熟慮起來。
  一時之間室內沒人出聲,靜得可怕。
  半晌,於鹿適時地分析道:「我覺得可以,如果你們結婚,影響就能降到最低。我們找幾個人演演戲,說早就知道你倆的婚訊,然後說本來就想著今天要公佈結婚的消息的,文案上都有準備說你們從高中畢業後開始的六年愛情長跑,沒想到被黑子搶了先,找到了黑點,先一步攻擊了。」
  「至於公司收購,」於鹿眼睛都沒眨一下,從善如流地繼續道,「這個本來就是早就提前商量好的,是你們公司的經營有問題,看看你們現在這經營者,臨走前還想著搞波大的,拿了錢後連人都找不著,我們不追究就算是不錯了。
  我們工作室可以和你們公司發出聯合聲明,收購公司這件事本身和陸意本人並沒有關係。公關完了後,就可以順勢營銷顧衍寵妻,深情的人設,對顧衍之前的人設如虎添翼,顧衍接下來就要轉型了,正好洗一波流量粉,挺完美的。」
  邏輯挑不出錯處來,各種後續處理措施也都很完善,不愧是帶出了影帝的金牌經紀人,反應能力就是牛逼。
  聞肅被他帶著走,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話深想了一下,沒覺得有什麼毛病:「唉……好像也不是不行……」
  就像是被人逼到了一個名叫損失為三千萬的絕境,但在下一瞬又絕處逢生似的,聞肅低迷的情緒終於高漲了起來,他回頭看向陸意:「陸意,你覺得呢?」
  「我嗎.......」陸意覺得自己有點混亂,所有的冷靜自持全都被炸沒了,他怔怔地看向顧衍,皺起眉頭,「你......你真的覺得可行?」
  「邏輯上來說是可行的,反正我們只是形婚,為了給危機公關找一個突破點而已。」顧衍的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不過我不做強人所難的事情,如果陸先生不願意的話,就算了,當我沒說過。」
  反正說完那句話他也後悔了,他沒想過要和陸意結婚,也想像不出和陸意結婚後的生活。
  顧衍覺得自己說結婚的那一瞬間,可能是想到了昨晚發生的事情,所以鬼迷心竅了。
  他倒希望陸意現在直接拒絕他。
  聽見客氣疏離的「陸先生」這三個字,陸意閉了閉眼睛,半晌,他艱難地開口道:「不.......」
  顧衍的心頭一跳。
  陸意垂著眼睛:「你讓我再想想。」
  作者有話要說:  看見了很多眼熟的ID,特別開心~
  週六週日雙更,中午十二點一更,晚六點一更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biiiiu、密阿瑪斯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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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章 03
  陸意離開後就回家睡了一覺,他這個人,無論遇上了什麼事,都習慣性地以睡覺這種方式來穩住自己的情緒。
  好似睡一覺,就能在睡夢中得到解決辦法似的。
  醒來的時候,陸意的手機上收到了許多個未接來電,他拿起手機一看,發現全都是劉寧打過來的。
  半個小時後,陸意來到了一間酒吧裡,這酒吧是劉寧開的,發展得已經挺成熟了,這是陸意第一次過來。
  劉寧知道他現在正在風口浪尖上,特地給他開了個小包間,等到陸意一進去,做賊似的趕緊把門關上了。
  「你和顧衍到底怎麼回事啊?」劉寧從昨天一直憋到現在,實在是憋不住了,「你們昨天......」
  陸意掏了顆糖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塞進了嘴裡,只有清透的薄荷味才能讓他稍微安靜下來,就像是一針鎮定劑似的。
  「我們怎麼了?」陸意含著糖,含糊不清地問道,「昨天發生了什麼?」
  「昨天你喝得有點醉。」劉寧正在猶豫要不要開瓶酒,過了會兒,他給自己開了瓶酒,在陸意的面前放了一罐旺仔牛奶。
  陸意面無表情地看著被拉開的易拉罐,嘎吱一下把糖嚼碎:「憑什麼給我喝奶?你瞧不起誰?」
  「哎喲,」劉寧挑了一下眉,仰頭灌進一大口的酒,伸手抹了下嘴,滿臉的揶揄之色,「昨天喝奶怎麼喝得好好的?怎麼換我給就不行了?你又在瞧不起誰?」
  陸意:「........」
  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鎮定地回想了一下,但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陸意猶豫地問道:「昨晚……昨晚發生了什麼?」
  「你不記得了?」劉寧挑了一下眉,旋即笑了起來,擠眉弄眼道,「昨天你可真是讓所有人都開了眼,見識到了分了手的情侶到底是怎麼相處的........」
  昨天陸意後來又喝了些酒,徹底喝醉了,顧衍跟別人聊天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安靜地坐著,他看著斯文乖巧,誰都看不出來他醉了。
  結果顧衍一站起來,他就跟著站起來,顧衍要往哪兒走,陸意就跟著往哪兒走,顧衍面無表情地問陸意想幹什麼,陸意什麼都不說,就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子。
  ........簡直秀到沒眼看。
  最後陸意還想喝酒,顧衍塞了一罐奶給他,陸意就在他身邊安靜地坐著,一口一口地喝奶,乖得像個小孩似的。
  .......
  「......那不是我,」聽完了昨天自己做出來的蠢事後,陸意的腦子放空,機械地道,「你看錯人了。」
  「喲。」劉寧笑著眨眨眼,不打算就這個話題深究下去了,他思忖了會兒,正經下臉色,「我就想問問你,你和顧衍現在到底算是個什麼情況啊?怎麼看熱搜上面說.......」
  他話沒說完,但是陸意知道他的意思。
  「這件事三兩句話說不清楚,」陸意伸手拿過面前的旺仔牛奶,喝了一小口,眉眼在燈光下看上去格外精緻,他頓了會兒,低下了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劉寧嘖了一聲:「這有什麼不好說的,我問你,你倆是要復合嗎?」
  他的問話太過直接,陸意沉默了一會兒,慢吞吞地開口道:「比復合要更加激烈一點。」
  劉寧眼睛睜大:「有多激烈?難不成你們已經......」
  聽這個語氣就知道他想歪了,陸意低聲打斷他道:「不是。」
  劉寧就像是一口氣堵在了喉間,上不去也下不來。
  陸意摩挲著牛奶罐的罐身,聲音很輕:「我們可能因為某些事情,被迫要結婚了 。」
  劉寧:「........!」
  劉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臥槽這也太激烈了吧——」
  陸意不說話,安安靜靜地垂眸坐著,像是個不會動的小美人雕塑似的。
  「那你怎麼想啊?」劉寧喝了一大口酒,「你答應他了嗎?」
  這正是困擾陸意的點。
  「已經六年了......」陸意握著罐身的力道加緊,側臉在清凌凌的光線下泛著驚心動魄的瓷光,顯得格外的蒼白,「我倆都不一樣了。」
  他們都是成年人了,談戀愛那會兒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半大孩子,更何況他倆分手是.......陸意提出來的。
  他們都不是當初的模樣了。
  這中間有太多太多的變數。
  而且陸意的身上肩負著很大的重擔,因為多年前的那場事故,他媽到現在都還昏迷不醒,相當於一個植物人,每個月都需要支付昂貴的療養費用。
  對於陸意而言,下定決心結婚,對象還是顧衍,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不太明白,」劉寧抓了抓頭髮,很是困惑似的,「陸意,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還喜歡他嗎?」
  陸意習慣性地掏出薄荷糖來,放進了嘴裡,長睫輕顫,他沒說話。
  「好吧,這個問題可能有點難,」劉寧換了個問題,「那你還在意他嗎?」
  薄荷味一寸寸地蔓延開來,絲絲縷縷,浸透味蕾,將唇齒染上一層清涼。
  「我不知道,」良久,陸意回道,聲音悶沉,「我沒想過和他還能再有交集,我這六年也.......自己過習慣了,我覺得他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去同學會的時候,他說服自己那是最後一次,去看看顧衍現在怎麼樣了,之後就安心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就像一隻蝸牛一樣,把頭探出來,看見了自己想看的東西后,又因為太需要安全感而把頭縮回去,安安生生地繼續生活。
  「意啊,」劉寧把酒瓶放到一邊,捉摸不透似的看著他,「你怎麼完全變了一個人?你原來也不這樣啊。」
  他還記得高中那會兒,陸意剛過完十八歲生日後,有一陣特別不對勁,然後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扯著劉寧講悄悄話,說:「完了,我生病了。」
  劉寧問:「什麼病啊?」
  陸意一本正經的:「相思病。」
  劉寧噗嗤一聲就笑了:「對象是誰啊?我認識嗎?是不是咱們班的?」
  陸意嚴肅起來:「這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一看不見他,就想他,他一不跟我說話,我就著急.......」
  「喲,」劉寧樂了,「那你這病沒得治了,唯有把人追到手了才能解啊。」
  十七八歲的少年,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喜歡得純粹,有什麼就說什麼,也不藏著掖著。
  「你說得對,」陸意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憋不住了,我得去把他追到手,不然這個病過不去了。」
  時光流轉,兜兜轉轉,眼下是相似的情景,但人卻不是當年的人了。
  六年的時間,膽怯,瞻前顧後,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像是蛛絲一樣幾乎把陸意纏了起來,最終將他包裹成了一個繭,他出不來,也不想出來。
  這件事誰說都沒用,感情上的事情,只有當事人自己才能掰扯清楚。
  劉寧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到了陸意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覺得你是在意的。如果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那就跟著你的心走吧。」
  說完了這句話後,劉寧便走了出去,體貼地為陸意留出獨自思考的空間。
  陸意一個人在包廂裡坐了會兒,一直都處於發呆神遊的狀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意站起身來,戴好了口罩,拉開門走出去,但剛出包間的門沒兩步,身前忽然籠罩了層陰影過來。
  那人一把抓住了陸意的手腕,將他壓在了牆上,順勢壓低了自己的帽子。
  陸意錯愕地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過了幾秒鐘,他認出來了這個人到底是誰後,更加的驚詫了:「......顧......顧衍?」
  「噓。」顧衍看見自己抓的人居然是陸意後,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看了看旁邊包廂的門牌號,他朋友在這裡,剛才前台給他的就是這個門牌號……沒錯啊?
  那為什麼陸意會從這個包廂裡走出來?
  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再重新找人了,顧衍只能壓低聲音道:「配合我一下,安靜一點,右手邊方向,有一個狗仔追了我一路了。」
  兩人此刻正處在一個長廊裡,人來人往,迷離的燈光在走廊裡閃爍著。
  陸意粗略地掃過去一眼,登時便發現了在走廊口上,一個人疑神疑鬼地往這邊張望著。
  陸意的心裡頓時咯噔了一聲。
  這個地形不太適合逃跑,走廊裡人那麼多,只要有一個人發現了顧衍,隨隨便便吼上一嗓子,那麼這條走廊就會被堵得水洩不通。
  好在酒吧環境比較開放,一般像這種兩個人壓在牆上的姿勢,明眼人都能能知道他們到底在幹什麼,大多數都會避開,不會多看一眼。
  「噢,」陸意衡量了會兒,覺得按兵不動是最好的選擇,他幅度很小地點點頭,「行。」
  兩個人的姿勢實在是太親密了,顧衍握著他手腕的手一直都沒松開,可能是忘記了,他偏著頭,鼻息近得從陸意的臉頰上掃過。
  溫熱的,混合著他身上的薄荷香味,就像是剛剝開的薄荷糖一樣。
  陸意的舌尖抵著牙齒,覺得喉嚨有點發癢,無端生出了種.......想上前咬上一口的衝動。
  .......果然是吃糖吃多了的後遺症。
  還好這個想法只掠過了一瞬,便很快消失了。
  陸意保持著一個站姿有點久,腰有點酸,剛想換個姿勢站的時候,他倆的身邊忽然停了一個人。
  不是剛才那位張頭探腦的,而是另外一個男人,手裡舉著一個手機,笑得張揚得意,聲音卻是壓低了的:「顧影帝,嗯?」
  顧衍沒出聲。
  男人笑道:「把白月光壓在牆上親是什麼感覺?」
  顧衍看了看陸意,燈光昏暗,不知道是不是陸意的錯覺,顧衍似乎.......看了他的嘴唇一眼?
  陸意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顧衍又很快移開了視線,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手裡有十幾張高清連拍圖,」這狗仔笑得眼睛都快找不著縫了,「你倆挺會找地兒啊,這裡氣氛這麼好,情難自禁,我懂,我懂。」
  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奇怪三人組,紛紛投來了視線。
  陸意警惕地看著他,想也沒想地擋在了顧衍的身前:「你想幹什麼?」
  「明人不說暗話,哥們最近手上有點缺錢,為了蹲守這個新聞,我和幾個同行已經跟了顧衍一整天了,至今連飯都沒吃上呢,」狗仔晃著手裡的手機,悠然道,「這麼著吧,一張照片三十萬——您刷支付寶還是微信?」
  一張照片三十萬,那麼十幾張照片最少三百萬,最多六百萬。
  這人簡直就是赤.果果地在敲詐搶劫了,陸意怒極反笑,一股怒火席捲上胸口,幾乎將理智全都燒沒了,他剛想抬手教訓一下這個不識好歹的人,手卻被握住了。
  「一張照片三十萬?」顧衍似笑非笑道,「你是新來的吧?漫天要價是不是太過分了?」
  「怎麼過分了?」狗仔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你出道了這麼多年了,區區五百萬還拿不出手?」
  顧衍沒說話,按了一下帽簷。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那邊的那幾個人好奇怪噢。」
  「不止奇怪,看上去有點眼熟.......」
  陸意看見這幅場景,只覺得那團火越燒越旺,他咬了咬牙:「這裡人多,要不然我們另外找地方談?」
  「我就要在這兒談。」狗仔知道在這兒談對他是最有利的,因為這裡人多,顧衍陸意會害怕暴露,所以會選擇速戰速決,而萬一另外找地方,主客方就要對換了,他也就沒那麼足的底氣了。
  狗仔看了眼四周:「你們要是擔心鬧大,就趕緊給錢。」
  陸意被氣到簡直快失去了理智,他正想說點什麼,忽然眼角餘光瞥到了之前一直探頭探腦的那個狗仔,他不知道打哪兒溜了一圈,回頭又發現了陸意和顧衍這裡,頓時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操。
  陸意又轉頭看了一眼顧衍,只見他拿出了錢包,儼然一副準備拿卡的架勢,他頓時急了,摁住了顧衍的手,往旁邊一跳,乍然間看見前面有一個急著去上洗手間的人,毫不猶豫地便指著前方喊了一嗓子:「我的天哪,是顧衍!」
  走廊上所有的人頓時齊刷刷地往前面一看,只見有一個身高腿長戴著帽子的人正急匆匆地往前走去,所有人頓時沸騰起來,一窩蜂地湧了上去。
  「啊啊啊啊顧衍!!!」
  「是顧衍嗎是他嗎!是我老公嗎!!!」
  走廊被人群淹沒了。
  狗仔都要被氣笑了,沒想到陸意會突然耍出這種低級花招,想趕緊抓住他倆,但是一轉眼,陸意和顧衍就像是隱沒在人潮中的兩尾魚,一溜煙地跑得不見了。
  狗仔氣得直蹦腳:「操他媽的——」
  陸意抓著顧衍的手,靈巧地左避右閃,哪兒有空就往哪兒鑽,期間還不忘記一直護著顧衍,以免他被擠到。
  整個酒吧的人都被這個架勢驚動了,紛紛朝走廊那邊蜂擁而去。
  狗仔怒吼道:「人都跑了!他倆在那兒!」
  陸意不甘示弱地混淆視聽,為了不被認出原聲,他尖著嗓子裝女聲:「明明在那兒!你怎麼瞎指揮呢!」
  狗仔:「........」
  他看不清人,只能聽見喧嘩聲,聞聲,茫然地偏頭四顧。
  陸意趁機拉著顧衍,一鼓作氣地跑出了酒吧,他正在想跑哪兒躲著合適的時候,顧衍牽了牽他的手,帶著他進到了停在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的車裡。
  陸意喘著氣,從車窗外看著外面,確認沒人發現他們。
  顧衍的手機開始震動起來,在車廂裡聽得格外的明顯,顧衍一個都沒接,全都按了。
  「你是不是傻啊?」陸意氣息還未平復,他偏頭看著他,眼裡窩著火,「五百萬說給就給,就為了那幾張照片,你瘋了嗎?」
  「那我能怎麼辦,」顧衍冷冷地看著他,「我不給的話,他就要發到網上去了。」
  車廂內一靜。
  陸意後知後覺地聯繫到了早上鬧出來的熱搜。
  現在能逃一時,但是不代表能一直逃下去,這麼多狗仔跟著顧衍想挖點料,想必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放過他。
  陸意這麼想著,忽然心裡咯噔了一聲。
  ......方才如果不是顧及著顧衍在場,怕把事情鬧大,牽連到他,遇到那種情況,陸意是會直接打一架的。
  扯著顧衍跑出來也是怒火攻心,卻又無可奈何。
  但是陸意絲毫沒想過跑了之後到底該怎麼辦。
  萬一......把那個狗仔惹怒了呢?萬一他又編排些瞎話呢?顧衍出入酒吧這種靡亂的場合,還和他做出了那種事.....再結合早上的熱搜......
  陸意的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如果讓那個狗仔爆料出去了,今晚微博肯定會癱瘓的。
  「顧,顧衍.......」陸意抓住了他的胳膊,嘴唇發抖,聲音輕到低不可聞,「我們......我們結婚吧.......」
  顧衍看著他:「你說什麼?」
  「我說.......」陸意抓著他胳膊的力道一寸寸加緊,面無表情道,「我們結婚。」
  顧衍沒說話,點了根煙。
  時間漫長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一般,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一點頭:「……行,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  晚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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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當天晚上,被戲弄了的狗仔果然說到做到,回去後就放出了消息,看圖編故事的本事一流,標題很是駭人聽聞:深夜密會,兩人竟……
  底下配了幾張圖,第一張圖是顧衍進酒吧,後面幾張是他「親」陸意的連拍。
  從照片上來看,兩個人的姿勢很親密,像是在接吻。
  最後以兩人手牽著手跑的圖作為結局。
  短短幾張圖,就是一部極其精彩的大片。
  吃瓜群眾頓時炸了。
  ——臥槽臥槽臥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說,他倆真的有一腿?還是從早戀開始的?不,不對吧?他倆在娛樂圈這兩年明明什麼互動都沒有啊,絕逼不像戀人好吧?!
  ——不能接受,我的三觀已經碎了,不過話說顧衍從來都沒被人捆綁炒作過緋聞,這兩天接二連三的……這些新聞是認真的?
  ——誰敢蹭顧衍的熱度啊?嫌命不夠長嗎?顧衍自己說過不喜歡似是而非的,毫無意義的假新聞,盲猜下,這個十八線要完了。
  ——陸意要演技沒演技,要流量沒流量,他配不上我家正主!滾啊!!!
  ——純路人,就我看見的,我覺得真的很刺激,來當個預言師,我覺得明天他倆要搞大事情出來了。
  不少人整整一夜都沒睡,把陸意這個人的履歷翻了個底朝天,熬紅了眼睛拿放大鏡來看他和顧衍兩個人互動的蛛絲馬跡,試圖扒出點什麼東西來。
  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超話,熱搜,貼吧,還有各大軟文推送,全都被屠版了,都是顧衍和陸意的事情。
  放出圖來的狗仔又開始帶節奏,說顧衍陸意兩個人毫無藝德,不僅早戀,而且還在晚上去這種不正經的場合做這種不正經的事情,一看這兩人私底下就是淫.穢不堪的,根本沒有給廣大的群眾樹立好應有的榜樣。
  顧衍的粉絲們煙火們頓時炸了,由大粉牽頭,在帶節奏的微博下面嫌棄了一陣腥風血雨的罵戰。
  這場罵戰一直持續到天明都沒罷休,反而愈演愈烈,越來越多的人也加入了進來。
  然後在第二天早上十點,微博熱搜全都被顧衍陸意結婚的新聞炸癱瘓了,足足兩個小時才修復成功。
  顧衍v:官宣@陸意v。
  陸意v:以後請多指教@顧衍v。
  與此同時,顧衍工作室發出了嚴正申明,措辭嚴厲,聲稱兩人是成年後才在一起的,沒有早戀。而近期,兩個人終於決定走進婚姻殿堂。本來定好了文案準備官宣的,但是文案卻被洩露了出去,希望別有用心者到此為止,否則一定會追究到底。至於昨晚,那是顧衍和陸意結婚前夜的慶祝放鬆,卻被有些居心叵測的人看圖編故事,希望所有喜歡顧衍先生的粉絲們能理智,清醒,善良,陪伴著顧衍繼續走下去。
  微博炸了的兩個小時後,被搶修成功,水軍趁機下場,扭轉風向,各大營銷號收了錢,也開始紛紛帶節奏,說啊啊啊啊這是什麼神仙愛情,咕嚕cp快給我磕!
  正主發聲,粉絲們一窩蜂地湧進了爆料狗仔的微博下,表演現場手撕,半個小時後,狗仔刪除了爆料的微博,清空了所有的內容,自閉了。
  處於輿論中心的陸意手機都要被打爆了,許多人過來探聽消息的真假,陸意挑了幾個相熟的回覆了,其他的一概不理。
  為了裝樣子糊弄過去,他還得搬進顧衍的家,陸意的東西不多,也沒想過去顧衍那邊久住,只收拾了一個小行李箱便搬過去了。
  顧衍的家在一個安保做得很好的明星小區,家裡是loft公寓風格,但看不出什麼人氣來,裝潢處處顯得冷淡而剛硬,有種和樣板房沒什麼差別的感覺。
  陸意自然是在次臥住下,把東西收拾完了後,他走出去一看,發現顧衍站在一樓的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什麼。
  陸意喊了一聲:「衍哥。」
  顧衍抬頭看他。
  陸意從木質樓梯往下走,來到一樓,跟他一起站著。
  結婚這件事雖然是顧衍提的,但也是他答應的,雖然是權宜之計,但以後少不了要營業公關。
  陸意摸出了顆糖來,含進嘴裡:「雖然咱們是形婚,但是有些話還是得說清楚。」
  顧衍的表情看上去挺冷。
  「我知道結婚這件事你不是很願意。」陸意垂著眼眸,六年裡他別的什麼都沒學會,但是察言觀色倒是學會了,他能感知得到顧衍對於結婚這件事的態度。
  六年的時間,發生點什麼都不稀奇,指不定顧衍都已經心有所屬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結婚這件事既然兩人都不情願,也沒什麼不好說開的,現在說開了,以後倒是能更容易相處。
  顧衍看著落地窗外面在腳底鋪陳開的夜景:「確實不願意。」
  他也沒那麼犯賤,在同一個坑裡跌兩次。
  結婚只是形勢所迫而已,他現在剛拿影帝,處於轉型的關鍵時期,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出現任何差錯,結婚是目前看來的最好選擇,不然那些狗仔黑子會繼續扒著白月光早戀、霸總和小嬌妻這件事不放,很有可能會在之後幾年甚至長達十幾年內都會成為伴隨著顧衍出現的關鍵詞,像是牛皮糖一樣甩不脫。
  有些事,說的人多了,路人不信也會信,很敗壞路人緣。
  所以別無選擇。
  顧衍的話很直白,陸意聽得心頭一顫,但旋即又恢復了平靜:「既然是形婚,那在形婚的這一年裡,我們互不干涉對方的感情生活,也不干涉對方的財政狀況,一個月後等風頭過去了,我會主動搬出去,一年後,我們就離婚。」
  仿若楚河漢界,分得清清楚楚。
  顧衍對此沒什麼異議:「好。」
  陸意對著他微微頷首,旋即便上樓去了。
  ***
  結婚後的生活對於陸意來說也沒什麼不一樣。
  除了先開始的一個星期他的手機每天都有人打電話過來,需要應付一下後,到了後來,大家的關注度也就沒那麼高了。
  陸意就是在這種時候接到的一檔名為《真正的好演技》的綜藝節目。
  真正的好演技,顧名思義,這是一檔考驗演員演技的綜藝節目,導師請了四位,每一個都是大咖,而顧衍就是那四位中的一位,也是最年輕的。
  陸意被節目組邀請去當學員,參加錄製。
  現在公司換了一套管理組,能接到的資源比之前豐富很多。
  陸意當了兩年的十八線,按照道理其實很不應該的,他長得好,也不頭鐵,一般情況下都很聽話,人設也很好立,如今換了新的班底,公司沒有因為緋聞事件而輕待他,更沒有因為他和顧衍結婚了就對他過分慇勤,該給他的資源一樣都沒少,第一個給他的就是《真正的好演技》這個項目。
  只是去當學員而已,能不能留到決賽,還是得看陸意自己的本事。
  陸意剛搬進來的那兩天,有象徵性地拍兩張照,然後被宣傳組私底下發給營銷號,說是粉絲路透,增加了陸意顧衍結婚並且感情很好這一消息的可信度,但是實際上在這一個星期內顧衍都沒怎麼回過家,他刻意避開了陸意。
  在準備去參加綜藝的前一天晚上,陸意洗完了澡後,在房間裡隨便收拾了一下,收拾到一半的時候,有人給他打了電話。
  屏幕上閃爍著卓星這兩個字。
  卓星是他在圈內為數不多的好友,之前拍龍套的時候一起認識的,後來有一次卓星被欺負,陸意出頭為他打架,患難見真情,再到後來兩個人也一直保持著聯繫。
  陸意接了電話,那頭便開口道:「陸意,你這次是不是也要參加真正的好演技的錄製?」
  陸意坐在地上,背靠著床身,手邊的小桌子上放了很多資料,什麼表演深度剖析、演員的自我修養,還有一些電影人的自述書,儼然像是一個明天準備考試的學生似的,但實際上陸意也不知道到底該準備什麼,所以只能看些資料安安心,也踏實一些。
  「對,」陸意點了點頭,「我是要參加,你也要去嗎?」
  卓星:「是啊。你要去怎麼不早點跟我說?這個節目挺複雜的。」
  複雜?
  一個比拚演技的綜藝節目,能有多複雜?
  陸意奇了:「什麼意思?」
  他目前還沒拿到台本,不知道具體有什麼流程,不過第一期想來也不會複雜到哪兒去,聽說有一百個人參加錄製,一期節目錄下來,連自己能不能有鏡頭都不知道呢。
  卓星知道一點內部消息,他就知道陸意不會費心去打聽這些,當即便道:「這個節目組想玩個大的,明天咱倆一起吧。」
  現在也沒時間去解釋那麼多,明天見面詳聊更方便。
  陸意思忖了會兒,摸出了顆糖來,放進嘴裡:「好。」
  卓星又跟他閒聊了兩句,掛了電話。
  陸意把手機放到一邊,剛想繼續看會兒書的時候,聽見了樓下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陸意走出房間,站在了樓梯旁邊去看,就看見顧衍走了進來,他在玄關處換了鞋子,然後便朝著裡面走。
  陸意想了想,走了下去。
  顧衍聽見了下樓的動靜,偏頭往他這個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有點飄,旋即,他伸手按了按額頭。
  陸意沒走到他的身邊,他在距離顧衍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衍哥,我們談談吧。」
  顧衍閉上了眼睛,頭往後仰,陷入了柔軟的沙發裡,沒說話。
  「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陸意嚼著嘴裡的糖,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習慣,只要情緒有起伏的時候就喜歡吃糖,他慢慢地組織著語言,「這幾天看你一直都沒回家,其實感覺也挺麻煩你的,這是你家,按理說該躲的那個人是我才對。」
  陸意說話向來很直,不懂得迂迴。
  顧衍的眉心一蹙。
  陸意看見他閉著眼睛,看上去不像是很舒服的樣子,他頓了下,猶豫著靠近他:「所以我在想,要不你這兩天還是回來住吧,我搬出去,反正我也沒帶多少東西,現在盯著我們的媒體也不多,我注意著避開就行了.......」
  陸意朝著顧衍走過去。
  室內很安靜,只有木質時鐘走過而發出的滴答聲。
  沙發邊就是落地窗,顧衍家住的樓層很高,俯瞰下去,整個城市都浸潤在大片輝煌的燈光中,往天上看是月,往地上看是星河般的燈,十分的安靜。
  顧衍的呼吸均勻,看著像是睡著了,但是面色有些發白。
  陸意終於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輕地喊他:「衍哥?」
  顧衍還是安安靜靜的模樣,輪廓深邃,即使是閉著眼睛,依舊俊美得讓人心動。
  陸意心下狐疑,伸手搭在了他的額頭上,靠近他的時候,陸意聞到了一陣很淺的酒氣。
  酒氣......難道是喝酒了?
  下一瞬,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陸意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壓在了沙發上。
  顧衍一隻手握著他的手腕,一隻手撐在他的身側,漆黑的眼裡不復往日的清明,像是覆了層朦朧的霧氣似的:「你在怪我.......幾天不回家?」
  ........不,陸意哪是那個意思!
  陸意想也沒想地否認:「不,你誤會我了。我是覺得,你沒必要躲,該躲的人是我,這是你家,我沒道理讓主人一直不歸家.......」
  顧衍嗤笑了聲,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似的。
  陸意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笑。
  「陸意,」顧衍看著他,臉上的笑收斂了起來,面色陰沉,聲音很輕,「我是這個家的主人,那我想去哪兒,想幹什麼,跟你一個客人又有什麼關係?你犯得著管?」
  這句話尖銳又直接,像是一根細刺,扎入了人的心底,不太疼,但是也會沁出血珠來。
  陸意面上一僵,掙脫了下,想從被顧衍壓制的這個姿勢解脫出來,顧衍也沒桎梏他,讓他起身了。
  「是,我犯不著管。」陸意深呼吸了下,咬了一下牙,「是我矯情,自己瞎幾把琢磨,想多了。」
  陸意站起身來,有些狼狽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但還沒走兩步,就又被叫住了。
  「還有件事,」顧衍在他身後冷冷地道,「整天衍哥衍哥地叫,你跟我是什麼關係就在這兒套近乎呢?」
  陸意沒說話,他攥緊了拳頭,方才刺進他心底的針在這一瞬間蔓延成一根荊棘條,刺啦一下,潑潑灑灑帶出大片溫熱的血來,還附著新鮮的血肉。
  疼得讓人連呼吸都是僵硬的。
  半晌,陸意一點頭,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來,那笑容絲毫未到達眼底,冰冰涼涼的,像是一抔毫無溫度的月光。
  「你說得對,」陸意說,「顧先生。」


第5章 05
  當天晚上,陸意又夢見了高中的時候發生的事。
  夢裡面陸意在網咖裡玩遊戲,有一個副本怎麼都過不去,急得跳腳,想砸電腦的心都有了,瞥見一邊坐著的顧衍手速飛快,手法乾淨而利落,一個大招接著一個大招,順順當當地就過關了,他眼巴巴地湊過去,喊道:「顧衍.......」
  顧衍嗯了聲,隨手擰開了水杯,喝了口水,唇瓣被浸濕,顏色紅潤又好看。
  陸意去扯他的袖子,小聲地道:「你能不能幫我打一局啊?」
  顧衍偏頭看了他一眼。
  就在這時,幾個和顧衍玩得好的朋友站了起來,紛紛想往外走,也招呼顧衍道:「顧衍,一起走嗎?」
  「一起走吧,咱們不是和隔壁二中的校花約好了一起去滑冰嗎?」
  「嗨,人家那哪是約的咱們,分明約的就是顧衍。」
  「就是說,顧衍要是不去,我們幾個可就沒這福氣沾光了。」
  幾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陸意一聽見他們接下來還有局,本來是想放棄算了的,但是一聽見二中校花這幾個字,又聽見對方是特地約的顧衍,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就不是很好。
  那段時間是陸意和顧衍認識後,陸意最黏顧衍的一段時間,在他眼裡,顧衍是最好的人,教他寫作業也不嫌他煩,跑操的時候還會順手拉上陸意一把,為了回報顧衍,陸意每天給顧衍帶早餐帶牛奶,顧衍雖然嫌麻煩,但說了幾次陸意仍我行我素後,也就妥協了。
  陸意就沒見過像顧衍這麼好的朋友。
  但按照他倆的關係,按理說陸意也不該有這種不想讓顧衍去和女生約會的心理。
  好兄弟有人追了,做朋友的,不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嗎?
  但是陸意嘗試了幾次,都不能讓自己變得大方一點,並忽略心頭的異樣。
  他抓著顧衍胳膊的力道更緊了,垂著眼眸:「幫我打一局唄。」
  「幫你打一局......」顧衍眯了一下眼睛,笑了起來,懶懶散散沒個正形的模樣,「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陸意想也沒想:「我請你去滑冰!」
  顧衍一聽這話就笑了起來,彷彿陸意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
  陸意以為他還不樂意,急了:「我我我請你喝奶茶!吃飯!看電影!」
  「喲,」顧衍的眼睛彎了起來,眼裡像是有星星在閃爍似的,他懶洋洋地道,「陸同學,你這是感謝人呢,還是在追人呢?」
  陸意被噎了下,一時語塞,憋得耳根子都紅了。
  顧衍臉上的笑都要漫過眼角眉梢了,他站了起來,走到那幾個朋友身邊,輕聲跟他們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又折回來了,在他走後,那幾個朋友很快就離開了。
  顧衍回來幫陸意打副本。
  一局就過,順利通關。
  看著屏幕上金光閃閃的win,陸意高興得都要跳起來了,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像是花似的綻開,恨不能抱著顧衍親上一口才好。
  但是他沒這麼做。
  顧衍拎著外套站起來,陸意以為他要走了,回身去看他,但顧衍卻伸手撐在了他的椅背上:「小朋友,你還沒說要給我什麼好處呢。」
  察覺到顧衍就在身後,陸意一動都不敢亂動,老實得跟隻兔子似的,聞言,也不敢自己瞎出主意了,結結巴巴地道:「那你......那你想......」
  「不如這樣,」顧衍沉吟了會兒,慢慢地傾身,彎腰,扶著椅背的手往旁邊一滑,幾乎都要挨到陸意的肩膀,顧衍停在陸意的耳邊,熱息灑落在他耳朵裡,又輕又低,「叫聲哥來聽聽?」
  陸意一下子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像是放空了似的,所知所感,儘是近在咫尺的顧衍身上好聞的薄荷清香,還有他伏在他耳邊說的話,一字一句,盡數被放大,重重地敲擊在他的心底,成百倍地迴響著,振聾發聵,他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呆呆地喊:「衍哥.......」
  「嗯,真乖。」顧衍笑了聲,站了起來,隨手摸了把他的頭髮,然後放了顆糖在陸意的桌子上,「我走了。」
  顧衍走了許久後,陸意才緩過神來,他慢慢地將視線移到了那顆糖上面。
  糖紙是清新的綠色,裡面的糖球是透明的。
  ......
  ——那是一顆薄荷糖。
  自那以後,陸意一直喊顧衍喊的是衍哥。
  ......
  陸意從床上睜開眼,發了會兒呆,撈過床邊的鬧鐘看了眼,發現現在才四點半。
  睡是睡不著了,陸意乾脆起床,洗漱準備,然後走出房間。
  但剛下到樓底下,陸意就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的顧衍,顧衍看起來像是一整晚都沒回房間,穿的依舊是昨晚回來時的那一套衣服,整個人蜷在沙發裡,臉色蒼白得像是鬼一樣,眼睛也緊閉著。
  陸意走到他跟前,蹲下身來。
  顧衍的眉心蹙著,呼吸有點亂。
  陸意伸手搭在了顧衍的額頭上,顧衍絲毫沒有察覺。
  他的額頭有點燙,不像是正常的體溫。
  陸意想了想,在叫醒他照顧他和算了吧,還是打電話找阿姨過來管他之間猶豫了下,就在這時,他的眼角餘光不經意掃到了顧衍握成拳頭放在身側的手。
  指縫間透出了一點零星的綠色,顏色很是眼熟。
  陸意不由自主地伸手過去,扒開了顧衍的手心,然後就看見他的手心裡.......靜靜地躺了一顆綠色的薄荷糖。
  陸意瞬間回想到了昨天下來的時候,他一般都會隨身帶著糖的,一天吃一兩顆,昨天被顧衍抓住手腕壓在沙發上的時候,他沒怎麼注意,今天換衣服的時候,他模糊地記得好像口袋裡的糖沒了,但是當時沒怎麼注意。
  原來是在這裡嗎......應該是昨晚不小心掉在沙發上了吧。
  顧衍就這麼抓著它躺了一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夢了一整晚高中時候發生的事情的緣故,陸意這會兒只覺得有根羽毛在輕輕地撥弄著他的心似的。
  有些酥癢。
  「衍.......」陸意叫到一半,改了口,「顧先生。」
  他輕輕地搖著他的身體。
  顧衍身體難受,睡得不深,被他這麼晃著,沒過多久就醒了過來。
  「你好像有點發燒,」陸意蹲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家裡有溫度計和退燒藥嗎?」
  顧衍慢慢地偏頭看向他,眼裡滿是紅血絲,臉色蒼白如紙,連嘴唇的顏色都很寡淡。
  他沒給他回應,陸意有點著急,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兩下:「顧先生?」
  顧衍緩慢地眨了下眼睛,頭疼欲裂地從沙發上起身,在起身的瞬間,他似乎聽見了自己骨頭嘎吱嘎吱的響聲。
  睡眠姿勢不正確,這一覺睡了比沒睡的效果還差。
  「沒有藥,」顧衍躺著,臉上沒什麼表情,「不勞操心,我死不了。」
  陸意只當他是在發燒說胡話,他也跟著站了起來,又去用手試顧衍額頭的溫度,顧衍躲了一下,但卻被陸意按住了。
  和之前試的時候差不多燙,反正不在正常範圍內。
  「你發燒了,」陸意說,「我不太確定嚴不嚴重,家裡也沒溫度計是嗎?」
  顧衍冷著臉沒說話。
  陸意看著他的樣子,差不多明白了,他點點頭:「行,我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後,陸意轉身就走了。
  顧衍看著他的背影。
  陸意上樓去了,顧衍就這麼一直看著他,直到看到陸意下樓來,顧衍又偏過頭去。
  但陸意似乎根本就沒看見他一樣,經過了他的身邊,穿過了走廊,然後就這麼.......走出了家門。
  顧衍面無表情地看著大門的方向,聽著門被關上的聲音,一言不發。
  又等了二十分鐘,顧衍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燒糊塗了,所以才會一直在沙發上坐著,就像是覺得自己這麼繼續坐下去後,陸意就會回來似的。
  .......哪怕是給他倒一杯溫水呢。
  但是沒有。
  顧衍冷笑了聲,自己都覺得自己瞎矯情,起身上了樓,然後去洗了個澡。
  洗漱完後,顧衍聽見了樓下有動靜,他走出去一看,發現是平時幫忙做飯打掃的阿姨過來了。
  這個點太早了,不是她平時過來的點。
  阿姨一看見顧衍,立刻道:「顧先生,你好點了嗎?」
  顧衍慢慢地走下樓去:「是誰讓你過來的?」
  「是陸先生讓我過來看看你,」阿姨從手提包裡面往外掏東西,退燒藥,溫度計,還有感冒藥之類的,她把溫度計遞給顧衍,轉身去給他倒熱水,「你先量量體溫。」
  顧衍看著溫度計,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問,卻還是忍不住問:「......他有說什麼嗎?」
  阿姨的背影頓了頓,想起半個小時前陸意給她打電話的時候說的話。
  平時話不多的陸意在電話裡罕見地說了很多話。
  「顧衍好像生病了,麻煩阿姨您過去看看......」
  「對了,他這人生病了叛逆心很嚴重,特別難哄,如果他不願意配合吃藥什麼的,你可以跟他說些好話.......」
  「怎麼哄啊?我想想......算了,我也不會哄現在的他......」
  ......
  「拜託阿姨了,我說的話都別跟他說。」
  阿姨接好了水,神色如常地轉回去,謹遵陸意的囑咐,笑了下:「他什麼也沒說呀。」
  顧衍沒說話,半晌,他嗯了聲。
  量完體溫,是三十八度五,阿姨給他拆藥吃,一邊拆一邊在心裡準備了一大堆絮絮叨叨的話,打算只要顧衍一抗拒,她就立刻開始念叨。
  但讓她意外的是,顧衍並沒有任何的抗拒的意思。
  他接過了水和藥,說了聲謝謝後,就直接喝了下去。
  動作乾脆而利落。
  儼然與陸意所說的「叛逆心嚴重、難哄」這兩個詞有著天差地別的距離。
  阿姨張了張嘴,最後不滿地想——陸意這孩子看著實誠,怎麼瞎騙人呢,還害她費了那麼多心思準備詞兒。


第6章 06
  卓星過來接了陸意,兩個人在路上聊了一下。
  陸意本來想早上煮點粥給卓星帶過來吃的,但是因為顧衍生病了,他也實在不好當著顧衍的面用他的廚房做東西帶給別人吃,於是就作罷了,在路上買了早餐,兩個人一起吃了。
  卓星捧著早餐,還挺惋惜:「這個沒你做的好吃。」
  陸意有段時間過得特別艱難,曾經去卓星家借住過,那段時間為了還卓星的人情,陸意幾乎包攬了所有的家務,還有做飯。
  卓星先開始還會推辭,說哎呀太不好意思了,等到吃完第一頓飯後他就沉默了,吃完第二頓飯後,他看陸意的眼睛裡簡直有星星,等吃完三頓飯後,他已經吃不下其他的任何外賣了,以至於等陸意的資金狀況好轉點了,可以搬出去了,他還腆著臉去陸意家蹭了一陣的飯。
  「將就點,」陸意的表情沉穩得就像是個帶孩子的家長,「等回頭爸爸給你做。」
  「哎,」有好吃的就是爸爸,節操在卓星這裡根本算不得什麼,他乾脆地應下了,「謝謝爸爸。」
  陸意一臉慈愛地看著他,彷彿在看自己的傻兒子,頓了會兒,陸意想起來昨天晚上卓星給他打的電話,問道:「對了,你昨天晚上說的.....」
  「噢噢,對,正事還沒說呢,」卓星想起來這事兒,抓了抓頭髮,頗有些頭疼,「真正的好演技有自己的比賽制度,聽說挺新奇的,誰都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樣兒,導演也不喜歡給人發台本,他就喜歡給人驚喜。」
  陸意支著下頷沉思了會兒:「比賽制度嗎......一百個人,最後能留下來幾個?」
  卓星搖頭:「我也就打聽出來了一點,今天是分組考試,除此之外,我也一無所知,我就是想提醒你注意點,還想跟你組一起。」
  卓星主要也是不放心陸意,陸意這個人看著好欺負.......也確實好欺負,但不是那種任人揉捏的好欺負,而是他覺得無所謂,被別人多佔點便宜也不會死,浪費時間去斤斤計較這個沒必要,還不如多琢磨點劇本,但在別人的眼裡就成了可以隨意拿捏的對象。
  但實際上如果真的惹到了陸意,他也不是什麼善茬。
  卓星喜歡陸意這個朋友,所以他想照顧他。
  車開到一半的時候,陸意的經紀人聞肅上了車,一上來他就對陸意道:「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陸意正在琢磨分組考試會是什麼形式,聞聲,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好,你說。」
  「是這樣的,」聞肅點開手機備忘錄,「節目組邀請了顧衍去做導師,你是學員,到時候大家肯定會很關注你倆,你們現在正是新婚,你懂我的意思吧?」
  聞肅是陪著陸意度過最苦的那段時間的人,對顧衍的事情知道一些,雖然不多,但是這不多的一點,也足夠他覺得頭疼的了。
  當時在風口浪尖上提出結婚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而現在他倆真的結了婚,那麼等待著他們的就是馬不停蹄地露面,在線營業,被迫秀恩愛。
  但兩人結婚這一個星期以來,他倆的相處狀態聞肅和於鹿也都看在眼裡,兩個人碰頭研究了半晚上,一邊借酒澆愁一邊熬得眼睛都紅了,幾天後還是沒想出個好辦法來。
  這事兒真的沒別的招可想,他倆結婚了,官宣了,現在在別人的眼裡就是蜜月期,是那種一碰面兩人的畫面就能冒出粉紅泡泡的那種。
  雖然事實是他倆見面了比極地的冰山還要冷......
  這狀態如果讓他們持續到了節目上,那一切都完了。
  聞肅只覺得頭髮都要掉完了。
  他話說了一半,但是陸意也明白他的意思,他悶不做聲地拿出了顆糖來:「我懂,我......儘量吧。」
  儘量避開顧衍。
  聞肅卻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這是儘量和顧衍營業新婚夫夫了,當即鬆了口氣:「唉,你比顧衍可好多了,昨晚於鹿找他聊的時候,顧衍一言不發,拒不配合,也不表個態,真讓人著急。」
  這麼一對比,聞肅頗覺欣慰:「還是阿意乖一點。」
  卓星身為陸意最好的朋友,自然也知道這事兒,聞聲,皺起了眉頭,自然而然地為陸意打抱不平:「顧衍他怎麼這樣啊......」
  「不賴他,」陸意往後躺,腦袋枕在手上,表情十分平靜,「這事兒不是他自願的,也不是我自願的。」
  如今被形勢逼到了這種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還有半個小時才到達基地,陸意剛想閉著眼睛眯會兒,但又想起了什麼,正兒八經地看向了卓星:「桌子,你有什麼好看的愛情片推薦嗎?」
  卓星知道他這是為了營業準備的,張口就報:「三百六十五次愛你,藍天說它在想你......」
  這名字聽上去也忒不靠譜了。
  陸意狐疑地看了他兩眼,但陸意是個老實人,就算有所懷疑,也沒深想,他老老實實地翻出了這兩部片,打算在接下來的路程就靠這個打發時間。
  但在看完了藍天說它在想你這部劇的開頭沒十分鐘後,陸意就打了個哈欠,睡了過去。
  在一邊等著陸意十分激動地跟他討論情節的卓星:「.......」
  卓星一臉麻木地偏頭看向聞肅:「我覺得陸意這人,很沒有藝術細胞,你覺得呢?」
  聞肅:「如果你說的藝術細胞指的是欣賞一部開頭男女主就在一起背誦陳情表,並互相比較到底誰背得更好,並且為一個語氣助詞爭論了十分鐘的話......」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微笑道:「我覺得阿意不需要有這種藝術細胞。」
  卓星:「………」
  ***
  真正的好演技是一部大綜藝,為了拍這部綜藝,導演特地搭了個基地出來。
  從陸意他們下車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有攝像師跟拍了。
  基地的門口是一大塊空地,空地上面製作了超大型的四人導師海報,三男一女,顧衍年紀最小,資歷最淺,當仁不讓地被排到了在最邊上。
  顧衍的身邊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人,名字叫柏倉,星途坎坷,是從素人一路摸爬滾打上來的,如今娛樂圈誰見了他都得尊稱一聲柏老師,他為人謙和,不擺架子,總是笑眯眯的;
  柏倉的旁邊站著的是唯一的女性導師裘鈺,裘鈺的經歷比較複雜,什麼戲路都走過,在年近四十的時候,靠一部文藝片捧回了終身影后成就獎,這幾年她算是名副其實的實力的代言詞;
  最後一位也是男性導師,名叫廣邵,他是屬於躺贏的選手,家裡有些背景,祖上世代都是做娛樂圈的,出過影帝歌后,積累了不少家族粉,再加上他也算是有兩把刷子,肯鑽研,沒費什麼力氣就拿到了影帝;
  在四人當中,最有運氣,老天最青睞的,就是顧衍,出道才五年,流量與實力並存,電影拍,好的電視劇也拍,拍什麼火什麼,就像是開了掛似的,一路青雲直上,不過才二十五歲的年紀,就抱回了影帝的獎盃。
  進基地的學員們都需要先在海報上籤名。
  節目組明顯就是想搞事情,海報上每個地方都可以簽名,有的人謹小慎微,往海報的空白處簽的,但也有膽子大,放話自己就是來追星,直接大大方方地簽在了導師們的身上的。
  陸意和卓星到的時候,前面也零零散散有幾個人打算去簽名,這幾人說話的聲音很大,看上去像是都認識。
  「要先簽名才能排隊進去呀?」
  「唉,那顏彬你簽哪兒?咱們簽一起啊!」
  「我嗎?」其中一個反戴著棒球帽的少年大大咧咧的,嘴裡還嚼著口香糖,海報旁邊就站著工作人員,手裡準備了馬克筆給他們簽名,被叫做顏彬的少年看也沒看,接過了馬克筆,毫不猶豫地就站在了顧衍的身前,笑眯眯的,「我要簽在我男神的身上!」
  「你要簽這兒啊?」其中一個人抓了抓頭髮,「但是你男神都有主了......會不會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的?」顏彬吹了個泡泡,啪唧一下咬破了,他擰開筆帽,走到海報近前,刷地幾筆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簽完名後,所有人都愣住了。
  顏彬他把名字簽在了......顧衍的胸口附近,那是心臟的位置,不僅如此,他還畫了一個大大的心,把自己的名字圈起來,在他簽完名後,他的名字簡直是整幅海報上最亮眼的存在。
  但是誰都知道,顧衍最近新婚,想也能想像得到他和新婚伴侶的感情肯定是最好的一段時間,更何況他的伴侶也要來參加這個綜藝節目。
  沒多少人會在這種節骨眼上這麼沒眼色,在鏡頭底下做出這種事來。
  站在他身後,準備去簽名的的陸意腳步一頓。
  工作人員看見顏彬後面的陸意,當即冷汗都要下來了,顫顫巍巍地喊道:「陸,陸先生.......」
  雖然顧衍和陸意到底是怎麼結的婚大家都不知道,但結婚證是實打實的,顧衍的粉絲就算是鬧翻了天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這一個星期煙火們吃救心丸的吃救心丸,看心理醫生的看心理醫生,總算是說服了自己接受陸意的身份。
  網友們也都接受了。
  陸意的出現就是和顧衍綁定在一起的。
  如今讓他撞到了這麼尷尬的場面,連一點讓人挽回的時間都沒有,陸意會怎麼辦?
  他要怎麼挽尊?
  他怎麼做才不會被煙火們罵?
  「這個簽名太大了,不太符合規定,」工作人員趕緊打圓場,對著顏彬賠笑道,「要不然你再換一個?」
  顏彬聽見了工作人員喊陸意的名字,當即轉身過來,看見了陸意後,挑釁地衝著他吹了個泡泡:「陸意過來了啊,你好,我叫顏彬。聽說你和我男神結婚了?恭喜你啊。」
  卓星在旁邊無聲地罵了句髒話。
  陸意從容不迫地點了個頭:「多謝。」
  「一個簽名而已,你的肚量應該不會那麼小吧?」顏彬一點想改的意思都沒有,「畢竟顧影帝的粉絲千千萬,在他海報上籤名算什麼呀,想對他做更過分的事情......的人都有呢。」
  他刻意咬重了更過分的事情這幾個字。
  氣氛悄無聲息地緊繃了起來,就像是空氣一點一點被抽離乾淨了似的。
  顏彬看著陸意,面上雖然帶笑,但眼神卻冷得像冰,很是尖銳。
  顏彬的幾個朋友上前拉住了顏彬,訕笑了下就想說點補救的話。
  但卻被陸意打斷了,他淺淺一笑:「哪的話,你能喜歡顧衍,我替他謝謝你,承蒙喜歡,不勝榮幸。至於很多人想對他做更過分的事情這一點我也很能理解,畢竟他是那麼優秀的一個男人......」
  他慢條斯理地走到了工作人員的面前,拿過了托盤裡面的筆,擰開了筆帽。
  顏彬吊兒郎當地吹著泡泡,壓根就沒把陸意放在眼裡。
  「但是,你們也只能幻想一下,最多也就對著海報畫顆心而已,而我就不一樣了,」陸意乾淨利落地簽完名,朝著顏彬一笑,輕輕緩緩地道,「我擁有他整個人,隨時隨地想對他做什麼都可以......所以我沒必要肚量小啊,不值當。」
  不值當這三個字,陸意說得很輕,但卻字字像是在往顏彬的臉上打。
  顏彬抬眸去看陸意簽在了哪兒,只此一眼,他的臉色就變了,變得特別難看。
  其他的人也紛紛被陸意的操作驚了一秒。
  ——陸意他把名字簽在了.......顧衍含笑挑起的嘴唇上。
  整幅畫面看上去就像是顧衍正在微笑著親吻陸意的名字一樣。
  色氣滿滿。
  卓星在一邊目睹了全程,當看見顏彬的臉色時,差點沒忍住狂笑出聲來,但因為他受過嚴格的管理訓練,一般情況下都是不會笑的,所以憋得都要爆炸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起恢復正常更新,晚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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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等到一百個學員全都來齊後,基地前面的空地已經全都被站滿了。
  陸意老實本分地低著頭,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剛開始真的沒打算跟誰起衝突的,但是他的身份是顧衍的伴侶,有些事,那就由不得他選擇了,必須得穩住人設不崩。
  其實按照陸意的真實想法,那什麼顏彬把名字簽在顧衍的心上算什麼啊,他就算是簽在顧衍的大腿上,陸意都不會有什麼意見。
  但如果真的這麼做了,煙火們估計要炸翻天,指不定要去微博質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愛顧衍,更有甚者,說不定還會眾籌過來謀殺陸意........
  想一想就頭疼。
  在空地前面,四位導師一一亮相,氣氛很是熱烈,有不少人都是看著他們的戲長大的,有部分學員說是過來追星的,還真不假。
  陸意低著頭,假裝自己完全不存在。
  工作人員給學員們一一發牌子佩戴在身上,陸意得了八十九號,卓星是九十號,發完號碼後,導師兼主持人裘鈺拿著話筒開始發佈規則:「各位學員大家好,歡迎來到真正的好演技,我是你們的導師裘鈺,你們可以叫我裘老師,接下來,你們就要進入好演技的第一關啦,請排隊進入考場~」
  考場兩字一出,有些毫無準備的人頓時懵了。
  但是沒人給他們反應時間,立刻就有工作人員組織他們有序進入考場,偌大的一個考場裡面,放了整整一百張桌子,每張桌子都是一樣的,桌角貼了相應的號碼牌,桌子上整整齊齊地放了考試用具。
  考場和高考的佈置是一樣的。
  眾人一進去,頓時發出不敢置信地唏噓聲。
  「我的天,玩這麼大的嗎.......」
  「導演姐姐也不提前告訴我們一聲,我啥也沒準備啊,考試?考什麼啊?」
  「這個節目原來這麼可怕的嗎!」
  「請大家保持安靜,」穿著緊身黑裙子的裘鈺對著所有人比了一個噓的姿勢,雖然臉上帶笑,但渾身的氣場卻很具有壓迫感,「考試在五分鐘後開始,沒有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來的同學將視為自動棄考,如果繼續說話就算違紀,違紀一次扣十分。」
  她這句話一出,考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立刻安靜了下來,沒人敢吱一聲。
  考場裡滿是攝像頭,沒人願意在鏡頭底下因為違反紀律這種低級錯誤就被驅逐出局,那太丟人了。
  陸意和卓星做了前後桌,而那個顏彬,好巧不巧的,坐到了陸意的右後側,陸意的前面坐了顏彬的朋友。
  在位置上坐好後,陸意下意識地抬眸向顧衍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早上走的時候,顧衍還在發燒,不知道現在他怎麼樣了......
  連休息的時間都不需要,就立刻參加工作,他的身體真的扛得住嗎?
  顧衍坐在考場的最前面,講台後面,他換了身衣服,臉色依舊蒼白,從出場到現在,他只對大家做過自我介紹,其餘的時間都沒怎麼說過話。
  或許是察覺到了陸意的眼神,顧衍敏感地抬起了頭,掃了一圈考場。
  坐在考場後排的陸意瞬間低頭,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恰好錯開。
  顧衍什麼都沒發現,正想收回視線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往陸意的方向看了一眼。
  陸意穿著簡單的白T恤,安安靜靜地低著頭,手裡拿著筆,窗外的光線灑落進來,勾勒出他柔軟流暢的面部弧線,他眼角的那顆小淚痣也愈發的顯眼,正好點在眼尾下方,漂亮又勾人。
  這一瞬間,不知怎的,顧衍忽然想起了陸意高中時候的樣子。
  ——但那也不過是短短一瞬。
  顧衍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繼續坐著。
  陸意握著筆的手攥得極緊。
  剛才顧衍好像是在......看他?
  他看他做什麼?
  他不會是發現了剛才陸意在看他吧?
  等會兒,陸意剛才為什麼要看他來著?
  .......操,被顧衍那麼盯著看了半晌,陸意的腦子裡有點亂......想不起來了。
  陸意手裡的筆在空白的草稿紙上面劃拉著,劃出一道又一道凌亂的線條。
  「現在開始宣佈考場紀律,」裘鈺拿著密封的牛皮紙袋,視線在考場裡轉了一圈,「此為好演技入門考試,考試時間為兩個小時,請大家各憑本事完成考試,試卷滿分為100分,及格分數為60,考試不及格的學員,會被自動從好演技中除名,不能參加接下來的錄製。」
  她這句話就像是一碗熱水潑進了油鍋裡似的,眾人眼看著就要沸騰起來,裘鈺微微一笑:「說一句話扣十分噢。」
  眾人:「..........」
  彷彿硬生生地被人扼住了命運的咽喉,所有的人瞬間安靜如雞。
  另外兩位導師廣邵和柏倉沒說話,安靜地坐在椅子裡,十分悠閒地看著這群孩子們。
  開始分發考試試卷。
  陸意拿到卷子的時候,心下一鬆。
  這不是天降之喜嗎,他昨晚為了準備這個綜藝,特地去補了很多文化知識,沒想到第一天居然就是文化考試!
  考試鈴聲叮地響了起來,正式開始考試了。
  為了不被扣分,考場裡靜悄悄的,安靜得連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陸意聚精會神,下筆如有神,刷刷刷幾下就沒停過,做得又快又穩。
  這張卷子作為入門級考試,也確實沒為難學員們,出的都是一些人文歷史題,為了考核學員們的文化藝術積累和是否具有藝術修養,出得稍微有點難度的可能就是跟一些表演、電視劇、電影的相關知識了。
  但在這裡坐著的誰都不是新人,最不濟的也跑過龍套,有過相當豐富的演路人的經驗。
  所以一般情況下,及個格應該是沒問題的。
  在考試的中途,幾位導師輪流下來轉了幾圈,時而會在學員們旁邊停下腳步,有時候還會輕聲說些什麼。
  陸意只看了幾眼,便繼續專心地寫自己的卷子。
  忽然,陸意的眼前一個小小的白紙團一閃而過,砸到了陸意前面的人的背上,旋即落在了陸意的桌子上。
  是顏彬砸的。
  被砸的那個人有所察覺,回頭看了一眼,而在他周邊坐著的幾個人本來就不會寫卷子,任意一點小動靜都能驚擾到他們,他們頓時也隨之偏過了頭。
  這一小塊的動靜就像是蝴蝶效應似的,最終引起了前面導師們的注意,只見裘鈺和顧衍交頭接耳了一陣,顧衍點了點頭,便走了下來。
  陸意的心下一緊,看著桌子上的紙團不知所措,坐在周圍的人沒有從頭看到尾,還以為是陸意自己做的紙團想抄襲,紛紛小聲地議論開來,但在裘鈺咳嗽了一聲後,大家很快就又安靜了下來。
  顧衍走到了陸意的身邊。
  陸意抬頭看著他,有點緊張地捏著筆,聲音很輕:「不是我。」
  「站起來,」顧衍沒理會他這句話,指關節在他的桌子上扣了扣,「到講台上面去。」
  陸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在那一瞬間沒能有任何的動作,大腦有些空白。
  ......他是不是聽錯了?
  紙團不是他扔的,憑什麼讓他去講台上坐著示眾?
  坐在陸意後面的卓星見狀,立刻出聲維護他道:「顧老師,這個紙團......」
  「我知道,」顧衍看都沒看卓星一眼,只盯著陸意,重複了一遍,「你去講台上坐著寫。」
  陸意低下了頭,安靜了幾秒鐘,過了會兒,他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低頭收拾好了自己桌子上的卷子和筆,徑直朝講台上走了過去。
  其餘的九十九個人紛紛看著他。
  陸意攥緊了拳頭,勉強說服自己忽略這些視線,若無其事地繼續寫卷子。
  顧衍走到了顏彬的桌子旁邊,面無表情:「紙團是你扔的。」
  不是所有人都沒長眼睛。
  「......是。」顏彬也沒想到會鬧得這麼大,但事情是他做的,更何況又是當著自己男神的面,顏彬坦坦蕩蕩地承認了,「是我扔的,但是我沒想過作弊,我就是想跟我朋友說句話。」
  顏彬走到一邊,抓過那個紙團攤開給顧衍看,只見上面寫了一句話:你寫完了嗎?等會兒咱們去吃什麼慶祝下?
  「我不管你寫了什麼,扔紙團這個行為就是違紀的,」顧衍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卷面成績扣十分,去走廊外面站著寫。」
  顏彬的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往講台上掃了一眼,張嘴就想問那憑什麼陸意能去講台上坐著啊?
  但理智制止了他這種行為,畢竟就是他做錯了。
  違紀了就得接受處罰。
  顏彬一聲不吭地抱著自己的文具和卷子,氣沖沖地跑了出去,站在了走廊上。
  一直心不在焉地在寫卷子的陸意見狀,愣了一下。
  原來顧衍讓他上來不是為了懲罰他......
  可是那就很奇怪了,既然不是為了懲罰他,那又為什麼.......讓他上來呢?
  讓他上來的理由在哪兒?
  陸意開始疑惑起來,但是他什麼都不敢問,什麼也不敢做,於是只能老老實實地繼續寫卷子。
  顧衍巡視完了一圈後,又走回到了講台後面,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顧衍的椅子......離陸意坐的地方是最近的。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到了只要顧衍稍微一傾身,就能輕而易舉地靠近陸意的後背的地步。
  「喲,」裘鈺見狀,笑了起來,壓低了聲音,「這是鬧哪出啊小顧?」
  陸意也豎起了耳朵去聽,手裡寫卷子的動作停了下來。
  身後的顧衍安靜了會兒。
  旋即他淡淡地開口道:「這位考生有點特殊……我要特殊監考一下。」
  打算繼續寫卷子的陸意手一抖,筆在卷子上劃拉出一條折線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蒼墨、38761250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章 08
  兩個小時的考試時間轉眼就過去了一大半。
  陸意在顧衍這麼一對一的特殊監考下,艱難地寫完了卷子。
  他放下筆,決定把整張卷子都檢查一遍。
  可能是陸意檢查得太入神了,以至於等到他察覺到顧衍就站在他的身邊的時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了。
  陸意稍稍抬頭看向顧衍,顧衍低頭與他對視了一眼,面無表情:「做完了?」
  這個場景其實是很似曾相識的,在高中那兩年,顧衍曾經無數次地站在陸意的身後,幫他檢查作業,他倆確定關係後,顧衍教他做作業的時候就更肆無忌憚了,總喜歡站在陸意的身後,圈住他,他做錯的題目顧衍就從身後握住他的手一筆一劃帶著他寫。
  那會兒的陸意不知羞,滿心都是吃了糖一般的甜蜜,有時候還會故意寫錯,顧衍先開始沒察覺,等重複了幾次後,他就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顧衍於是坐在陸意的身邊,支著下頷看著他,笑眯眯的:「只握下手算什麼?寶貝兒,你要是覺得不夠,我們可以再玩點別的,等喂飽你我們再開始寫作業?」
  刷地一下,陸意登時滿面通紅,不知所措。
  然後......
  時隔多年,在相似情景的刺激下,記憶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絕地湧來,幾乎要將陸意淹沒。
  以至於顧衍彎下腰,手指點在他的卷子上,偏頭輕聲跟他說話的時候,陸意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沒反應過來。
  「這道題錯了,」顧衍皺著眉頭,「應該選......你在想什麼?」
  陸意猛然回過神來,順著他點的地方看過去,那是一道選擇題,題目是世界上第一部 電影是什麼?
  陸意選了A《一位20世紀的外科醫生》,而顧衍指的是D《工廠的大門》。
  還沒等他想完,顧衍便進一步地傾下身,身上好聞的薄荷香鋪天蓋地,清新撲鼻,像是柔和的大海似的,席捲上陸意的腦袋,刷地一下湮滅了他的理智。
  顧衍的聲音近得幾乎像是在他的耳畔響起:「選D。」
  陸意暈頭轉向地把自己的答案劃掉了,乖乖地選了D。
  ***
  考試時間到,導師們立刻開始收卷。
  收完卷子後,原本早上活蹦亂跳的一群人,如今全都變得垂頭喪氣。
  這還不算完,裘鈺十分和藹地對他們道:「你們先去食堂吃個午飯,等下午,試卷成績就出來了。」
  陸意和卓星兩個人一起去了食堂,食堂裡早就已經為所有的學員準備好了套餐,每個人過去直接領就行了。
  顏彬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臉色很難看,就像是吃了苦瓜似的。
  「我就看不慣這種人,」現在也沒攝像頭,可以肆無忌憚地說話,卓星皺了皺眉,戴手套剝著手裡的小龍蝦,「跟個綠茶婊似的,明知道顧衍是你伴侶,還一個勁地找茬。」
  陸意嗯嗯了兩聲,心不在焉地戳著碗裡的飯菜,視線有點渙散。
  「喂,」卓星在他眼前晃了兩下,「你想什麼呢你?」
  「嗯?」陸意回過神來,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怎麼了?不好意思我剛才走了下神,你在說什麼?」
  卓星嘆了口氣,吃掉蝦肉:「唉,沒什麼。倒是你,你怎麼吃個飯都能走神?」
  「我在想一件事,」陸意慢慢地吃著飯粒,連菜都忘了吃,「你知道世界上第一部 電影是什麼嗎?」
  卓星嗯?了聲,想也沒想:「那不就是工廠的大門嗎,這道題挺簡單的。」
  那就是說顧衍說的是對的,是陸意選錯了。
  顧衍為什麼要在鏡頭底下教他啊?別人不會罵他偏心嗎?
  陸意愣了下。
  「發什麼呆?」卓星撕下手套,拿紙巾擦手,「快快快,趕緊吃,吃完後就得去見導師了。」
  導師們說讓他們吃完飯後去大教室裡面集合,成績應該是工作人員幫忙改的,不然不可能這麼快就能出來。
  陸意嗯了聲,低頭三兩下把飯扒完了。
  食堂裡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兩人趕到教室裡的時候,差不多是最後一批。
  四位導師依舊站在講台上,裘鈺的手裡拿著一張紙,看上去有點類似於分數冊。
  確定人全都到齊後,裘鈺微微一笑:「好了,那我們接下來就要開始公佈分數。」
  考試難度不是很大,裘鈺只念了及格的人的分數,然後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沒有唸到名字的學員,很抱歉,你們的分數是不及格,你們要暫別這個舞台,希望你們再接再厲,不忘初心,繼續加油。」
  底下的人全都沸騰開了。
  這個考試都還不算難的,就已經刷下去了......二十個人。
  來的一百個,第一天就只剩下了八十個。
  所有人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第一天居然就淘汰了這麼多人嗎?這節目接下來打算怎麼錄?
  不及格的人帶著不甘和失落離開了教室裡。
  真是奇怪,原本一百個人不算多的,但走了這麼二十個人後,忽然就顯得格外空曠起來。
  「現在按照成績,學員將等比例地分配給每個導師帶,」裘鈺放下了手裡的成績單,看向了底下的學員們,精緻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不過在此之前,我還要說一件事。」
  學員們巴巴地看著她。
  「是這樣子的,在你們來之前,我們每位導師就先抽了一個幸運號碼牌,這個號碼牌對應的學員無論考試成績如何,都會直接歸到導師各自的隊伍下,並且之後也會一直綁定在一起,」裘鈺臉上的笑容綻得更大了些,「剛才在考試的時候,想必大家也有疑惑,為什麼導師會在考場裡面轉圈,有時候還會低聲跟學員說話。」
  聽到她說這些話,陸意是記起來導師們是有在考試的時候跟學員說過話,但是......他直接略過了。
  「其實這是對幸運學員的一個福利,」裘鈺說,「導師們會隨機指導學員的一道錯題,但是在指導了後學員們如果還做錯,就會被扣雙倍的分數。」
  「現在來公佈結果,」裘鈺看著手裡的提詞器,「我們四位導師隨機抽到的號碼牌分別是3號,17號,99號,89號。」
  89號是......陸意。
  誰抽中了他?
  是顧衍糾正的他的題目,所以說,抽中他的導師是......顧衍嗎?
  陸意的心漏了半拍。
  「在這四位學員進行考試的時候,我們導師對自己抽中的幸運學員進行了隨機錯題指導,但仍然有學員做錯,其中只有一位學員做對了,」裘鈺看向陸意,微笑道,「那位學員就是——89號陸意。」
  導師們對自己抽中的學員進行隨機錯題指導……
  真的是顧衍,是顧衍抽中了他!
  陸意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了下。
  其餘的人紛紛朝他投來了羨慕的視線。
  「所以,」裘鈺低下頭,看著提詞器上面的分數顯示,「現在開始宣佈前三名的成績,第一名是89號,陸意,98分,第二名是18號白晨,95分,第三名是99號左樓,89分。左樓和陸意是被抽中的,會直接歸到導師隊伍下。在這輪考試中,前三名學員個人積分加十分。其餘的學員們根據成績,會被系統隨機分配到每位導師的手底下,請大家站在金榜面前,馬上進入激動人心的時刻——放榜時刻!」
  聽見了這麼一長串話後,有些學員不是第一時間去看面前鑲著金邊的投影儀,而是去看陸意。
  天吶,他和顧衍這到底是什麼緣分啊?一百個人當中居然就偏偏抽中了他?
  而且他還是唯一被導師指導後做對了的學員!
  並且陸意還考了第一名!
  這也太......甜了吧?
  卓星按著陸意的肩膀,勉強遏制住自己想尖叫的衝動,憋得臉都紅了:「陸意,你太棒了!」
  陸意現在滿腦子都是考試的時候顧衍叫他去講台上後,俯身教導他做題的畫面。
  聽見卓星的話,陸意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
  暗地裡,嘴角上揚得更厲害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給大家添麻煩了QAQ
  這一章修改了下,大家可以回頭重新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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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剩下來的剛好有八十個人,每個成績層次的都按等比例分配給四位導師,每位導師帶二十個人,每一位導師都有自己單獨的練習室供學員們練習。
  不知道是什麼緣分,顏彬也被分配到了顧衍的手下,成為他的學員。
  第一期節目,進行組內賽,二十進十,這一期的主題是愛,顧衍組抽到的小標題是愛情,裘鈺組抽到的是友情,而廣邵組抽到的是親情,柏倉抽到的是第四種愛。
  廣邵打趣道:「還是柏老師的手氣好。」
  柏倉戴著副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聞言,偏頭看了廣邵一眼:「我跟你換?」
  第四種愛,導演組的意思是這種愛不能是友情、愛情、親情,是除開這三種愛之外的第四種愛,這種情感說好拍也好拍,說不好拍也不好拍。
  廣邵笑了下:「那我忽然覺得拍親情也不錯。」
  裘鈺酸了:「我倒是覺得愛情是最好拍的。」
  「不好意思,」顧衍及時退出群聊,「各位前輩,這是運氣問題。」
  顧衍雖然年紀不大,但從進圈那天起,因為家境緣故,沒人不認識顧家的少爺的,但凡在娛樂圈裡混久了的,都跟顧家算是有點交情,自然也會若有似無地偏袒照拂顧衍,他的星途坦蕩至今,除去和陸意的緋聞外,一路走來沒出什麼岔子,還是跟這些前輩多多少少有點關係的。
  大家都把他當自家小輩寵著,顧衍說話也自然比跟別人親近些。
  時間緊,任務急,第一期節目的重頭戲就在組內賽上,要求是讓學員們兩兩一組圍繞著自己組內的主題上台表演,由導師們評分,最後組內二十個人進行排名,後十位直接除名。
  也就是說,第一期節目下來,這八十個人,就只能剩下四十個了。
  那麼選題,訓練準備,每一個關卡都顯得格外的重要。
  陸意抽到和一個女學員在一組,對方叫丁云夢,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一上來就落落大方地進行自我介紹了。
  公平起見,選擇的劇本都是靠抽的,他們組的劇本是丁云夢去抽的。
  顧衍就坐在練習室最前面坐著,學員有問題就會過去請教他。
  陸意和丁云夢的劇本是一段戀人多年後重逢的戲份,滄海桑田,兩個人都不再是最初的模樣,在經歷過許許多多的摩擦卻始終不能互相包容後,兩人選擇了分手。
  陸意和丁云夢要演的就是最後一場戲,兩人在海邊的最後一段對話,然後分道揚鑣,各自安好。
  給出的對話台詞看似日常,無關痛癢,但其實每一句都意有所指。
  愛情戲看的就是cp感,cp感指的不是外形上的,而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得讓觀眾一眼就看出這兩人有故事,有過去,或者第一眼就能知道他倆是一對。
  這就很考驗演員的功底了。
  陸意和丁云夢兩個人先什麼都沒做,聊了會兒天,增進對彼此的認識度。
  「你的文化課真的好厲害呀,」丁云夢由衷地讚歎道,「居然考了第一名呢。」
  陸意不太擅長應對別人的誇讚,只笑了下:「謝謝。」
  「不過跟你演愛情戲真的很有壓力,」丁云夢瞥了眼顧衍那邊,吐了下舌頭,「我怕老闆會不開心。」
  「老闆?」陸意愣了一下,「......你是說顧衍嗎?」
  「對,」丁云夢點點頭,「我是他工作室旗下的藝人,其實說起來你也應該算是我半個老闆。」
  說著她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陸意。
  她是顧衍工作室的藝人,很清楚顧衍在近幾年都沒談過戀愛,這個陸意是突然冒出來的,兩人算是因為緋聞而閃婚的。
  不知道他倆具體是怎麼回事,但是就她的第一印象,她還是挺喜歡陸意的。
  陸意是知道顧衍有個工作室的,但是沒怎麼關注過,於是頓了下。
  見陸意不說話,丁云夢想拉近與他的距離感,方便等會兒跟他對戲,於是主動找話題道:「這段時間衍哥都挺忙的,總是趕各種通告和活動,陸意你得好好勸勸他,我聽說他之前生過一場大病,身體一直不怎麼好,總這麼忙,很容易累倒。」
  「生過一場大病?」陸意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力,手指習慣性地在口袋裡摸糖,摸到後熟練地放進了嘴裡,也順手遞給了丁云夢一顆,「他生的什麼病?」
  丁云夢搖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雖然是在衍哥工作室待得最久的藝人,但其實對他瞭解也不多,只聽說他生過一場病,很久才好起來,那都是他出道前的事情了,我也是聽於哥過一嘴,好像......」
  丁云夢也剝開了糖紙,塞進嘴裡,想了會兒,不太確定地道:「好像於哥就是那會兒簽下的他?於哥經常在公司念叨著說他救了衍哥一命,雖然不求他以身相許,但起碼也得知恩圖報吧?但是衍哥嫌他煩,總不耐煩聽他說話,背地裡還給於哥取了個綽號叫于嬤嬤,把於哥氣得半死。」
  陸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睛彎起:「他經常這樣嗎?」
  「那可不,」見陸意似乎挺感興趣的樣子,丁云夢說得眉飛色舞起來,「我跟你說,我就沒見過像衍哥這麼又騷又冷酷的人,他不僅會氣於哥,做過的光榮事蹟那可真是數不勝數。」
  「我還記得有一次他拍戲,劇組裡有個投資方盡喜歡佔小姑娘的便宜,還盡挑那些沒背景沒勢力的人佔,小姑娘們被欺負了也不敢吭聲,不知道多少個花似的女孩慘遭他的毒爪,結果有一回被衍哥撞見了.......」
  丁云夢的肩膀聳動起來,儘量憋著笑:「你知道他幹了什麼嗎?」
  陸意被勾起了好奇心:「幹了什麼?」
  「他去碰瓷兒那個投資方,硬說......硬說人家給他塞房卡要潛規則他!」丁云夢笑得不可自抑,「當時他是整個劇組的流量,命根子,被所有人當祖宗一樣供著,你說說誰會想不開去潛規則他啊?他看上去像是會被乖乖潛規則的那種人嗎?這不鬧呢嗎!而那個投資方都已經五十多了,是個不折不扣的直男癌,當時受了這種污衊,氣得恨不得脫褲子以證明自己的清白!衍哥就在那兒表演現場耍賴,死咬著他就是輕薄了自己不放,硬逼著劇組給個說法,劇組差點沒被他的操作震驚到窒息,兩邊大佬都不敢得罪,夾在中間,被逼著停工了兩天.......」
  陸意和顧衍重逢後,就沒從他身上找到任何和高中相似的地方,從丁云夢的嘴裡聽見的這個顧衍,倒是有幾分過去的影子。
  陸意差點沒笑瘋:「那......那後來呢?」
  「這件事把於哥也氣得不輕,你說說,誰家一線藝人這麼任性,上趕著製造自己被潛規則的緋聞啊?」丁云夢摸了摸鼻子,「於哥一邊罵他一邊吃速效救心丸一邊擼起袖子去給他善後,最後那個投資方撤資了,由我們工作室頂上了。」
  陸意笑得停不下來:「辛苦於哥了。」
  丁云夢:「那肯定啊,於哥給他干的擦屁股的事兒還少嗎?我們私底下都說,衍哥就是一美猴王,於哥就是唐僧,要如果沒於哥的管束,衍哥指不定能上天入地,把所有事都攪得天翻地覆。」
  丁云夢想了想,又道:「我記得還有一回,衍哥接到了一個廣告代言,是一款高級糖果品牌,不知怎麼了就看上了衍哥,說他十分有親和力。衍哥還挺高興,估計是第一次被人說有親和力吧,當天就簽約了,然後去拍廣告,但沒過半天就又回來了,臉色十分難看,於哥問他怎麼回事,他也不說,最後被問煩了,就說那家的糖果太難吃了,他拍不下去了,要得蛀牙了。但馬上就被打臉了,後來我們看見他的口袋裡裝了一大袋的薄荷糖,還暗自嘲笑他,說他像個小孩似的,說要得蛀牙,還抱這麼多糖回來。」
  陸意聽前半段的時候,笑容還掛在臉上,可聽到後半段的時候,那笑便僵住了。
  半晌,陸意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地問:「......那他到底是為什麼不拍的?」
  「於哥花了一個星期給他善後,後來知道了原因,」丁云夢抓了抓頭髮,也不十分清楚,「好像是拍攝的主題是薄荷糖與愛情,那款糖果想抓年輕的少男少女們的市場。啊對,就和你給我吃的這個糖差不多。」
  丁云夢傻乎乎的,還沒反應過來:「哈哈哈,我們都覺得衍哥矯情,他可能想走高端男神路線,不捨得掉偶像包袱吧,糖果愛情什麼的,跟過家家似的,他看不上。」
  陸意怔住了。
  嘴裡的薄荷味叫囂似的溢開,從未有一刻如此濃烈過。
  那清涼的味道,像是要浸透味蕾,一層又一層,直直地浸潤到心底,然後以五味雜陳為肥料,開出一朵不知道什麼顏色的花出來。
  風一揚,那花便招搖一下,牽動著血肉一下。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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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練習室裡面鬧哄哄的,幹什麼的都有,對戲的,聊天的,請教問題的,好在練習室比較大,裝二十個人還是顯得十分空曠。
  導演在監控室裡面看著,其他的三個練習室裡面,導師和學員們的互動都很好,很有看點,但唯獨切到顧衍的練習室的時候,裡面活像是有一窩馬蜂似的,很是散亂,導演眉頭頓時蹙起,他伸手招來助理,低聲吩咐了幾句,助理會意。
  幾分鐘後,導演助理敲開了練習室的門,快步走到了顧衍的身邊,彎腰輕聲說了幾句什麼,顧衍頓了下,點點頭。
  助理對他一笑,說了聲辛苦,然後便退到了畫面以外的地方。
  她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後,拿著擴音器道:「你們組的主題是愛情,現在都已經練習了三個小時了,經過導演組研究決定,給每個組都臨時加一道送分題,通過的學員個人積分可以加十分噢。」
  好演技這個綜藝的比賽規則是積分賽制,也就是說,最後是按照積分來進行排名的,不累加,一期節目清空一次。
  立刻有人問:「什麼加分題啊?」
  「雖然我還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我可以!」
  助理道:「等會兒我們會在顧老師的手上戴一個心率檢測器,你們有意願的人可以上前來跟他對戲,顧老師會通過對戲告訴你們哪裡有問題,如果能夠成功讓他的心率加快,超過正常的心率的,就算是挑戰成功,可以加個人積分。」
  愛情嘛,玩的不就是心跳?
  「這個挑戰好像有點難啊......」
  「不是,誰能有這個能耐讓顧老師心動啊?」
  「我覺得可以試試看,不是誰都能有這種機會和顧老師對戲的!」
  在眾人討論的間隙,工作人員已經幫顧衍戴上了心率檢測器,在他的身後還放了一個顯示器,顯示器是直接和心率手環相連接的,上面顯示著顧衍的正常心率,七十五。
  成年人的正常心率是在六十到一百之間。
  助理問:「有誰願意第一個上來挑戰嗎?」
  陸意和丁云夢站在最外邊看著。
  丁云夢用手掩唇,小聲地對陸意道:「陸哥你別想多了,節目組就是為了剪輯素材,其實這根本沒什麼的。」
  陸意也是圈內人,自然知道這些,他點點頭,微微一笑,也說悄悄話似地回道:「我知道。」
  丁云夢放心了些,正想再說些什麼分散陸意的注意力,忽然一道冷冰冰的視線從人群間隙中直射過來,像是針扎似的打在她的身上。
  丁云夢不由自主地縮了下脖子,狐疑地抬頭掃視了一圈,卻沒捕捉到視線的來源。
  ......難道剛才是錯覺?
  丁云夢十分心大地略了過去。
  在助理問完話後,立刻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是顏彬。
  顏彬的臉上泛著微微的紅,看上去倒不那麼囂張跋扈了,反倒有點靦腆,他走到了顧衍的面前,竟然還挺有禮貌的:「顧老師,我可以嗎?」
  顧衍對他一笑:「當然可以。」
  陸意恰好看見他這麼一個微笑,不知為何,心中有點微妙的泛酸,但很快又被壓下了。
  他重新低下頭去,過了會兒,他又忍不住抬起頭看過去。
  剛好就看見顏彬站在了顧衍的面前,凝視著他的眼睛,醞釀了會兒情緒,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入了戲。
  「聽說藍海公園的花挺好看的,」顏彬的眼神帶著繾綣的溫柔和情意,他伸手去碰顧衍的手,「你想和我一起去看嗎?」
  顧衍避開他的手,聲音冷淡:「不想。」
  心率穩定在七十五左右,彷彿固定在了這個數值上似的。
  顏彬靠近他,聲音很輕,像是在誘哄他似的:「不會浪費你很長時間,去看一下,不會讓你後悔的。」
  顧衍站在原地,挑了下眉,似笑非笑。
  氣場呈絕對性地碾壓。
  顏彬頭上有點冒汗,仍想再努力一把:「你是不是在怪我上次忘了你的生日?那一次我太忙了,下一次絕對不會這樣了......」
  顯示器上的心率穩如狗,一如顧衍臉上的表情,不為所動,大有一種「我就靜靜地看著你演」的意思。
  顏彬偏頭看了看顯示器,又看了看顧衍,張嘴想說點什麼,但卻欲言又止。
  最後,他垂頭喪氣地退後了一步,宣告失敗。
  剩下的人開始有點慌了。
  顧衍看了他一眼,點評道:「用力過猛,情感不對,沒人演戲是像你那樣演的,滿分是一百的話,只能給你十分。」
  顧衍就說了兩句話,但卻直戳要害。
  顏彬自己心裡清楚,他上的時候,就是抱著想親近自己的男神的想法去的。
  他對待顧衍不像是戀人,他還是沒辦法把濾鏡摘掉。
  顧衍可能察覺到了,但是說得很隱晦,給他體貼地留了面子。
  顏彬陣亡後,雖然有人慌張,但還是按捺不住,想試試水,一個個跟排著隊似的蘿蔔頭上前,然後一一被顧衍收割。
  學員們大概是真的想證明自己,所以各種各樣的戲都有,深情的,聲嘶力竭的,文藝風的,還有瓊瑤式的纏纏綿綿的。
  但從頭到尾,顧衍的心跳最高沒超過八十,更別提超過正常閾值一百了,他的心彷彿是木頭做的,而他本人就是一個敲木魚的小和尚,萬丈紅塵過,片葉不沾身,丁點不為所動。
  顧衍對待每個學員都很溫柔,但在點評的時候卻異常犀利,一針見血。
  大家既然都上去了,那丁云夢和陸意自然不會是兩個例外。
  丁云夢上前去的時候,因為和顧衍熟,所以自然放得開一些,她給自己的自定義劇本是一個女特工,而顧衍是她的愛人,也是她想謀殺的對象,這是一場爆發力極強的戲。
  「對不起,」丁云夢拿著道具槍指著顧衍的額頭,表情堅毅,但眼神卻是不穩的,是那種帶著恍惚的飄,「我有我必須堅守的東西。」
  顧衍凝視著她,手指輕輕地搭在槍的邊緣,聲音低低的:「必須堅守的東西......比我還重要嗎?」
  丁云夢想回答說是的,但一跟顧衍對視上,整個人的動作便卡了一下。
  顧衍的眼神很深,像是溫柔多情,可一轉眼卻又像是負心薄倖,無情無義,怎麼解讀他的眼神都可以。
  卡住的那幾秒,丁云夢腦子一片空白,然後就......忘詞兒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幹什麼。
  「演戲的大忌是注意力不集中,」顧衍退後一步,淡淡地道,「十分都算多了,你這場戲我最多給三分。」
  身後的顯示器停在了八十左右,最多在七十九和八十一之間徘徊。
  丁云夢悶悶地噢了聲:「謝謝衍......顧衍老師。」
  學員們都被收割得差不多了,本來看丁云夢上去,架勢擺得挺足,還以為她肯定能讓顧衍的心率稍微加速一下,但是沒想到她居然陣亡得如此轟轟烈烈。
  現在這件事已經事關尊嚴和對顧衍的懷疑了,十幾個人,使盡渾身解數,居然連一個能讓他心動的瞬間都沒有?
  這還是正常人嗎?
  這肯定不正常了吧!
  學員們小聲地議論開了,嘀咕著。
  「我的天,我都要懷疑顧老師是個機器人了,他的心臟根本就不會加速跳動的吧?」
  「就是說啊!嚴重懷疑顧老師根本不懂愛情!他肯定沒談過戀愛,所以在我們這麼多個版本互動中都這麼穩,我覺得這可能是唯一的解釋了......」
  「咳咳,」助理掩唇咳嗽了聲,「還有人願意來嗎?」
  陸意低著頭隱匿在人群的最後面,彷彿一道可以被人忽略的影子。
  顏彬一扭頭,看向陸意,想起自己來這個節目之前聽說的一些關於陸意和顧衍兩人的流言蜚語,眼裡不加掩飾地閃過了惡意的光。
  如果流言蜚語都是真的,那麼正好可以藉機試探一下真假性,說不定還可以來一個在線打假!
  「陸意,」顏彬笑了下,聲音挺大的,整個練習室裡的人都能聽得見,「二十個人就差你了,你不上去試試嗎?給我們演示一下,怎麼讓顧老師心動唄。」
  所有人的視線頓時齊刷刷地看了過來,眼神微妙地一變。
  對啊,陸意和顧衍可是新婚夫夫,如果這裡在場的所有其他人都做不到讓顧衍心率加快,那麼身為白月光又兼新婚伴侶的陸意,總能夠交出一個標準答案讓大家開開眼吧?
  在陸意身邊站著的丁云夢適時地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道:「盡搞事。」
  她雖然不清楚顧衍和陸意的結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她能夠分辨得出來顏彬到底是好意還是惡意。
  導演助理哎了一聲,眼睛一亮,覺得這似乎是個不錯的爆點,觀眾肯定就愛看這個:「陸意,你要試試嗎?」
  不管怎麼說,他是唯一一個沒上去被顧衍點評的學員,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他上去一下是比較合適的。
  陸意猶疑不定地道:「......那我試一下吧。」
  顧衍的眼眸幽深,一錯不錯地看著他。
  陸意慢慢地走過去,站在了他的面前。
  顯示器上的心率顯示:八十一。
  陸意閉了閉眼睛,過了幾秒鐘,他深吸了口氣,慢慢地睜開,然後他對顧衍綻開了一個微笑。
  這個微笑乾淨到了極點,就像是一張白紙,就像是一杯沒有任何顏色的白開水一樣。
  顧衍站著沒動。
  眾人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顯示器。
  只見這一瞬間,心率從八十一猛地跳到了八十五,幾乎超過了之前任何一次的心率值。
  此刻,所有人全都是:「???」
  臥槽?這不能吧?陸意他做了什麼啊就心跳加速了?
  「對不起,」陸意繞到了顧衍的身後,「我來晚了。」
  心率穩著沒動。
  「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陸意在他的身後站定,抬起了手,摀住了顧衍的耳朵。
  陸意從側邊偏頭,對著他微笑:「閉一下眼睛。」
  顧衍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了兩秒。
  陸意手心有點冒汗,唯恐他像之前對待其他的學員那樣對待自己,就是不肯配合不給面子,他心慌了兩秒鐘,忽然湊上前親了下顧衍的側臉。
  顯示器上的心率猛地飆升到了九十。
  學員們:「...........」
  ......合著陸意就是欺負他們不敢真的輕薄顧衍唄?
  其實如果條件允許......他們也可以!
  「對不起,我真的錯了,」陸意輕聲哄著,像是在對待自己鬧脾氣的女朋友似的,「就閉一下眼睛嘛。」
  顧衍頓了下,閉上了眼睛。
  心率值在慢慢地穩定,往回落。
  陸意摀住顧衍的耳朵:「三、二......一。」
  陸意鬆開了手,若即似離地站在他的身後:「你聽見了嗎?」
  說完這句話後還沒等顧衍回答,陸意便繼續道:「風的聲音。」
  陸意努力忽略其他所有人,忽略場地,忽略任何一切,沉浸在自己為自己構建出來的畫面裡,也嘗試帶給顧衍同樣的感覺。
  風在輕搖,綠浪翻滾,綠浪中的幾朵小花被風吹得前俯後仰,天空是湛藍色的,就像是畫家精心繪製好的最讓人心曠神怡的色彩。
  而他和他的戀人站在草坪上,風將兩人的衣角揚起,亦從兩人的耳邊穿過。
  呢喃,低語。
  繾綣的情意淺淺地化在風中,像是一首溫柔的讚歌。
  兩人靠近,互相凝視,此刻眼底只有彼此,再裝不下其他。
  「我想對你說的所有話,」陸意的聲音輕柔得不像話,「全都在風裡。」
  回落的心率在這瞬間飆升到一百,勢不可擋,就如同開了閘的洪水。
  所有嚷嚷著顧衍肯定是個機器人的學員們看著這一幕,怔愣得說不出話來。


第11章 11
  晚上六點是固定的飯點讓大家去吃飯。
  陸意和丁云夢剛打算去食堂,工作人員便走過來,低聲在陸意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陸意有點詫異,但還是點了點頭。
  工作人員見他答應了,便轉身離開了。
  丁云夢瞅瞅陸意:「你是不是有事?」
  剛才那個工作人員過來跟陸意說,導師們那邊有個飯局,陸意身為顧衍的伴侶,讓陸意也跟著去一下。
  這是免不了的應酬之一。
  陸意按了按眉心:「是的,抱歉,我儘量早點回來。」
  丁云夢也沒多打聽別的,點了點頭。
  他們練習了一個下午了,七點鐘開始綵排流程,九點鐘正式開始錄製現場。
  陸意順著工作人員告訴他的地址找過去,導師吃飯的地方和學員們是分開的,類似於一個私人小廚房包廂,就在基地的二樓,挺好找的。
  陸意上樓的時候,就看見走廊裡站了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陽台邊上,略低著頭,正在點煙,天光灑落下來,映亮了他的半張臉,他的另外半張臉正好浸沒在陰影中。
  陸意在原地定了兩秒鐘,不由自主地想起來下午那會兒的那場戲。
  ......顧衍的心率飆升到了一百。
  那是不是說明.......顧衍對陸意,還是會心動的呢?
  這個猜測對於陸意而言,恍惚得像是一場夢。
  陸意回過神來,慢慢地走到了顧衍的身邊,張了張嘴,喊了聲:「顧衍。」
  顧衍看了他一眼,從嘴裡把煙拿了下來:「等會兒吃飯,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吧?」
  陸意低著頭:「嗯。」
  顧衍隨手把煙滅了,冷笑了聲:「是我多嘴了。你演技那麼好,吃頓飯對於你來說怎麼可能是問題呢。」
  這又是一句帶著刺兒的話。
  顧衍覺得下午……陸意都是在演他。
  陸意低著頭沒說話,下頷線緊繃著,方才的那點旖旎心思全都被這句話粉碎得一乾二淨。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包廂裡,包廂裡坐了其他三位導師,正在其樂融融地聊天,看見顧衍和陸意走進來,裘鈺率先笑容滿面地跟他打招呼:「陸意來了啊!」
  陸意回道:「裘老師好。」
  說完了後,又像是覺得要一視同仁似的,立刻對著人喊道:「廣老師好,柏老師好。」
  或許是因為緊張,他顯得有些侷促,連聲音都跟平常的不太一樣,僵硬得跟石頭似的。
  廣邵和柏倉聞言都笑起來:「小朋友挺可愛的。」
  裘鈺也笑,讓陸意坐下。
  顧衍坐下後,陸意坐在了他的身邊。
  「你倆結婚結這麼快,當長輩的,我們都來不及準備禮物。」裘鈺笑著拿出一個紅包來塞給陸意,「來,這是我們三個老師給你和小顧準備的一點心意。」
  「這個......」陸意下意識地看了顧衍一眼。
  顧衍淡淡地道:「給你你就拿著。」
  陸意這才敢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裘鈺頓時笑得更厲害了:「怎麼回事啊?小顧管家這麼嚴的嗎?接個紅包都需要經過你同意?」
  「就是說,」廣邵滿是不讚同地看著顧衍,「娶老婆回來就是疼的,你看看小陸,都怕你怕成什麼樣兒了都?」
  「瞧瞧我和你柏老師,」廣邵順手給柏倉夾了一筷子魚,「在家裡,你柏老師說東,我都不敢說西的。」
  柏倉看了他一眼,表情帶著無奈,但更多的是柔和的笑意。
  兩人也領證了,算是娛樂圈的典範夫夫,感情一直都挺好。
  「我和陸意怎麼敢跟你倆比,」顧衍喝了一口水,「情況不一樣。」
  「顧衍......」陸意低著頭,聲音很小,「顧衍在家也對我挺好的。」
  在場的沒一個不是人精的,看著陸意謹小慎微,還努力幫顧衍說好話的模樣,愈發地像個小可憐,沒人看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意長得白,長相也很俊秀,五官生得精緻極了,按理說長得好看的人從小到大都應該有優勢,會比別人自信些,氣場更強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陸意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很容易忽略過去的人。
  而且他也在刻意地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就很奇怪了。
  裘鈺頓時被激發起濃濃的母愛來:「小陸啊.......」
  她實在是憋不住,問道:「你該不會是顧衍強搶回家的吧?」
  「啊?」陸意睜大眼睛,本來正在吃東西,聞言猛地嗆了下,趕緊摀住嘴偏到一邊去咳嗽。
  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後,他結結巴巴地道:「不不是的.......」
  「我和他.......」陸意費勁地想著詞兒,又不確定顧衍在他們面前是怎麼說他倆結婚的事情的,陸意沉默了會兒,最終道,「我們從年少時就互相喜歡了。」
  說的是實話,但是也只說了一半。
  「瞧你怎麼說話的,這麼多年了都改不掉八卦的毛病,」廣邵嘖了聲,趕緊打回圓場來,「小陸你可別聽她胡說八道,她有嘴無心,我看你倆就好著呢。」
  「不會,」陸意勉強笑了下,「我知道裘老師跟我開玩笑呢。」
  顧衍坐在桌上沒說話,低頭吃著飯。
  「啊......」裘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上閃過若有所思的光芒。
  裘鈺家和顧衍家算是故交,顧衍也是裘鈺看著長大的,論起輩分來,他還得叫她一聲小姨,也不怪她對顧衍的婚事上心。
  頓了會兒,她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了幾個模糊的畫面.......
  「我記起來了!」裘鈺的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唉,你就是那個下雨天的時候,被小顧帶回家的那個孩子是不是?」
  六年前,她記得有一回,下著很大的雨,整個天幕都是黑的,壓抑的。
  裘鈺那會兒在家休息,順便看孩子,那天顧衍接了個電話就跑出去了,她攔都攔不及。
  過了半個小時,他帶回家來一個人,是個跟顧衍差不多大的少年,渾身散發著幹淨而蓬勃的朝氣,只是眉眼聳拉著,整個人看上去悶悶不樂的樣子。
  下著那麼大的雨,哪怕帶著雨具,也難免打濕身體。
  可拿著傘的人明明是顧衍,那個少年的衣服只打濕了一點,而顧衍的身上......幾乎大半都是濕的。
  饒是如此,顧衍還拿著浴巾,細心而溫柔地裹住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少年,低聲說著什麼,然後又慢慢地幫他擦著頭髮和身體。
  裘鈺當時還在想,沒想到顧衍這麼助人為樂,她還挺樂呵的,覺得顧衍很有美德。
  但是現在回想,原來兩個人從那麼久之前就已經.......
  裘鈺一時之間神色頗為複雜。
  陸意一愣。
  下雨天,帶回家......
  這兩個關鍵詞閃過,就像是某種開關似的,打開了封存已久的記憶。
  畫面一幕一幕猶如潮水一般湧來。
  「下著雨還到處亂跑,嗯?」
  「居然還是別人給我打的電話?陸意,你挺有本事的啊?」
  畫面裡的少年小聲地反駁了兩句,結結巴巴的。
  旋即,他的額頭就被彈了一下。
  顧衍都要被氣笑了。
  「還不認錯?還居然敢頂嘴?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麼?啊?有事的時候,第一個想到誰?」
  見顧衍好像真的生氣了,陸意趕緊服軟,抱住他的腰:「唉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見顧衍仍不為所動,想說點什麼,陸意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啊了幾聲:「哎呀顧衍我頭好疼.......我的喉嚨也好疼.......」
  顧衍:「.......」
  .......
  「是不是啊?」裘鈺的聲音將陸意從遙遠的過去拉回到了現實,笑吟吟的,「難怪我第一眼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格外的親切,現在近距離地瞧著才想起來我之前好像見過你。」
  廣邵也覺得不可思議:「那得多早之前了啊?」
  「可能是吧,」陸意低著頭,鴉睫低垂,不想繼續沉浸在毒.藥般讓人上癮的回憶中,聲音很輕,「不好意思,我記不太清了。」
  氣氛停滯了一瞬。
  廣邵眯著眼看了看陸意,又看了看顧衍。
  「的確挺久的了,」顧衍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你不說,我都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了。」
  裘鈺臉上的笑容完全僵住了。
  方才勉強能稱得上算是輕鬆的氣氛在這一瞬沉重得就像是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陸意將頭埋得更低,攥著筷子的手一緊再緊。
  吃進嘴裡的食物忽然就泛起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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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吃完飯後,陸意還得趕著去綵排。
  綵排後就是直接錄製。
  第一期是沒有觀眾的,只有四位導師來評判。
  陸意和丁云夢演的是一對破鏡重圓結果沒能圓成功而分手了的情侶,在一個下午的時間裡,兩個人已經混熟了,丁云夢是一個很活潑的女孩,兩個人年齡相仿,又有共同話題,所以這會兒對起戲來毫無壓力。
  他們是一個組一個組的一起準備,反正一個組也就二十個人,不多,很快就能上完。
  「我發現好像有點不對勁,」丁云夢小小聲地對陸意道,「陸意,你有沒有覺得滿屋子的全都是甜寵劇,就只有咱倆是苦情劇?」
  下午的時候,大家都在彼此認識,增進雙方的互相瞭解程度,或者是琢磨人物劇本,沒工夫去管其他的人。
  這會兒準備得差不多了,丁云夢也是無意間觀察到的這一現象。
  十組選手,十個劇本,古今中外,各種題材都有涉獵。
  陸意聞言,大致地掃了幾眼,發現好像還真的是。
  其餘人的劇本要麼是熱戀期,要麼是告白現場,要麼是兩個戀人從互相懷疑到互相信任,要麼是有共同的理想事業而一起奮鬥的。
  全都是比較輕鬆上揚的基調。
  而反觀他們,簡直是甜寵流中的......泥石流。
  滿滿的違和感。
  「是啊,」陸意愣了,「為什麼啊?」
  頓了會兒,他問:「劇本是隨機的吧?或許是我們運氣不好?」
  劇本是丁云夢去選的,剛好輪到丁云夢的時候,就沒得選了,顧衍隨便給了個劇本給她。
  在問出這個問題後,丁云夢迴想了下,腦子裡忽然閃過了顧衍給她劇本時的眼神.......忽然就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再看看四周,她頓時恍然了。
  丁云夢此刻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這還好不是甜寵劇!要不然她估計就不能活著回去了!
  不過也真是難為了衍哥從一大堆纏纏綿綿恩恩愛愛中中給他倆選出來的虐戀情深的劇本.......看得出來,他著實是下了功夫的。
  「差不多吧,」丁云夢含糊道,「我覺得演那些山盟海誓什麼的沒意思,有一種愛叫做放手,我覺得我倆的劇本更有層次感一些。」
  陸意想了下,也覺得是這個道理。
  他們是聽從調度的安排上場的。
  很快就輪到了陸意和丁云夢。
  這場戲不需要爆發力,它也沒有大開大合的情節,它更多的是需要細水長流般的潤物細無聲。
  台詞都很日常化,但平靜的台詞下,又都有更深層次的潛台詞,台詞是用來說的,潛台詞是需要演員用表演來傳遞的。
  陸意和丁云夢上了台。
  ......
  表演完後,四位導師都看著他們。
  「我覺得你倆都很有靈氣,」裘鈺看著手裡的劇本,笑了下,「尤其是陸意,你的戲很純粹,像是一塊天然的,未經雕琢的玉石一樣。」
  「有些細節上的東西還可以更好一點,」柏倉點評道,「比如在演戲前可以做一個人物小傳,給這個人物設計自己的閃光點什麼的。但是你們能夠表演到這個程度已經算是不錯了,加油,期待你們接下來的表現。」
  分數不會立刻公佈,而是等到所有人全都表演完了後,大家一起站在台上再來宣佈結果。
  這個評價其實已經算是很高了。
  陸意和丁云夢下台的時候,顏彬面色不虞地看著他們,嘴裡依舊嚼著口香糖,眼神陰沉,活像是陸意欠了他錢一樣。
  陸意沒理他,視若無睹地走過,但顏彬卻上前攔住了他,這條路是連接舞台和後台的,光線有點昏暗。
  他故意撞了陸意的肩膀一下:「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陸意站定腳步,忍著不耐:「我能有什麼可得意的?」
  丁云夢唉了一聲,喊道:「你想幹什麼啊你!」
  看著陸意這副淡定的模樣,顏彬愈發覺得陸意就是在嘲諷他,在炫耀,當即都要氣瘋了。
  「好,」顏彬最後的理智讓他沒有立刻沖上前去找陸意打架,他後退了一步,眼神就像是冰冷粘膩的毒蛇一樣緊盯著陸意不放,「你等著,這一次算不了什麼,等下一期節目老子一定碾壓你!你別太囂張了!」
  丁云夢有點緊張地拉住了陸意的袖子。
  「我囂張?」陸意慢慢地抬了下眼睛,「那你真是沒見過我真正囂張的樣子。」
  很久都沒人敢在顏彬的面前這麼放肆了。
  顏彬眼神一厲,一股邪火衝天而起,幾乎都要讓他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比他動作先快一步的人是陸意,陸意掙開丁云夢,三兩步跨到了顏彬的面前,伸手抓過了顏彬的衣領,將他狠狠地往牆上一撞,力道之大,當即懟得顏彬眼前一黑,大片大片的金星鋪陳開來。
  陸意的手指掐在顏彬的脖子上,力氣卡得十分精準,剛好能讓顏彬不至於真的窒息,但又讓他呼吸困難,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你算是個什麼玩意兒,」陸意的聲音很冷,一字一頓地在他的耳邊響起,「今天我心情不好,你還上趕著來找死。」
  顏彬掙紮著,努力地張嘴想要呼吸。
  丁云夢在一邊震驚地摀住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簽名挑釁,考試那會兒把罰站也算在我頭上......」陸意的力氣鬆了一些,顏彬剛要喘息,陸意卻又猛地拎著他往牆上砸,顏彬當即便痛呼出聲。
  「現在又說一些不知所謂的話,你覺得你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陸意一下又一下地摁著他,嗤笑了聲,「你這些伎倆,我八百年前就見識過了。今天的話我只說一次——下次看見我,繞、道、走。」
  顏彬的臉色都要變了,痙攣地抽搐著,完全說不出話來,就像是要死了一樣。
  陸意渾身的戾氣幾乎要衝天:「聽見了嗎?」
  顏彬說不了話,耳邊儘是嗡鳴聲,好半天,才猛地點點頭。
  陸意鬆開了他,顏彬的身體滑到了地上,痛苦地吸著新鮮的空氣,後背的骨頭幾乎要被撞碎了一般,叫囂地疼著。
  丁云夢完全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陸意看了她一眼,「現在沒事了,我們走吧。」
  丁云夢定了兩秒,然後才跟了上去。
  ***
  第一期結果出來了,陸意的積分排名位列第三。
  錄製完節目後已經是十一二點了,陸意不想回顧衍家,直接打車回了自己的公寓,隨便收拾了下就準備睡了。
  或許是知道白天他被迫想起了過去的事情,這一回睡覺的時候,那些夢終於沒有再來糾纏他。
  但睡眠質量一向很好的陸意這一晚卻睡得不太.安穩。
  總是不踏實,像是回到了剛和顧衍分開的那段時間,暗無天日,看不見任何的光,像是被一團漆黑裹住了,不斷地拖拽著他往深淵裡沉。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意被一聲震動驚醒了。
  他的頭上覆了層薄汗,後背的睡衣也全都被打濕了。
  放在床頭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陸意定了定神,平復著呼吸,伸手去拿手機。
  剛才那一聲震動是有人打電話過來了,是顧衍打來的電話。
  陸意回撥回去,但那邊卻顯示著已關機。
  怎麼回事?撥錯了嗎?
  陸意有些狐疑,他放下了手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會兒,他卻睡不著了。
  ........顧衍早上的時候還在發燒。
  發燒的人是需要多喝水,多休息的,但是他今天一整天沒有任何的休息時間。
  現在都到半夜了,他為什麼會突然打電話?
  打完電話後還直接關機......
  現在家裡估計也就只有顧衍一個人,阿姨也不在的。
  陸意忽然控制不住地開始擔心起來,他又翻身坐起來,又拿過手機給顧衍打電話。
  但是依舊顯示的是關機了。
  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比如說顧衍發高燒,燒得不省人事了,撐著最後的力氣給他打的電話,結果剛打完,手機就沒電了.......
  陸意止不住地後怕起來,被自己發散的思維嚇得不輕,最後一點睡意也消散一空。
  那他要不要去看看?
  陸意猶豫了一下。
  顧衍不一定想看見他,而且他一錄製完節目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公寓,顧衍未必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如今再回去,會不會尷尬?
  陸意在床上躺平,頭枕著胳膊,陷入自我交戰。
  顧衍有那麼多朋友,還有助理……他要如果真的有事,隨便給別人發條短信,估計那些人都會過去的,好像也不缺他一個。
  陸意自我說服完畢,正打算關燈睡覺,可腦子裡倏然閃過了丁云夢白天跟他說過的顧衍生了一場大病,身體不太好。
  ……萬一顧衍就是撐著最後一絲電打電話給了陸意呢?萬一這時候只有陸意知道顧衍半夜出事了呢?
  更深一步想,萬一……萬一他燒死在家裡了呢?
  .......那還是去看看吧,比較安心一點。
  陸意咬了咬牙,從床上爬了起來,拿過了手機,又換了身衣服,出了門。
  到達顧衍家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
  陸意一進門便喊了聲顧衍,但是沒人回他。
  陸意開了燈,看著空蕩蕩的一樓,他走上二樓,來到了顧衍的門前,伸手敲了敲門。
  裡面沒傳出任何的動靜,一片死寂。
  作者有話要說:  還沒死,別怕,他最想看見你了


第13章 13
  陸意當即便慌了,也顧不得其他的,伸手推開了門。
  門沒鎖。
  床上隆起一團,光線投射進房間裡,在地上畫下長長的方格。
  陸意快步走到床邊,輕聲喊道:「顧衍。」
  顧衍睡在床上,空調開得極低,冷風口正對著他的床,他裹著被子,臉色慘白一片,長睫垂著,緊緊地閉著,白天裡的冷漠在這一瞬間全都散去了。
  甚至顯得有點可憐,虛弱。
  陸意見他這副模樣,不知為何有點心軟,像是心底某個角落塌陷了一塊似的。
  他彎下腰,推了推顧衍:「顧衍?」
  顧衍的眼皮動了一下。
  陸意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他真的在發燒。
  顧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見了陸意後,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陸意與他對視了兩秒,找過遙控器,把空調的風口往上調了下,然後又下樓去拿了溫度計,藥和水,還有退燒貼上來。
  陸意把這些東西往桌子上一放:「先測溫度,看看嚴不嚴重,嚴重就得去醫院。」
  顧衍坐起身來,大概真的是燒狠了,連聲音都是嘶啞的:「你怎麼回來了?」
  他記得他只打電話給助理過,也不記得接沒接通。
  聽見這個發問,陸意也不奇怪,只想著他果然是打錯了電話。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陸意面無表情地把溫度計遞給他,「您將就下。下回再出事記得擦亮眼睛,別又打我這兒了。」
  顧衍沒說話,接過了溫度計,然後聲音很低地說了聲謝謝。
  陸意拉了張椅子坐在他的床邊,看著他測溫度。
  顧衍的喉嚨不太舒服,他咳嗽了兩聲,用手掩著唇。
  「顧少爺,冒昧問一句,」陸意看著他,控制不住開口問道,「你這麼沒常識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
  喝酒了不知道回房間睡,非得縮沙發上睡一晚,結果著了涼發了燒,發燒了連任何一點休息的時間都不給自己,又馬不停蹄地繼續去工作,工作回來後,明知道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還把空調開得這麼低,睡在風口底下。
  這人是嫌自己命長?還是覺得自己身體太好不折騰下怎麼都說不過去?
  顧衍頭疼欲裂,閉著眼睛靠在床頭:「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
  合著他生不生病,死不死得了,純粹是看天意?看老天願不願意收他?
  陸意都要被氣笑了,接連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勉強穩住情緒。
  顧衍又咳嗽起來,咳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臉頰染上幾分薄紅。
  陸意在一邊安靜地看著,什麼也不說。
  時間到了後,陸意把溫度計拿出來一看,顧衍燒到了三十八度七。
  「吃點藥吧。」陸意把藥遞給他。
  顧衍不知道是燒糊塗了還是怎麼的,勉強睜開眼看了看那藥,轉了個身就想拉著被子繼續睡覺:「不用,我自己能好。」
  顧衍是覺得自己有超能力還是怎麼的?
  怎麼一到生病了,叛逆心就這麼嚴重?跟個小孩似的,這麼多年了都沒發生半點變化。
  就是不愛吃藥,怎麼說都不聽。
  陸意頗覺心累:「你自己好不了。」
  「不,」顧衍背對著他,「我能。」
  一邊說話,一邊悶咳著。
  陸意:「.......」
  陸意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慢慢地吸了口氣,旋即他把藥先放到了一邊,然後撕了退燒貼,貼在了顧衍的額頭上。
  顧衍閉著眼睛,蜷縮著身體,意識大概還是很模糊的,對陸意的動作沒抵抗也沒迎合。
  陸意在他的床邊坐著看著他,過了半個小時,他又量了下顧衍的體溫。
  這一次溫度稍微降了點,陸意稍微放心了些,他起身去浴室裡打了盆溫水,把毛巾在盆裡面浸濕,擰乾,幫顧衍擦身體。
  顧衍睡得昏沉,毫無知覺。
  做完這一切後,陸意也有點困了,慢慢的,慢慢的,就趴在了床沿。
  可能是真的累了,陸意睡了過去。
  記憶回到了幾年前,有個小孩發燒生病了,燒得比顧衍還嚴重,他姐姐不在他身邊,也是陸意照顧他的,照顧了幾個晚上都沒闔眼。
  小孩體弱多病,接連發燒咳嗽,纏綿病榻,陸意那時候身無分文,借住在他們家,小孩的姐姐忙,陸意就自然而然地擔過了照顧他的重任。
  照顧著照顧著,就照顧出習慣來了,那小孩生病後嘴格外挑剔,陸意被他逼出了一身的好廚藝,也被磨出了操心愛照顧人的性子。
  迷迷糊糊間,陸意聽見有一個聲音問他:「你怎麼在這兒?」
  陸意勉強睜開了眼睛去尋找發聲源,揉了揉眼,還沒從夢中清醒過來,下意識地以為自己還在照顧小孩,脫口而出:「阿蕭,吃藥了嗎?」
  顧衍坐直身體,面無表情地看著陸意。
  然後又看了看桌上放著的水杯和藥。
  原來陸意是把他......當成別人來照顧了?
  「你先睡.......」陸意的聲音低到近乎呢喃,眼睛又慢慢地合上了,「我等會兒就上來.......」
  還一起睡覺?
  這個阿蕭和陸意是什麼關係?
  顧衍的眉頭一皺。
  半晌,他就著床頭的水,把藥吃了。
  吃完藥後他看了眼趴在床沿,眼看著即將要掉下去的陸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過了會兒,顧衍下床,一隻手放在了陸意的膝蓋下,一隻手放在了他的背上,把他抱了起來。
  陸意的身體清瘦,沒什麼重量,抱在手裡根本沒什麼感覺。
  顧衍把他抱著,正準備走向房間外,把他抱回到陸意自己的房間裡面,但就在這時,睡得混混沌沌的陸意腦袋偏轉了下,無意識地蹭了下顧衍的肩膀,熱息噴灑在顧衍的脖頸間,聲音很輕:「衍哥。」
  顧衍的腳步一頓。
  陸意的聲音彷彿是從最深層的意識中發出,帶著恍惚和疲憊,仔細聽,甚至還能聽出一點委屈的意思。
  ——他就用這種聲音道:「......我好想你啊。」
  搭在顧衍衣服邊緣的手不自覺地落了下去。
  顧衍沒說話,甚至有好半天的時間都維持著那麼一個固定的姿勢沒動。
  而抵著他肩膀的人卻呼吸均勻而綿長,可能真的是累得厲害,睡得很熟。
  那短短的五個字就像是一顆小石頭,投入了一汪深海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泛開,激盪。
  那些暗潮下流淌著的波濤,在這一句話中幾乎要沸騰洶湧著蔓延開來,像是一頭衝破閘門的巨獸。
  ——好似無論什麼時候,陸意總能有一句話就讓他潰不成軍的本事。
  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
  不外如是,無一例外。
  作者有話要說:  人都在你懷裡了,有本事就吻他啊


第14章 14
  第二天早上,陸意是在顧衍的床上醒來的。
  陸意懵了會兒,慢慢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顧衍不知道去哪兒了,不在房間裡面。
  陸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面,簡單地洗漱了下,下到一樓的時候,他看見顧衍坐在沙發裡,面前放了個筆記本電腦,他正在鍵盤上打著字,看見陸意,他的表情淡淡的:「醒了?」
  陸意輕輕啊了聲,有點驚訝能在白天看見他。
  按照顧衍工作狂的程度,昨天早上發燒都阻擋不了他去工作的熱情,這半夜發場燒算得了什麼?
  顧衍的手抵在唇邊,咳嗽了幾聲,然後對陸意道:「昨晚的事情,謝謝。」
  陸意搖搖頭:「不用謝。」
  「桌子上有份早餐,」顧衍沒看他,「給你買的。」
  給他買的早餐?
  陸意噢了聲,道了聲謝,坐在桌邊,桌子上有顧衍買的奶黃包,小米粥,水晶蒸餃,很是豐盛。
  陸意全都吃完了,然後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曆。
  今天已經十五號了。
  目前陸意只接了一個綜藝,不是很忙,之前該跑的通告也都基本上完成了,聞肅知道他每個月十五號都會空出來,一般是不會給他安排工作的。
  陸意收起手機,往門外走去。
  顧衍是個成年人了,有自理能力,昨晚只是應急而已,今天應該也不需要他照顧。
  坐在沙發上的顧衍見陸意要走,抬了下眼:「你去哪兒?」
  陸意沒正面回答他:「我有點事。」
  陸意換完鞋子站起來後,又回頭囑咐道:「藥放在了置物櫃的第三層,如果要吃的話,自己拿。」
  顧衍看著他,眼神諱莫如深。
  但是陸意沒注意到,他徑直走了出去。
  每個月的十五號都是陸意休息的時間,他都要去北城區的老胡同裡面待上兩天。
  在當年高考完後,他過了一段很混亂很黑暗的日子,時間差不多持續了一年,然後他遇上了洪影,洪影可憐他,把他帶回家當弟弟養著了。
  但她也不是做慈善的,陸意住她那兒,就得靠做工來抵。
  這其實也減輕了陸意的心理負擔,那時候的陸意,剛從天堂跌落地獄,卻偏偏一身硬骨頭,如果說洪影把陸意撿回去什麼都不圖,他是斷然不會跟她走的。
  洪影也有個親弟弟,叫洪蕭,跟陸意相隔了十歲,洪影在外面做生意的時候,就讓陸意帶他。
  這種日子一晃就是三年,直到陸意大學畢業,從洪影那兒搬出來。
  洪影跟他親姐姐沒什麼兩樣,她的恩情他都記在心裡。
  哪怕開始工作了,陸意也每個月都會回去一趟。
  到達老胡同的時候,胡同口蹲著一個猴似的小孩,穿著一件帶帽的白T恤,牛仔褲破破爛爛的,正在跟一個算命的瞎子胡天海地地聊天,嘴裡還咬著一袋喜之郎果凍。
  陸意走過去,伸手彈了下小孩的腦袋。
  小孩哎地一聲蹦起來,摀住腦袋,偏過頭去,怒目圓睜:「操!誰——」
  剩下的半截話盡數淹沒在了看見陸意的瞬間。
  洪蕭變臉跟翻書似的,拿下果凍,對著陸意呲了下牙,露出個乖巧的微笑來:「陸哥哥。」
  陸意應了聲,見洪蕭皮膚白淨,滿臉的膠原蛋白,忍不住上手捏了兩把:「你蹲這兒幹什麼?」
  洪蕭被陸意捏得臉都變形了,像是一個白面團似的,偏偏他還就樂意讓陸意揉捏著,眼睛彎得像是月牙,裡面漾滿了柔和的笑意:「我算命呢,算我的期末考試成績。」
  陸意忍不住笑起來,鬆了手。
  「這算命的先生算得很準,人還挺好,我說我沒錢,他說遊戲幣也成。」洪蕭抱著陸意的胳膊,臉貼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一塊軟噠噠的小黏糕,「他說我這次肯定能及格。」
  這卦攤一直就在這兒了,擺了多年,胡同裡的小孩這位老先生都認識。
  陸意跟算命的打了聲招呼,然後就領著洪蕭往胡同裡面走:「那不挺好?」
  「那當然!」洪蕭高興得都要蹦起來,滿滿的青春活力,「陸哥哥陸哥哥,我姐答應了我這次要是全科及格就帶我出去玩,還說要帶你一起,你有時間嗎?」
  陸意最近是沒什麼工作,但他不確定之後有沒有時間。
  「你們什麼時候去啊?」陸意說,「去之前提前跟我說聲,我把時間空出來。」
  「啊!」洪蕭笑容滿面,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好!」
  陸意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從口袋裡拿出兩個吊墜出來,那吊墜是和田玉做的,是兩個圓環,一個大一點,一個小一點,他把那個小點的掛到了洪蕭的脖子上:「預祝阿蕭這次考試全科及格,這是我給你的獎勵。」
  洪蕭新奇地摸了摸那玉,甜甜地道:「謝謝哥哥!」
  兩人剛好走到家門口,被倚在門口的洪影撞見了,洪影眼尖,一眼就看見了洪蕭脖子上的黑繩,眯了下眼睛:「洪蕭,你又收你哥什麼東西了?」
  之前洪影叮囑過洪蕭陸意工作不容易,不准收他任何貴重的禮物,誓要打壓陸意每回過來都給他倆帶東西的這股妖風邪氣。
  洪蕭不知道為此挨了多少訓,這會兒條件反射式地哆嗦了下,一骨碌地把玉從脖子上拿了下來:「陸哥哥,我不能收,這花了你多少錢啊?」
  「別聽你姐瞎說,」陸意笑著說,「這是我來的時候在路邊攤順的,三塊錢一個,十塊錢三個,便宜著呢。」
  洪蕭哇哦了聲,瞅瞅陸意,又瞅瞅手裡的玉,把它當成寶貝,放心地戴上了脖子。
  洪影來到他倆近前,接過那玉,手指捻了捻,又放在太陽底下照了下,對著陸意似笑非笑道:「這麼便宜?行,回頭給你三萬,你給我批發一打,我送著玩。」
  「我錯了,」陸意摸了摸鼻子,十分誠心,「洪姐,我下次來再也不帶東西過來了,我就空著手過來,白吃你的,白住你的,不吃好住好我就不走。」
  洪影伸手在空中點了點,不說什麼了,轉身進了屋子。
  過了會兒,帶著笑的聲音傳了出來——
  「還不趕快進來吃?飯都準備好了。」
  ***
  洪影和洪蕭從小就沒了爹娘,洪影自小就不愛讀書,為了拉扯洪蕭長大,不知道做過多少辛苦的工作,但一個女孩想討生活,還帶著孩子總歸是不容易的,所以她硬生生被逼著學會了一身的本領,手腕雷厲風行,打起架來也比男人更彪悍,在這一帶漸漸地混開了,大家也就叫她一聲洪姐。
  刀尖上討生活的日子過久了,洪影想安定下來,就搬到了這條胡同裡面,又在距離胡同兩條街遠的地方租了一個店面,開了個小飯店。
  當年把陸意撿回來,不過也是陸意讓她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結果倒是她賺了,多了個貼心的弟弟,還不鬧騰,不知道比洪蕭乖了多少倍。
  吃飯的時候洪影的臉上一再閃過欲言又止的表情。
  陸意會看人臉色,想了想,就知道她在糾結什麼,主動開口道:「顧衍對我挺好的。」
  當初領證那天,陸意給洪影打過電話,說自己結婚了。
  「顧衍......」洪影眯了眯眼睛,腦子裡閃過了幾幅畫面,有點不太確定地問道,「是在你身上留下刺青的人?」
  陸意的鎖骨下方,有一個刺青,一朵血紅的玫瑰花,花旁邊是GY兩個字母的縮寫。
  只是陸意常年穿著高領或者圓領的衣服,向來將這刺青藏得嚴嚴實實,不讓任何人看見。
  洪影知道有這麼個刺青,還是當初撿到陸意的那天,他蜷縮在一個角落裡,奄奄一息,渾身的衣服都染著血,她把他帶回家後,給他換衣服的時候看見的。
  雪白的皮膚,鮮紅的刺青,花朵肆意地綻放著,妖嬈鮮豔,像是在雪地開出來的似的,觸目驚心。
  陸意沉默了會兒,低下頭,輕輕地嗯了聲。
  洪影嘶了聲,皺了皺眉:「他真的對你好?」
  看起來像是兩個人之前有過一段,但是.......當初陸意那麼慘,怎麼就沒見這個姓顧的出來露面過?
  而且陸意和顧衍結婚也是臨時決定的,之前根本就沒任何預兆。
  洪影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啪地一下把筷子放下,眼睛勾起,表情看上去顯得有點凶:「這婚事該不是他逼你的吧?」
  陸意:「.......」
  這已經是二十四小時內他第二次聽見這種說法了。
  陸意哭笑不得,都有點無奈:「不是,你難道覺得我臉上寫著特別好欺負這五個字嗎?」
  洪影還沒說話,在一邊端著碗吃飯的洪蕭撇撇嘴,小聲地道:「我看就挺像的。」
  洪影挑了下眉:「連一個小孩都能這麼說你,陸小意,你是不是該好好反思下自己?」
  陸意從善如流地看向洪蕭,面無表情:「洪蕭,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他咧了下嘴,做了個鬼臉:「我是不是,超凶?」
  洪蕭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差點被飯嗆著,順著他的話,樂不可支:「陸哥哥你可真是太凶了。」
  陸意磨了磨牙,覺得是自己平日對這小崽子太好了。
  「我覺著就不靠譜,」洪影很替陸意操心,這會兒連飯都吃不下,「要不你找個時間把人帶回來我看看?」
  陸意又沉默了下來。
  「怎麼?」洪影問,「不願意啊?」
  倒不是不願意。
  而是沒必要。
  「我跟他是形婚,」陸意說了實話,「一年後就離。」
  洪影這才覺得這件事新鮮起來了:「喲?」
  「那行。」洪影舒坦起來,反正她一想到當初陸意那麼苦的那段時間這個姓顧的連個人影都沒看見,甚至連隻言片語的消息都沒有,她就不爽,非常不爽。
  聽了陸意的話後她的眉眼舒展開來:「能離就好,我看這個男人八成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保護好自己,最好別和他同居,也別讓他佔你便宜,要是他敢佔你便宜.......」
  洪影頓了頓,冷笑了聲:「那你給我來個電話,我叫上幾個兄弟,去跟他好好交流交流。」
  「哪能呢,」陸意不敢告訴她今天早上他才莫名其妙地從顧衍的床上爬下來,他摸了摸鼻子,跟她保證,「現在我是暫時住他那兒,但三個星期後就搬出去了。洪姐您別操心我的破事兒,真的,我有分寸。」
  洪影皮笑肉不笑:「你的有分寸就是臨時結婚,還直接跟他同居?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是圖的你的身體?我走江湖這麼多年,這樣的男人我見得多了。陸小意,你心軟又好騙,萬一人家只是想玩玩呢?吃乾抹淨後就直接跑人呢?什麼形婚,我看就是個幌子!」
  陸意:「.......」
  她的擔心確實不無道理,但是……
  半晌,陸意摸了摸鼻子,小小聲地道:「……那萬一他是個君子,反倒是我忍不住想對他做點什麼呢?」
  方才氣勢洶洶的洪影一哽:「………?」
  這才幾天功夫……
  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
  那姓顧的究竟是個什麼小妖精??
  作者有話要說:  那你們就互相對彼此做點什麼吧


第15章 15
  下午洪影去飯店裡忙去了,陸意在家裡陪著洪蕭玩遊戲。
  陸意玩遊戲很菜,洪蕭一邊帶他上分,一邊還分心跟他聊天:「陸哥哥,你真的結婚了嗎?」
  陸意專心玩著遊戲,笨拙地閃躲著敵人,頭也沒抬:「是。」
  洪蕭操作乾脆利落,一刀一個兵,不斷地放著大招,可動作全都純粹是出於本能,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遊戲上面,洪蕭憂心忡忡地皺著眉頭:「那你結婚後跟不結婚,有什麼區別嗎?」
  陸意差點被敵方的大招擊中,勉強躲開,卻還是掉了大管的血,疼得他霎時嘶地倒吸了口涼氣。
  半晌,洪蕭的話才從他的腦子裡滾了一遍,陸意想了想:「沒有吧。」
  洪蕭眼睛眨也不眨地殺了那個傷了陸意的敵方角色,手起刀落,跟剁蘿蔔似的,聞言,眼睛亮了下:「那我晚上還能跟你一起睡嗎?」
  「洪蕭同學,」陸意挑了下眉,「我提醒下你,你已經十五歲了。」
  「十五歲怎麼了?」洪蕭挺直背脊,振振有詞,「十五歲就不是個孩子了嗎?」
  陸意都要笑了:「你還挺理直氣壯。」
  洪蕭把手機一扔,撲過去抱住陸意的胳膊,像是一條二哈似的在他的懷裡蹭著:「我就喜歡跟你一起睡覺,跟你睡覺我就能睡得很香。」
  這孩子,黏他黏得這麼緊,可十五歲也到了該長大的年紀了。
  不然他朋友到家裡來做客,還看他跟自己哥哥睡在一起,洪蕭面子往哪兒擱?
  陸意都要招架不住他,伸手把他推開,一本正經的:「不行。」
  「為什麼不行?」洪蕭還覺得挺委屈,「你不是說了結婚和沒結婚沒什麼區別嗎?」
  「那是我說錯了,」陸意隨機應變地改口,「我忽然想起來,我家顧先生在我出門的時候,特地叮囑了我不能跟你睡。」
  洪蕭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你倆不是要離婚嗎?他還管你啊?」
  「那不是還沒離嗎,」陸意站起來,伸了個腰,「他特別愛吃醋,要是知道你這樣,指不定要買一大堆的作業和卷子送給你。」
  洪蕭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儼然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陸意隨手揉了他毛茸茸的腦袋一把:「我去給洪姐幫幫忙,你在家裡待著睡覺。」
  洪蕭猴似的蹦起來:「我也跟你一起!」
  ***
  陸意做的菜好吃,在洪影開的飯店裡還挺受歡迎,但是因為身份原因,每次陸意進去都得戴好口罩和帽子——陸意自己倒是不在意這個,但是洪影想得周全,怕被人看見了。
  洪影開的小飯店就叫影,店裡的裝潢很復古文藝,地板是木質的,一格格的,是鏤空結構 ,底下還流著水,店裡的最中央種了一束蒼翠欲滴的綠竹,夏天的時候,人一進來就有種清爽涼快的感覺。
  因為設計風格獨特,再加上老闆娘人美,菜也好吃,生意一直都很興隆。
  陸意進門的時候,坐在靠近門口的那桌的男人看了他一眼,陸意回望回去的時候,那男人又移開了視線。
  但陸意一把頭轉回去,男人又看了過來,眼裡泛著奇異的亮光,一直看到了陸意走進後廚後,他才收回視線,低頭拿出了手機,給人發短信:我找到了一個好苗子。
  洪蕭蹦跶著就去後廚端盤子去了,還被洪影順嘴教訓了頓,讓他別鬧。
  陸意走到前台的時候,洪影拿著一把扇子正慢慢地搖著:「今天做菜嗎?」
  陸意點點頭:「做吧,不做有點手癢。」
  「行,」洪影說,「那你隨便做兩道,我去外面掛個牌子,就說特約廚師到了。」
  陸意笑了下,一邊穿圍裙一邊進了後廚。
  負責做菜的有兩個人,一個主廚一個專門配菜的,兩人都跟陸意挺熟的了,看見陸意過來,紛紛跟他打了招呼。
  洪影掛出去的牌子有奇效,不知道多少蹲守著每個月十五號的特約廚師過來做菜的人,一見牌子掛出來了,紛紛蜂擁而至。
  陸意一忙就是一下午。
  正在炒最後一道菜的時候,忽然聽見前面傳來了一陣爭執聲。
  大廚嘆了口氣:「又來了。」
  陸意一個月才來一回,聞言問道:「怎麼?前面是誰在吵?」
  「一個混混,大概之前就喜歡我們老闆娘,」大廚熟練地翻著鍋,「這個月一直在有意過來找茬,就是想請老闆娘出去喝杯酒,可誰不知道他那點齷齪心思?」
  幫廚道:「老闆娘倒是不在怕的,但是這人老過來騷擾也不是辦法,店裡要做生意的。」
  兩人看上去已經十分習慣這種小打小鬧了,甚至可以說得上有點麻木了。
  陸意炒菜的動作頓了下來,過了會兒,他把圍裙一解,洗了把手:「我出去看看。」
  陸意掀開簾子出去的時候,就看見一個油頭粉面的光頭正倚在前台,慇勤地朝著洪影笑:「今個兒有什麼菜好吃的?」
  陸意大略地掃了眼,發現幾個痞裡痞氣的小混混正吊兒郎當地強佔了一個桌子,趕走了原本桌子上坐著的人。
  洪影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手按在桌子上,她的指甲上塗了紅色的指甲油,纖細又好看,顯得格外美豔,但她的表情挺冷:「你影響我做生意了。」
  光頭的視線落在她的手指上,笑眯眯地慢慢摸過去,不知死活地笑著:「我不就是生意?有我就夠了,你還要別人幹什麼?」
  陸陸續續的有客人離開,不願意被找上麻煩。
  洪影沒說話,對他一笑,這個笑容很漂亮,晃人眼睛,光頭還以為這是在跟他調情,也咧嘴笑,但卻殊不知這是洪影暴走的前兆。
  他伸出去的手堪堪要摸到洪影的手,旁邊卻忽然閃過了一抹白光,不知道多少次群毆打架的直覺在這一瞬救了他,光頭條件反射地一躲。
  一把水果刀噌地一下釘在了他的手原本在的位置,刀身微微震顫著,在燈光下泛著凜冽的光。
  光頭猛地把手縮回來,抬眼一看,只見一個長相非常俊秀的年輕人站在離前台幾步遠的地方,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冷得像是冰一樣。
  「你他媽——」光頭登時暴跳如雷,「你居然敢對我動刀子?!」
  店裡的客人被他這麼一吼,乍然聽見刀子兩個字,嚇得紛紛往店外跑。
  陸意朝他走過去,步子很慢:「你的手剛才在摸哪兒呢?」
  「陸——」洪影喊了聲,又想起陸意的身份,硬生生地改了口,「小陸!」
  光頭的小弟們全都站了起來。
  光頭有點羞惱:「我摸哪兒關你什麼事?」
  他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瞬,沒人看得清陸意的動作,彷彿只是轉瞬間的事情,陸意閃身到了光頭的面前,一拳頭狠狠地砸到了光頭的臉上,然後抓住他的手腕一擰,趁他彎腰的瞬間一膝蓋頂到了他的肚子上。
  光頭張開嘴,痛苦地喘息了聲。
  腹部彷彿承受了千斤重的巨力,痛得幾乎五臟六腑都要從嘴裡吐出來,他的臉霎時蒼白了下來。
  陸意反擰他的胳膊,一腳踩上他的後背,聲音很輕:「剛才摸到了嗎?」
  原本準備湧上來的小弟們被這一幕震到了一瞬,紛紛頓住了腳步。
  光頭劇烈地倒吸著涼氣,疼得額頭上滿是汗珠:「沒,沒!」
  「你該慶幸你沒摸到,」陸意笑了下,「不然你的手這會兒就不在了。」
  洪影趕到陸意的身邊,拉住了他的胳膊:「小陸!」
  陸意鬆開了他的胳膊,也從他的身上把腳拿了下來,他知道洪影在擔心什麼,開口道:「我有分寸。」
  這個混混沒什麼本事的樣子,跟大白菜似的這麼脆,估計也只會騷擾下良家婦女了。
  陸意剛轉身,地上的光頭忽然暴起,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了一把小刀,喊了聲去他媽的後便朝著陸意撲了過來!
  但是在中途又被截住了。
  剛才坐在門口很近的那張桌子上的男人用茶盞擋住了那把刀,然後抓住光頭的胳膊,咔擦一聲,直接擰斷了。
  光頭瞬間發出了殺豬般的狂叫聲。
  「我已經報警了,」男人說,「你要是再想鬧,等會兒就在民警面前好好鬧。」
  光頭的那群小弟們這會兒像是如夢初醒似的,上前來,拉起了光頭。
  「我們還是跑吧!條子來了咱們沒處說理去啊!」
  「就是說,不划算啊!」
  「來日方長!」
  光頭就是一個慫逼,方才那會兒掏出小刀的那一下估計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本來聽見條子要來就有點慌,這會兒正好名正言順地聞言順著桿子往下爬,他隔空用手指點了點陸意,便跟著小弟跑了。
  陸意眯著眼打量了下這個男人。
  男人穿著一件灰色的短袖,下面是一條黑色長褲,看不出什麼材質來,他的長相溫和,彷彿天生就有一種讓人想要親近的氣場似的,看他的第一眼就讓人油然而生出一種好感來。
  「之前就聽說過你,」男人朝著陸意伸出手,「你好,我叫費曲。」
  陸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洪影,洪影的臉上閃過了一抹不自在的光。
  電光火石之間,陸意像是瞭然了什麼似的,不動聲色地對著費曲伸出手:「你好,我叫陸意。」
  「下次遇上這種事不要硬抗,」費曲一握就松,偏頭對洪影道,「或者給我打電話也行。」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洪影有點不耐煩,「給你打什麼電話。」
  「那行,」費曲點點頭,也不跟她繼續扯,「那以後我每天都過來。」
  洪影沒說話。
  陸意的視線來回在這兩人的身上打轉。
  「我有點事想找你談談,」費曲重新看向陸意,笑了下,「聽說你是拍戲的?」
  陸意輕輕地啊了聲:「是,我是拍戲的。」
  「我有一部電視劇正在找演員,」費曲看著陸意,一眨不眨,「我覺得你就挺合適裡面的一個角色的,小朋友,想來試一下嗎?」
  陸意看了看洪影,覺得這件事開始有點意思了。
  洪影有點驚訝,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你是拍電視劇的?」
  「投資電視劇的,小本生意而已,」費曲表情淡定,頓了頓,接道,「為了攢錢娶老婆。」


第16章 16
  當天回去後,洪影就把一切事情全都招了。
  費曲是她店裡的常客,有時候總一過來坐就坐一下午,洪影開了飯店後脾氣變好了,畢竟她立志要做個正經的生意人,想過安生的日子。
  有時候費曲坐到晚上的時候,只剩下他和洪影兩人了,洪影就只能去問問他打算什麼時候走。
  一來二去的,兩人就聊上了。
  費曲對洪影可能也有點意思,但是洪影沒搭理。
  而那個小混混,本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洪影本不願多惹事,想做個本分人,但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下,她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了,原本他不過來砸場子她也是要去抽時間去找他的,但沒曾想,今天兩個人就像是約好了似的,一起過來了,就正好撞上了。
  洪影不知道費曲是做投資的,她之前和費曲聊天的時候有提到過陸意,提起陸意的時候她一臉驕傲,彷彿陸意就是她的親兒子一樣。
  而剛才費曲就看了陸意兩眼,忽然覺得陸意和他手上電視劇的男主十分契合,於是果斷地問陸意願不願意來拍戲。
  那是一個好本子,陸意花了一兩個小時看了個大概。
  這是一部青春校園劇,講兩個少年從不認識到互相熟識喜歡,最後一起追求自己夢想的故事。
  人設很好,陸意的形象和其中的男主角很貼合。
  但唯一的問題是.......這部校園劇簡直是陸意本身高中生活的翻版。
  男主角姜樹活潑,溫暖,開朗,就像是一個小太陽似的,又像是一顆熠熠生輝的星星,也活像是照搬了陸意高中時候的模樣。
  如果拍這部劇,陸意想都能想得到自己會有多痛苦。
  費曲讓他考慮兩天,不用立刻給他回答。
  吃完晚飯後,陸意坐在院子裡抽了五根煙,最後煙都抽完了,又吃了三顆糖,他還是沒有想出一個答案。
  天光一點一點慢慢地沉了下來,夕陽西下,倦鳥歸林,橙紅的光掛在白牆灰瓦上,投入了這方小小的院子裡。
  周圍靜悄悄的。
  高中時的記憶在這片靜默中枝蔓般地爬了上來,彷彿自己長了手腳,一分一寸將陸意整個人全都纏繞了進去。
  像是一個遙遠,甜美,但卻可望而不可即的夢。
  夢的最後,人走茶涼,所有的一切全都像是打破的鏡子一樣,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陸意用力地按著額角,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但是身為一個好演員,是不應該這樣子的,他應該什麼角色都能演,什麼都能嘗試,高中那點破事兒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還能困住他一輩子嗎?
  他永遠永遠都得畫地為牢,止步不前嗎?
  是不是太矯情了呢?
  ***
  「祖宗,」於鹿一大清早知道顧衍臨時休假,一直忙到現在,幾乎被氣得胃疼,他對著電話吼道,「你知道你給我添了多少麻煩嗎?」
  顧衍正躺在自家沙發上,悠閒地翻著雜誌,時不時地洩出一兩聲咳嗽。
  「你這話說得,」顧衍笑了起來,「像是我以前好像就挺讓你省心似的。」
  這一瞬,於鹿:「.........」
  他腦子裡霎時準備了一大堆詞兒準備開罵。
  但是還沒說出口,顧衍便咳嗽著打斷了他的話:「這回真是特殊情況,我生病了,您體諒下。」
  生病了?
  電話那邊隱隱傳來咳嗽聲。
  好像不太像是在撒謊?
  顧衍之前也從來都沒拿生病這件事當過藉口。
  「真的病了啊?」於鹿刀子嘴豆腐心,這會兒聽顧衍說病了,霎時把所有的想法全都拋諸腦後了,「有買藥嗎?有人照顧你嗎?怎麼不跟我打個電話說一聲?」
  「不嚴重,」顧衍換了個姿勢讓自己躺著更舒服一些,「大概過兩天就能好。」
  至於照顧他的人.......跑了。
  不過人家也沒那個義務照顧他,昨晚能趕回來就算是仁至義盡了。
  表面夫夫一場,犯不著那麼較真。
  於鹿在電話那邊聽著皺眉頭。
  顧衍幾年前生過一場大病,自那以後,他就格外注意鍛鍊身體,近幾年幾乎沒怎麼病過,但是往往不怎麼生病的人生起病來是最嚴重的。
  「那你好好休息,」於鹿嘆了口氣,跟著揪心起來,「有什麼需要的就跟我說,身體最重要。」
  顧衍應了聲,估計生病了狀態也不好,聽著沒什麼力氣。
  在於鹿要掛電話的瞬間,顧衍忽然叫住他道:「等一下。」
  於鹿趕緊把手機貼回到了耳朵上:「嗯?」
  「陸意昨天晚上回來照顧我,算是我欠他一個人情,」顧衍把雜誌放到一邊,慢慢地道,「我記得上一回有個輕奢品的代言,好像還挺適合他,你問問聞肅,看那邊願不願意接。」
  顧衍一提於鹿就想起來了,那個輕奢品檔次還算高,按照咖位來分,這種資源是落不到陸意的頭上的。
  陸意要是能接到這個代言,商業價值必定大漲。
  但是他沒實力沒作品,之前也沒接過什麼像樣的代言,如果要硬吃下這個資源,難度估計有點大,這個難度是指品牌商那邊的。
  但是這話既然顧衍都說了,那於鹿硬著頭皮也得上:「.......行,我去處理。」
  「辛苦了於嬤嬤,」顧衍笑了下,「回頭請你吃海鮮。」
  「一頓海鮮就想打發我?」於鹿覺得自己的出場費受到了踐踏,「怎麼著也得是三頓吧?」
  顧衍:「行,那就五頓。」
  於鹿想像了一下即將到手的海鮮大餐,愉快地打了個響指:「這事兒交給我。」
  顧衍剛掛電話,做飯的阿姨便從廚房裡探出半個頭來,小心翼翼地問道:「顧先生,什麼時候開飯?」
  顧衍想了會兒,咳嗽著:「先......先等等。」
  安靜了幾秒後,顧衍一邊咳一邊道:「你,你給陸意打個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阿姨噢了一聲,就去摸手機,顧衍支著下頷看了她會兒,忽然冷不防地道:「阿姨,這邊視野比較開闊,您到這兒來打。」
  阿姨是個老實人,絲毫沒考慮到「視野開闊」和打電話之間有什麼必然的關係,顧衍讓她過去打,她就走過去了。
  以至於顧衍說讓她開免提放桌子上的時候,阿姨也不疑有他地照辦了。
  電話鈴響了很久陸意才接電話。
  「阿姨,」陸意的聲音很輕,「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子的,」阿姨忙道,「我要開始做飯了,想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好準備菜。」
  陸意沉默了會兒:「我今天不回去了。」
  阿姨看了看顧衍。
  顧衍垂著眼眸,沒說話,把雜誌隨手扔到了一邊。
  這應該是讓她自由發揮,可以掛電話的意思。
  阿姨張嘴打算說行那我掛了,陸意那邊的聲音忽然離遠了些,看起來像是把手機放下了正跟別人說話,聲音聽上去滿含無奈:「阿蕭,你在幹什麼!」
  過了十幾秒陸意才把電話重新貼近耳邊,重複了一遍:「我今晚不回去了,阿姨您不用做我的菜。」
  阿姨眨了眨眼睛:「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
  她話說到一半,猝然被顧衍拉住了胳膊。
  電光火石之間,顧衍聯想到了昨晚那個從陸意嘴裡吐出來的人名,而今天從電話裡傳出來的這個人名,和昨晚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陸意今天實際上是去私會那個人了!
  顧衍不愧是影帝,反應能力和戲感簡直是渾然天成的,那一瞬間他幾乎連任何的反應時間都不需要,立刻開始咳嗽起來,咳得肺都要裂開了,他一邊咳著一邊在手機上打字,舉到了阿姨的面前。
  上面寫了短短的一句話:說我咳嗽了,讓他回來。
  陸意在那邊聽見咳嗽聲,驚了下:「這是.......這是顧衍嗎?」
  「唉,」阿姨應了聲,愁眉苦臉地道,「他病了,咳嗽得厲害,要不然您還是回來一下吧。」
  咳得這麼厲害......
  陸意有點動搖,但一想到今晚看見的本子,他又心煩意亂起來。
  他需要靜靜,這時候是不適合看見顧衍的。
  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還是.......」陸意艱難地道,「還是不了吧,阿姨您替我好好照顧下他。」
  顧衍飛速地又寫了句話:我咳嗽太嚴重了。
  「那不行啊!」阿姨的眉頭都打了死結,瞅瞅顧衍屏幕上的字,絞盡腦汁地道,「你得回來!」
  陸意輕輕地啊?了一聲,不太明白為什麼阿姨一直執著地重複這一句話。
  「顧衍咳得太厲害了!都咳出血來了!」阿姨被逼得劍走偏鋒,開始胡言亂語,「他他他快要死了!」
  陸意:「.......」
  顧衍也驚了:「.......?」
  手機都從手上掉了下去。
  「太嚇人了啊!我要暈過去了!我我我暈血!」阿姨慌亂無措道,「你得回來啊!」
  說完後,她掛了電話,然後看向顧衍。
  顧衍看著她。
  阿姨有點不好意思,但顯然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十分的滿意,甚至還想求個表揚:「這下子他怎麼都該回來了,你覺得我演得還成嗎?」
  「還行,」被安排著已經咳得快要死了的顧衍咬著牙道,「您很優秀。」
  簡直天秀。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今天的更新


第17章 17
  陸意接到電話嚇了一跳,都顧不得再去傷春感秋,跟洪影交代了聲就要往家裡趕。
  洪蕭剛才被陸意逮著抽菸,本來正窩在角落裡自閉,這會兒見陸意要走,唉了幾聲跳出來,但陸意的背影早就消失不見了。
  陸意趕回到家裡後,一推門便喊道:「衍哥!」
  顧衍剛洗完澡,正坐在沙發上聽各路人士的慰問,電話都沒停過。
  他鮮少因為身體原因停工一整天,別人都以為他出了什麼大事,排著隊上前送溫暖。
  陸意進門的時候,他正不耐煩地把手機關機了。
  陸意在門口站了會兒,一顆心仍然狂跳個不停,滿腦子都是顧衍咳出血整個人倒在血泊中的畫面,定定地看了會兒顧衍,他的眼珠子轉動了下:「你......」
  「我沒事,阿姨她誤會了。」顧衍咳嗽了幾聲,聲音都是啞的,面上依舊端得極穩,「麻煩你跑這一趟了,沒耽誤你事兒吧?」
  此刻陸意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還好沒事,還好。
  他的後背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陸意搖搖頭,關上門,換了鞋子走進來,面上都在發白。
  顧衍低低地悶咳著。
  陸意走到他的身邊,習慣性地伸手去摸顧衍的額頭,這會兒顧衍沒躲,讓他摸了。
  沒發燒。
  緊繃的那根神經終於鬆弛了下來,陸意渾身都有些洩力。
  他一言不發地看了顧衍半晌,顧衍演技精湛,再加上他本來就生病了,硬是讓他把三分虛弱演出了七分的效果。
  陸意沉默地走進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了兩個梨出來,又拿了冰糖,開火給顧衍做冰糖雪梨湯。
  做湯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下,但是陸意沒管。
  對於他而言,熬湯比較重要。
  冰糖雪梨湯不難做,一會兒就做好了,陸意端碗盛了出去,放到了顧衍的面前,輕聲道:「喝點這個,治咳嗽的。」
  顧衍接了過來,拿著勺子在碗裡面翻攪著,動作極慢。
  「阿姨讓我問問你,」顧衍盯著碗裡盪開的水紋,「阿蕭是誰?」
  陸意正準備摸手機看看到底是誰給他打了電話,聞言茫然地偏頭看向顧衍,紅唇微微張開:「......啊?」
  阿姨怎麼知道阿蕭?
  應該是打電話的時候他提過一嘴?
  不,這個邏輯好像.......有點問題?
  就算是提了一嘴,按照阿姨的性格,她不犯不著問這話啊?
  陸意沒阿姨好糊弄,滿臉的狐疑。
  「她今天問我,」顧衍喝了口湯,語氣淡淡的,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問你為什麼在我生病的時候去陪阿蕭不在家待著陪我。」
  陸意:「.........」
  陸意把手機放到桌上,不由自主地認真反思著自己,並按照自己的腦回路來理解顧衍這話的意思。
  顧衍和他雖然是表面夫夫,但阿姨到底是個外人,在她眼裡,他們就是剛剛新婚不久,可能在她看來,陸意在顧衍生病的時候出門這種行為看上去很......不應當?
  空氣沉默下來,安靜無聲無息地蔓延著,幾乎淹沒了人的每一寸感官。
  「對不起,」陸意率先認錯,「下次我注意。」
  他想了想:「下回我跟阿姨解釋一下。阿蕭他.......」
  才堪堪說了三個字,顧衍的視線終於從碗上面移開了,不動聲色地看向了陸意。
  這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卻開始震動起來,陣勢浩大,來勢洶洶。
  陸意拿起手機,剛剛接通,那邊便道:「是陸意嗎?」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陸意遲鈍地反應了幾秒,才聽出這是顏彬的聲音。
  陸意看了顧衍一眼,站起身來,拉開了陽台的門,走到了陽台外面,隨手把門關上了。
  「是我,」陸意點了錄音,語氣淡淡的,「你有什麼事嗎?」
  「你膽子倒挺大,」顏彬冷笑了聲,「敢公然打人,而且還把我打成了重傷,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陸意頓了兩秒鐘,無聲地吸了口氣,抿了下唇,覺得有點煩躁:「我沒打人。」
  「你沒打人?」顏彬在那頭不敢置信地道,「你居然顛倒黑白?」
  陸意之前見過這種套話,然後反手就公佈出去的伎倆,他這會兒不敢掉以輕心,聲音也冷了下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要找你索賠!」顏彬道,「你下次見著我了,跪在地上給我磕三個頭,叫一聲爸爸,這件事就算了!不然我就把這一切全都公佈到網上去,老子一定要搞死你!」
  顏彬回去後怎麼想怎麼都嚥不下這口氣,他嬌生慣養長大的,從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掌心裡,無論走哪兒,向來都只有別人捧著他的份兒,何曾受過這種委屈?
  他算準了陸意肯定會顧及自己和顧衍的名聲,所以不敢拒絕他——畢竟現在陸意可還是在風口浪尖上,他和顧衍才新婚不久,顧衍的粉絲很看不慣這個要流量沒流量要作品沒作品的十八線,不知道多少媒體等著抓陸意的小辮子,如果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等著吃人血饅頭的一定不在少數。
  說出這話後,顏彬便等著陸意低頭服軟認輸,他甚至連嘲諷的詞兒都準備好了。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下一瞬,陸意便開口道:「那你發吧。」
  顏彬一愣。
  陸意不想再跟他浪費時間掰扯,刻意放慢了聲音一字一頓地道:「我還要忙著照顧家屬,沒工夫陪你瞎鬧。」
  說完這句話後,陸意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陸意在娛樂圈裡摸爬滾打了五年,就沒見過這種路數的菜雞。
  那天動手的時候,光線昏暗,除了他和顏彬,就只有丁雲夢在場,陸意也分心觀察過,沒有任何的攝像頭。
  發到網上去,那也得有點證據,人證物證一個都沒有,顏彬還能怎麼鎚他?拍傷口的照片隔空喊話說這是陸意打的?誰會信?
  而且陸意控制了力道,他敢肯定不會留下什麼痕跡,就算真的會有,那一晚上的時間也會消散得差不多了。
  這都已經是事發的第二天了,顏彬居然這會兒突發奇想要過來撕他?
  鬧呢?
  就憑顏彬在鏡頭底下那些針對陸意的所作所為,陸意敢肯定,綜藝節目播出來後,被群嘲的那個人只會是顏彬,到時候再加上這段錄音........
  說真的,陸意這會兒開始思考顏彬的智商到底在不在及格線以上了。
  發燒的那個人是顏彬的男神,怎麼不清醒的反倒是顏彬?
  陸意在陽台上吹了會兒風,低頭給聞肅發了消息麻煩他注意下網上的動靜,轉頭回去的時候,顧衍還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喝湯。
  陸意隔著落地窗看了他一會兒。
  顧衍穿著一件淺灰色的家居服,袖口鬆鬆地挽著,看上去低頭喝湯喝得很認真,輪廓深邃,面容俊美,一舉一動間,都賞心悅目極了。
  陸意的腦子裡驀然閃過了兩個字:禍水。
  旋即想起了第一次看見顏彬的時候,顏彬拿著筆在顧衍的心口畫畫,還特別非主流地畫了一顆心。
  然後就是陸意坐在講台上,離顧衍很近的時候,站在走廊上的顏彬看他的視線像是著了火。
  最後是顏彬第一個自告奮勇上前去和顧衍演的對手戲。
  不知道為什麼,陸意的理智告訴他這件事和顧衍扯不上什麼直接的關係,但是卻控制不住地開始泛起酸來了。
  他閉了閉眼睛,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高中的時候。
  那時候陸意才和顧衍確定關係沒多久,顧衍身為一中的校草,每天給他遞情書的人不在少數。
  有一回竟然還被陸意直接逮到了告白現場。
  陸意替顧衍有禮貌地拒絕了那個女孩,等到人一走,陸意氣得也想轉身就走,但卻被顧衍拉住手,擁進了懷裡,悶聲發笑。
  「笑什麼?」陸意伸手推他,「我現在正在跟你鬧彆扭,衍哥,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下我的情緒?配合一下我行嗎?」
  顧衍頓時笑得更厲害了。
  陸意都要氣成河豚了,顧衍力氣比他大,想抱他他也躲不開,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連鬧個彆扭的私人空間都沒有。
  顧衍低頭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樂不可支:「阿意乖,你看我什麼時候多看了別人一眼過?」
  陸意被他一親,就忘了自己還在鬧彆扭了,沉默了會兒,袒露心聲:「喜歡你的人好多,我好有壓力。」
  「不用有壓力,」顧衍的額頭抵著他的,兩人四目相對,他的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了陸意的倒影,顧衍眼裡的星光幾乎要滿溢出來,他笑著問,「看見了嗎?」
  陸意十分茫然:「......啊?」
  「我的眼裡只有你,」顧衍的聲音很輕,卻又格外認真,「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有別人。」
  時光流轉,記憶的長河奔湧而上。
  過往的畫面一幕幕閃現,並未褪色半分,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發鮮明。
  那些言語間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情意,暮色四合的傍晚,相纏的呼吸,從兩人身邊劃走的清風,親暱的姿態,在此刻匯聚成星海般的光芒轟然重現。
  顧衍輕柔而堅定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卻又打著轉兒地飄遠了,像是化為了一抹輕煙。
  六年後的今天,暮色四合,蒼穹下信風滑過,穿梭在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間。
  陸意站在與顧衍只相隔一扇落地窗的地方,心口微微地發疼。
  ——如今喜歡你的人更多了,你......還能看得見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能


第18章 18
  陸意推開落地窗走了進去,剛到沙發上坐定,顧衍便偏頭問道:「是誰打來的電話?」
  陸意低著頭:「沒誰。」
  這就是不願意多說的意思了。
  但是剛才落地窗沒關緊,顧衍隱約聽見了陸意說的幾句話——我沒打人,你到底想......那你發吧。
  以及還有接完電話後陸意看他的眼神.....
  綜合猜測一下,這怎麼都不像是沒誰的意思。
  顧衍看了看陸意,確定對方沒有想跟他多提的樣子,於是繼續喝自己的湯。
  陸意坐了會兒,看著像是一直在發呆似的,然後他站了起來:「喝完了就把碗放進廚房吧。」
  說完這句話就上樓了。
  確定他走後,顧衍拿出手機,給於鹿打了電話,於鹿很快就接了:「有事兒?」
  才說有事就找他,沒想到這回真的有事了。
  顧衍抬頭看了眼陸意緊閉的房門,沉默了下,壓低聲音:「去幫忙查查陸意最近是不是惹上什麼麻煩了。」
  說完這句話他停頓了會兒,想到了陸意說的「那你發吧」這句話,他也是混娛樂圈的,對於曝光,發佈一類的字眼都很敏感,這件事不由得他不多想,於是他補充道:「最好是注意下網上的動向,一旦有任何苗頭,就掐死在搖籃裡面。」
  聽完了他的吩咐後,於鹿的心情頗為複雜:「..........」
  沒聽到於鹿的回答,顧衍咳嗽了兩聲:「給個話?」
  「祖宗,」於鹿覺得自己就像是馱了一大捆稻草的駱駝,而有人居然還在不斷地試圖往上加稻草,他揉了揉眉心,語氣十分誠懇,「我親愛的祖宗,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顧衍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的於鹿就開始岔開話題,他皺起眉頭:「什麼事?」
  「咱倆接連打的兩個電話裡面,」於鹿說,「你讓我去辦的,去費心的,都是關於陸意的事。」
  「是啊,我知道,」顧衍的語氣理所當然極了,彷彿沒有意識到任何的不對,「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於鹿簡直都想跳到他面前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了,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你自己難道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還說和陸意是形婚呢!代言的事情算是還他的人情,那你說說,這個算是怎麼回事?難道陸意他自己沒經紀人嗎?」
  於鹿的質問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精準地問到了點子上。
  這件事無論拿到哪兒來說都是說不通的,既然他倆形婚,也沒感情,就算是六年前有過一段,現在六年的時間也都過去了,再深的感情也都該淡了吧?
  更何況結婚這件事兩人都是被迫的,看不出任何一方有自願的傾向來。
  這個姓陸的小妖精是給顧衍下降頭了?是給顧衍吃迷魂藥了?
  距離上一通電話過去才多久?就又趕著讓於鹿繼續關注陸意?這簡直是讓於鹿帶孩子似的!
  顧衍從來就沒這麼使喚過於鹿!
  「他是有,」顧衍笑了下,「那能跟你比?」
  「你別捧我!」於鹿十分清醒,他加班一直加到現在,整個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祖宗,想讓我辦事也行,你先給我個理由。」
  理由......
  顧衍還真說不出一個具體的理由,在於鹿發問的時候,顧衍的腦子裡驀然閃過的是陸意接完電話後,站在玻璃窗外,定定地看著他的那一幕。
  天光黯淡,外面也沒開燈,陸意站在陰影處,維持著一個固定不動的姿勢,就這麼一直望著他。
  顧衍雖然在喝湯,但其實餘光一直控制不住地放在了外面的人的身上。
  不知道為什麼,被陸意那樣看著,顧衍總覺得他的眼神像是......很悲傷的感覺。
  而且緣由是顧衍。
  顧衍以為自己會無動於衷,但心就像是被放到了一杯溫水中似的,隨著陸意的離開而逐漸升溫,最終那熱度讓他自己都受不住了。
  他又想到了陸意昨晚在他懷裡無意識地說的那句話——衍哥......我好想你啊。
  「他昨天說,」顧衍鬼使神差地開口道,「他說他想我了。」
  於鹿:「......」
  於鹿:「?????」
  於鹿問他要的是理由,他轉頭就不著邊地給他撒狗糧?
  顧衍對得起還在為他加班加點的自己嗎!
  於鹿硬生生地差點擰斷一支鋼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火爆脾氣,隱忍地問:「然後呢?」
  「然後他站在外面看我,」顧衍恍惚道,「我覺得他像是想要我去抱抱他.......你怎麼想?」
  咔嚓一聲,於鹿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怎麼想?你問我怎麼想?好問題!」
  於鹿可能是被刺激糊塗了,精神失常道:「那你為什麼不沖上去抱他呢?!」
  「你這人怎麼這樣?」顧衍皺起眉頭,不能理解他怎麼想的,「都說了我和陸意只是形婚,結婚都是被迫的,你為什麼要誘我越界?」
  「我.......」於鹿這回真的被刺激瘋了,一大堆髒話堵在喉嚨裡,像是火山爆發似的,「我他媽.......」
  哪個字在誘惑你?!
  「於嬤嬤,管好你的朝中事務,不要干涉後宮內政,」顧衍做了總結,「你又沒談過戀愛,不要瞎指揮。更何況我和陸意也不是在談戀愛,我們雙方並不互相喜歡。」
  於鹿:「..............」
  你再說一遍???
  你和陸意並不怎麼???
  不互相喜歡就能秀恩愛秀到這種份上???
  這就是你們虐狗的理由???
  好他媽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於鹿的髒話還沒飆出來,顧衍那邊就雲淡風輕地掛了電話。
  然後一條短信發了過來:記得我交代的事。
  於鹿:「………………」
  有了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樣哈?
  作者有話要說:  必須不一樣


第19章 19
  顧衍的猜測是沒錯的,就是有人要搞事情了。
  而且對方還捨得下重金,不知道砸了多少錢在了營銷號身上,還連熱搜都買好了。
  唯一的缺陷是,那人可能腦子有點問題,文案似是而非,毫無重點和邏輯,連像樣點的證據都沒有。
  於鹿準備了十二分的精神去應對這件事,但是他發現這事兒是殺雞用牛刀了,他只用了三分的力氣就把這點火花給擺平了。
  一個小時後,他給顧衍打電話匯報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顏彬......我好像有點印象,」顧衍咳嗽著,坐在書桌後面,「所以他倆撕起來是因為我?」
  「至少大部分是,」於鹿實事求是地回道,「剛開始的海報事件,考試事件,然後又是對戲,但後來可能是因為陸意比他優秀,顏彬就更看不慣他了,我看都是顏彬單方面找茬。」
  據他查到的結果來看,陸意一直都是被動的那方,從來沒主動挑過事兒,只在最後節目快錄完的時候,不知道是怎麼了和顏彬起了衝突。
  顏彬言之鑿鑿,說陸意打斷了他的肋骨,但是連個像樣的照片和傷情鑑定都拿不出來。
  於鹿都有點同情顏彬了,主要是同情他的智商。
  攝像頭底下,就敢這麼囂張,娛樂圈是他家開的啊?
  顧衍安靜了會兒,然後問道:「所有事情全都壓下來了嗎?」
  「那當然,」於鹿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他忙到現在都還沒睡覺呢,「那邊還想再繼續搞事情,我聯繫上了顏彬,以你的名義,他就安分下來了,人家對你可是真愛啊。」
  顧衍愣了一下,於鹿的話從他的腦子裡過了一遍,他第一個想到的還是陸意接完電話後看他的眼神。
  陸意肯定是知道顏彬傾慕顧衍的吧。
  .......所以他才那麼傷心嗎?
  顧衍的心就像是被輕輕地撥弄了一下似的,不由自主地柔軟下來。
  ——為了我。
  他這麼想。
  ——陸意是為了我在吃醋。
  顧衍繼續想。
  在他還沒發現的情況下,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起來。
  「既然壓下來了,那就讓他去道個歉吧,」顧衍說,「給陸意道歉。」
  於鹿:「........」
  半晌沒聽見回應,顧衍:「怎麼?」
  「你怎麼這麼無情,」於鹿揉著心口,「他可是你粉絲,而且人家都有粉籍的,是你粉圈內的大粉,從你出道追到今天,甚至追到娛樂圈裡來了,你......連安撫都不安撫一句?直接讓人家去道歉?」
  他再次真誠地發問道:「顧衍,你和陸意真的是形婚是嗎?」
  偏心偏到這種份上,他還敢跟他說他和陸意並不互相喜歡?
  「這和是不是形婚有關係?」顧衍反問道,「就事論事,就算他不是我粉絲,陸意不是我伴侶,這件事你覺得誰對誰錯?」
  於鹿一下子熄了火。
  主動挑事的都是顏彬,陸意充其量也就是最後反抗了下,現在顏彬還想砸錢黑陸意,到底誰對誰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清。
  「粉絲行為,偶像買單,」顧衍的語氣淡淡的,「這件事起因是我,那我無論如何都不能作壁上觀,如果他不願意道歉,那以後也不必粉我。」
  於鹿:「......」
  不道歉就直接開除粉籍......
  太狠了。
  真的太狠了。
  顏彬怎麼就粉上了這麼個人?
  「行吧,」於鹿嘆了口氣,「我去跟他談談。」
  說完後就掛了電話。
  顧衍隨手拿了本書,坐到了床上,一邊翻一邊等回覆。
  過了會兒,於鹿給他回了消息:【顏彬問你,他憑什麼道歉,他聽說你倆是形婚,對方惡意捆綁你炒作,逼你結婚,他這是為你出了口惡氣,他還問你到底喜不喜歡陸意?】
  顧衍眉頭一皺。
  惡意捆綁他炒作,逼他結婚?
  這是打哪兒來的謠言?
  至於喜不喜歡這件事……
  他決定先回覆這個問題,手指飛速地在屏幕上打字:喜歡不.......
  他想打喜歡不喜歡,跟他有什麼關係,三個字剛打完,鍵盤默認了一行聯想詞在下面,而就在這時,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只可能是陸意。
  陸意不願意跟他說這件事,顧衍是背著他在處理,也不想讓他知道,聽見敲門聲,被嚇了一跳,手機摔了下來,又眼疾手快地接住,手指不小心按上了屏幕。
  而敲門聲也沒停,顧衍顧不得去看屏幕,隨手將其放到了桌子上,翻身下床,去給陸意開門。
  門打開後,陸意站在門外,手裡端著溫水和藥。
  他剛剛洗完澡,身上僅披了件浴袍,樣式保守,捂得嚴實,卻從領口間隙,隱隱露出了鎖骨的線條,溫潤美好,細膩光滑,往上是修長的脖頸,柔軟的輪廓,以及像是氤氳著水霧的鴉睫和烏髮,不知道是用的什麼牌子的沐浴露,他整個人都散發著香甜溫軟的氣息,似是一塊可口的、不斷誘人品嚐的甜點。
  顧衍的視線在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喉結下意識地滾動了一下,旋即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移開了眼睛。
  陸意倒是沒什麼表情,他把水喝藥遞給了他。
  顧衍接過。
  陸意不發一語地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顧衍關上門,吃了藥,手機卻一直嗡嗡地震動著。
  顧衍打開手機一看,視線猝然凝固住了。
  只見他剛才那條錯發出去的消息變成了:【喜歡不得了】
  於嬤嬤:【喜歡得不得了?顧狗!你他媽終於願意承認了!!老子今天加的班就當是送給你倆的新婚禮物了,不用再問爸爸要份子錢了!!!】
  於嬤嬤:【截圖安排上了,發給了顏彬】
  於嬤嬤:【哦,顏彬的世界崩塌了,他哭了,哭得很傷心,他原本一直自欺欺人地以為你倆是形婚來著,但是現在正主蓋章定cp,他沒辦法再騙自己騙下去了】
  於嬤嬤:【他說雖然你們很甜,但是他誓死不做cp粉,他說他要脫粉一個晚上,要專心致志地哭一整個晚上,讓你千萬不要安慰他,沒用】
  於嬤嬤:【........哭暈之前,他讓我跟你說一句,他希望你幸福,但是他永遠都不會祝福你們的】
  於嬤嬤:【噢,多麼感人肺腑的一出大戲,今天晚上算是沒白忙活,這戲看得過癮,精彩=w=】
  於嬤嬤:【臥槽,顧狗?祖宗?你是害羞了嗎?你是嗎是嗎?小星星眨眼.jpg】
  顧衍此時的心情簡直一言難盡,就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似的:【.......】
  他劃到了最上面那條喜歡不得了的信息上面,想要撤回,但是已經晚了,超過了兩分鐘了。
  他揉了揉眉心,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而僅在一牆之隔的次臥裡面,陸意正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但是過一會兒他又掙紮著醒過來,去看看手機有沒有消息。
  顏彬是個極其衝動且沒腦子的人,他說要做點什麼,那肯定是會做點什麼的。
  他讓聞肅去注意網上的動向,那自己肯定不能舒舒坦坦地睡大覺,太沒心沒肺了。
  但是等了半晌,聞肅的消息卻遲遲不來。
  又等了一會兒,手機忽然震動了下,一條陌生消息跳了進來。
  【我是顏彬,對不起】
  陸意打了個哈欠,困得淚眼朦朧,他看著這條信息,過了會兒,面無表情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後又回頭看了第二遍。
  他好像不是在做夢,也沒瘋。
  陸意於是又看了第三遍,一個字一個標點符號地看,唯恐自己漏掉了什麼。
  看到第三遍,確定這是一條道歉短信而不是威脅勒索的短信的時候,陸意的腦門上,緩緩地浮現出了一個有如實質的問號。
  而此時,第二條短信接連而至。
  【全世界最好的男人跟你結婚了,你一定要照顧好他,好好愛他,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陸意:「......」
  陸意:「..........?」


第20章 20
  那天晚上陸意睡覺的心情頗為複雜。
  顏彬太反覆無常了,一會兒說要搞死他,一會兒說對不起他........
  陸意懷疑顏彬的傷勢是不是影響到了腦子。
  聞肅把陸意帶出來的時候,陸意還不知道要去幹什麼。
  「就是去見一個品牌經理,」聞肅的語氣很輕鬆,「你不必有壓力,別人就是看看你而已。」
  到達地方後,陸意抬眸看了眼,發現是一家西裝店,店名是GS,店內的裝潢很精緻,透明的櫥窗內放置著幾套手工西服,燈光灑落,剪裁完美,質地柔軟。
  一路進去,牆壁上掛著壁燈,空氣中散發著輕淺的雨林氣息,立式衣架上面掛著衣服,展覽櫃裡面放著袖扣,領帶夾,金光閃閃,光芒璀璨,各式各樣的,讓人目不暇接。
  陸意偏頭看了看,視線滑過幾套西裝上。
  一個藍眼睛的外國人出來跟他們接洽,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
  聞肅和陸意跟著藍眼睛走進去,走過了展覽區,一直走入了設計室外面的休息室裡面。
  休息室裡面坐了四個人,都是男人,長相各有特色,但綜合評價,就是帥,幾個帥哥擠在一間休息室裡面,頓時讓這個小小的屋子蓬蓽生輝起來。
  陸意安靜地坐了過去,聞肅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就走了出去。
  坐在陸意右手邊的一個男人可能是無聊,也可能是緊張,湊過來搭話道:「你也是來面試的?」
  聞肅說得很含糊,可能是怕陸意落選,有心理落差,想讓他放鬆地過來,但一路走過來,陸意心裡差不多有數,知道這是來面試來了,聞言,點了點頭。
  「這個面試難度太大了,」男人搖了搖頭,「光是我看見的,一上午都已經被刷下了六七個了。」
  陸意沒見過那六七個人,說不定也是別人的能力不夠,不一定就一定是品牌方的要求過高,他現在還什麼都不清楚呢,於是不便妄加評論,於是問道:「那能請問一下,有負責人告訴我們要求嗎?」
  男人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憑運氣?上一個被刷下來的人是汪桐。」
  陸意的眼裡劃過一絲驚訝。
  汪桐,近幾年躥紅的流量小生,身價高得一批,前段時間剛上映了一部電影,第一天票房就破了一億,其中百分之七十的票房全都是他的粉絲扛起來的,當時都上了熱搜。
  他的粉絲購買力是真的驚人。
  再加上營銷得好,發展到今日,他的身價只漲不跌,已經隱隱有了爆紅的趨勢,雖然跟顧衍還是不能比,但在同期中已經算是佼佼者了。
  而且他也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會的草包,他很對得起他的粉絲們,唱跳都很優秀,演技這幾年也愈發地精進了。
  連......汪桐都被刷下來了?
  GS到底想幹什麼?
  本來沒覺得有什麼的陸意,終於後知後覺開始緊張了。
  他之前就琢磨過自己的困境,這個月已經過去了大半,綜藝錄製的費用只結了一半,錄製完後結另外一半,但他只是個學員,能拿到的錢也不多,他媽還在療養院躺著,一個月需要兩萬的保底費用。
  而且他這個月在顧衍家住了都快小半個月了,他不想欠他什麼,給錢顧衍肯定不會直接要,那就得送等價值的禮物。
  這都是不小的開銷,而他基本上沒什麼存款,銀行卡里常年餘額都是四位數。
  就算聞肅不給他新的工作,他也是要找他的。
  去工地搬磚都行,只要能賺到錢。
  現在機會送上門了,他自然不願意錯過。
  休息室裡面靜悄悄的,然後陸續一個又一個地被叫出去。
  只要相中了合意的,就不會有新的人過來。
  但是陸意坐著等了半個小時,在他前面幾個人都進去了,出來後就直接走了,但還是有新的一輪人進休息室等待。
  放眼望去,還都格外眼熟。
  全都是經常能在雜誌外封,各種時裝秀,還有微博熱搜上看見的人。
  陸意先開始那一陣還挺緊張,但不知道是不是緊張過頭了,他開始淡定起來。
  輪到陸意的時候,他跟著工作人員走進了設計室裡面。
  設計室裡面只有兩個人,兩個人正在用英文低聲爭辯著什麼,一個人的頭髮是淺棕色的,另外一個人的脖子上紋了一個奇異的紋身。
  淺棕色抬起手,做了個stop的手勢,旋即漫不經心地抬頭看來,當看見在門口站定的陸意後,他的眼神奇異地一頓,旋即,像是一個花骨朵慢慢地開出花來似的,他的眼神一寸寸地變亮,最後已經定格到了驚訝和欣喜交織上了。
  進來的男人長得很好看,皮膚白,五官也極其俊秀,細腰窄肩,雙腿筆直而修長。
  但這不是吸引淺棕色的地方,最吸引他的地方是那個人的眼睛。
  ——很純淨,就像是一汪淺淺的湖泊,彷彿有陽光折射其間,投下了細碎的光斑,漂亮得讓人連呼吸都忘了。
  自然,乾淨。
  這一瞬間,淺棕色的心狂跳起來,一種震顫從心底油然而生。
  直覺告訴他,是這個人了,就是他。
  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和他做衣物設計的時候一樣!
  「你是......」淺棕色趴在桌子上扒拉著東西,那張桌子上什麼都有,粉筆,軟布,尺子,鉛筆,剪刀,他費勁地扒拉出一張紙,看著上面的字跡,普通話並不十分標準,「你是陸意?」
  陸意點點頭,微微一笑,毫不怯場:「你好。」
  淺棕色轉頭跟刺青男興奮地幾里哇啦著什麼。
  陸意小時候有過出國經歷,英文很好,毫不費力地就聽清楚了他們的對話。
  總結一下,大概是這個意思:
  ——這個人好漂亮!我從來就沒見過長得這麼精緻的男孩!他簡直符合我心中對品牌代言人的完美想像!
  ——不,大衛,你不能靠第一眼來決定一切,我覺得我們還是得慎重考慮.......
  然後兩個人接下來就開始爭吵了,期間夾雜著一些俚語,陸意沒太聽清。
  不過爭吵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大衛走過來,拿了軟尺,問陸意:「介意我量一下嗎?」
  陸意搖搖頭,然後便順從地張開雙手。
  記錄下了尺寸後,大衛又十分興奮地把數據給刺青男看,說陸意的身材是完美的。
  但刺青男皺眉看向陸意,不置可否。
  兩人輪流問了陸意幾個簡單的問題,平時的興趣愛好啊,對西裝有沒有瞭解啊,知不知道GS的發展史之類的。
  陸意用英文對答如流,兩個人在發現陸意會說英文後眼裡閃過了一絲讚許。
  在回答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陸意的態度十分謙卑:「I don't know at the moment, but within three hours of you asking this question, I'll be able to recite it backwards.」
  ——目前我不知道,但是在你們問完這個問題的三個小時內,我就能倒背如流了。
  大衛顯然很滿意很喜歡陸意,但是刺青男對陸意卻興致缺缺。
  兩個人意見不能統一,於是先暫時待定,但陸意出門後,大衛就直接把剩下的人全都遣散了,態度很明確。


第21章 21
  出去的時候,聞肅已經有事先離開一步了,陸意路過服裝區,偶然間看見一套西裝,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套銀灰色的西裝,挺括帥氣,剪裁線條流暢,面料看著也很舒服。
  看見這個西裝的第一眼,陸意的腦子裡就浮現出了顧衍穿上這套衣服的模樣。
  要不然就買下來,然後等月底搬出去的時候送給顧衍?
  售貨員看見他似乎有意向,趕緊上前來介紹:「這款西裝是經典的商務款,非常適合正式的場合穿,請問你是打算給誰買呢?」
  陸意頓了下:「給......給一個朋友買。」
  售貨員微笑起來:「挺好的呀,你是就喜歡這個款式嗎?要不要多看幾款?我們新上市的新品都還挺不錯的。」
  「不用了,」陸意向來相信自己的第一眼,他沒有猶豫,「就這套吧。」
  選好了尺碼,付完錢,正打算出門的時候,店外面進來了一個人,人還未進門,聲音便先一步響了起來,毛毛躁躁的。
  「我知道我知道,那就這樣——」
  那人剛掛完電話,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一看見陸意,眼神便直了:「唉?」
  陸意正打算離開,一看見來人,也愣在了原地。
  「陸意?你過來.......買衣服嗎?」顏彬看了看陸意手上提著的袋子,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陸意還沒說話,售貨員便否認道:「這位先生是來參加代言海選的。」
  陸意點了一下頭,他不願意招惹他,態度不冷淡也不熱情:「是。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沒想到他還剛走過顏彬的身邊,就被顏彬拉住了胳膊,他眉頭皺了一下:「等等,你來參加海選?」
  「嗯,」陸意面無表情,「有問題嗎?」
  「我們家挑.......」顏彬剛說完三個字,趕緊改口,「這個品牌挑代言人挺苛刻的,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被選上?」
  對方的態度有點奇怪,不像是想要挑釁,也不像是要找茬,與之前錄製綜藝的時候相比較,儼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陸意想起前兩天看見的顏彬發給他的消息,實在是不知道這個小少爺想幹什麼,有點頭疼,開口敷衍道:「還沒,待定中。」
  「待定?你被大衛待定了?」顏彬的眼睛睜大,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感嘆,「哇哦,牛逼啊。」
  陸意眯了下眼睛:「你怎麼知道是大衛?」
  「只能是大衛啊。大衛負責設計,他一向隨心所欲,特別相信命中注定,他覺得挑選品牌代言人就像是挑選靈魂伴侶一樣,要第一眼就能讓他覺得震撼的。但是傑姆斯負責銷售這一塊,他要為長遠考慮,一般會比較慎重,流量,商業價值,咖位,人設,這些才是他要考慮的重點。」顏彬十分熟稔地隨口分析,「你能讓大衛待定你,基本上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大衛自打做設計師以來,就從來沒遇見過中意的,能夠讓他心甘情願為其設計衣服的人。接下來因為理念不同,他倆肯定會吵個天翻地覆。」
  陸意的軟實力不夠,這是看得見的,傑姆斯的確不願意冒這個風險,不然就會直接當場把陸意簽下了。
  陸意沒說話,若有所思。
  「但是最後的結果大概率都是大衛贏,」顏彬笑了起來,露出一口亮閃閃的白牙,晃人眼睛,「陸意,你想不想讓這個結果提前一點?」
  陸意聽出他話中有話:「你想幹什麼?」
  「算是我欠你的,」顏彬十分誠懇地道,「為了錄綜藝時候的針鋒相對而對你道歉。」
  這兩天時間他也冷靜下來了,對顧衍脫粉是不可能的,脫一晚上的粉就已經快要了他的命了。
  顧衍是在低谷期讓他重新看見光的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脫粉。
  既然結婚是板上定釘的事實,既然顧衍喜歡陸意喜歡得不得了,那飯隨愛豆,他也要學會接受陸意。
  顧衍跟他已經說過了,他聽說的那些都是謠言,不存在什麼逼婚,不存在惡意捆綁炒作。
  那麼這一切都是顏彬自己的錯,是他道聽途說,自以為是了,還好沒釀成什麼大禍,否則他都沒臉再混煙火的粉圈了。
  上次的事情已經給陸意和顧衍留下了壞印象了,他現在必須得找補回來。
  陸意十分不能理解地看著顏彬。
  原來那兩條短信還真不是他發瘋,也不是被奪舍了。
  但不知為何,陸意總覺得他似乎誤會了什麼,所以才會交代那麼多東西。
  「不用,」陸意拉上口罩,拿好了西裝袋子,他不喜歡欠別人人情,而且這件事也沒什麼,顏彬既然道歉了,不主動挑事了,那也就過去了,「如果結果是注定好的,那麼早一點晚一點對於我來說沒什麼區別,謝謝你的好意。」
  他剛要離開,手腕卻又被顏彬攥住了,顏彬年紀小,被人當著面直接拒絕,很容易被激起少年意氣來,他的聲音拔高:「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售貨員忙上前想要拉住他,但是卻被顏彬甩開了。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本事?」顏彬撞了一下陸意的胳膊,「我跟你說,你少瞧不起人!你知道傑姆斯是誰嗎?他是我叔叔!」
  陸意:「我沒瞧不起你,只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顏彬便大聲地打斷了他:「誰求我幫忙不是上趕著求的?你這人怎麼這樣?你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不給我面子!」
  陸意:「.......?」
  所以顏彬的腦回路是......婉拒就等於看不起不給面子?
  顏彬驀地把陸意的手腕一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今天非要給你露一手!」
  說完後他就衝著後台去了,售貨員在後面追著喊:「唉,顏小總!您的正事還沒辦完......」
  陸意簡直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他在原地愣了足足五秒鐘,才拔腿追上去,但是設計室的門卻被從內鎖上了。
  屋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在外面根本就聽不出來裡面的動靜。
  陸意在外面只覺得自己要炸了,他知道顏彬衝動,但是沒想到他能衝動成這樣。
  陸意在門外轉了幾圈,著急得都想拍門進去的時候,門忽然開了。
  顏彬從裡面走了出來,揚著下頷,高傲得就像是一隻不可一世的孔雀似的:「不用感謝我,你以後對我男神好一點就行了!」
  大衛拿著合同走出來,對著陸意微笑,眼睛裡閃著孩子般純粹的興奮:「Good cooperation, Mr Lu.」
  ——他手上拿著的不是之前約定好的普通合同,而是終身代言合同。


第22章 22
  半個小時後,陸意面無表情地坐在了一家西餐廳裡面,對面坐著顏彬、大衛,和傑姆斯。
  他知道現在的這個場面很神奇,但它就是發生了。
  這個飯局還不是由大衛牽的頭,而是由顏彬牽的頭。
  顏彬低頭拿著酒杯,像是掙紮了許久,才舉起酒杯來,聲音低得跟蚊子哼哼似的:「我既然幫了你,那咱們就兩清了吧?」
  模樣帶著點傲嬌,但也透著點不自在,估計是不經常做這種事。
  陸意有些微妙的牙疼,他沉吟了幾秒鐘。
  顏彬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具體表現為他想做的事情就會不顧一切地去做,比如說找他茬,雖然目前陸意還不清楚他為什麼態度會陡然轉變,但是這個不太重要,反正顏彬總是時不時地發瘋,再比如說他想感謝陸意,就不顧陸意的反對,非要強硬地攪和進來,還要逼著陸意領他的情。
  陸意現在算是摸清楚顏彬的套路了。
  如果這杯酒他不接,顏彬估計就又會在線發飆。
  「嗯。」陸意舉起酒杯,與他的輕輕碰了碰,「兩清了。」
  過了會兒,陸意又開口道:「打人也是我不對,那天情緒不太好,抱歉。」
  顏彬倒是沒想到他會提這茬,一時愣了下,神色莫名地看向陸意。
  他從小到大都是含著金湯勺長大的,想要巴結他的人不計其數,沒有人能讓他低頭服軟,這回是特殊,顧衍是他的光,他的指路燈,他破開了他的混沌,讓度過了最為迷茫的那段時間,他願意為了顧衍而破例。
  以往跟他道歉的人很多,但那都是被迫的,或者帶著討好討饒意味的。
  而像陸意這麼誠心的,是頭一位。
  說來慚愧,他當混世魔王當慣了,牢牢地護著自己的金剛心,別人都以為他沒心沒肺,但他卻一眼能分辨得出別人有沒有心。
  就像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在壞人靠近的時候滿是防備,而在好人靠近的時候露出微笑。
  顏彬定定地看向陸意。
  陸意低著頭正在吃飯,眉目如畫,眼尾的那顆小淚痣嫣然靡麗,側臉弧線柔軟又乾淨,這種面相實在是讓人很容易生出好感來。
  那.......他當初是怎麼看陸意不順眼來著的?
  顏彬呆了會兒,想了想,想到了他倆第一次見面時簽名的海報,好像是從海報簽名那會兒開始的,因為之前那些謠言,所以他看不慣陸意。
  但現在不一樣了。
  顏彬鬼使神差地湊到陸意身邊,迫不及待地順桿子往上爬:「那既然咱倆冰釋前嫌了,你能幫我要一張顧衍的親筆簽名嗎?」
  陸意的筷子一頓,語氣淡淡的:「可以。」
  「我想要特簽,」聽他答應,顏彬眯著眼笑起來,「能讓顧衍給我簽一顆心嗎?然後寫句話,我是你的光,To小彬彬。」
  陸意沉默了幾秒鐘:「我儘量吧。」
  「還有還有,」顏彬隨手拿出一個胸針出來,胸針是紅寶石的,璀璨發亮,「這個是我給顧老師準備的禮物,也請你一併送給他,當作是賠禮道歉,以後我一定做一個合格的粉絲,再也不窺探男神的私生活了。」
  賠禮道歉......私生活?
  陸意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他接過了紅寶石胸針,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倆私底下也有聯繫啊?」
  顏彬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莫不是因為顧衍?
  顏彬的臉上滿滿的莫名其妙。
  顧衍和陸意感情那麼要好,顧衍親口蓋章承認的,怎麼陸意好像渾然不知顧衍找他的事情?
  「有啊,」顏彬順口道,「我問他是不是喜歡你,他給我發微信消息回覆來著......」
  陸意的心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顏彬這話對於他而言太刺激了,他緩了會兒,穩住聲音:「他說什麼?」
  顏彬眨了眨眼睛:「他說......」
  「哎!」大衛打斷了他們的話,操著笨拙的普通話道,「你們怎麼只聊天,不吃、吃東西?」
  他轉向陸意,和顏悅色地道:「是不是,菜品不合胃口?」
  餐廳是大衛定下來的,據說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家餐廳。
  明明是四個人的飯局,但是從頭到尾只有陸意和顏彬兩個人在說話,而且說的還是另外兩人都不太熟悉的普通話,著實稱不上禮貌。
  「不,」陸意微笑了一下,趕緊收住話頭,「食物的味道很好,我很喜歡。」
  一直到這頓飯結束,陸意和顏彬都沒有再說話。
  回去的路上,陸意一直都在想顏彬的話。
  顧衍給顏彬發消息了,顏彬問他喜不喜歡陸意......
  這個對話會是發生在什麼時候呢?顏彬又為什麼會突然態度發生轉變呢?
  那天顏彬給陸意打電話的時候,陸意是站在陽台上的,和顧衍很近,隨後就是一個上樓的功夫,晚上顏彬就給他發了道歉的短信,今天見了他,還這麼殷切,陸意自己沒做什麼,那肯定有人在裡面橫插了一腳。
  再結合顏彬的話......
  陸意的心跳得很快,他隱隱有了一個猜測——會不會是顧衍跟顏彬說了些什麼呢?
  是為了他嗎?
  那句問話的答案是什麼呢?
  顧衍還......喜歡他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題我不會,讓衍哥來回答吧


第23章 23
  陸意還沒回到家,就接到了於鹿的電話,說是配合宣傳部那邊的工作,得讓他去給顧衍探個班,為宣傳部那邊積累下素材,發一波兩人的營業照片。
  陸意自己也知道自他和顧衍結婚後,兩人的營業照片少得可憐。
  於是他中途變了道,去了於鹿發給他的地址。
  顧衍在拍戲,地址在一個影視城,陸意趕過去的時候,還帶了一些點心、綠豆湯之類的食物。
  拍攝基地裡面,顧衍是男一,有專屬的休息室,陸意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了過去。
  於鹿帶著一個攝像師走過來,拍了陸意的兩張照片,給他手上帶著的禮盒做了特寫,就差沒在照片上直接寫上「營業」這兩字了。
  陸意坐著有些無聊,隨口問道:「衍哥在拍什麼戲啊?」
  「一部現代職場劇,」於鹿一邊看照片一邊回道,「在收尾了,今天是補拍幾個導演覺得不滿意的鏡頭。」
  陸意噢了聲,拿過一本書隨手翻了兩下。
  攝像師又對著他咔嚓咔嚓地拍著。
  陸意渾身都不太自在,在攝像機懟著他拍的情況下,有一種很濃的作秀的感覺。
  他於是又把書放下了。
  「小陸啊,」在一旁支著下頷坐著看他的於鹿冷不防地開口道,「你待會兒能跟顧衍稍微親密點嗎?」
  「啊?」陸意茫然地偏頭看他,眼裡滑過一絲不知所措。
  他的眼神乾淨透徹,像是溪水浸過的寶石似的,讓於鹿乍然間生起一股「我是不是在帶壞孩子」的錯覺。
  「就.......」於鹿帶顧衍帶習慣了,顧衍那個狗逼讓他跟著臉皮也變厚了,毫無節操這種玩意兒,現下面對陸意,他不知為何竟有點不好意思,聲音也跟著幹巴巴起來,「抱一下,挽個胳膊什麼的?」
  陸意有一會兒時間沒說話。
  這個態度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不親密也行,」於鹿趕緊救場,「你倆只站在一起也可以。」
  陸意的表情果然放鬆了一些。
  沒等一會兒,拍攝結束,顧衍就過來了,陸意拿著準備好的點心盒子還有綠豆湯給顧衍,動作有點匆忙。
  顧衍似是沒想到他會過來,眼睛微彎,但陸意的身體剛一讓開,顧衍就看見了蹲角落裡抓耳撓腮卡角度的攝像師,那一點上揚的弧度立刻便被凍住了。
  陸意唯恐角度沒卡好,兩個人顯得不夠親暱,於鹿還要讓他再來一次,加上更加親密的動作,於是急忙偏頭看向攝像師,問道:「拍好了吧?」
  攝像師抓了抓頭髮:「還行。」
  顧衍的臉色更冷了幾分。
  在場唯一清醒的人於鹿冷眼旁觀著這一幕,為陸意的情商點了根蠟,但是他壞,他什麼都不說。
  剛剛結束完工作,顧衍此時有點累,坐下來就開始吃東西。
  點心和綠豆湯都是陸意親手買的,看著顧衍喝,他忍不住問:「味道怎麼樣?」
  顧衍頭也沒抬,學了攝像大哥的回答:「還行。」
  過了一會兒,陸意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寶石胸針出來,遞給了顧衍:「這個送給你。」
  給他的禮物?特地給他買的?
  顧衍眉頭一挑,接了過來,看了兩眼,嘴角上揚,聲音也柔和下來:「挺好看的。」
  然後就聽見陸意補充道:「好看就行,這是顏彬送給你的。」
  室內的氣氛霎時凝固了。
  正在拍攝的攝像大哥莫名覺得屋子溫度都降了兩分,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擺弄機器的動作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被波及。
  坐在兩人身後的於鹿喉嚨裡溢出一聲笑來,但又旋即被死死地憋住了,他低著頭,認真地看著手機,用手撐著嘴巴,借由這個動作不讓自己狂笑出聲來。
  顧衍繼續吃著東西,只是動作更慢了。
  陸意在旁邊看著他吃東西,一直守著他吃完後,他才問道:「你現在有時間嗎?」
  顧衍的語氣冷得像是結了冰:「你還有什麼東西要給我?」
  「有的,」陸意拿出一張卡片來,這是顏彬特地給他的,說是讓顧衍簽特簽就簽在這上面,方便他保存,他遞給顧衍,「顏彬說讓你給他簽個特簽。」
  顧衍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接過了卡片,頓了會兒,輕輕吸了一口氣,才拿過筆,連問都沒問陸意內容是什麼,直接落在了卡片上就打算開寫。
  「顏彬說,讓你簽To 顏彬同學,」陸意目不轉睛地看著顧衍握著的筆,「內容就寫,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是你的光。」
  顧衍的筆一頓,抬了下眼眸,看著陸意。
  陸意仍看著他的筆:「......最後一句話可寫可不寫,看你的心情。」
  顧衍的眼裡終於浮現出一絲笑意來。
  「簽這個?」他收斂好表情,聲音恰到好處地帶上一絲遲疑,「他真是這麼說的?」
  「是、是啊,」陸意不敢跟他對視,結巴道,「有什麼問題嗎?他,他的原話就是.......就是這麼說的。」
  越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小。
  「嗯,」顧衍低著頭,慢條斯理地道,「沒什麼問題。」
  陸意又盯著他的筆,顧衍簽了給顏彬同學,寫完這四個字後頓了頓,陸意等得都著急了,才看見顧衍繼續往下寫,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簽完了。
  顧衍沒寫「我是你的光」這句話。
  陸意忍不住有些小雀躍,嘴角上揚著,像是想微笑似的,但是又立刻抿住了唇角,很輕地清了清嗓子。
  像是怕顧衍突發奇想又想繼續寫下去似的,陸意裝作自然而然地伸手過去,拿過了那張卡片:「那我就先替他保管了。」
  顧衍看著他,嘴角無言地勾了一下。
  ——在顧衍的手機裡,半小時前顏彬發來了一條微信:【顧老師,我拜託了陸意拿卡片給你簽名,你一定要簽完整哦。To小彬彬,我是你的光!這張卡片比較特殊,是專門定製的,簽黑色的字會比較好看,剛才忘記囑咐陸意了,請您儘量用黑筆簽,愛心.jpg】
  什麼好好學習,什麼天天向上,半分影子都看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今天的更新


第24章 24
  到了午休的時間,可能是因為上午拍攝的戲太過於耗費心神,所以下午的時候,導演讓全場休息半個小時再開工。
  顧衍躺在單人床上面小憩。
  陸意坐在他身邊,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走了,但是一直待到現在,也沒人跟他說過可以走。
  他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見於鹿和攝像大哥在角落裡嘀嘀咕咕的,說什麼也聽不太清。
  陸意等了會兒,等著於鹿和攝像大哥說完了話,於是趕緊走過去,放輕了腳步,小聲地道:「照片拍完了是不是?那我能不能......」
  「著什麼急呀。」這倆人相處太有意思,陸意在顧衍身邊的時候,顧衍和平常就不太一樣了,於鹿只覺得新鮮,想要多看會兒戲,再說了,顧衍從頭到尾可沒放人的意思,要是一覺醒來,發現人不見了,指不定要找他們算賬。
  於鹿眼睛眨都沒眨一下,「你看看你們結婚後,網上能搜出什麼同框照片來?捆綁炒作的風波可都還沒過去,好不容易能夠營業一次,不多囤點照片嗎?」
  陸意:「......」
  好像找不到什麼可以反駁的話。
  陸意於是又坐了回去,拿出手機跟聞肅商量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GS的終身代言合同算是敲定下來了,過兩天就可以去拍廣告,至於費曲的那部校園劇,陸意想了很多天,還是決定去試試。
  人總是要往前走的,不至於困死自己。
  這些天也在和聞肅商量這件事,但是那部校園劇的準確試鏡時間還沒敲定下來,所以現在正在等通知。
  商量完了後,陸意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顧衍的身上。
  顧衍的相貌英俊而帶著點侵略性,但在沉睡時,侵略性又會被溫和沉靜所取代,他的鼻子英挺,嘴唇很薄,五官組合在一起,十分賞心悅目。
  陸意打了個哈欠,慢慢地趴了下來,趴在了床邊。
  屋內開了空調,溫度不冷也不熱,陸意趴下來後,距離顧衍很近,甚至都能感受得到他的體溫,帶著薄荷的清香。
  陸意摸出了一顆糖來,放進了嘴裡,繼續趴著看著顧衍,沒過一會兒,他便覺得眼皮變得沉重起來。
  正是夏末,炎熱的高溫還未完全散去,窗外傳來一聲又一聲的蟬鳴,有氣無力,彷彿也知道夏天快要結束了,陽光透過窗戶爬了進來,在地上投下不規則的光格。
  空間有限,兩人一趴一躺,空氣裡纏滿了靜謐。
  於鹿拉住攝像大哥,給他使了個眼色,攝像大哥會意,立刻舉起了相機,咔嚓咔嚓拍了幾張照片。
  按理說陸意趴著睡,這個睡姿並不是一個讓人舒服的睡姿,但陸意卻趴得很舒服,睡得很沉。
  直到有人把他抱起來,放到床上的時候,他也毫無知覺。
  熟悉的薄荷味是他最好的安神劑。
  顧衍低頭看著陸意,拿了一條小毯子,蓋到了他的身上。
  陸意側躺著,習慣性地蜷縮著。
  攝像大哥拍素材拍完了,正坐在一邊休息。
  於鹿見狀,湊過去問:「待會兒他醒了就讓他走?」
  陸意早就想走了。
  「走?」顧衍眯了下眼睛,「他晚飯吃了嗎?」
  現在才下午一點半。
  於鹿滿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表情:「現在吃晚飯是不是太早了?」
  「嗯,是有點早,」顧衍漫不經心地道,「那就讓他晚上再吃。」
  於鹿:「.........」
  所以你要以他沒吃晚飯這個站不住腳的理由把人留到晚上??
  不想讓人走就直說......怎麼這麼騷!
  午休完就得開工了,顧衍還得去補拍鏡頭,但還未出休息室的大門,門便被人敲響了。
  床上睡著的陸意身體動了動,在門還未來得及敲第二下的時候,顧衍飛速地開了門。
  站在門外的是導演,愁眉苦臉地看向顧衍,抬腳就想進來:「顧衍我跟你.......」
  他話才說了一半,顧衍便拉住他的胳膊往外面一帶,十分順溜地關上門,聲音很和氣:「您有什麼事直說。」
  導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滿腦門的問號:「這、為什麼不進去說?」
  「家屬在裡面睡覺,」顧衍客氣地道,「不太方便被打擾。」
  「噢,」導演想了想,轉過彎來了,「噢!」
  「是這樣的,」導演沒計較這件小事,想起自己的煩心事,三言兩語將其說清楚了,「下午出了點狀況,男二號的身體出了點問題,送去醫院急救去了。」
  顧衍:「人沒事兒吧?」
  「沒事倒是沒事,是老毛病了,」導演摸著自己的光頭,愁得連最後幾根頭髮都在風中飄搖,「有個問題是,今天是租場地的最後一天了,加班加點也得把東西全都給搞完,但是他有幾個鏡頭需要補拍一下,而他的人現在在醫院......」
  在午休的這半個小時裡,想必導演已經想過各種辦法了。
  但如果真的沒想到辦法,這時候應該和製片人一起急得跳腳才對,過來找顧衍是於事無補的。
  顧衍心裡門清兒,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於是只能順著他的話往下爬:「這麼說,只能找替身上了?」
  「哎對,」導演就像是等著他這句話似的,眼裡驀然閃過一絲亮光,他搓著手,小心翼翼地道,「我們目前缺一個替身。」
  「啊,」兩人之間的高度隔了一個台階,顧衍低頭看他,姿態懶散地抱著手,重複著他的話,「我們缺一個替身。」
  導演的視線慢慢地轉移到了休息室的門上,清了清嗓子,豁出這張老臉了:「那什麼,我看你家屬就挺合適的。」
  顧衍的眉頭一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煩煩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星空下的林靜恆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5章 25
  陸意被人從床上叫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還挺混沌,他剛剛睡醒,睡眼惺忪,鴉睫低低地垂著,俊秀的臉上是滿滿的狀況之外。
  導演給他講戲的時候,他反應遲鈍地點著頭。
  顧衍不動聲色地塞給了他一顆糖。
  陸意眼睛一亮,眼裡只有薄荷糖,他從顧衍的手心裡撈了過來,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裡,等抓完了後他才來得及去看給他糖的人,順著手臂往上去,是一張淡漠的側臉,眉眼英俊鋒利。
  陸意愣了下,旋即,一點又一點地將薄荷糖攥緊了,他低下頭,嘴角忍不住上揚,眼裡偷偷地露出一點零星的笑意。
  攝像大哥表情麻木地蹲在一邊拍著他倆,心態從「他們肯定是表面夫夫」到「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像啊」再到「臥槽我一個大男人居然也他媽的覺得他們有點甜」,其中轉變,不足為外人道也。
  於鹿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也沒影,走之前囑咐攝像大哥可勁地拍,不把儲存拍爆不用回去見他。
  那邊導演終於給陸意講完了戲。
  陸意要做替身的是男二薄哲,一個商業間諜,被派遣到男主岑和風身邊當臥底,竊取商業機密,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薄哲打聽出了岑和風喜歡漂亮的男人,於是就想使一出美人計,迅速拉近跟岑和風之間的距離,哪怕是以床伴的身份留在他身邊都行。
  岑和風一直吊著他,態度曖昧,若即似離,在幾個回合後,薄哲主動想湊上前去獻個吻,但卻被岑和風拒絕了,旋即他笑吟吟地掐著薄哲的下巴,問:「是誰派你過來的?」
  就是這麼一個場景。
  按照導演的說法,之前那個男二演得像塊木頭似的,根本不合格。
  所以需要補拍這麼個鏡頭。
  陸意聽完這齣戲之後簡直瞠目結舌。
  他以為只是普通的救場,以為只是做個普通的替身,但萬萬沒想到居然要補拍這種......這種戲份!
  而且最關鍵的是,前面兩人互相周旋的重要場景也已經過了,需要補拍的戲就從男二下定決心開始正兒八經地勾引男主開始,一直到湊上前去獻吻那個地方結束。
  陸意的側臉和原來的男二很像,等會兒拍的時候會做一定的處理,只拍部分的身體。
  他此時想掉頭就走的心情都有了。
  讓他去摸一下顧衍的小手他都不敢,現在要當著全片場人的面演勾引顧衍的戲份?
  鬧呢?!
  給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啊!
  但是答都答應了,這時候也不好反悔,陸意正打算想開口跟導演說給他點時間準備,調整下心態的時候,導演便先他一步笑眯眯地開口了:「你倆都結婚了,這麼點戲對於你們來說肯定手到擒來,是吧?」
  陸意還能說什麼呢:「..........」
  「對,」陸意咬著牙,打腫臉充胖子,「太......簡單了。」
  陸意被推到了化妝室裡面化妝,化仿妝,把他照著原來的男二化。
  化妝師給他化妝的時候,笑著道:「你這個妝可是我化過的最難的妝了。」
  陸意沒反應過來:「啊?」
  「別人都是顏值不夠,化妝技術來湊,但是在你這兒就反過來了,」化妝師為他打粉,輕聲道,「原來演你這個角色的老師還沒你長得好,你太好看了,得稍微修飾一下。」
  雖然說是修飾一下,但其實等到妝化完後,陸意走出去時,仍然輕而易舉地俘獲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陸意才二十五,年紀不算大,平時就沒怎麼穿過西裝,如今第一次穿,霎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皮膚雪白,頭髮烏黑,五官俊秀,眼尾的那顆小淚痣將他的氣質點綴得靡麗又清豔,身上穿著的白襯衫規規矩矩地系到了最上面那顆鈕子,衣領翻折,露出了半截脖頸,襯衫的下襬隱沒在了黑色西裝褲裡,束得腰身極細,往下是一雙筆直的長腿。
  察覺到其他人投來的視線,陸意不自在地偏了下頭。
  顧衍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鐘,眼裡極快地閃過了一絲火,但又旋即被不動聲色地滅了下去。
  演員就位,開始拍攝。
  陸意坐在顧衍的身邊,迷離的燈光曖昧地灑落下來,鋪陳了兩人一身,就連空氣裡都纏繞著若有似無的熱意。
  這一場戲,在行動上佔據主導地位的人是薄哲,但在心理上佔據主導地位的人是岑和風。
  陸意要從薄哲被岑和風吸引,真正地想勾他的時候演起。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鼻端傳來隱隱約約的薄荷清香,那是因為兩個人的距離隔得太近了的緣故。
  「岑先生,」陸意的手從沙發背後一寸寸地挪過去,沒去看顧衍,自顧自地唸著自己的台詞,「我發現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顧衍端著酒杯,唇瓣被清酒浸染,沾上了酒的醇香,變得濕潤起來,他依舊端坐著,就連姿勢都沒發生半分變化,聞言只是淺笑,什麼也不說。
  陸意的手終於艱難地挪到了顧衍的肩膀旁邊,下一步就該搭上去了,但他頓了頓,手指才猶疑著攬住了顧衍的肩膀,體溫隔著薄薄的襯衫傳遞到了他的手心,又緩緩地順著手臂蔓延到心口。
  ——原來抱住顧衍是這樣的感覺。
  這個心思才堪堪閃過一瞬,陸意又很快將其甩掉。
  這是在演戲,要心無雜念,否則對不起演員這個身份。
  陸意偏頭湊過去,離顧衍更近,呼吸都要噴灑在顧衍的臉頰邊:「不過不知道你在別的方面是不是也這麼有趣。」
  他揣摩著薄哲的心理,控制著眼神的變化,掙扎,猶豫,躍躍欲試,饒有興致,像是一張網,結在了他的眼底。
  這一刻他不再是陸意,而是薄哲。
  岑和風偏了一下頭,沒有躲避這個距離,反而在偏頭的瞬間,兩人的唇幾乎都要擦過。
  觸電般的感覺從腳底升起,夾雜著火花和閃電。
  「別的方面?」岑和風笑吟吟地道,「你是指什麼方面?」
  「比如說......」薄哲的視線往下移,落在了他剛喝過酒的唇上,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
  身邊是聒噪的環境,勁爆的舞曲將空氣點燃,最大限度地煽動著人們的情緒。
  五光十色的光芒閃閃爍爍,明滅間,從旁人的視角來看,這兩人幾乎算是抱在了一起。
  薄哲再也忍不住,主動靠近,吻住了岑和風的唇。
  ——這個動作其實在原來的版本裡是沒有吻上去的,但是導演這一次說想拍個吻上去的版本試試看,他倆既然都是夫夫了,拍個吻戲似乎沒有任何借位的理由,於是只能真吻。
  一,二,三。
  陸意在心裡默數著,盤算著節奏和動作。
  接下來就是岑和風推開他,然後箝制住他,掐著他的下巴,逼問他了。
  三秒鐘過去了。
  陸意眼角餘光瞥見顧衍搭在沙發扶手上的手動了一下,像是要有所動作,但身體卻極不小心地一滑,旋即控制不住地往後傾,陷入了沙發裡。
  陸意的姿勢算是趴在了顧衍的身上,顧衍一往後傾,由於重力作用,陸意自然也跟著摔了下去。
  兩人的唇在空中短暫地分離了一瞬,倉促下陸意只來得及扶住顧衍的胸口,減緩衝力,但下一瞬他便再度吻上了顧衍的唇。
  空氣彷彿都靜止了。
  週遭的一切都在飛快地消逝遠離。
  陸意聽見了自己快要蹦出來的心跳聲。
  他睜大了眼睛,被他壓在身下的顧衍也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清醇的酒香和薄荷香味纏繞在一起,難以分辨,讓人沉醉,暈眩。
  陸意混混沌沌地看著他,幾乎忘了自己這是在演戲,心跳亂得無法自抑,腦子裡不受控制地閃回了許多顧衍親他的畫面。
  抱著他的,把他放在桌子上的,低頭吻他的,壓在他身上的.......
  親暱之時,繾綣的低語和呢喃的情話穿破時空,再一次迴響在陸意的腦子裡。
  無數的畫面紛飛而來,又與現下的這一幕相重合。
  顧衍的眼睛很漂亮,瞳仁是墨黑色的,深深淺淺,裡面倒映著的,是陸意的影子。
  似乎這一刻,他只能看得見他,全部都是他。
  陸意像是著了魔一樣,撐在顧衍身上的手鬆開,兩人的身體沒了手臂的阻攔,貼得更近。
  他看著顧衍,慢慢地,顫抖著,嘗試著吻得更深了一些。
  薄荷味溢開,如同瀰漫開的花香,甜美芬芳。
  酒香似乎更加濃郁了些,陸意的大腦昏昏沉沉,都要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卡!」導演喊了一聲,看出這兩人是吻上頭了,本來張口就想訓斥,但又想起他倆新婚的身份,而且陸意也是他自個兒向顧衍討來的,那訓斥的話便霎時堵在了喉嚨裡,一張老臉憋得通紅,「你們........停三分鐘!等會兒再重拍!」
  前面明明都拍得好好的!
  是他失策了!
  真吻個啥呀!現在的小夫妻,怎麼這麼容易被愛情沖昏了頭腦!連個吻戲都把控不住!
  陸意猝然驚醒,趕緊從顧衍的身上爬起來,他什麼都沒說,連看都不敢看顧衍,轉身就跑了。
  顧衍在沙發上躺了會兒,然後才慢慢地坐了起來。
  剛坐起來,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於鹿便抱著手在一邊高深莫測地看著他:「顧狗,我就問你一句話,剛才你是不小心滑倒了還是故意的?」
  「不小心的,」顧衍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衣服,「你在瞎想什麼。」
  真不小心?這麼趕巧?
  這演技能拿奧斯卡了吧。
  於鹿冷笑,冷笑還不夠,又冷嗤了聲。
  顧衍轉頭看向他,眼裡纏著絲若有似無的饜足,眉頭稍稍一挑:「你想說什麼?」
  「反正那是你老婆,你願意怎麼玩我管不著。」一下午下來,於鹿都快被顧衍騷死了,他擺了擺手,「我過來是想跟你說一聲,出事了。」
  顧衍:「什麼事?」
  「你倆上熱搜了,」於鹿拿出手機來,舉到了顧衍的眼前,面無表情,「好演技這第二期都還沒開始錄製,第一期剛剪輯完,做好後期,不知道是被哪個神仙扒出了你和陸意的幾個鏡頭,帶節奏說你們面和心不和,結婚只是為了營業,根本毫無情感,更有甚者......」
  顧衍的眼神冷了下來:「還有什麼?」
  「他們不敢黑你,就踩著陸意黑,說他什麼簽下了GS的終身代言合同,肯定背著你在外面有金主,」於鹿的臉色也不好看,一字一頓地道,「還說你倆是各玩各的,誰知道是怎麼結的婚,陸意不乾淨,手段高明,所有的好牌全都是靠賣身換來的。」
  顧衍的周身的氣場登時尖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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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陸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足足冷靜了三分鐘後, 才強裝鎮定地走回去。
  第二次重新開拍, 這一次什麼幺蛾子都沒出, 順利地就過了。
  陸意是顧衍的家屬,雖然他沒什麼身價, 但是顧衍的面子擺在那兒, 導演直接給他包了個紅包, 還說晚上要請他倆吃飯。
  但實際上陸意並沒有幫上什麼實際的忙,他不過就是演了一場戲而已,他不太好意思收導演的錢,還蹭導演的飯吃,剛想婉拒, 顧衍就答應下來了。
  陸意婉拒的話就這麼卡在了喉嚨裡:「......」
  夫妻一體, 不可能說顧衍答應了, 陸意再來拆他台,於是他只好安靜下來。
  於鹿和攝像大哥已經離開了。
  這會兒正好空閒下來,職業習慣, 陸意拿出手機來想看看有什麼消息, 但在他剛拿出手機來的瞬間,顧衍忽然上前一步, 朝他攤開手:「我的手機沒電了,你的借給我用一下。」
  兩人距離太近, 陸意到現在不受控制地腦子裡都還是那場吻戲, 一見顧衍就心慌, 他下意識地微微往後退了一小步,然後將手機交了出去。
  顧衍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將手機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陸意站著沒動,連呼吸都是輕的,一直維持著低頭的姿勢。
  從顧衍這個角度看過去,陸意的臉俊秀而柔軟,長睫低垂著,可能是察覺到顧衍在注視他,黑睫撲簌撲簌閃動得厲害,眼神也很飄忽,夕陽投射過來,折射在他的眼底,鋪陳著一片斑駁的光。
  實在是好看。
  顧衍忽然又上前了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陸意條件反射般地往後又一退——但已經退無可退,他的身後就是一個牆角。
  不遠處來來往往正在進行收尾的工作人員彷彿全都遠去了,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裡,就像是有一個透明的罩子似的,將兩人籠罩其間。
  「順便問一句,」顧衍低下頭,一隻手撐在他的身側,嘴唇幾乎都要擦過陸意的耳邊,但他說話的聲音又是淡淡的,與其強勢性的動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咱倆是形婚是吧?」
  陸意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明明顧衍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碰到他的動作,但陸意渾身僵硬得厲害,就像是石化了似的,他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哦,形婚啊,」顧衍笑了起來,彷彿是覺得很有意思似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陸意,他的眼神微微一閃,徹底不當人了,「那剛才拍吻戲那會兒,你是......故意的?」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這怎麼算?」
  顧衍說的,說的肯定是陸意主動伸舌頭輕薄他的事情......!
  這一瞬間陸意簡直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兔子似的,渾身都要炸毛了,唯一的念頭就是拔腿就跑,但是前後左右全都被封鎖死了,還鋪滿了顧衍的氣息,陸意被全面地包裹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說話都不利索了:「這個、我,我、我對不起.......」
  「對不起?」顧衍輕笑著,「說聲對不起就可以隨便親我?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陸意的耳尖全紅了,明明在打架的時候乾脆利落,心狠手辣,但在這會兒羞得大腦一片混亂,手足無措得不得了,甚至差點脫口而出「......那要不然你親回來算了」,但又被殘存的理智及時遏制住了,連連支吾了好幾聲,都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我是個很斤斤計較的人,」顧衍輕輕鬆鬆地將人鎖在自己的範圍裡,漫不經心地道,「這件事我是怎麼都要討個說法的,給不了說法,就送禮物給我道歉,哄我到開心為止,明白?」
  ——今天他來探班簡直像個敬職敬業的粉頭似的,送的,帶記的,全都是顏彬給的東西,而唯一一件陸意自己親手買的東西,還只是為了作秀,顧衍怎麼都嚥不下這口氣。
  說這個蠻不講理的理由主要是想欺負他,次要作用是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腦子裡全都是顧衍的事情,來不及去注意別的。
  一舉多得,挺好的。
  陸意沒說話,頭都要埋到胸口了,半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一瞬顧衍腦子裡的第一個想法是——這都能答應?那他是不是可以再過分點......
  顧衍深深吸了口氣,在心裡默念了幾遍我要做個人,我要做個人,我要做個人。
  顧衍退後一步,拉開了與陸意之間的距離。
  見顧衍離開,陸意鬆了口氣,緊繃的身體終於恢復了正常,狂跳的心率也慢慢地往回落。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怔怔地思考著一個問題。
  他以為他自己放下了,可是為什麼,在和顧衍結婚的這半個月裡,顧衍的一舉一動還是能夠牽扯到他的心呢?
  為什麼他聽到他生病了,他會那麼擔心害怕呢?
  為什麼吻他的時候,就算是在演戲,心跳還是會不可遏制地加快呢?
  為什麼無論他提什麼要求,他都沒辦法拒絕呢?
  心底那個答案隱隱有要呼之慾出的趨勢,但卻又被陸意死死地摁住了,就像是一鍋被燒熱的廢水,被強硬地蓋上了蓋子。
  陸意伸手摀住臉,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極其緩慢地吐了出來。
  兩人都沒注意到的是,不遠處的閃光燈一閃而過。
  ***
  導演特地包了一個包間,不僅請了顧衍陸意,劇組的其他幾個核心重要人員也都在。
  一路走過來的時候,不知為何,陸意總覺得路人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都是一副飽含深意的表情,甚至路過幾個人身邊的時候,他們走過陸意身邊後,還回頭看陸意。
  陸意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他正想轉頭也看回去,正在和導演聊天的顧衍忽然隨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問道:「等會兒想吃什麼?」
  「隨便。」陸意說著,又有一個人經過他們身邊,看了看陸意,又看看顧衍,眼神奇怪到了極點,陸意腳步一頓,皺起眉頭,張嘴就想問你看什麼啊,但是卻沒來得及。
  顧衍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那種力道已經差不多算是把他攬入懷裡了,兩人看上去像是顧衍在抱著陸意走似的。
  陸意的注意力於是再度被成功轉移,他偏頭看向顧衍,嘴唇幾度張合,聲音小得只有他倆能聽見:「......你幹什麼抱我?」
  「嗯,」顧衍的力道沒松半分,淡淡地道,「因為我想抱。」
  嗡地一聲,陸意的腦子裡似乎有根弦繃斷了。
  陸意頓時想起剛才因為不小心親了顧衍一下,他就強硬地逼著他給他買禮物道歉,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不公平。
  ......憑什麼他親顧衍就不行,顧衍抱他就理所當然呢?
  陸意一直琢磨著這個問題,都忘了自己幾分鐘之前還在疑惑路人們為什麼會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他的事情。
  然後一直琢磨到了包間裡,他都沒琢磨出一個結果來。
  進了包間後開始點菜。
  陸意坐在顧衍身邊,顧衍的旁邊就是導演,兩人關係似乎不錯,又臨近殺青,導演的心情也很好,一直跟顧衍聊天。
  「這部戲結束後你有什麼打算?」導演問,「有沒有打算做新的嘗試?我聽說老費找到你,說讓你拍他的戲。」
  「嗯,找了。」顧衍雲淡風輕地道,「但是我沒什麼意向。」
  顧衍從進圈開始就有個規矩,向來不接那個題材的戲,就算是演主角也記不接,無論於鹿怎麼勸都沒用,問他理由他也不說,最後都差點把於鹿自己氣個半死,索性之後有類似的資源找上門來,一律拒絕。
  「真不接啊?」導演有點訝異地挑了下眉,「那可是個好本子,你已經二十五了,可要想清楚,以後就算是想接都不行了。」
  顧衍不欲多說,拿起酒杯自滿一杯,與導演的杯子一碰,岔開話題道:「您接下來要拍什麼?」
  導演看出來他不欲多談,也沒再繼續提,順著他的話道:「想拍的東西多了去了,但是拍完這一部估計會休息一段時間。」
  「嗯,」顧衍說,「那也挺好,休息夠了才能更好的遠行。」
  陸意心不在焉地吃著東西,還在費勁地想剛才路人的事情。
  他們在看什麼呢?
  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了?
  正這麼想著,旁邊坐著的一個小姑娘忍不住過來搭話道:「陸意?」
  陸意偏過頭去:「嗯?」
  「你和顧老師好甜啊,」小姑娘臉上的表情看著有點羞澀,「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啊。」
  甜.......現在的小姑娘是怎麼定義甜的?至於好好的......這應該算是一句祝福語?
  陸意有一種自己是不是穿越了的感覺,為什麼突然間周圍的人都很奇怪,跟他說話他也得艱難地做個閱讀理解轉化為自己能理解的文字。
  陸意決定禮貌地微笑,裝作自己聽懂了:「謝謝。」
  小姑娘正打算繼續說點什麼,顧衍忽然推過來了一碟小龍蝦,陸意的視線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這還是顧衍第一次吃飯的時候給他夾菜,他正受寵若驚地準備道謝的時候,顧衍便開口道:「我想吃這個,你幫我剝一下。」
  這一瞬,陸意:「......」
  他看向顧衍,正想掙紮著問一句為什麼突然要我剝蝦啊,但顧衍似乎看出了他想說什麼,眉頭一挑,眼神迫人,其中的意思非常明顯——你都親過我了,幫我剝一下蝦又怎麼了?
  陸意:「..........」
  誰讓他沒忍住呢。
  報應,這都是報應。
  男人就應該為自己的一時衝動付出代價。
  他忍氣吞聲地戴上了手套,幫顧衍剝蝦。
  這頓飯陸意自己只吃了個半飽,其他的時間全都用來給顧衍剝蝦了。
  坐在他身邊的小姑娘沒聽見他倆的對話,只看見陸意一頓飯都在忙著給顧衍剝蝦,內心嗷嗷嗷地尖叫個不停:親吻,壁咚,攬肩,現在還主動給對方剝蝦!這是什麼神仙愛情!啊啊啊啊咕嚕cp真好嗑!
  快要結束的時候,陸意去了一趟洗手間。
  在他走後,顧衍立刻拿出了陸意的手機,從剛才開始,陸意的手機就一直震動個不停,他打開屏幕,屏幕上彈出一個消息彈窗,發信人是聞肅,但看不見具體的消息。
  聞肅是陸意的經紀人,如果時間久了他聯繫不到陸意的話,有可能會著急,還會想盡一切辦法去聯繫陸意。
  於鹿那邊在處理這件事了,過不了多久就能壓下來,讓聞肅跟著著急沒必要。
  顧衍看著屏幕鎖,想了想,輸入了陸意的生日,不對。
  「喲,」導演喝得有點醉了,看見這一幕,笑道,「怎麼?你也喝上頭了?連自己的手機密碼都記不得了?」
  「不是我的,」顧衍正在想辦法解開陸意的手機,順口道,「這是陸意的。」
  「喲!」這就有意思了,導演興奮起來,「查崗啊?背著他?那你試試你自己的生日?」
  顧衍的生日......那怎麼可能呢?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顧衍還是試了下。
  手機震動了下,彈出警告記:密碼錯誤!
  如果錯了三次,就會被強制鎖機了。
  「不是生日?那還能是什麼?」導演猜測道,「結婚紀念日?」
  顧衍雖然剛才還在想不能相信這個導演的話了,但是手還是下意識地打上了結婚紀念日的日期,那個日期就像是刻在他腦海裡似的,流暢地打出來的時候連記起來的時間都不需要。
  打完最後一個數字的時候,察覺到這點,顧衍愣了下。
  就在他愣神的那一秒,屏幕開了。
  沒想到......還真的是結婚紀念日。
  陸意他......
  顧衍不知道怎麼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他閉了閉眼睛,安靜了會兒,旋即重新睜開了眼睛,打開了微信,直接點開了聞肅發的消息。
  滿屏幕的出事了巴拉巴拉,最後一條消息是三分鐘前發過來的:小意,看見信息回我一聲。
  顧衍飛快地打字:嗯。
  那邊像是等著他似的,立刻秒回:你和顧衍又上熱搜了你知道嗎!
  顧衍:我知道,別慌。
  聞肅:我怎麼能不慌!你和顧衍結婚後不知道被多少人盯著!現在都在編纂你的黑料了!我都要氣炸了!
  顧衍:別生氣。
  聞肅:臥槽?你怎麼回事啊?你為什麼這麼淡定?小意你是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啊?你怎麼還能有心思勸我呢!
  顧衍帶入了一下陸意,想像了下陸意會在這種情況下會回覆什麼,於是順溜地回道:嗯,我不慌,因為有顧衍在。
  聞肅:.......
  顧衍又打字:建議你別慌,他很可靠的,相信他,我們做他背後的男人就好了。
  聞肅:.........?
  陸意你他媽要是被綁架了就眨眨眼?
  顧衍:這並不是什麼大事,顧衍他搞得定。
  平時聞肅陸意都是直接打電話交流,鮮少發文字信息,但凡聞肅之前和陸意多發點消息,多熟悉他的用語習慣,都能發現不對勁來,但是他沒有,於是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裡因為沒想到兩人的感情突飛猛進到這種地步,所以被震驚到世界觀顛覆。
  他精神恍惚地回道:......好的。
  那邊沒有再繼續發消息了。
  顧衍收好了手機。
  導演喝醉了,躺在椅子裡,哼哼唧唧的,不經意間瞥到了顧衍微彎的嘴角,再度湊過去:「喲,這麼開心?看來你家小朋友挺乖的?」
  「您看錯了,我沒開心。」顧衍的嘴角又垂了下去,頓了頓,他想起牆角那會兒的事,無意識地順口道,「不過確實挺乖的。」
  一邊的小姑娘看著這一幕,已經萌到在心中土撥鼠尖叫不已了。
  ***
  陸意上完洗手間後出來,路過了一個電玩城,裡面不知道在做什麼活動,門口擠滿了人,聲音喧囂,裡面打著頻閃燈,光線炫酷,但又有些昏暗。
  陸意站在一邊,等著人群散開他再走過去,等了幾秒鐘,他不經意間瞥到了在門口放了幾台娃娃機,有一對年輕的情侶站在機器前,女孩一臉興奮地在機器旁邊夾娃娃,男孩站在一邊看著她。
  夾了一次,沒夾中,女孩嘟起嘴,偏頭朝男孩低聲抱怨著什麼,男孩摸摸她的頭髮,又幫她投了幣。
  再抓,依舊不中。
  第三次,還是沒中。
  在女孩即將暴走前,男孩輕笑著從她身後走過來,自己擼起袖子幫她夾。
  一發擊中,娃娃從裡面掉了出來。
  女孩高興得轉頭就在男孩臉上親了一口。
  男孩眼睛眯了下,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唇。
  女孩扭頭四處看看,害羞又青澀地吻記了上去,吻完後抱著娃娃就來到了另外一個娃娃機面前。
  男孩慢慢悠悠地晃了過去,又繼續抱著手在旁邊看著她夾,可能是覺得有點無聊,他打了個哈欠,但是視線卻一直都沒離開過女孩,眼裡蓄著滿滿的笑。
  陸意心下一動。
  半分鐘後,他拉上口罩,用自己身上僅剩的五十塊換了遊戲幣,躍躍欲試地走過去,決定也試一下。
  一次,沒中。
  嗯,很正常。
  第二次,第三次......
  第五次。
  陸意眉頭一挑,有點不敢置信,決定跟這破機器槓上了。
  旁邊機器夾娃娃的女孩準備走了,她男朋友去上洗手間,她就站在原地等,此時見旁邊這男生好像長得不錯,所以多看了兩眼。
  看了會兒,覺得有點不對,她遲疑地問道:「哎?你長得好像......好像......陸意啊?」
  陸意手裡握著操縱桿,低下頭,淡定地道:「你認錯人了。」
  「不會啊,」女孩說著就要拿出手機來,「我閨蜜是陸意的粉絲......」
  「是,」陸意唯恐她鬧出點什麼動靜來,那就熱鬧了,他四處看了看,對著女孩招了招手,「我跟你說。」
  女孩興奮地湊過去。
  陸意小聲地道:「其實我是照著陸意整的容,剛整完鼻子下巴,現在恢復期還沒過,不方便見人,所以才戴口罩的。」
  女孩眼裡閃過一絲訝異。
  陸意繼續扭頭回去抓娃娃。
  第七次,八次......
  每一次是空的。
  女孩站在旁邊看了他一會兒,沒忍住笑了起來:「我以為我的技術已經夠爛了,你怎麼比我的還爛啊?」
  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沒辦法,生活不易,」陸意隨口道,看準機械手臂,拍下,「我哄我男朋友用的,技術再爛也得抓不是?」
  「喲,」女孩眨了眨眼睛,望瞭望,「那你男朋友怎麼沒過來?」
  「跟我鬧彆扭呢,」陸意盯著夾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男朋友那麼好的。」
  一提起男朋友,女孩的眼裡滿滿的都是笑和驕傲:「那當然了,我男朋友天下第一好!」
  「嗯,」陸意順著接下去,「我男朋友天下倒數第一。」
  女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為什麼跟你鬧彆扭啊?」
  陸意在心裡回答:因為我沒忍住親了他一下。
  但是這麼回答肯定不符合常理,兩人都是情侶了,怎麼可能會因為親一下就鬧彆扭呢?
  陸意現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夾娃娃上,也就是順嘴跟路人吐個槽:「因為我咬了他一下,把他弄疼了。」
  女孩瞪大了眼睛:「天吶.......」
  「是吧,」陸意又投了幣,繼續抓,「你也覺得他過分是不是,你說我是不是眼瞎,我怎麼就看上了這麼一個人?」
  女孩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沒法兒呼吸了:「啊啊啊啊啊天吶——」
  陸意自從和顧衍結婚後就對這種可能會引起騷動的聲音比較敏感,他趕緊偏頭,對著女孩比了個噓的動作,順便想問問她這是怎麼了。
  但是剛一偏頭,他眼角餘光就瞥到了一抹極其眼熟的影子。
  陸意一愣,一寸一寸地慢慢把頭轉過去。
  然後就看見顧衍站在他身後不遠處,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微妙到了極點。
  這一瞬,陸意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臥槽?
  臥槽?!
  陸意簡直被嚇得渾身一哆嗦,回想起方才自己所說過的話,轉身記就想跑——但是卻沒來得及。
  顧衍走了過來,站在了陸意的身後,偏頭對女孩笑了下,挺有禮貌的:「你好。」
  女孩摀住嘴:「你你你......」
  顧衍對她比了個噓的動作:「我來找我家小朋友,能拜託你不要驚擾到別人嗎?我不想給大家添麻煩。」
  女孩呆了會兒,沉迷於顧衍的美色,愣愣地點了點頭。
  過了幾秒鐘,她猛地反應過來,看向了陸意。
  等等,顧衍本尊都出現了,那這個小朋友指的是........
  所以說陸意剛才都是哄她玩的?還唬她說是照著陸意整的容?!
  這是什麼神仙小可愛啊?為了不被認出來也太拼了吧!
  陸意低著頭,剛想不動聲色地往旁邊避開的時候,顧衍上前一步,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另外一隻手放在了機器上面,鎖死了他想跑的路,聲音輕輕緩緩的:「你跑什麼啊。」
  陸意簡直要窒息了,他面對面地看著娃娃機,與裡面丑萌的小怪獸大眼瞪小眼。
  「對不起,我這個男朋友不夠好,」顧衍抓著他的手,「我現在來重新交一下作業。」
  陸意的手顫抖個不停。
  顧衍淡淡地道:「投幣。」
  陸意從兌的塑料筐裡拿出遊戲幣,結果動作幅度太大,差點把整個塑料筐都給弄得掉下去,顧衍伸手扶了一把,徹底地將陸意抱入了懷裡面。
  女孩看見這一幕,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在內心狂叫不已,甚至還很想拿手機出來拍照。
  天吶這可是顧衍啊啊啊啊啊啊啊!
  投完幣之後,顧衍抓著陸意的手調整操縱桿,眯著眼打量了下距離,然後按下按鈕。
  十幾秒鐘過後,一隻小怪獸娃娃從娃娃機裡面掉了出來。
  陸意彎腰把娃娃撿了起來。
  「啊啊啊你夾娃娃好厲害啊!」女孩星星眼地看著顧衍,還不忘勸架,「陸意真的很用心地在哄你了,你就和他和好嘛。」
  顧衍繼續抓第二個,眼睛都沒眨一下:「嗯。」
  陸意站在一邊,口罩下整張臉就像是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色似的,耳根子都是紅的。
  顧衍夾完第三個娃娃後,偏頭看向女生手裡抱著的娃娃:「你男朋友給你夾了幾個?」
  女孩啊?了一聲,沒太反應過來,數了下:「五個......」
  顧衍嗯了一聲,換了台機器抓娃娃。
  ......第六個.......第十一個。
  百發百中。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都在圍觀了,有些人認出來了顧衍,頓時興奮著過來看,人越來越多,幾乎要把電玩城的門口擠爆了。
  娃娃太多,根本抱不過來,陸意只好去拿了個袋子裝著,如今看著人越來越多,他走過去拉了下顧衍的胳膊,低聲道:「夠,夠了.......」
  陸意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你、你夾這麼多干什麼.......」
  顧衍看著他,從娃娃的袋子裡拿出其中一個來,在他的面前晃了下:「這個,算是你哄我用的。」
  然後他指了指袋子裡剩下的那些:「這個,留著以後哄你用。」
  陸意一愣,呆呆地看著他。
  女孩終於忍不住出聲道:「啊啊啊啊你倆太甜了吧這也!」
  「現在來做個算術題,」顧衍抱著手,眉眼低垂,視線落在陸意的臉上,「別人家夾五個娃娃,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朋友,那我給你夾了十個,這算什麼?」
  顧衍的聲線清晰,聲音好聽又富有磁性,滑過人的耳朵,像是有電流打過似的。
  算什麼.......?
  他記跟顧衍又不是男朋友的關係,他倆都......結了婚.......
  陸意站在顧衍面前,腳底發軟,幾乎都要站不穩。
  周圍人紛紛開始起鬨,尖叫。
  人越來越多了,再這樣下去估計整個商場的人都會被吸引到這裡來。
  陸意還沒想出回答來,就先一步被這個陣勢嚇到,他忽然上前拉住了顧衍的手,帶著他往外跑。
  身後的人群立刻呼啦一下湧了上來。
  跑出商場,風從兩人的身體間滑過,牽動著衣角飛揚起來,陸意緊緊地握著顧衍的手,感受著他的近在咫尺的體溫和心跳。
  夜幕低垂,繁星漫天,馬路上車來車往,霓虹燈閃爍著微茫,夏天已經只剩下一個尾巴,夜間的空氣透著些微的涼意,行人來來往往,彼此間交談著什麼,所有的這一切都像是一個萬花筒,定格起來,被一隻手用力地搖晃著,最終畫面發酵成了與蒼穹裡亮閃閃的星星一樣的顏色。
  繽紛,閃耀。
  兩人手牽手就這麼一直跑下去,過去的六年消弭成為微末,彷彿橫陳在他們之間巨大的時間鴻溝不復存在,彷彿六年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個夜晚從未發生過。
  他們好像一直都這麼好,一直都陪在彼此的身邊。
  時間在他們的腳底下飛速地往回倒退,一切都在往回流轉。
  顧衍看著拉著自己手的陸意,想到了多年前的一幕。
  畢業典禮上,顧衍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台發言,底下的人都在叫他的名字。
  陸意坐在台下,笑眯眯地支著下頷看他。
  發言完畢,大家把手裡拿著的代表著成年的花往空中扔著,吹著口哨,氣氛嗨到極點。
  「衍哥!優秀!」
  「衍哥,你是最棒的!」
  紛紛揚揚的花雨中,顧衍一步步走下台,走到陸意面前,笑著問道:「我是不是最好的?」
  陸意用力地點著頭,眼睛發亮,笑容溫暖得就像是初生的太陽,散發著蓬勃朝氣,又像是一朵猶沾露水的花,清新美好,讓人忍不住想要採擷。
  「那,」顧衍的眼神輕輕閃動著,「我可以討一個獎勵嗎?」
  「你想要什麼?」陸意看著他,笑容愈發閃耀,「我都答應你。」
  顧衍勾了勾唇角:「那你主動親我一下?」
  彼時的氣氛實在是太過熱烈,成人禮加畢業典禮,就像是一劑興奮劑,推入了每個人的身體裡,引燃了所有的興奮因子,儼然像是一場狂歡。
  那時的陸意要大膽得多,他主動站起來,擁住顧衍的脖頸,湊上前去,吻住了他的唇。
  雖然兩個人都已經接吻過很多次了,但是無論哪一次親吻,兩人的心跳都如同擂鼓,分不清彼此。
  咚,咚,咚。
  那聲音一下比一下快,一聲比一聲劇烈,跨越了六年的時間長河,奔湧著在這一瞬暴擊著顧衍的心臟。
  似乎有什麼沒辦法掌控的東西叫囂似的衝破了牢籠。
  將陸意壓制在沙發上的緊張,對戲時候的心率加快,半夜陸意乖順地被他抱在懷裡時的低語,聽到他有可能跟陌生男性在一起的吃醋.......
  最後是被陸意牽著手在漫天繁星下的奔跑。
  顧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了一下牙。
  當初不願意結婚,不是真的不願意,而是恐懼。
  ——就像是一隻獵物喜歡上獵人,心甘情願地踩中了獵人設下的陷阱,他以為獵人會把他撿回家,但獵人卻放過了他。
  時隔六年,他再一次遇到了相同的陷阱。
  他不是不敢踩,而是怕會遭遇相同的境地,結局也是一樣的。
  那毫無意義。
  記 但是陸意對於他而言就像是致命的毒.藥,明知道他有毒,顧衍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陸意是他唯一認真喜歡過的人,也是陪著他走過青蔥歲月的人。
  他是他心底那一抔最為純淨的白月光,是他心頭濃墨重彩的那一點硃砂痣。
  六年前他喜歡上他,甘之如飴。
  六年後他再一次為他心動,也心甘情願。
  什麼形婚,什麼不記得了,全都是自欺欺人。
  他還是喜歡陸意。
  他還喜歡他。
  時隔六年,喜歡並未褪色半分,反而因為意難平而發酵得更加濃烈,也更為沉甸甸,甚至染上了偏執的色彩。
  承認吧。
  ——陸意在他身邊的每一秒,他都想將他拆吃入腹,最好是永不分離。記


第27章 27
  陸意似乎天生就有躲避粉絲的本事, 一出商場的大門, 藉著夜色, 拉著顧衍就消失在了粉絲們的視線裡。
  當天晚上回去後, 陸意剛剛洗完澡,就接到了卓星的電話, 他告訴他出事了, 讓他上微博看一下。
  陸意想起之前路人們看他的眼神, 如今得知了消息也並沒有多驚慌,反倒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微博上的熱搜第四,標題很是觸目驚心:跪求顧衍陸意離婚!
  陸意以為這個就是挑事的微博了,正想點進去看,忽然眼角餘光瞥見了熱搜第一:顧衍陸意甜炸了啊啊啊啊!
  陸意:「......?」
  看著這兩個互相拆台的熱搜, 陸意一臉茫然。
  今晚對於大部分的網友們來說, 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有些人都被熱搜笑瘋了,甚至開了個話題:你覺得顧衍陸意到底該不該離?
  熱評第一:我覺得不該,我不要你們覺得, 我只要我覺得, 聽我的,就這樣, 這件事不用再討論。他倆鎖死了,鑰匙已經被我吞了。
  陸意先點進了熱搜第四, 他瞥了眼, 裡面全都是些無關痛癢的黑料, 只跟陸意有關的,沒有波及到顧衍,於是陸意放心地退了出來。
  然後他登錄了小號,去看了熱搜第一。
  裡面全都是糖,甜齁了,都是他跟顧衍的。
  不過沒有攝像大哥的營業照,熱門微博都是一些路透視頻,路透照,比如顧衍把陸意壓在牆角,看上去像是在吻他,然後是他走路攬著陸意的肩膀。
  這些都是顧衍的粉絲們拍的,今天本來粉絲們組織了來探班,結果還沒來得及探,就出事了,於是這些探班的粉絲們決定改一下行程,想線下和顧衍談談,讓他明白陸意有多差勁,而且也不想讓顧衍受委屈,如果不喜歡陸意,就不結這個婚了。
  但卻被於鹿阻止了。
  然後於鹿就帶了個粉頭一路語重心長地談話,順便跟在顧衍陸意的身後,目睹了全程他倆秀的恩愛。
  原本慷慨激昂準備了一大堆說辭的粉頭跟完了全程後,什麼也沒說,安靜地閉上了嘴。
  在路透中,最火的當屬那個抓娃娃最後兩人又跑了的視頻。
  一路撒糖,糖跟不要錢似的。
  甚至有很多想讓陸意顧衍離婚的粉絲們憤怒地點進這個熱搜裡面看,抱著「老子要看看你能瞎逼逼出什麼花來」的心情進來,但刷著刷著,就忘了自己的初衷,一臉嗑飽了糧的狀態走出去,在不知不覺中轉變為了cp粉。
  粉絲們都是認真喜歡顧衍的,更有不少人都是從他出道時就開始追起了,她們能夠分辨得出顧衍是不是心甘情願的。
  也能分辨得出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既然顧衍自己開心,那她們何必拆台呢?
  她們之所以會因為陸意的黑料而憤怒,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為對陸意這個人看不上,覺得他配不上顧衍,但仔細想想,抖出陸意黑料的微博,其實都是胡編亂造,全都是憑空猜測,一點像樣的證據都沒有。
  她們只是因為想噴他,所以才會借這個由頭髮作而已。
  ......這其實是不對的。
  於是沒過一小時,熱搜第四自動降了下去。
  陸意登錄了自己的小號,點開路人拍的抓娃娃視頻,在看到了顧衍把他從身後抱在懷裡的那一段,他的耳根子不由自主地紅了。
  然後他又重新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
  刷到第十八遍的時候,他點了轉發,配了一個小小的愛心。
  他的小號無頭像無任何個人信息,也沒人關注,逛過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顧衍的超話。
  刷完了微博後,他躺在床上,心滿意足地記打開了微信,準備問問聞肅他需不需要微博發點什麼,畢竟這一次鬧出來的動靜還不小。
  黑料什麼的他不在乎,反正都是假的,沒必要在意,但是不能影響到顧衍。
  可是當他剛打開與聞肅的對話框,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手機啪地一下從手上掉下來,砸到了陸意的臉。
  陸意叫了聲,摀住鼻樑,不敢置信地爬起來,看著對話框裡面的消息。
  .......顧衍他搞得定........建議你不要慌,他很可靠的,我們做他背後的男人就好......
  陸意幾乎都要把屏幕瞪穿了。
  這些肯定不是他發的。
  陸意想了下,想起來在回家前,他的手機一直都是顧衍幫忙保管著的。
  ......所以說,這些,這些全都是顧衍發的?!
  他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冷靜下來。
  幾分鐘後,他才後知後覺地從床上坐起,旋即之前的一切不對勁都緩緩地浮現了出來。
  等等,顧衍借他手機過去之後就一直沒給過他,然後又給聞肅發這樣的消息,在一路上他攬他肩膀,讓他剝蝦分散他的注意力......難道說從一開始,他就是知道熱搜事件的?
  陸意的眼神輕輕一閃,忽然心頭髮涼。
  那......那強行問他要禮物,又做了那麼多親暱的舉止,全都是他算計好了的?
  在夾娃娃的時候,他明知道有粉絲在看,仍然說了那麼多情話,也是故意的?
  他從頭到尾只是為了洗白?為了營業?
  方才覺得很甜的一切細節全都像是被冰凍住了一樣,滲透出一絲一縷的寒意來。
  陸意的一顆心直墜谷底,摔得四分五裂。
  就在這時,手機上又有消息發了過來,是洪影的,她問他是怎麼回事,陸意簡單地解釋了兩句,剛要退出,於鹿又給他發了信息,內容很簡單:【陸意,把你微博的賬號和密碼發給我】
  陸意面無表情地看著屏幕:【是為了熱搜的事情嗎?】
  於鹿:【對,這是公關手段,顧衍的也要發,他知道這個流程的,你倆微博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的互動】
  就連結婚時候的官宣,都冰冷得可怕。
  現在他倆感情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如果不發點什麼,肯定會被有心之人扣上帽子。
  顧衍的粉絲基數大,甚至有很多唯粉,裡面能搞事情的太多了。
  看著於鹿發過來的消息,陸意忽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顧衍知道流程,所以這些都只是流程而已。
  於鹿和顧衍是一體的,他們肯定早就通過氣,說不定於鹿還會告訴顧衍細節應該細化到什麼程度,才能讓粉絲們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從而發展成為自來水,為他倆感情的洗白貢獻流量。
  果然是這樣的。
  不然那些事情顧衍根本就不會主動對他做。
  心頭不由自主地瀰漫開一寸寸的苦澀,他以為的糖,原來都是公關手段,是為了營造假象出來,只是為了演給粉絲們看而已。
  虧他還全都當了真,虧他.......那麼真情實感,像個傻子一樣回來後翻來覆去地把視頻看了那麼多遍。
  陸意躺在床上,渾身洩力,他閉了閉眼睛,忽然不可遏制地覺得疲憊。
  他翻了個身,把頭埋入了柔軟的枕頭裡,用力地閉上了眼睛。
  其實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也是理所當然的,顧衍他是影帝,是頂流,他陸意算是什麼?不過是娛樂圈裡面的一個路人甲而已,顧衍身價千千萬,而他渾身上下只剩下幾千塊錢。
  他倆的懸殊是肉眼可見的,而為了挽救顧衍的商業價值,不讓他沾染上記任何黑點,這場戲是必須得演的。
  道理是這樣,說得通,但是為什麼陸意會......這麼的難過呢。
  耳邊似乎傳來了敲門聲。
  陸意抬起頭,往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是他的錯覺,是真的有敲門聲。
  陸意不想開門,他不想看見顧衍。
  門外的敲門聲停了會兒,旋即顧衍的聲音響了起來:「陸意?」
  陸意沒有答應。
  他把被子拉過了頭頂,躲在一團黑暗中。
  察覺到燈沒關,陸意又伸出手去,把燈關了。
  所有的光線在瞬間都消失了。
  隨之消失的,也有門外的動靜。
  說不出來到底是鬆了一口氣更多,還是心酸更多一些。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
  陸意擰開了床頭燈,翻身下去,坐在床頭櫃面前,拿出了紙和筆,他倉促潦草地寫了幾句話,然後拉開衣櫃,放進了今天新買的西裝口袋裡面。
  ——那是一封道別信。
  重新回到床上的陸意,在心底沉默地盤算著搬出去的日子。
  之前約定過了,月底他就搬出去,現在只剩下不到一個星期了。
  陸意把燈熄了,安靜地躺著,默默地想讓這個日子快點到來。
  不然這樣一瞬天堂,一瞬地獄,他受不住。
  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久,門鎖忽然輕輕地一響。
  陸意還沒聽見動靜,自顧自地沉浸在思緒中,一直到顧衍拉開門走進來的時候,陸意才猛地偏頭看過去。
  室內沒有開燈,但是走廊上的燈是開著的,光線勾勒出顧衍的背影,他看上去像是踏著光進來的似的。
  陸意正好與顧衍對視上了。
  這一次陸意沒有移開視線。
  「沒有人告訴過你,」陸意的聲音很冷淡,「在別人睡覺的時候貿然闖進很不禮貌嗎?」
  「抱歉,」顧衍沒進來,就站在門口,從善如流地道歉,「下次不會了。」
  陸意抬起手,遮住了眼睛,翻了個身,背對著顧衍。
  「下午借用了你的手機,」顧衍說,「未經允許,擅自回覆了你經紀人的消息,在這裡跟你道個歉,對不起。」
  自回到家後,他就一直覺得自己似乎忘了點什麼,一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道歉是必須得做的。
  陸意遲早都會知道這件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顧衍也沒想過能瞞陸意一世,他只是不想在事態最糟糕,網絡謠言發酵得最嚴重的時候讓陸意去面對那些而已。
  聽了顧衍的話後,這一瞬陸意的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難道你想道歉的,只有這一件事嗎?
  沒有提前告知他一聲,就開始演戲,看著陸意全身心地投入,如此真情實感,看著他臉紅心跳,他肯定很得意吧?
  這一切對於顧衍來說就像是一場遊戲,他肯定玩得很開心吧?
  陸意沒有說話。
  顧衍站在門口,身體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瞞著你處理這一切的原因是因為這對於你來說是無妄之災,」顧衍停了幾秒鐘後,淡淡地道,「是你沒必要承擔的部分,你遭受這些,都是因為和我結了婚,所以我應該負責處理好。」
  陸意的聲音依舊很冷:「是嗎。」
  他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忽然坐起身來,轉頭看向顧衍,聲音還算克制:「所以你的處理方式就是演戲嗎?」
  顧衍眉頭一挑:「演戲?」
  「難道不是?」黑暗中,陸意咬著牙,「那些刻意的靠近,親暱......都是你可以利用的砝碼是吧?顧先生,你可真是優秀,記難怪您能拿影帝呢,簡直是實至名歸啊。」
  他鼓了兩下掌:「你道什麼歉啊?我受不住,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你覺得那是演戲?」一直站著沒動,禮貌地保持著一個讓陸意覺得安全的距離的顧衍忽然向前邁了一大步,旋即走到了床邊,渾身的氣場帶著壓迫感,「你居然覺得那些全都是演戲?」
  對方的語氣太過於咄咄逼人,原本覺得自己是受害那一方的陸意一愣,氣勢莫名矮了半截。
  反應了兩秒鐘後,他聲音拔高,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是!我就是這麼覺得的!顧衍你他媽卑鄙!他利用我的感情!我就是你戲裡面的一個配角,一個道具,可以任由你隨意擺弄!我被黑怎麼了?關你什麼事?我們什麼關係啊?你犯得著管嗎?我今天這話就放在這兒,老子寧願被全網黑都不稀罕陪你演這種破戲!下次如果你再敢——」
  你再敢這樣就離婚!愛怎麼著就怎麼著!這渾水他不趟了!
  但是剩下的話卻沒說出來。
  陸意的下巴被顧衍掐住,旋即被重重地吻了上來。
  所有的話,全都淹沒在了唇齒間。
  陸意猛地睜大了眼睛,唔了兩聲,剛想反抗,但下一瞬,他整個人都被推倒在了床上,顧衍跟著吻了下來。
  溫度一寸寸蔓延。
  燙得陸意的心都在發抖。
  像是火熱的岩漿澆到了五臟六腑,燙出一個又一個無法彌補的大洞。
  混亂間,顧衍抓過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臟附近。
  他鬆開陸意的唇,聲音很輕:「你感受到了嗎?」
  陸意被吻得發懵,手想縮卻縮不回來,掌心之下,那顆心劇烈地跳動著。
  顧衍俯身,在他的耳邊一字一頓地道:「它在為你而跳動。」
  那一點熱息噴灑進陸意的耳朵裡,順著擴散成一陣風,蔓延成一股強勁的風暴,勢不可擋地席捲了他整個人。記


第28章 28
  那天的事件最終以顧衍陸意的微博互動作為句點。
  陸意V:不會離, 不用操心了#跪求陸意顧衍離婚#
  顧衍:這一生我只會結一次婚@陸意V:不會離, 不用操心了#跪求陸意顧衍離婚#
  這裡面的信息量可就大了去了, 粉絲們不知道這兩條微博其實都是於鹿發的, 紛紛都瘋了,嗨了一個晚上。
  但是這些跟陸意顧衍都沒關係了。
  好演技的第二期馬上開始錄製。
  陸意和顧衍的關係重新回到了剛結婚的那一陣, 錄製的那天陸意依舊很早就出門了, 避開了顧衍。
  陸意依舊是和卓星一起去的現場。
  卓星知道陸意這兩天心情不好, 但是卻不太知道原因,陪著陸意沉默了一路,最後憋不住拿了平板出來:「你要不再看看幾部愛情片?我這兩天下了很多精彩的愛情片呢,也不知道會不會和這一次的主題有關係。」
  真正的好演技錄製向來任性,不給劇透不給台本。
  陸意知道卓星是想哄他開心, 他勉強扯出了一個微笑:「謝謝, 但是現在不需要了。」
  「嗯?」卓星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 他將平板收了起來,沒說話了。
  過了會兒,他終於忍不住:「那什麼......你和顧衍......」
  陸意的表情很淡:「形婚。」
  只能是形婚。
  他和顧衍是兩個世界的人, 兩人之間有太多的隔膜, 他站在懸崖的這一邊,而顧衍站在另外一邊, 中間是堪比天塹的溝壑。
  他早就不是當初高中時候的陸意了,但是顧衍卻根本就沒發生什麼變化。
  有些得不到的東西, 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去肖想。
  顧衍當時會控制不住吻他, 只是因為被他的表象迷惑了, 顧衍根本就不瞭解現在的他。
  ——一旦瞭解他到底都經歷過一些什麼,顧衍恐怕會控制不住地逃離吧。
  何必呢。
  更何況,顧衍對於他而言,是宛如熾熱的太陽一般的存在,他在黑暗裡生活得久了,嚮往陽光,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光,但是他卻從未想過能夠去佔有它。
  他怎麼敢呢......
  他不敢的。
  卓星不太能理解似的歪了下頭,但是也沒說什麼了,掀過了這個話題:「陸意,我跟你說,我最近有可能會接一部戲,我的經紀人說那部戲挺適合我的。」
  「那要好好選,」陸意捏了捏眉心,「你現在就差一部能夠讓你紅起來的戲了。」
  卓星的底子也很好,他和陸意走的路線相仿,但是他沒有陸意長得好,所以路線注定坎坷一些,近些年來演了很多男二男三,屬於那種能讓觀眾眼熟,但是離一看見他就能順溜地喊出名字的地步,還是缺點火候。
  卓星點點頭,看上去挺開心的。
  ***
  這一次的錄製現場很奇葩,不是在攝影棚內,而是在室外,四十個學員下車的時候,全都驚呆了。
  這是真的野外,荒郊野嶺的那種。
  放眼望去,小路旁邊是兩片荒田,田裡枯一塊,綠一塊,雜草叢生,小路的盡頭是一片瓦屋蓋起來的村莊,村口還繫了幾頭牛。
  「我的天吶,」卓星一下車就被震撼到了,「這是要幹什麼啊?」
  陸意看見這一幕,也愣了幾秒,不過他很快就淡定下來了。
  四十個學員下車後吃了頓飯,就又被集合到了一起。
  導演戴著草帽,手裡拿著蒲扇,十分的入鄉隨俗:「今天我們這一期的錄製主題是大自然與蟲魚鳥獸。」
  所有人:「???」
  「是這樣記子的,」導演解釋道,「它是字面意思,也可以不是字面意思。」
  所有人:「?????」
  「也就是說,」導演慢悠悠地道,「你們可以選擇演花,演樹,演草,可以是真的花樹草,也可以是成了精的花樹草,同理,演蟲魚鳥獸也是。但是這個不由你們自己決定,等會兒下午你們得去山上,山上已經被我們的工作人員清理過了,放了很多兔子,兔子的身上有編號,你們抓到兔子後可以到我這兒來拿編號對應的角色,角色卡上面會隨機標註到底是演真的動物,還是可以成精化成人形的動物。」
  眾人紛紛瞪大了眼睛。
  這他媽是什麼神奇的新玩法?
  「那導演,」有課代表舉手發言,「請問一下,演真的動物怎麼演?」
  「這個就是需要你們操心的事情了,」導演笑眯眯的,「我們抓了很多動物做研究對象,輪到你們演什麼角色,你們當晚就負責照顧什麼動物,如果是我們這兒沒有的,那就得刷一晚上該動物的視頻或者文字資料。」
  那節目組抓的估計就是什麼普通的動物了,類似於貓,狗,牛,羊......
  不用想,這一期節目的噱頭是足夠的了,創意都擺在那兒了,如果拍好了,這一期的節目估計會爆。
  演成了精的動物看膩了是吧?真正的好演技給你們提供了第二種選擇,帶你們來看人演真正的動物是什麼樣!
  有意思吧?太有意思了。
  考驗演技嗎?
  ——這要是能夠演好,那成為影帝影后指日可待。
  學員們沸騰得就像是一鍋煮開了的開水,不,那都不能用沸騰來形容,那簡直是要爆炸了。
  但是旋即,他們就被分配給了導師,然後像是一群被趕上梁山的羊群似的。
  陸意和顏彬在同一個組裡面。
  陸意和顏彬落在了隊伍的最後面,陸意把卡片遞給了顏彬:「顧老師的簽名。」
  「哇,」顏彬如獲至寶地用雙手接了過來,正打算道謝的時候,瞥見上面的內容,頓時皺起眉頭,「咦?為什麼他簽給我的是這些?」
  他記得他明明跟陸意和顧衍兩人都囑咐過內容的啊?
  顏彬儼然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不好了:「男神為什麼要簽這些!畫的心呢!給小彬彬這幾個字呢!還有,我是你的光這句話也沒有!」
  「可能是因為......」當時讓顧衍簽名的時候畢竟是陸意自己說的瞎話,如今看見顏彬一副天塌了的樣子,陸意開始愧疚起來,「是因為他想讓你好好學習?」
  「怎麼可能!顧老師才不是那麼勵志的人!他的座右銘就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要珍惜當下,重要的是找到合適自己的路去走,他才不會假惺惺地勸我們都要好好學習呢!」顏彬的眉眼聳拉下來,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哭出來了似的,「而且,而且我還給他發過消息,囑咐過他要簽的內容,他都回覆了好!這個卡片可是我親手定製的,他怎麼能夠這樣不遵守承諾呢......」
  等等,給他發過信息?
  陸意愣了下:「你還給他發過信息?你什麼時候給他發的?」
  「就在那天和你分開後啊,」顏彬說,「我就立刻給他發了。」
  陸意:「......」
  所以說,所以說......那天他胡謅的時候,顧衍全程都是知道的?
  那他......他還什麼都不說?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演?
  陸意霎時覺得自己的臉在顧衍面前都要丟完了。
  那天他為什麼那麼想不開!為什麼會覺得「我是你的光」這句話矯情!這句話多好多有正能量啊!他當時為什麼不照著說呢!為什麼會覺得畫個心什麼的太礙記眼了呢!那明明是顧衍和顏彬之間的事!
  而且顧衍也很......過分!
  「那你去問你顧老師吧,」陸意果斷地推鍋,一口咬定,「我也是照著你告訴我的內容說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簽成這個。」
  顏彬悶悶不樂地噢了一聲,沮喪地把卡片收好了。
  節目組真的夠狠,說讓他們抓兔子,就真的讓他們抓兔子,而且據說等到晚上了,也要扎帳篷在山上睡覺,美名其曰,親近大自然,畢竟有的人可能會抽到演植物的角色卡。
  山上之前都被人專門清掃過一遍,沒有什麼危險的動物。
  四個組是從東南西北不同方向上的山。
  上山之後就要開始抓兔子了。
  陸意和顏彬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了一起,陸意走在前面找兔子,顏彬心不在焉地在他身後跟著,問道:「胸針他喜歡嗎?」
  山上的草叢,灌木叢比較多,陸意艱難地在其中尋找著兔子的蹤跡,一邊回道:「喜歡。」
  「那就好!」顏彬終於恢復了一絲活力,嘴角往上揚著,開始想下次該送點什麼給顧衍,順口問道,「他喜歡什麼顏色啊?」
  陸意:「淺金色。」
  這個可是到處都打聽不到的!顏彬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錯過的良機似的,又問道:「他最喜歡吃什麼?」
  那邊的草叢裡好像有一抹白色,陸意慢慢地走過去,輕聲回道:「喜歡吃牛肉。」
  「我也挺喜歡吃牛肉的,」顏彬又繼續問,「那他最喜歡的運動是什麼?」
  陸意沒回答,他瞅準了機會,蹲下身,猛地往前一撲——但卻沒撲到。
  兔子飛似的竄走了,可能是察覺到了有人想抓它,它慌不擇路地往顏彬這個方向跑過來,竟然一頭撞上了他的腿。
  顏彬眼疾手快,沒錯過這個機會,單手將它拎了起來。
  陸意差點吃一嘴的泥,他抹了一把臉,轉頭看向顏彬。
  顏彬手裡拎著兔子,瞅瞅兔子,大眼瞪小眼地看著他,然後將兔子把前一遞:「你的兔子。」
  兔子估計被撞得頭暈眼花,也沒反抗。
  陸意從地上爬起來,想了想自己胡謅的那些話,嘆了口氣,擺擺手道:「給你吧,你抓的。」
  「噢。」顏彬聞言就聽話地把兔子抱住了,繼續跟在他身後,「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他最喜歡什麼運動啊?」
  陸意被他煩得不行:「喜歡打籃球,最喜歡的書是人生,平時喜歡游泳,跑步,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在陽台上躺著睡覺,夢想是養一隻貓。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陸意一次性說的東西太多,顏彬如獲至寶,一個字一個字地默唸著記下來,他抱著兔子,補充道,「暫時沒有。」
  陸意轉頭又去找兔子了。
  導演也沒太為難他們,兔子都是純白色的,最多也就是大小上的差異而已,在綠色的草叢灌木叢中或者是在土地上是很好找的。
  顏彬也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心理,繼續跟著陸意,還在他身後叭叭叭:「陸意,我幫你抓吧,我小時候抓過兔子,我可會抓了,兔子這種生物不太聰明,你設個套它就會自己鑽進來。」
  他說著去擼袖子:「來!我幫你!說好了!」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顏彬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哎?顏彬啊?原來你在這兒?」
  顏彬下意識地回頭,看見是他認識的一個人,立刻笑眯眯地打招呼:「是啊。」
  然而,就在他扭頭的一瞬,一個人從他的正面包抄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這麼把他手裡抱著的兔子一把搶了過來,抱著就跑!
  顏彬猛地扭頭回來,然而互相配合的兩人早就跑記遠了,一邊跑一邊狂笑著喊:「謝謝你的兔子!」
  「臥槽!」顏彬就像是一隻被扯了尾巴的老虎似的,在原地跳起來,「我的兔子!我的兔子!那是我的!!」
  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遲疑的喂,和伸出一隻爾康手的陸意:「.......」
  「你......」陸意異常痛心疾首,他咬著牙,硬生生地把你怎麼能這麼傻這句話給嚥了回去。
  顏彬本來想直接追上去搶,但是終於想起來這還是在錄節目,於是只能悻悻作罷,他繼續高高地擼起袖子:「等回頭看我怎麼收拾這兩個小混蛋!陸意!不要害怕!你依靠我就好了!爸爸給你抓兔子!」
  陸意並不相信他說的話。
  然後在三個小時後,看著顏彬太可憐兮兮,渾身都是草屑和枯葉子,就連頭髮也全都亂了的顏彬,同樣好不到哪兒去的陸意將好不容易抓到的手裡的兔子抱起來,揚了下眉毛:「想要嗎?」
  已經開始懷疑人生,瘋魔到滿腦子開始腦補如何剝皮吃兔子的顏彬眼睛都在冒綠光:「想!」
  陸意微微一笑:「誰是爸爸?」
  「你!」顏彬不假思索,「爸爸你好,爸爸你今天超帥!我就是一個弟弟而已!」
  陸意把兔子遞過去:「你的了,好好善待它。」
  顏彬樂呵呵地接過兔子,等到接過後,他又哎了一聲:「那你怎麼辦?」
  「我再抓一隻就行了,」陸意把身上的草屑拍下去,「我已經有經驗了。」
  但其實並沒有。
  陸意抓兔子也幾乎快要抓到暴燥,但是他再暴燥也比顏彬要有耐心,顏彬要是抓不到兔子,大概率會暴走,說不定會去找導演理論,那樣的話,又會是一場災難。
  反正兔子給他,就相當於是還了他簽名照的事情了。
  顏彬於是抱著第二隻兔子繼續亦步亦趨地跟在陸意身後:「陸意,我還是跟著你打下手吧,雖然抓兔子我不擅長,但是我可以給你當小弟啊。」
  「打住,」陸意十分頭疼地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你可別,你安生點吧,快去導演那邊把兔子兌了。」
  要如果再來個人,隨便薅他一把就能把他手裡的兔子抱走,那陸意真的要心肌梗塞了。
  跟顏彬相處的這半天,這一路上顏彬的嘴就沒停過,不停地說話也就算了,他還好奇心尤為旺盛,看見什麼都覺得新奇,都想去碰碰,陸意好不容易才把他攔下來,一路走到現在,陸意深刻地體會到了家庭婦女帶熊孩子的痛苦,他這一刻覺得母愛真的太他媽偉大了。
  「噢,」顏彬點了點頭,或許是因為陸意告訴了他很多顧衍的事情的緣故,也或許是終於發現了陸意人其實好像還挺不錯,他對他意外地言聽計從,「那你等著我,我去兌完兔子就過來找你。」
  陸意敷衍地點了點頭:「不回來也行。」
  下一瞬,顏彬就瞪大了眼睛,恨不能指天發誓:「那怎麼可能!你覺得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你給我的不只是一隻單純的兔子,那是我們之間友誼的象徵!」
  「不是友誼的象徵,是父子情的見證,」折騰到現在,陸意也累了,他靠在樹上,喘了口氣,再次擺了下手,「爸爸不用你再回來了,你來回跑多累啊是不是?乖啊。」
  顏彬估計是第一次被人說乖,還是用這種哄小孩的語氣,當即臉上閃過一絲可疑的羞澀。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顏彬小聲地道,「你都給過我兩隻兔子了,我不會辜負你的,你等著,我會回來的。」
  說完,他抱著兔子轉身就跑了。
  看著他終於離開,陸意恨不能放鞭炮慶祝,他唯恐他再找到他,立刻麻溜地找了個沒走過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了。記
  半小時後,陸意終於看見了最後一隻兔子的影子,那隻兔子躲在兩塊石頭的石縫間,窩成一團,毛茸茸的。
  陸意把外套脫了,悄聲走過去,爬上石塊,靜靜地等了幾分鐘,然後看準時機,猛地把兔子罩住了!
  抓到了!
  陸意把衣服反過來,看著被兜住的兔子,咧開嘴,只覺得這一整天都值了,然而就在這時,他渾身重心不穩,一腳踩進了石縫中間,倉促下他只來得及抱緊兔子,旋即整個人就重重地滾下了石頭。
  一路滾過石頭,又滾下了一個小土坡,最後陸意勉強抓住一棵樹才止住下落的趨勢。
  頓了一會兒,陸意撐著樹幹爬起來,但剛一站定,他便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整個人都要站不穩,差點又倒下去。
  陸意疼得倒吸了口涼氣,差點出了一身冷汗,他倚著樹坐了下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天色已經很暗了,山裡的星星比城市裡更好看,還會不斷地閃爍,就像是有一條深藍色的瀑布,瀑布中間,點綴著無數顆寶石。
  陸意靠在樹幹上,看著天空。
  麥已經沒電了,聯繫不到導演。
  陸意又摸出手機來,但卻發現手機也快沒電了,他猶豫了下,打給了卓星,但響了很多聲都沒人接聽,等到打第二遍的時候,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被放進衣服裡的兔子安分地躺著,不知道是不是也累了的緣故。
  陸意摸了摸它的毛,決定先攢點力氣,看能不能往回爬。
  夜風拂在人的臉頰上,柔和極了。
  陸意靠著樹,靠著靠著,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但他沒睡多久,就聽見了一個聲音在喊他,聲音急切,又帶著顫音。
  陸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顧衍。
  顧衍半跪在他身邊,看見他睜開眼睛,一直狂跳不止的心率才緩緩地往回落。
  兩個小時前顏彬跑下了山,他剛好是倒數第三個下山的,當得知陸意還在山上後,顧衍跟著顏彬上了山。
  然後就發現陸意不見了,哪兒都找不到他。
  顧衍幾乎要被嚇瘋了。
  還以為只過去了一小會兒,看見顧衍忽然出現在身邊,陸意沒太反應過來:「......顧衍?」
  「嗯,」顧衍應了一聲,「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睡著?」
  「我抓兔子.......」陸意莫名地覺得顧衍周身的氣場有點嚇人,臉色也很可怕,他小聲地道,「不小心腳崴了,然後就掉了下來。」
  顧衍一言不發地去查看他的腳,幫他褪去了鞋襪,陸意的腳腫得很厲害,還是有些疼。
  顧衍看著他,眼神冷得嚇人:「你手機呢?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陸意的聲音更小了:「沒電了。」
  顧衍於是不再說什麼,找樹枝和衣服幫他把腳固定住,直接把陸意背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
  山林空曠,溫度偏冷,風呼啦捲過,吹動得枝葉發出松濤般的聲響。
  但顧衍的背卻是踏實而溫暖的。
  陸意趴在他的背後,手裡還抱著兔子。
  下山的路似乎漫長得沒有盡頭。
  顧衍的腳步很穩。
  兩人的距離很近,陸意的頭靠在了顧衍的肩膀上,周身盡數被好聞的薄荷香裹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意忽然低聲道:「顧衍。」
  顧衍:「嗯。」
  陸意趴在他的肩膀上抬頭去看天空,輕輕地道:「星星好漂亮啊。」
  一閃一閃的。
  顧衍又嗯了一聲。
  陸意又喊道:「顧衍......」
  顧衍:「記嗯。」
  陸意閉上眼睛,趴在他的肩頭:「謝謝你過來找我啊。」
  「剛才掉下來的時候,我很害怕,」陸意慢慢地道,「只有一隻兔子陪著我,但是它也不會說話,呆呆蠢蠢的,連逃跑都不會。」
  顧衍沒說話。
  「但是你過來了,」睡意席捲上頭,陸意的大腦也昏昏沉沉,他無意識地喃喃道,「我就不害怕了。」
  ......
  陸意就這麼一直被顧衍背著下了山。
  一下山後,立刻有隨組醫生趕了過來,查看了陸意的傷勢之後,幫他醫治了一下,他的傷其實是看著嚴重,但沒有傷到韌帶,所以只用兩天就能恢復,但是期間得儘量避免下地走動。
  顏彬在一邊,滿臉都是自責。
  導演也趕過來慰問陸意,幾個人把小小的帳篷擠得水洩不通。
  「真的沒事,」陸意朝他們微笑,「現在好多了,都不怎麼疼,怪我自己不小心。」
  畢竟踩石頭是他自己踩上去的,他這麼大個人了,也不是沒有行為能力的小孩。
  「是我們疏忽了,」迫於一邊顧衍渾身不悅氣場的壓力,導演背後直冒冷汗,「早知道應該多派些跟拍的,讓你受傷了,是我們的失誤。」
  但畢竟四十個人,不可能人手配一個跟拍,所以大部分的學員都是自帶麥和攝像頭。
  「沒有,」陸意彎了下唇角,「正好,我這副模樣,也可以好好地體會下植物怎麼演,精進下演技,總比滿大山竄著抓兔子強,演動物多費勁啊,還得跑還得跳的。」
  氣氛稍微緩和了些,導演禁不住笑了下:「那你好好養傷,有什麼需要儘管叫我們。」
  陸意點點頭:「多謝導演。」
  導演剛走,帳篷的簾子立刻就被掀開了,卓星急匆匆地衝進來:「陸意我聽說你出事了,對不起啊,你給我打的電話那會兒我沒有接到,當時我正在跟導師說話!我要是接到了電話我肯定就去找你了!」
  他這話一說,帳篷裡頓時一靜。
  顧衍慢慢地偏頭看向陸意,眼神迫人,蓄著沉沉的光。
  原本想說點什麼的顏彬,這會兒也察覺到氣氛好像不太對,安靜地閉上了嘴。
  但唯有不明所以的卓星走到了陸意的床前,看著他的腳:「你怎麼樣啊?要不要緊?」
  陸意搖了搖頭:「我沒事。」
  「怎麼會這樣,」卓星皺著眉頭,「你也太不小心了點吧,明星就得好好愛護自己才是,身體才是本錢啊。」
  「他又不是故意的,」顏彬忍不住出聲道,「陸意哪兒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再說了,明星怎麼了,明星就一定比別人要金貴嗎?我只覺得明星要比別人多能吃苦一些。」
  「你又不是他!」卓星聽不慣顏彬的語氣,反嗆回去,「你根本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才爬到今天!讓他好好注意身體怎麼了?」
  「你這是讓他好好注意身體的語氣?」顏彬都要氣笑了,「你自己好好品品?一進門就先為自己開脫,開脫完了後就指責陸意,你算什麼朋友!」
  陸意被兩人吵得有點頭疼,正欲開口制止的時候,顧衍出聲道:「你們先出去吧,陸意要休息了。」
  「莫名其妙!」卓星氣得渾身發抖,他狠狠地瞪了眼顏彬,「簡直莫名其妙!」
  說完後,他轉身就出了帳篷。
  顏彬朝著帳篷口翻了個白眼,剛想上前多關心關心陸意的時候,顧衍便不容置疑道:「你也離開吧,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顧衍的話,顏彬向來是不敢反駁的,再加上陸意受傷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是他沒有留下來陪著陸意,於是他噢了聲,轉而看向陸意,還挺愧疚:「那你也好好休息,我記明天再來看你。」
  陸意輕輕地嗯了一聲:「晚安。」
  「晚安,」顏彬走到門口了,又回過頭來,握緊了拳頭,「還有,兔子是你幫我抓的,陸意,這一次我要為你拿第一!你好好養病,再見!」
  最後幾句話他的語速越說越快,說完後連看都沒看陸意,掀開簾子就鑽了出去。
  帳篷裡只剩下陸意和顧衍了。
  陸意沒有看顧衍,自顧自地偏頭看向了一邊,手指一根一根地縮緊。
  「所以,」顧衍看著他,「你手機是沒電了?」
  空氣彷彿都被凝結住了,又摻雜著一片又一片的冰霜。
  「是的,」沉默良久後,陸意輕聲道,「打給他後,就沒電了。」
  顧衍淡淡地嗯了一聲。
  陸意閉了閉眼睛,沒有再說話了。
  由於在野外,條件沒有那麼好,兩個人簡單地用水洗漱了下,就準備躺下睡了。
  帳篷裡面有兩張床,一人睡一張。
  不知道是不是在顧衍的背上趴著睡了一覺的緣故,或者是因為其他的原因,陸意過了很久才睡著。
  半夜,顧衍從帳篷裡走出去,帳篷都是搭在空地上的,幾個導師們的帳篷都在一起。
  他繞開帳篷區,找了個空地坐著抽菸。
  空曠的原野上,就連空氣都透著一股自由清新的氣息,耳邊傳來陣陣蟲鳴的聲音,是夜間獨有的交響曲。
  顧衍剛抽完一根菸,身邊忽然不聲不響地坐下了個人。
  顧衍瞥了一眼過去,發現來人是裘鈺,裘鈺裹著一件白紗披肩,也拿出了一根菸出來,含在了嘴裡。
  兩人都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坐了會兒。
  裘鈺隨手把頭髮綁起來:「我去看陸意的時候,覺得你倆好像不太對勁。」
  當時裘鈺沒進去,就在門口看了兩眼。
  就知道她是過來說這個的,顧衍面無表情地道:「在你眼裡,我和他什麼時候對勁過?」
  「怎麼說,我覺得還是不一樣的,」裘鈺笑了下,「上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在維護你的形象,還對你的態度有點躲避的意思,但是這一次,我覺得他對你只剩下躲避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可能是因為顧衍的媽很早就不在了的緣故,裘鈺也算是顧衍的半個媽。
  顧衍又拿出了一根菸來,伸長了腿,手肘靠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不欲多說:「沒什麼。」
  「哦,」裘鈺一點都不相信這種鬼話,她頓了會兒,還是問道,「你和他當初是怎麼分的手啊?你既然那麼喜歡他......」
  這句話是個不可碰觸的雷區,她剛一說,顧衍夾著煙的手指都忍不住蜷縮了下,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六年前的那一晚。
  暴雨,潮濕,烏雲,以及陸意頭都不回離開的身影。
  見他臉色不好看,裘鈺不敢再刺激他,在底線的邊緣轉了個來回就迅速地爬回去了:「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就跟他一直這麼下去?」
  她實在是看著都替兩人覺得心累。
  「怎麼可能呢,」顧衍慢慢地把煙蒂掐滅在了掌心裡,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臉色一片晦暗,他輕聲道,「他就該躲得好好的,一輩子都不在我面前出現,既然他敢主動招惹我,他就應該明白,這輩子他逃不過去了。」
  在他還沒想清楚到底對陸意是什麼心思之前,陸意還有可以離開的餘地,但是既然顧衍已經明白了,他對陸意還是有感覺,而且在這六年裡,他再也沒對別人心動過,他就已經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除了陸意,這輩子他不會再喜歡上別人了。
  過去的事情是一道疤,他會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相較而言,能夠握在手裡的現在更記為重要。
  他不會再放過陸意了。
  這輩子都不會。
  ***
  體會完了一整天的大自然的風光,又緊接著照顧了一晚上的動物後,眾人紛紛啟程回拍攝基地,為最後比賽的錄製做準備。
  這一整天陸意都沒再見過顧衍。
  顏彬蹲在陸意身邊巴巴地守著他,順便朝他吐苦水:「你知道我抽到的角色卡是什麼嗎?」
  陸意的興致不太高:「是什麼?」
  「是狐狸精!會化形的那種!」顏彬整個人都要瘋了,「還要讓我演出媚態橫生的效果來,你知道蘇妲己吧?」
  陸意:「知道。」
  顏彬滿臉的生無可戀:「導師說我得演出蘇妲己的效果來,傾國傾城。」
  然而像顏彬這種性格的人,其實扛把刀去演收租大哥比較合適。
  想一想那個畫面,陸意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那你.......」
  「我得演啊,」顏彬抓了抓頭髮,「我是個演員,我要追隨我男神的腳步,就算我不合適,但那也得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無愧於己,無愧於心。」
  看來追一個優秀的明星真的能讓自己變得更好。
  陸意正若有所思著,顏彬忽然一臉苦惱地湊上前來,抓著頭髮:「不過你能稍微教我一點技巧嗎?」
  「技巧?」陸意挑了下眉,有點茫然,「我能告訴你什麼技巧啊?」
  「我聽我一個做導演的親戚說,你之前和我男神演過一段戲,就是你撩他,演得超級好,他一個勁地跟別人誇你,說你有靈氣,」顏彬的眼睛都在發亮,「你等會兒能夠指導我一下嗎?至少讓我找找感覺?」
  「你一個做導演的親戚......」陸意愣了下,想起來自己之前演替身的那段戲,頓時震撼於顏彬的人脈圈之廣,傑姆斯是顏彬的叔叔,陸意隨便搭個戲的導演還是顏彬的親戚,這得是有多強悍的交際圈才能四海之內皆親戚啊。
  「教教我吧,」顏彬湊過去,一把抱住了陸意的胳膊,語氣十分流暢自然,就像是已經在心底演練了上百遍似的,「爸爸!您今天真帥!」
  他實在是太想拿第一了,他可是顧衍的隊員,他拿了第一,顧衍臉上也有光,他也可以向顧衍證明自己可以,能行。
  順便擺脫掉掛在自己身上的草包之名。
  一舉多得,所以這個第一對於他而言太重要了。
  陸意:「........」
  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幫顏彬抓兔子的那會兒,陸意現在一聽見爸爸這兩個字就渾身一顫。
  但最終還是抵不過顏彬的軟磨硬泡,陸意被顏彬拉過去了。
  已經過了一天一夜,陸意的腳沒什麼大礙了,但是走路還是需要人攙扶著,本來導演都想讓他回家養傷的,但是一看見他是被顏彬這個混世小魔王攛掇著過來的,立刻二話不說,什麼勸告的話都不說了,轉身就走。
  陸意偏頭看了看顏彬。
  顏彬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他是我三叔的兄弟的弟弟。」
  陸意:「..........」
  講真,娛樂圈真的是你家開的是吧?
  下車後每個人都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整頓時間,然後再進入節目的錄製。
  顏彬和陸意一起吃完飯後來到了練習室裡,他先沒著急讓陸意立刻教他,而是自己先琢磨著台詞和人物情感,然後反覆地把蘇妲己的視頻拿出來看,說想等著找到感覺後再找陸意對戲。
  陸意這一期是不用參加的,他待在一邊看了會兒,想了想,覺得待著也是待著,不如先去洗個澡再過來。
  他有輕度潔癖,在野外生活了一個晚上沒洗澡,現在渾身都不舒服。
  記 於是陸意去找工作人員問了下,又提前和顏彬說了一聲後,找了間浴室打算簡單地衝洗一下。
  基地裡面設備完善,當初導演原先考慮的是讓所有的學員全都住進來,做封閉式的訓練,但是後來因為不可抗力,節目形式一變再變,最終敲定下來的節目形式的版本和第一版相差甚遠,所以有很多設備都空著了。
  但是現在剛好派上了用場。
  這其中就有一個大浴室,浴室裡面都有隔間。
  裡面有幾個人也在洗澡,但是人不多,陸意進去後隨便挑了個隔間就進去沖了。
  陸意洗澡的時候經常喜歡走神,對於這種從小到大重複了上千遍的行動,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所以用不著費什麼心,大腦可以肆無忌憚地想神遊多遠就神遊多遠。
  浴室裡的人漸漸地都離開了。
  陸意也洗完了,他心不在焉地拿過準備好的乾淨衣物穿上,等一件件地套完了後,陸意忽然發現了不對。
  ——整理好的裝著幹淨衣物的包裡面,沒有上衣。
  陸意光著上半身,一臉茫然。
  幾分鐘後,他抓著頭髮,實在是很想把自己這破記性拎出來打一頓。
  怎麼就能不記得拿上衣?!他明明以為自己都放進去了的........他穿什麼啊......他現在能穿什麼啊!
  掙紮了一會兒,他想著算了,乾脆就穿髒衣服出去.......等會兒再換乾淨的。
  脫下來的髒衣服都會裝進隔間外的一個髒衣籃裡面,陸意偷偷地打開了隔間的門,想去門口的髒衣籃裡撈衣服,但是讓他眼睛差點瞪出來的是,髒衣籃不見了。
  所有的髒衣籃,全都被統一收走了。
  浴室裡的燈也已經熄了一半。
  陸意:「........」
  等等,他好像是記得在進來的時候,工作人員有提醒過他,需要換洗的衣物都會有人定時過來收走,讓他直接扔進髒衣籃裡面就好。
  可是,可是——現在他穿什麼啊?!
  他上半身什麼衣服都沒穿,他怎麼出門?!
  這不是耍流氓呢嗎!
  陸意要崩潰了,他關上隔間的門,簡直想把自己打一頓的心情都有了。
  過了幾分鐘,他鼓起勇氣,嘗試著開口喊道:「請問,請問外面有人嗎?」
  他洗澡也沒帶手機,但凡他能預料得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他無論如何都要去買個掛繩把手機掛脖子上。
  外面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而此時,顧衍正好路過浴室外,他從導演那邊出來,現在正要趕去練習室。
  剛走過浴室門口的時候,他的手機剛好響了,他於是停下來接電話。
  被困在隔間裡的陸意越來越焦躁,絕望地想自己是不是就要被一直困在這兒了。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唯一一個困死在這種境地的人。
  又過了一會兒。
  「那什麼,」陸意的聲音越來越小,不抱希望地掙紮著,「如果外面如果有人的話,能回我一下嗎?」
  說完電話的顧衍敏感地聽見了聲音,猶疑著往浴室裡面走。
  他以為這一次肯定也不會有任何人回應他,但沒想到的是,一個聲音回道:「有人。」
  然後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那腳步聲停在了他的門口,敲了敲他的門,聲音有點遲疑:「陸意?」
  這聲音是......顧衍的?
  陸意顧不得去想其他,只想著趕緊撈件衣服穿,他趕緊道:「是,是我。」
  「你怎麼了?」顧衍的聲音有點緊繃,「不小心滑倒了?」
  陸意搖搖頭,扒著門,外面的顧衍對於此刻的他而言已記經化身成了救命稻草:「沒有沒有。其實是我沒有帶衣服,能麻煩你幫我拿一下衣服嗎?」
  聽到沒有滑倒,顧衍鬆了口氣:「好,你衣服在哪兒呢?」
  「在我的背包裡,」陸意的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就在休息室裡面。」
  顧衍嗯了一聲,轉身就打算去幫他去找背包,可是剛走兩步,他的腳步忽然一頓。
  陸意等了幾秒鐘,沒有聽見腳步聲遠離,他有點疑惑地叫了聲:「顧衍?」
  顧衍忽然折返回來,停在了門邊,聲音悠然:「你沒衣服穿啊?」
  「是,是啊,」陸意忐忑起來,「你不是要去幫我拿衣服嗎?」
  「這時候怎麼想到我了,」顧衍淡淡地道,「拿你手機的最後一點電去給卓星打電話啊,讓他幫你拿衣服過來。」
  陸意:「.......」
  他以為電話這件事會就這麼過去了。
  但是事實證明是他太天真了。
  陸意沒說話,咬了咬牙。
  「這個點了,再過五分鐘浴室就要全部停電了,」顧衍慢吞吞地抬起手看了眼時間,「你的卓星接到電話後趕過來應該來得及。」
  顧衍說完後轉身就打算離開,大步流星,毫不留戀。
  「等等!」陸意的手指都差點把門板抓破,他急切地喊,「你,你等一下!」
  腳步聲應聲一頓。
  顧衍挑了一下眉:「怎麼?又想麻煩我?那多不合適啊。拿衣服這麼親密的事情,我倆什麼關係啊,怎麼算都是你和卓星比較親密吧?最後一點電都能撐著給他打電話,我算什麼啊,我不配,真的不配。」
  陸意的臉漲得通紅:「我.......我們........不是........結了婚的關係嗎.......」
  但凡他現在要是有任何一絲選擇的餘地,他都不會被逼到這種份上,說出這種打死他都不會開口的話。
  「什麼?」顧衍非常不巧地耳聾了,「你剛才說了什麼?我沒聽見。」
  操。
  陸意羞憤欲死,閉著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死死地摳著門板,為了能有衣服穿,把自己所有的臉全都豁出去了:「我說,我們是.......結了婚的關係。」
  「哦,結婚關係啊。」顧衍不動聲色,「結婚關係,那好像是可以幫忙拿一下衣服?」
  他這分明就是話裡有話,等著他接話。
  陸意幾乎要崩潰,只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老老實實:「.......還能在只有最後一點電的時候打電話。」
  聽到了自己所有想要的話,顧衍心滿意足,唇角勾起,說了聲等著,然後就離開了。
  陸意捂著臉,再次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只覺得再也不想看見顧衍了。
  他從來就沒見過像顧衍這樣.......這麼.......的人!
  嗯,穿上衣服後,他出去一定要狠狠地瞪他一眼,瞪完就跑。
  不能再讓顧衍這麼囂張,這麼為所欲為了,他要用行動嚇唬他,讓他以後不敢再這麼調戲他了。
  陸意默默地想著等會兒要做的事,幾分鐘後,他等來了他的衣服。
  顧衍站在門外,從門縫裡把衣服遞進去後,慢條斯理地道:「不好意思,我沒有找到你的背包,所以我重新幫你找了一件衣服,這一件剛洗過,是干淨的,不用謝我了,畢竟咱倆是結婚關係。」
  沒找到?怎麼可能?他的背包明明就放在寫著陸意兩個字的儲物櫃裡面啊?
  陸意一臉狐疑地抖開顧衍遞給他的衣服,幾秒鐘後,他的臉色頓時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旋即一點一點,慢慢地全變紅了。
  那是顧衍的衣服。
  記
  為什麼知道是顧衍的呢?
  ——這是節目組為導師們定製的衣服,分給顧衍的是一件衛衣,在衛衣的胸口,用黑色的字龍飛鳳舞地寫了「顧衍」兩個大字。
  醒目得簡直不能再醒目。
  陸意要是穿上這件衣服出門,那就等於是在自己身上蓋了個顧衍的章了。
  他將會成為整個節目組最醒目的崽。
  有可能還會被錄進綜藝,放給全國人看,等於全世界都知道陸意穿了顧衍的衣服。
  陸意不敢往下想下去,羞得整個人都恨不能鑽進地裡面算了:「......顧衍?!」記


第29章 29
  但是最後陸意還是穿上了那件對於他而言有些寬鬆的衛衣。
  原因無他, 他不能真的光著身體出去。
  他一路走回練習室的時候, 收穫了無數的回頭率。
  要如果不是腳還沒完全好的緣故, 陸意想直接打車回家的心都有了。
  顏彬看見他的時候, 嗷嗷地叫了兩聲,看看四處無人, 飛快地探頭過來, 悄聲詢問道:「陸意, 你只是去洗了個澡而已,這麼短的時間裡就發生了點讓你換衣服的事情嗎?是我男神不行還是你太快了?」
  陸意一腔怒火不敢對著顧衍發,但是面對顏彬就毫無顧忌了,他面無表情地把他推開,坐在椅子裡, 悶聲道:「沒有。」
  「怎麼會沒有呢!」顏彬眼冒綠光, 「我的天, 我都要忍不住嗑糖吃了。」
  陸意本來骨架就很纖細,如今穿上這麼一件衛衣,便顯得愈發的清瘦, 袖子還要翻折兩下長度才剛好到手腕, 從袖口間露出的手腕纖細潔白,如同美玉雕琢而成, 剛剛洗過澡,他的眉眼烏黑, 面容雪白, 像是一朵剛開的梔子花似的, 渾身的氣息都很香軟。
  但因為身上寫了「顧衍」兩個大字,明眼人都知道他到底是誰的。
  「不行了,」顏彬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麼,開始桀桀怪笑起來,「哈哈哈哈我忽然想去寫你們的同人文了。」
  陸意瞥了他一眼:「不肖子,你敢。」
  顏彬自得其樂地在原地怪笑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正事來:「快,來教我技巧,我已經準備好了。」
  陸意接過他給的劇本,揉了揉眉心,整個人都怏怏的:「我只能幫你對戲,我教不了你什麼。」
  他自己都還只是個半桶水呢,就不誤導別人了。
  顏彬皺了下眉:「那也行,我來演狐妖,你當書生,你看有沒有感覺啊。」
  他挑到的劇本是讓演狐妖和一個書生的故事。
  聊齋裡面的經典,書生配狐妖,標配。
  就坐著不動,陸意這個還是會的,當即點了點頭:「好。」
  顏彬開始了表演,他慢慢地找著狀態進入,睜開眼後,他朝著陸意狐媚地一笑。
  陸意不僅毫無波動,甚至還想吃一粒花生。
  顏彬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倚著他整個人,吐氣如蘭:「小書生,一個人來進京趕考啊?」
  陸意一愣,呼吸停滯了一下。
  不過不是因為顏彬,而是因為他想到了當時和顧衍對戲的時候。
  他現在坐著的是一個道具長椅,距離扶手只有一手臂遠。
  而顏彬則坐在了他的左手邊。
  這個坐姿和當初他和顧衍對戲的時候是一樣的。
  陸意的腦子裡全都是當時和顧衍演戲時候的畫面,連顏彬在念什麼台詞都沒聽清楚,一直到顏彬勾住他的肩膀傾身過來的時候,陸意的身體動了下。
  他嘗試著去「滑倒」。
  但是卻沒能成功。
  陸意又嘗試著扭動身體,顏彬停下戲來看他:「陸意,你幹什麼呢?」
  陸意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偏過頭:「我在想一個問題,先等會兒。」
  「喲,」顏彬還以為是什麼高深的問題,抑或是自己的演技觸發了陸意更深層次的思考,興致勃勃地趕上前去問道,「是什麼啊?」
  「你覺得......就我這麼個坐姿,」陸意語氣平穩,看不出絲毫殺氣來,「就你剛才那個傾過來的姿勢,然後我不小心滑倒,躺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顏彬瞅瞅他的坐姿,第一反應想也沒想:「你開什麼玩笑呢?你屁股得是抹油了才能滑倒吧?還躺下去.......偶像劇都沒你這麼敢演的,你得是多記身嬌體軟才能我一靠過去就滑倒啊?你是棉花糖做的嗎?」
  陸意:「.......」
  他也覺得不是。
  只有自己親身實驗過了,才知道有些事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樣。
  如今,他的頭腦隱隱聚集了一大股風暴——顧衍是故意的!那天他是故意的!他其實就是想他.......
  陸意實在是想不下去了,再想下去臉都要控制不住地泛起紅來。
  「那什麼,」陸意清了清嗓子,「你繼續吧。」
  顏彬是個純小白,一點心思都沒有,哪怕是陸意忽然岔開話題跟他聊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他也沒覺得不對勁,現下陸意讓他繼續,他也就樂呵呵地繼續了。
  找了會兒狀態,顏彬剛入戲,打算去勾陸意的肩膀,忽然門口傳來了一道聲音:「顏彬。」
  是顧衍的聲音!
  顏彬眼睛一亮,驀然看過去,歡快地喊道:「顧老師!」
  顧衍坐在了導師席上,對著顏彬招了招手。
  顏彬二話沒說,騰地一下站起來,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問,樂顛顛地就跑過去了。
  陸意坐在椅子裡,悶悶的,決定再也不想看顧衍了。
  不想看見他,也不跟他說話。
  顧衍高中的時候就總變著花樣地哄他欺負他,沒想到六年過去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顧衍愈發地變本加厲了。
  陸意扯了下衛衣上垂下來的兩根繩子,一言不發。
  他還在等著顏彬過來繼續對戲,但是沒想到顏彬一去就不復返了。
  陸意等了會兒,始終倔強地不肯往顧衍的方向看一眼。
  下定了決心的事情,哪能說反悔就反悔呢?
  又等了會兒,顏彬終於走過來了,陸意板著臉沒說話:「你還知道回來?你......」
  他話還沒說完,顏彬忽然神神秘秘地彎下了腰,像是有話要跟他說。
  然後,他清了清嗓子:「顧老師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陸意只想著自己不會再跟顧衍說話了,倒是沒想到顧衍還能有這種操作,頓時一愣。
  「他說,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樣子,」顏彬轉述著,攤開手,放到了陸意的面前,「腳崴了就乖乖地養傷,不要當陪練。」
  他的掌心裡面,躺了一顆綠色糖紙的薄荷糖。
  那是他一貫愛吃的,也是顧衍經常投喂給他吃的。
  但是這種話.......這種話,他居然.......居然讓顏彬轉述?!
  刷地一下,陸意的臉色爆紅,他別開眼,看都沒看顏彬一眼:「不,我不要。」
  顏彬瞅瞅他,噢了一聲,竟然什麼都沒說,但是也沒走。
  陸意見他站著,禁不住有點慌:「你,你還想幹什麼......?」
  「顧老師說,你不要糖也行,」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他會有這麼一個反應,顏彬盡職地當著傳聲筒,「如果我拿著糖回去,他就親自拿著整包糖過來,當著所有學員的面給你,還要大聲地請你不要生他的氣了。」
  這一瞬,陸意:「.........」
  這簡直是,簡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但是顧衍真的做得出來,他那種人,連逼著他穿他的衣服的事情都做了,送包糖算什麼呢?
  陸意咬著牙接了過來,連句謝謝都不想說。
  顏彬點到為止,沒再繼續傳話了,見陸意接了糖,轉身就又走了,歡天喜地地奔向顧衍了,美滋滋地想告訴他自己完成任務了。
  陸意想像著那糖是顧衍,狠狠地在嘴裡嚼碎了。
  ***
  練習時間過了後,就是綵排上台了。
  記 陸意這一期受了傷,可以不用參加,下一期再回歸。
  他其實原本是可以走的,但是導演組那邊也沒人說讓他走,再加上這一期的片酬也正常結算了,導演組那邊忙著錄製節目,陸意自然不好在這種節骨眼上說走的話。
  於是就這麼留了下來。
  綵排結束了。
  節目正式開始。
  這一期的節目是有觀眾的,也有主持人報幕。
  陸意閒著也是沒事,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舞台的側後方,跟著幾個工作人員一起看向台上。
  節目開始了,一大段酷炫的舞蹈過後,主持人上台。
  從陸意的這個角度,剛好面對著導師席那邊,也可以看見舞台後方的大螢幕。
  學員們陸陸續續地上台表演,展現出這兩天他們所學到的東西。
  卓星上台了,表現得中規中矩的,挑不出錯處來,但是也沒有給人驚喜。
  陸意在旁邊看著皺起了眉頭,他覺得卓星像是到了瓶頸期,一個需要突破自我的時期。
  工作人員們在陸意身後小聲地討論著學員們的表現。
  又輪過了幾個人,到了顏彬。
  顏彬的表現倒是出乎了陸意的意料,他演的狐狸精形神具備,還帶著點個人特色,一點都不妖氣,反倒很乾淨清爽。
  和書生的那場戲,淒婉哀豔,讓人為之動容。
  就連身後的討論都開始以顏彬為中心。
  「我覺得顏彬這一次的表現真的很不錯。」
  「就是說,不過也有可能是顧老師教得好,上場前,我看他倆在練習室裡面單獨授課了好久呢。」
  「嘖嘖,這麼說還是顧老師厲害,名師出高徒。」
  「哈哈哈哈,那肯定啊,我覺得顧老師是三位男導師當中最帥的那個。」
  陸意的耳朵微微一動,不由自主地將視線移到了導師席上。
  顧衍穿著一件休閒襯衫,抱著手,專注地看著舞台上,燈光灑落,勾勒出他硬朗的面部弧線,那眉眼璀璨奪目到了極點,彷彿天生就該站在舞台上,渾身發光。
  大螢幕上的鏡頭剛好也給到了顧衍的身上,他似乎有所察覺,微微抬眸,淺淺一笑。
  眼睛彎起,唇角上揚,驚心動魄的好看。
  觀眾席上頓時爆發出一陣尖叫。
  就連陸意也看得入了神,怔怔地維持著一個姿勢。
  工作人員們又開始八卦到了顧衍的身上。
  「我的天吶,顧老師太帥了吧,這誰頂得住啊!」
  「我一個男的看著他都覺得心臟怦怦跳,太會了,這個男人真的太會了。」
  「這是讓人無法呼吸的顏值!誰都沒辦法抗拒顧老師的顏!」
  陸意側頭分神聽著,情不自禁地在心裡也跟著點了點頭。
  忽然,一個聲音從側邊穿過來,詢問道:「你在看什麼?」
  陸意專心聽後面的八卦聲,也沒留意,老實地回道:「看顧老師。」
  「哦,」那個聲音停了下,悠然問道,「顧老師帥嗎?」
  陸意認真地點點頭:「帥。」
  說完後他就看向了舞台。
  但是舞台的導師席卻空了,舞台上正好進入了中場休息的時間。
  陸意一愣,慢慢地偏過頭去,就看見方才坐在舞台上的人,此刻正站在他身邊,姿態悠閒,笑意粲然地看著他。
  「從你站在這裡開始我就注意到你了,」顧衍上前一步,俯身在他耳邊道,「小朋友,看我可是要收費的。」
  「但是你既然說我帥,」顧衍低笑了聲,「那我就大方點,不跟你計較了。」
  偷看被抓個現行也就算了,還.......被哄記騙著誇了對方.........
  陸意的臉霎時像是雲霞似的,全被緋色染透了。記


第30章 30
  那一期好演技顏彬當仁不讓地拿下了第一。
  阿姨這幾天都沒回來做過飯了, 據說是病了, 請了假,於是顧衍又雇了一個每天上門送菜的,然後打算自食其力。
  但是顧衍天生和廚房八字不合, 每每進入, 總有本事將其弄得雞飛狗跳, 一時畫面非常的慘不忍睹。
  陸意沉默地走進廚房,按住他的手:「你在做什麼?」
  「我想煎個雞蛋, 」顧衍的語氣非常正經, 聽不出絲毫開玩笑的意思來, 「做個番茄炒雞蛋。」
  鍋裡面的雞蛋已經被煎糊了, 黑成了一團, 油星炸開, 有些甚至濺到了顧衍的手上,燙出一粒又一粒的紅痕。
  誰家做番茄炒蛋是.....用煎荷包蛋的方式做的啊???
  陸意簡直看不下去了,忍無可忍,推開了他,洗乾淨手, 擼起袖子來:「我來吧。」
  顧衍哦了一聲, 讓開了。
  陸意轉身出了廚房,拿了燙傷膏過來, 悶不做聲地遞給了顧衍, 然後把鍋裡面那些糊不拉幾的玩意兒全都倒了, 重新洗鍋, 打蛋,切番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般自然。
  顧衍在旁邊看著,一邊極其敷衍地抹著藥膏,一邊不動聲色地道:「好厲害啊你。」
  這還是兩人六年重逢後顧衍第一次誇他。
  就像是有一朵小花悄然綻在心間似的,陸意面上端得極穩,但耳根子還是悄悄地泛起了紅色,但被烏黑的發遮住了,不太明顯。
  鍋裡的番茄被炒出汁來,又和金燦燦的雞蛋混合在一起,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還挺香,」顧衍的視線下移,看著鍋裡,「你學炒菜學了多久?」
  當初上高中的時候,陸意可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也是學校裡大家的團寵,幾乎什麼重活都沒幹過。
  遑論炒菜,他連青菜有哪些種類都分不清,只知道那都是綠色的。
  陸意沒聽出這話裡更深層的含義來,唇角微彎:「沒多久,也就兩個月吧,我做給......一個小孩吃的,那個小孩特別挑食,身體又不好,再加上那會兒資金比較短缺,做飯比在外面吃要經濟划算,所以我就自己學了這些。」
  分開的六年時間裡,學會了做菜,為一個小孩學的,那段時間資金短缺。
  顧衍抓住了關鍵詞。
  「原來兩個月就能學成你這樣,」顧衍沒有說任何可能會踩雷的話,他傾靠在流理台上,語氣輕鬆得彷彿就是在進行家常聊天,「那我改天也去學一下,報一個廚師班。」
  「你報廚師班幹什麼啊?」在油煙機工作的輕微嗡鳴聲中,陸意關掉火,把鍋裡的菜盛出來,偏頭看他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是放鬆,顯然沉浸在了這種極具有家常氣息的氛圍中,「是要去上什麼綜藝活動嗎?」
  「沒有,」顧衍接過菜,淡淡地道,「我想學了做給你吃。」
  陸意沒接這話,刷地一下轉過頭去,繼續去做下一道菜了。
  但是被烏髮遮住的耳朵,像是紅豆一樣,小巧又可愛。
  ***
  陸意要去拍攝GS的廣告,因為合同發生了變化,所以原本定下來的拍攝內容也得跟著變,要更仔細地再磨一下細節,為陸意量身打造。
  畢竟終身代言人和普通的品牌代言人還是有區別的。
  大衛想把陸意自身的特色和GS的特色結合在一起,打造出來一支精美華麗的廣告來。
  好不容易才定好了腳本,於是讓陸意過去拍攝。
  陸意出門的時候,顧衍問:「去哪兒?」
  陸意:「出門工作。」
  「哦,工作啊,」顧衍連問都沒問一句去哪個地方,就自然而然地道,「那記剛好咱倆順路,我送你吧。」
  陸意:「.......」
  兩個人還是上了車,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像是要下雨似的,烏雲密佈,天邊隱隱有輕微的嗡鳴聲。
  已經十月底了,A市開始降溫了,酷暑已經徹底得退出了舞台,秋天已然來臨。
  路面上霧濛濛的。
  車裡的廣播正在念新聞:「請廣大市民注意,最近XXX神經病院流竄出一個反社會人格的神經病人,此人有嚴重的暴力傾向,請市民們小心出門,我市警察已經在部署抓捕任務,還請大家不要驚慌.......」
  兩人都沒仔細聽新聞,顧衍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確定,」陸意也實在不想讓顧衍過來接他,沒必要啊,他自己又不是沒長腿,「你別來了吧。」
  「那也行,」顧衍說,「那等你結束了給我發個消息。」
  陸意點了點頭,看向窗外,手指在窗沿上無意識地劃著,然後又轉頭回來看顧衍:「你出門幹什麼?」
  「我出門啊,」顧衍看著前方的路,側臉英俊得讓人怦然心動,「我出門找廚師班。」
  陸意一哽,手指一顫,頓時不吭聲了。
  顧衍低笑了一聲:「我出門賺錢養家,你不是喜歡吃糖嗎?」
  陸意被他逗得渾身緊繃,不由自主地照著他的邏輯走,想反駁他:「......吃糖能花多少錢!」
  「所以,」顧衍挑了下眉,偏頭看過來,眉眼深邃,「你這是默認我養你了?」
  陸意:「........」
  他為什麼總掉進顧衍的語言陷阱裡?
  是他太傻了嗎?
  是他太笨了嗎?
  陸意抿唇,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說話了。
  顧衍笑得更厲害了。
  到達了拍攝場地後,陸意剛想下車,顧衍便叫住了他:「我給你帶了一件外套,拿上外套再走。」
  「不要。」陸意拒絕了,自從上次被顧衍逼著穿了他的衣服後,他就對顧衍拿衣服產生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再說了,現在這個天氣也犯不著穿外套,穿一件長袖就夠了。
  穿外套不夠帥氣,太臃腫了。
  他才不穿。
  他朝著顧衍揮了揮手,剛想走,顧衍就慢條斯理地道:「你再敢走一步試試?」
  陸意的腳步一頓,神奇地被他這句話給釘在了原地。
  然後下一瞬,顧衍啪地一聲甩上車門,拿了外套走下車來,親手替陸意穿上,他低頭道:「早上聽你說話,感覺你喉嚨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樣子,今天有暴雨,氣溫會驟降,你就穿這麼一件?」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陸意的腦子裡只被這麼一句話佔據了,連頭都不敢抬一下,老老實實地被他套衣服裹住。
  從顧衍這個角度看過去,陸意的俊秀的臉近在咫尺,漆黑的鴉睫,閃爍的眼神,還有下意識抿起的嘴角,和努力屏住的呼吸聲。
  一切落在他的眼裡,都變成了可愛兩個字。
  還有.......想親上去。
  那一件是陸意自己的外套,帶有牛角扣的,顧衍一粒粒鈕子幫他繫上,到了後面,動作就愈發地慢了。
  陸意察覺到了顧衍的刻意,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不敢說,就這麼安分地站著讓顧衍幫他扣鈕子。
  「以前你就不喜歡穿多餘的衣服,」顧衍扣完了最後一粒鈕子,輕聲道,「但是現在結婚了,就不許這樣了,我會管你,知道了嗎?」
  他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哄小朋友似的。
  讓陸意有種穿越時空的錯覺。
  在高中的時候,降溫了陸意記也不愛加衣服,而且那會兒全班男生都這樣,就算冬天了也只穿一條牛仔褲,覺得自己超帥。
  但和顧衍在一起後,超帥的陸意就被拉下了神壇,在一次重感冒後,被顧衍逼著套上了一種名叫保暖衣保暖褲的東西。
  為此陸意還沮喪了半個小時,生怕被別人說臃腫,說像一頭熊。
  但是沒人這麼說他。
  ......那個冬天,是陸意過過的最溫暖的一個冬天。
  現下場景重現,陸意恨不能把頭埋進胸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顧衍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去吧。」
  陸意茫然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被捏的臉頰。
  動作特別可愛。
  顧衍被他逗笑了。
  「不走啊?」顧衍上前一步,悠然道,「那我親一下你再走?」
  一聽這話,陸意二話不說,噔噔蹬地後退了好幾步,轉身就跑了。
  顧衍瞬間笑出了聲。
  嗯,虧了,早知如此,提前說什麼啊,應該先斬後奏的。
  ***
  大衛一見到陸意,十分的熱情,上前來拉著他聊了好久,確定拍攝風格,還有內容。
  他們為這個廣告搭了一個兩個場景,一個是歐美風的宮廷,一個是現代的宴會。
  廣告的拍攝內容會分兩段畫面,穿插進行,第一段畫面是一個裁縫戴著老花眼鏡在桌子上拿軟尺和布做衣服,這裡會同時穿插陸意穿著燕尾服從皇宮外走進皇宮內的畫面。
  而第二段依舊是裁縫在做衣服,但是人換了,背景也變了,變成了各種機械,不變的是GS做衣服的態度,依舊認真嚴謹,而這裡會穿插陸意穿西裝走進宴會的畫面。
  主要是為了體現GS的歷史悠久,和初心不改。
  還要凸出GS的高端貴族風格。
  拍廣告不需要什麼演技,眼神和動作到位了就可以。
  這對於陸意而言是小菜一碟。
  再加上他悟性高,一點就透,拍攝過程很順利。
  中途換衣服的時候,大衛不經意間看見了陸意身上的紋身,頓時覺得新奇,他開口讚嘆道:「你這個紋身好漂亮!」
  陸意伸手捂了下鎖骨那一塊,聞言笑了下,說了聲謝謝。
  這個紋身,曾經是支撐著他不倒下的信念,被他像寶貝一樣呵護著。
  大衛突發奇想:「等會兒拍的時候能露一點出來嗎?我覺得效果會更好。」
  玫瑰是紅色的,妖冶美豔,而陸意長得白,對比下,很容易就能達到觸目驚心,讓人印象深刻的效果。
  「不好意思,」陸意婉拒道,「這個紋身對於我來說是特別的,我不會把它用作任何商業用途。」
  大衛很善解人意,也不強人所難,陸意不願意,他也就沒有繼續要求了。
  只是在後面的拍攝中,他在陸意的胸口上別了一朵玫瑰。
  因為合作很融洽,所以廣告很順利地就拍完了。
  收工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陸意洗完澡後,收拾完東西準備走,就聽見了浴室外面有人竊竊私語。
  「太可怕了吧這也,聽說那個神經病流竄到我們這一帶來了,而且在今天一下午,就刺傷了兩個人!」
  「我的天,被抓起來了嗎?」
  「沒有,說是還在抓捕中,我好害怕啊。」
  兩個人的語氣聽上去都很驚惶,看來這一次的事情不小。
  陸意聽完後只是頓了幾秒鐘,然後便走出去了,出門後剛好碰見了急匆匆趕過來的大衛,大衛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帶著他往外面走:「陸意,現在外面很危險,有一個無差別攻擊的瘋子埋伏記在我們這一帶,警察已經縮小包圍圈,把人逼到了這一片了,這個地方不能久待,我找人護送你回家。」
  陸意順從地跟著他走,由衷地道謝:「好,麻煩你了。」
  剛好走到了路邊,車就停在幾步遠的地方,大衛去跟司機交流,讓陸意稍等下。
  剛下過一場暴雨,空氣里布滿了潮濕的氣息,一場秋雨一場寒,夜間氣溫驟降,的確很冷,路面上佈滿了坑坑窪窪的小水窩,反射著路面的燈光,灰濛蒙一片。
  陸意站在路邊,穿著外套,一點都不覺得冷,心不在焉地琢磨著那個神經病的事情。
  好像上午聽廣播的時候聽過了一耳朵,那個人有反社會人格,還有暴力傾向,居然到現在都沒抓住嗎?
  看來真的挺難抓的。
  不過不知道顧衍怎麼樣,他也在這一片嗎?
  萬一在,他知不知道危險呢?
  陸意想著,覺得有點擔心,他摸出了手機,剛想給顧衍發個消息,忽然從旁邊撲過來了一道黑影。
  陰慘慘的路燈光線下,那人的臉猙獰到了極點,他手裡拿著一把刀,猛地向陸意刺了過來!記


第31章 31
  陸意反應極快, 身體往旁邊一閃就躲開了, 刀尖幾乎貼著他的身體滑過, 那人見一刺不中, 居然毫不戀戰,又往回猛竄了幾步,往大衛刺去!
  大衛大驚失色, 大喊道:「Help!」
  陸意上前扳住了他的肩膀,手指剛一用力,想把他胳膊卸了的時候, 那人轉身,陰沉沉地對他一笑, 手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楚他的動作!
  「你們都是一群垃圾!你們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那一瞬陸意就知道自己遲了。
  刀尖劃過了衣物, 發出衣料裂開的聲音, 緊接著沒入了皮肉中。
  陸意不退反進, 咬著牙, 身體一轉,拎住了他的胳膊,反身便重重地朝著地上摔了下去!
  黑暗中有警笛的聲音穿過來, 還有各種混亂的喧囂聲。
  不過這些陸意都沒理。
  他膝蓋頂住那個人的胸口, 擒住了他的雙手,死死地壓制住了他。
  這些其實都是本能動作, 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危險來臨的時候,不能怕疼,怕疼的話, 你就輸了。
  只有不怕疼的人,才能有命活著。
  陸意的耳朵彷彿被潮水浸沒了,週遭的一切聲音全都像是隔了一層深水一般,模糊而又遙遠。
  幾秒過後,他才看見自己的鎖骨下方,全都是血。
  紅色的,鮮豔的,刺眼的。
  ***
  觸目所及皆是冰冷的白色,穿著白大褂的人匆匆走過,手推車與地面摩擦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傷口不深,需要縫幾針就夠了。」
  「喲,還有個紋身啊?這麼漂亮的紋身,可惜了。」
  「先消毒吧,會打麻藥,不會有感覺的,你可以閉上眼睛休息會兒。」
  陸意一動也不動地僵立著,宛如一塊木頭,覺得自己恍惚得像是做了場夢。
  起起伏伏的意識深海中,幾組畫面破空而來,猙獰地破開了陳舊的傷疤,站著虛空中血淋淋地朝著他微笑。
  冰冷,詭譎。
  傾盆暴雨,地面被雨水沖擊著,整個世界都被嘩啦啦的聲音灌滿了,雨線交織,密集得白茫茫一片。
  陸意倒在雨水中,前面站著幾個打著傘的人。
  「你這話都說了多少次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人戴著黑色的兜帽,一身的黑色,彷彿要與深沉的夜色融為一體,他用腳踢著陸意的身體,漫不經心地道,「欠債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拖再拖算怎麼回事?」
  那時的陸意實在是太狼狽了,沒有任何雨具的遮擋,他躺在地上,雪白的臉被雨水沖淋著,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打濕,顯得格外纖細瘦弱,那時他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傷口被雨水沖擊出一朵又一朵淡紅色的血花,消失在地上,與水流一起被沖走。
  他沒說話,一臉木然地看著他。
  「喂,我說——」黑兜帽有點不耐煩,他再次用腳踢了踢陸意,陸意的衣服往下一滑,不經意露出了鎖骨那一塊的皮膚,一朵鮮豔的玫瑰花,鮮豔地綻放著,鮮活得就像是要刺破皮膚飛出來似的。
  陸意是個美人,而且還是一個性格比較倔的美人。
  就像是遠在冰山上,無人敢攀登的地方,在懸崖峭壁上開出的一朵花,肆意而張揚。
  但卻帶著刺兒。
  眼下這幅畫面,實在是太抓人眼睛了。
  紅與白的對比,妖嬈與柔美的混合。
  雨水中,陸意的衣物被打濕,緊貼著身體,勾勒出優美的弧線。
  「喲,」黑兜帽笑了起來,彎下腰來,手向那朵玫瑰花伸去,「紋身挺好看的。」
  他的手還沒碰到那朵花,一直任人魚肉不做反抗的陸意不知道打哪兒蓄積起了一股力量,猛地從地上彈坐了起來,用力地打開了他的手,摀住了那朵玫瑰花,眼神暴戾而冰冷:「滾!」
  黑兜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聲音拖長:「——你說什麼?」
  陸意看著他,宛如一頭被激怒的小獸,漆黑的眼裡閃著瘆人的光:「錢我會還的,但你要是敢碰我一下,這事兒沒完。」
  黑兜帽猛地撲了過來,動作迅猛得如同獵豹,帶著濃濃的殺氣。
  後來發生了什麼陸意已經記不太清了。
  可能是逃跑,打架的次數變多了,挨打和反擊都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麻木的習慣。
  黑兜帽的腳踩上他鎖骨下方,狠狠地碾壓的時候,陸意差點廢了他一條腿。
  雙方都沒有佔到什麼好處。
  ——但那是陸意傷得最嚴重的一次。
  最後被洪影撿到的時候,他渾身都在發抖,傷口感染而引起高燒,他的嘴唇乾涸得都破了皮。
  但唯一記得的是,他一直捂著那朵玫瑰花,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中掉落,根本止都止不住。
  真的很疼,疼得讓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雨停了,此時正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馬上就能看見光了。
  但是陸意什麼都看不見,他什麼都不想看見。
  滔天的痛苦如同一鍋熱油,澆灌進五臟六腑,燙得他連喘息的餘地都沒有。
  冷風滑過他的身邊,他唯有努力地蜷縮起身體才能勉強抵禦寒風。
  蒼穹之下,馬路上空蕩蕩的,大街小巷都還猶在沉睡中,聽不見任何的聲音,潮濕的空氣無孔不入,包裹住了每一寸天地。
  砭骨的寒冷,如同針扎。
  滾燙的淚水從眼中溢出,陸意顫抖著用掌心裹住那一朵花,一遍遍地低喃——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有保護好你。
  .......
  顧衍。
  顧衍。
  顧衍........
  我好想再見見你啊。
  滲血的手指在玫瑰花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幾乎讓人分不清到底哪兒是血,哪兒是花。
  陸意眨了眨眼睛,發現眼眶有點濕潤。
  醫生以為是自己的動作太重了,不由得放緩了力道:「疼嗎?」
  陸意沒回答這個問題,他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抓住了醫生的手腕,嘴唇蠕動了幾下,聲音低得近乎氣音:「.......我的花是不是毀了?」
  「啊?」醫生先開始沒反應過來,然後才知道他在說什麼,他皺了皺眉,不太明白這個年輕人為什麼會如此在意這件事,在這種情況下,難道不是保命最重要嗎?
  「是的,」醫生回道,「你這個紋身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那一刀剛好劃到了花上面。」
  他掙開了陸意的手,繼續幫他縫針,不由念叨道:「你能活下來就不錯了,被那個瘋子刺傷的人當中,你是傷得最輕的那個,有一個人差點被劃破了大動脈,現在都還在搶救呢,一朵花沒了算什麼啊?」
  陸意沒說話,腦子裡有一根弦,猛地繃斷了。
  彷彿渾身都失去了可以依仗的支柱似的。
  醫生縫完針後,洪影就從門口進來了,她來得匆忙,只帶了錢,臉色煞白一片。
  一進來她便衝到了陸意的床邊:「陸意,你傷哪兒了?!」
  醫生在旁邊回答:「沒多嚴重,但紋身毀了。」
  「紋身?」洪影扭頭看了看醫生,又轉頭看向陸意,等意識到醫生在說什麼後,她的心咯噔了一聲,暗道不好。
  醫生脫下醫用手套:「來,你是家屬是吧?我來跟你說一下注意事項,再開一些消炎藥,警察還守在門外,等會兒可能要做個筆錄。」
  本來他是想直接跟陸意說的,但是陸意看上去精神狀況不太好。
  洪影再次回頭看看陸意,陸意什麼都沒說,就這麼怔怔地坐著。
  洪影心中的不安愈發濃重,她一邊哎了聲,一邊跟醫生走出去了。
  病房裡只剩下陸意一個人了。
  陸意的手習慣性地摸到了鎖骨那一塊。
  那一片是凹凸不平的,縫過了針,又貼了紗布。
  那朵花摸不到了。
  說不定連「GY」兩個字母上面,都會布上猙獰的疤痕。
  陸意又想起了他和顧衍去紋紋身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天氣很好,萬里無雲。
  那是二月十四,情人節,是一個為情人們而設置的節日,街道上滿是賣玫瑰花的,糖果的。
  陸意臨時有事被纏住了,等到趕到了約定地點的時候,顧衍已經等了好久了。
  他坐在地上跟一個賣花的老太太聊天,聊完了天后,把人家的花全都買了下來。
  正好就看見陸意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顧衍勾了下唇角,對他溫柔地一笑,然後把手裡的花和早就準備好的禮盒送了過來:「阿意小朋友,情人節快樂。」
  陸意接過花,平復了會兒呼吸,解釋完自己為什麼來晚後,有些懊惱:「我也買了禮物的,但是我想快點趕過來,就忘記了。」
  「啊,我懂,」顧衍捏了捏他的臉,順勢牽著他的手,一點也不在意陸意遲到和沒帶禮物,只想哄他開心,「思夫心切是吧。」
  陸意一下子就被噎住了,訥訥了好久。
  顧衍湊過來親了他一下,晃了晃他的手:「走,衍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兩人去吃了飯,玩了遊戲,最後去看了場電影。
  那部電影是一個愛情片,裡面有一個情節是男女主在確定關係的那一天,兩人去紋了一個紋身。
  男主撫著女主的臉頰,微笑著道:「蓋個戳,等到咱倆結婚後再來紋一個,等到金婚那天,咱倆都老了,受不住疼,那就再過來拍個照,一生就圓滿了。」
  女主睜大了眼睛:「那萬一我們沒有結婚了,分開了呢?」
  「分開了啊,」男主想了想,「分開了,那看見這個紋身你就會想到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就算以後我們沒走到最後,你看看這個紋身,摸一下它,叫一聲我的名字,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當時的陸意看著屏幕,莫名地被這句話戳到了。
  於是等到電影一結束,他就興致勃勃地拉著顧衍去紋身:「衍哥,我也要在你的身上留個獨屬我的印記。」
  一般陸意的要求,顧衍都不會拒絕。
  於是兩人在那一天,互相在對方的身上留下了一朵玫瑰花,還有名字的縮寫。
  出紋身店的時候,陸意開心得不得了,全然忘了紋身時的齜牙咧嘴的疼痛,他牽著顧衍的手,親密地依偎在他的身邊,臉上的笑容無比粲然:「衍哥,如果以後我們分開了,你就看看這個紋身,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什麼分開不分開的,」顧衍臉色微沉,「你還想過分手?」
  「怎麼會,」陸意笑眯眯的,「我們怎麼可能會分手呢!」
  ——我們怎麼可能會分手呢?
  年少時不諳世事的話語再一次在耳畔迴響,陸意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紅來,他緩緩地抬起手,用力地摀住了臉頰,將所有的所有,全都死死地壓下,深深地埋進心底。
  等到再一次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看見了門口站著的顧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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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
  在看見顧衍的瞬間, 原本剛剛被整理好的情緒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樣, 霎時決了堤。
  陸意的眼眶不受控制地變紅了。
  顧衍快步走到他的身邊, 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 平復著呼吸。
  為了圍追那個瘋子,路被封了一部分,顧衍得知消息後緊趕慢趕, 現在才到醫院,一顆懸著的心就沒放下來過。
  陸意不由自主地傾靠向他,就像是隆冬夜裡靠近一團溫暖的篝火, 他低低地喊道:「顧衍......」
  「嗯,」顧衍抱緊了他, 「我在。」
  他低頭看向陸意的傷口:「傷哪兒了?疼不疼?」
  他一低頭就看見了陸意鎖骨那一塊貼著的紗布。
  陸意的身體瑟縮了下, 但是沒躲, 他垂下視線, 忽然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顧衍的手指輕輕地碰了碰紗布的邊緣, 「現在還疼嗎?」
  顧衍是知道他的那一塊有紋身的,但是他什麼都沒說。
  他只關心他疼不疼。
  淚水上湧,又被陸意咬著牙憋了回去:「不疼.......」
  他抓著顧衍的衣服, 把頭埋進他的懷裡, 聲音還帶著顫音:「一點都不疼。」
  顧衍一下又一下地拍著他的背:「我在呢,不怕了。」
  這句話就像是開啟了某種開關似的, 過往顧衍無數次哄他的語調與這一刻相重疊,恍惚間,陸意真的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
  再也忍不住的眼淚刷地一下衝出了眼眶, 他緊緊地攥著顧衍的衣角,哽咽道:「紋身沒有了,我......一直保護著它.......那些人打我的時候我都........現在沒有了.......醫生說,它回不到過去的樣子了.......」
  六年了,它都始終如初,它也是陸意一直小心翼翼呵護著的寶貝。
  他總覺得,看見了它就像是看見了顧衍,顧衍永遠都在他的身邊,這是六年來他唯一的念想。
  當聽見「那些人打我的時候我都」這句話的時候,顧衍的瞳孔一縮,旋即就想問點什麼,但是又被不動聲色地按捺住了。
  「陸意,」顧衍輕輕地抓了把他的頭髮,想讓他抬起頭來,「你看著我。」
  陸意慢慢地抬起了頭,瞳仁漆黑,水亮一片,臉頰上還有淚水,淚珠掛在眼睫上,就像是花瓣上落下的露珠。
  「過去的事情已經沒辦法改變了,都已經成為了歷史,不會因為一個紋身就有所改變,」顧衍抵著他的額頭,近距離地凝視著他的眼睛,「紋身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就沒必要回去了,這是在告訴你......」
  顧衍吻去他眼睫上的淚珠,陸意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然後就聽見顧衍的聲音溫柔地響起:「我們的故事應該有新的篇章了。」
  陸意的心底就像是倒灌進了一陣暖和的春風似的,風所到之處,遍地生花。
  他茫然地詢問自己——他和顧衍真的能有新的篇章嗎?
  他敢嗎?
  他........
  ***
  整理完了傷口後,警察就進病房跟陸意做筆錄了。
  當時是陸意抓住的那個瘋子,警察趕到後才把人綁起來。
  病房外,顧衍和洪影站在走廊裡。
  卓星和大衛也趕過來了,但是都被顧衍以陸意身體不適為由勸回去了。
  「之前聽陸意說過你,」顧衍率先打破了沉默,「謝謝你照顧他了。」
  ——他這是在套話。
  陸意根本沒有跟他說過任何有關這個女人的事情,到現在他也只知道這個女人叫洪影而已,還是聽她和警察自我介紹的時候知道的。
  但是想也能想得到,陸意出事後第一時間趕過來,又以家屬身份自居的人,跟陸意肯定不是普通關係。
  洪影對顧衍沒有任何好感,當即板著臉,面無表情道:「不用謝。」
  「也對,」顧衍點點頭,「都是一家人,是犯不著客氣什麼。」
  這一瞬,洪影:「???」
  誰他媽跟你是一家人了?陸意難道全都跟他說了??
  「你好意思說和陸意是一家人?」洪影這個暴脾氣忍不住了,「你也不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你也真有臉!」
  顧衍在短時間內對這句話做了拆分:洪影的語氣很不屑,帶著鄙棄和憤怒,這都是針對顧衍這個人的,這證明她對他的印象並不好。
  可是顧衍和洪影是並沒有任何交集的,何來印象之說?
  再細分下這句話的內容——
  好意思說和陸意是一家人?他也真有臉?
  難道他之前做了什麼對不起陸意的事情?或者說,他的一些行為,在洪影的眼裡,是屬於對不起陸意的?
  「我做了什麼?」顧衍裝傻充愣,順著她給的人設迅速地入戲了,「我做的難道還不夠格嗎?我身為阿意的丈夫,不都在第一時間趕過來了嗎?還耽誤了我不少事呢,我怎麼沒臉說了?你出去看看,有哪個當丈夫的做到我這個程度了?」
  臥槽?
  臥槽???
  這一瞬,洪影的心裡簡直受到了成萬噸的暴擊。
  這他媽是什麼渣男語氣?!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顧衍不是個好東西!
  陸意都差點沒命了,他過來了後就進去象徵性地待了幾分鐘不說,出來後居然還敢說出這種混賬話來!
  耽誤了他事兒?還讓她出去看看有哪個丈夫做到他這種程度了?
  那她還真是謝謝他全家了!
  「你——」洪影抬起頭,怒視著他,「陸意怎麼會喜歡上你這種人!你是給他下蠱了嗎!」
  「我怎麼了?」顧衍眨了眨眼,一臉無辜,「我這不挺好的?他喜歡上我是他的福氣吧。」
  噌地一下,顧衍這句毫無自知之明的話相當於是在火上澆了一大盆的油,那火迅速地蔓延成了一大片火山。
  但凡手邊上有個什麼能砸人的東西,洪影肯定想都不想地甩過去了。
  這麼多年了,她都一直克制著自己的脾氣,這還是頭一回被氣到渾身發抖。
  「你他媽做個人吧!」洪影猛地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領,手背上青筋直冒,「你自己看看你說的這是人話嗎?你知道這六年他是怎麼過過來的嗎?你知道他都經歷過些什麼嗎?你知道有多少個夜裡他都在念你的名字嗎?就今天毀掉的那個紋身,你知道這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嗎!」
  「你這話就奇了怪了,」顧衍不知死活地笑著,「是我和阿意結了婚,你這語氣怎麼像是比我還熟悉他的過去似的?你胡編亂造什麼呢?我和他高中的時候就在一起了——」
  他這話還沒說話,控制不住的怒火席捲上來,啪地一聲,洪影一巴掌猛地甩上了顧衍的臉。
  她咆哮道:「你知道個屁!」
  「那年他才十九歲,他被那麼多人追著討債,要他還百萬巨款的時候,你在哪兒?」洪影紅著眼質問道,「他為了賺幾百塊錢,在劇組演群演,淋雨淋到差點發高燒的時候,你在哪兒?他為了省錢,一年到頭都舍不得買一件新衣服的時候,你在哪兒?他攢了一個月的生活費,只為了站在最外場看一眼你的演唱會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他那麼多次念你的名字的時候,你有一次出現過嗎?!」
  「他吃了這麼多苦,你有知道過一分嗎?!」
  「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喜歡你!我以為你會是什麼人間至寶,沒想到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垃圾!」
  「跟他結婚的時候,你肯定很高興吧?但你知道那天他有多難過嗎?他打電話告訴我,他結婚了,跟一個被他放在心上的人,」洪影越說,情緒越控制不住,她吼到最後聲音都低了下來,「我問他開不開心,他說,不知道開不開心,但總歸應該是開心多一點的。」
  她抓著顧衍衣領的手用力地攥緊,一滴眼淚從眼眶中滾落出來,她卻恍然不覺:「就這麼一個惹人疼的孩子,你怎麼忍心這麼混賬的?!你還是個人嗎?!」
  洪影的質問穿透了走廊,擲地有聲。
  顧衍被她打得一巴掌偏過頭去,半天都沒說話。
  「姓顧的,我告訴你,」洪影伸手抹了一下眼角,死死地瞪著他,「我是陸意的姐姐,你最好是以後每天都好好地愛他,對他好,讓他開心,你要是敢讓他哭一次,他流一滴眼淚,我就打你一回!」
  顧衍慢慢地把頭偏回來,手指捻了下唇邊,抹去一絲血跡。
  他看著她,聲音很輕:「謝謝。」
  洪影一愣。
  「謝謝你跟我說這麼多,」明明早就已經預想過最壞的情況,原本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真正聽到的時候,顧衍還是會覺得五臟六腑全都揪在了一起,旋即像是被刀片刺透了,又滲出一滴又一滴的血來,簡直讓人發瘋,顧衍的視線恍惚了下,「陸意肯定不會主動跟我提這些。」
  「你什麼意思?」洪影有些發怔,直到這一刻,她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道,「你......你剛才都是在激我?」
  他就是為了逼她說出陸意這六年是怎麼過過來的?
  而她居然也就這麼著了他的道?
  「這怎麼能算是激,」顧衍笑了下,眼神一點點慢慢地變沉,「這些不都是我應該知道的嗎。」
  洪影的心情簡直五味陳雜,她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再說一次謝謝,」顧衍道,「這一次是為了他過去的那六年,多謝你在他身邊,他叫你姐,那麼你也就是我的姐,以後無論有什麼事,您吩咐一聲。」


第33章 33
  做完筆錄後, 陸意跟著顧衍回家。
  這一晚上過得驚心動魄極了, 陸意坐在副駕上就睡著了。
  回到家裡後, 陸意剛想去伸手開燈, 身後的忽然顧衍出聲喊道:「陸意。」
  陸意轉頭看向顧衍:「嗯?」
  他正在彎腰放一個東西,剛剛站起身來,顧衍忽然靠近了一步, 伸手攬過了他的腰,貼近了他。
  陸意一愣,還沒反應過來, 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但身後就是牆壁。
  顧衍低頭吻了上來。
  溫柔的, 輕淺的, 像是一陣溫和的風, 絲毫不帶侵略性。
  黑暗中, 任何一點細膩的觸感都會被擴大成無數倍。
  這種親吻的方式無論是誰都很難抗拒的。
  落地窗沒關緊, 有清新柔和的風湧了進來,帶起紗幔漂浮著。
  薄荷的清香和溫軟的甜香混合在一起,纏繞融合, 慢慢地發酵得如同酒一樣, 讓人產生了微醺的醉意。
  顧衍鬆開了他。
  陸意怔怔地看著他,還處在愣神間:「你.......」
  顧衍第二次吻了上來。
  陸意幾乎都要站不穩。
  顧衍吻完他之後就安靜地抱著他, 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顧衍,」陸意小聲地道,「你.......」
  「就是忽然想親一下你, 」顧衍淡淡地道,「順便再抱一下你。」
  陸意沒有動。
  「我出來的時候,看見你和洪姐好像氣氛不太好的樣子,」陸意慢慢地組織著措辭,儘量想讓自己顯得漫不經心一點,但是緊繃的身體卻出賣了他,「你們在外面都聊了些什麼?」
  顧衍低頭凝視著他:「你覺得我們會聊什麼?」
  顧衍又把問題拋了回來,讓陸意有些緊張。
  洪影和顧衍之間唯一的聯繫就是他,他倆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還能是因為什麼?
  陸意又不傻。
  「是不是洪姐跟你說了些什麼?」陸意的聲音繃得就像是一根弦似的,「她跟你說了有關我的事情嗎?」
  顧衍:「是。」
  陸意瞬間沉默了下來,手指攥緊,甚至不由自主地開始恐慌起來。
  他以為兩個人維持現狀就很好了,等到過兩天了,他就搬出去。
  這樣就很好了。
  他不敢貪心多求什麼。
  他從來就沒想過能和顧衍真正地在一起過。
  所以他也不願意提及分開後那六年的事情,他想停留在顧衍記憶裡的,永遠都是高中時候的陸意。
  可是現在顧衍都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陸意一時覺得心頭髮寒:「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洪影都跟他說到了什麼地步了?
  顧衍都知道了些什麼呢?
  「她跟我說了什麼不重要,」顧衍的聲音很溫和,「但是我想聽你說的話,你想跟我說些什麼?」
  陸意沉默了會兒。
  黑暗的環境很利於讓人放鬆,思考。
  還有——偽裝。
  「我這六年,過得很開心,」陸意慢慢地道,「我讀完了大學,又因為喜歡表演,所以進了娛樂圈,雖然發展得不算是順風順水,但是也沒什麼波折。這六年我覺得很充實,很.......」
  他頓了下,聲音低了下去:「很滿足。」
  「陸意,」顧衍說,「我不想逼你。」
  陸意沒說話,手指攥得更緊了一些。
  「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的話,」顧衍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髮,「那我們就下次再說,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可能高中時候的陸意會被這句話所感動到,會覺得只要承諾了,那麼就一定會實現。
  但現在的陸意已經不是當年的陸意了,他經歷過了太多的風雨,他知道有些看起來美好的諾言,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現實太殘酷了,沒有什麼是可以永存的。
  包括愛情。
  ——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陸意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但是他先離開了。
  他已經不相信這種隨便就可以說出口的誓言了。
  顧衍很好,他一點都沒變,他還是最初的模樣。
  是陸意回不去了。
  他沒有資格再耽誤顧衍了。
  顧衍會說出這種話來,完全是因為.......因為他還把他當成六年前的陸意在看,他喜歡的還是六年前的陸意。
  他被陸意的表象所欺騙,陷入了過去,無法前進。
  陸意的手指幾乎要掐入掌心裡,刺骨的疼痛瀰漫開來。
  黑暗中,陸意朝他一笑,但那笑容卻並未到達眼底,他的眼裡充滿了哀傷,他微微傾身,主動吻了下顧衍的臉,一觸就分:「好,等我準備好了,我就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訴你。」
  可能不會有那麼一天了。
  他私心地希望這一瞬時間能夠停止,那樣顧衍的喜歡就能夠變成永恆。
  也就不會有任何讓人猝不及防的變量了。
  哪怕他喜歡的只是六年前的陸意。
  他對現在的他一無所知,他也不想讓他瞭解。
  那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陸意用力地抱了一下顧衍,輕輕地附耳道:「衍哥,晚安。」
  第二天早上,陸意很早就起來了,他把買好的西裝放到了床上,然後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
  他離開了。
  顧衍做好了早餐,一直等著陸意出來,但是遲遲沒有聽見任何動靜,他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任何的聲音,顧衍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伸手推開了門。
  屋子裡的一切都十分的整潔,最顯眼的就是放在床上的那一套西裝。
  顧衍的瞳孔驟縮,他快步走到了床邊,拿起了那套西裝,西裝口袋裡飄出了一張紙條。
  上面簡簡單單,只有四個字:謝謝,再見。
  ***
  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後,陸意整整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裡都沒有出門,他躲在家裡,就像是一隻蝸牛蜷縮進了自己小小的殼裡。
  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裡他什麼都沒做,餓了就吃飯,困了就睡覺。
  偶爾半夜驚醒,去摸自己的紋身的時候,就會沉默很久。
  從顧衍家搬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一切都結束了。
  「最後,王子和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陸意坐在病床邊,唸著手裡的故事書,眼睫低垂,「永永遠遠,幸福美滿。」
  病床上躺著一個美人,眉目像是精筆細描出來似的,歲月在她的眼睛周圍增添上了些許細紋,但是依舊不影響她的美貌。
  陸意和床上躺著的人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又在給宋女士念童話故事啊?」小護士為宋媛換好藥,順口詢問道。
  她是一貫負責照顧宋媛的,她認識陸意,知道眼前這個姓陸的年輕人每個月都會過來一次,風雨無阻。
  宋媛是四年前從醫院裡轉到這邊的,據說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又出了車禍,現在基本上和活死人沒什麼兩樣,全靠藥物吊命。
  經過醫師診斷,有可能她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其實沒必要再堅持下去。
  這純屬浪費錢的行為。
  但是陸意不,他就願意花這個錢。
  時間久了,護士又從別人那邊聽說了宋媛的八卦。
  這個女人前半生命好,後半生命苦。
  她年輕的時候比現在還漂亮,無數人追求她,她嫁給了一個叫陸白的商人,陸白待她極好,兩個人感情和睦,又生了個兒子,一家人原本應該就這麼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但是好景不長,陸白染上了賭癮,背著她和兒子在外賭博,等到宋媛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把家產輸了個底朝天,甚至還倒欠了五百萬的高利貸。
  陸白不堪重負,扔下了妻子兒子,自殺了。
  宋媛在出門借錢的時候出了車禍,沒了半條命,一直都是現在這個狀態。
  陸家沒什麼親戚,雙方高堂又早就離世了,沒任何人能夠幫襯。
  於是所有的重擔全都壓在了宋媛的兒子身上。
  六年時間,他一直熬到今天,簡直不知道是怎麼挺過來的。
  每個月過來的時候,他都會給宋媛念故事,各種童話。
  他說,他媽媽就喜歡聽童話故事,也許有一天聽著聽著,她就會笑著醒過來了。
  小護士每次聽他念這些,都覺得五味陳雜。
  他自己的生活都已經那麼苦了,到底是怎麼做到微笑著念各種夢幻的童話故事的啊?
  到底是什麼在支撐著他呢?
  他是怎麼能笑得出來的呢?
  小護士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
  陸意合上故事書,嗯了一聲,抬頭對她彎了下眼睛:「謝謝你照顧我媽。」
  「分內工作。」小護士擺了擺手,好奇道,「對了,聽說你和顧衍結婚了,為什麼他從來都沒來看過宋女士啊?」
  在聽見顧衍這兩個字的時候,陸意的心就像是被一根針刺中了似的,但旋即他又若無其事地微笑了起來:「他挺忙的,一直沒來得及。」
  小護士也不敢多問,噢了一聲後,便推著手推車離開了。
  病房裡很安靜,裝潢不是冰冷的白色,而是淡淡的米黃色,這是宋媛最喜歡的顏色。
  已經徹底地入秋了,空氣裡染著寒意,街道上的枯葉都逐漸開始飄零了。
  陸意把故事書放到了一邊的書架裡,去拿了指甲刀過來,低頭細心地幫宋媛剪著手指甲。
  她的手心很乾燥,溫度偏低,但是只要她還活著,這對於陸意來說已經夠了。
  「媽,我這段時間都有好好工作,我一切都很好。」陸意絮叨著,「等回頭我再給你買其他的故事書,每一本都唸給你聽。洪蕭初三了,長高了,他之前還過來看過你的,你應該還記得他,他太調皮了,也不愛學習,洪姐可操心他了。」
  說到這兒,陸意又想起洪蕭蹲在巷口算期末成績的那一幕,輕輕地笑了起來。
  「洪姐嚇唬他說,他要是不認真讀書,就讓他去工地搬磚。」陸意握著宋媛的手,感受著她微弱的脈搏,忽然嘆了口氣,「我小時候也很難管吧,上天入地,就像是一隻潑猴似的。」
  陸意小時候比較釋放天性,什麼好奇就去玩什麼,宋媛從來不強迫他做不喜歡的事情,哪怕他從小到達的學習成績都讓宋媛頭疼,她也什麼都不說,只是花一晚上又一晚上的時間,陪著他寫作業,手把手地教他做題目。
  宋媛總是溫柔著的,微笑著的,她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家意崽最乖了。
  所以,哪怕在別人眼裡是個小魔王的陸意,也美滋滋地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乖的小孩。
  他覺得自己各種調皮搗蛋的行徑,全都是一個乖孩子的表現。
  只有乖孩子才會那樣做。
  長大後他才發現那不是的。
  只有宋媛覺得他乖而已。
  於是陸意開始努力地去做一個普通家長眼裡的乖孩子。
  等上了高中後,陸意曾經立志要好好學習,可沒過兩個月,就開始鬆懈。
  宋媛那時候都不怎麼管他了,只說,他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他喜歡什麼,想做什麼,她都不會幹預,她只會給建議,他要學會自己做決定了。
  陸意在高二的時候遇見了顧衍。
  從那個時候起,陸意才開始有了真正的目標。
  他不清楚自己喜歡什麼,但是他想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一點,讓自己能夠有更多的籌碼,有更多選擇的權力。
  宋媛知道了顧衍的存在後,笑眯眯的,只問了一句話——意崽喜歡他嗎?
  那時的陸意滿是青春活力,有著坦率的直白和單純,想也沒想地點點頭:「喜歡的。」
  「既然喜歡,」宋媛摸了摸他的頭髮,掌心細膩,動作溫柔,長發在風中散開,臉上永遠是柔美的笑,「那就要勇敢去追,只有共同進步的人才能走得更遠,他如果比你更優秀,你就要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於是陸意從那一天開始跑起來了。
  他追著顧衍,追著自己的光。
  暖陽,青草,五彩繽紛的畫筆,將他們的世界塗滿了。
  未來還會更好的,未來還會有更多更多的光的——
  高中時的陸意抬起頭,眯著眼睛,單純快樂地微笑著,眼裡閃閃發亮,滿懷期待和憧憬。
  「我和那個人結婚了,」陸意低著頭,「媽,我好開心啊。」
  一大滴的眼淚砸了下來,落在了宋媛的掌心裡。
  「我覺得我跑不動了,」陸意喃喃道,「我覺得我......沒有勇氣再重新追一次了。」
  六年前那一天的巨變,陸白當著他的面從樓頂一躍而下,開出滿地的血花,宋媛踉踉蹌蹌地跑出門,去借錢,半路出了車禍。
  一個家庭從此分崩離析,陸家只剩下了小陸意一個人了。
  ——那年他才十九歲。
  世界在那一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天堂變成了煉獄,暖陽青草全都化為了惡魔手中的鐮刀,重重地向他砍下。
  詭譎的命運女神漫不經心地將棋盤推翻,在陸意的周身放下了各種魑魅魍魎,他們撲上來,想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無處可逃,無處可躲。
  他再也看不見光了。
  他早就看不見了。
  ***
  「如果你覺得沒問題的話,」費曲不知道為什麼幾個人的臉色看上去都這麼的凝重,他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原本是很鬆散的坐姿,但在這幾個人裡卻顯得格格不入極了,但是他也沒改,繼續這麼閒適地坐著,「那這兩天過來試個鏡?」
  他的身邊坐著洪影,對面坐著陸意和聞肅。
  《那麼喜歡你》這部劇的前期準備工作全都好了,現在就等著招募演員了。
  費曲說是投資人,但其實也算是半個導演,他之前做過導演,但是後來覺得麻煩,就不干了,專心做投資了,但導演方面的東西他也都懂,所以在選角上是有絕對的話語權的。
  陸意嗯了一聲,說了個好字。
  「可以,」聞肅身為陸意的經紀人,眼看著陸意的事業要有起色了,頓時比誰都上心,他問道,「那麼,我還想再問一句,另外一個男主定了嗎?」
  他知道陸意的心結,陸意之前從來就沒演過校園劇,他和顧衍又是高中那會兒好上的,聞肅擔心陸意觸景生情,到時候扛不住。
  「還沒確定呢,另外一個男主我管不了,」費曲笑著擺擺手,「我也不是正兒八經的導演,哪能全都包攬啊,能夠破格讓陸意去試鏡就不錯了。」
  「我們小意的條件也很不錯啊,」聽見了破格這兩字,聞肅眉頭一皺,下意識地誇起陸意來,「他底子好,而且演技也不錯,形象也貼和,人也上進努力,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價格還低,這等於是讓你們用買白菜的價格買了黃金。」
  「就是,」洪影不懂電影,但也知道破格這兩字在貶低陸意的價值,她跟著附和道,「將來小意可是要做大明星的,到時候你想請他都請不到了。」
  本來聞肅說話的時候費曲還想反駁兩句,但是見洪影也跟著摻和,他頓了下,嘆了口氣,摸了摸鼻子,無奈地笑了起來:「行,我賺到了,陸意,你可要給我爭氣啊。」
  「好,」陸意點點頭,「我會的。」
  洪影看著陸意:「你就算不說小意也會爭氣的。」
  「你能不能爭點氣啊?」薄興文拎著酒杯,看著坐在一邊的顧衍,「就這電視劇,你跟我說你演不了?」
  薄興文是顧衍從開襠褲時起的鐵哥們,開了個公司,專門做電視劇這一塊兒。
  擺在兩人面前的是一份劇本,劇本的名字是——那麼喜歡你。
  兩人的對面坐了個導演,叫費賈坤,他是這部電視劇的總導演,之前就找過了顧衍好幾回了。
  不過都被顧衍拒了。
  費賈坤幾度輾轉,找到了薄興文,想讓他勸勸顧衍,沒想到薄興文看了劇本後,也對這部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就順手投資了。
  「你可是影帝啊,」薄興文用力地拍了拍顧衍的肩膀,「而且你都二十五了,這可是拍校園劇的死線,再往後走,就算想演別人都會罵你年紀大,連想拍的機會都沒了。」
  「這跟年紀沒關係,」顧衍喝了口酒,「我進圈起,向來不拍校園劇。」
  「沒拍過多好啊,」費賈坤不知其中緣由,一個勁地勸道,「這證明你在這一塊上是空白的,可塑性強,也算是達成了某種成就不是?做演員嘛,就是要靈活多變,不能被限制在條條框框內,像你這樣的,如果在觀眾的眼裡形成了既定印象,那想要再擺脫,可就難了。」
  薄興文倒是知道顧衍為什麼不拍。
  他想到了那個姓陸的,嘆了口氣,忍不住皺起眉:「至於嗎?」
  當初提分手的可是陸意,這麼多年了,陸意活得倒是逍遙自在,顧衍這六年是怎麼過過來的他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姓陸的就是個妖精,就是禍水。
  他還以為這兩人陰差陽錯地結婚了後能夠有所緩和。
  沒想到,嘿,那姓陸的居然跑了!
  他要是見了他,非得把人拎出來好好地質問質問不可。
  憑什麼啊?
  「是我拍戲還是你拍?」顧衍皺了下眉,「你行你上。」
  「你,」薄興文被噎了下,轉頭就看嚮導演,「導演你要是覺得我行,我試試?」
  費賈坤笑了起來:「我實話說吧,這部電視劇,非顧衍不開拍。這個劇本我看完後,找遍了娛樂圈,我就覺得顧衍跟裡面的男主最貼。」
  他這話說得真摯,滿臉的誠懇。
  說完後他把劇本往前推了推:「小顧,我不知道你是為什麼不拍校園劇,但我年紀大,是過來人,我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你以為是個坎的地方,跨過去,就是不一樣的風景,如果不跨,這個坎永遠都在這兒,甚至會成為你的心魔,人這輩子能裝多少水是看由短的那塊板來決定的,你也不至於被一個校園劇困死一輩子不是?」
  「這部劇你也先別急著拒絕我,」費賈坤繼續笑著,「看完劇本再決定?」
  顧衍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薄興文把劇本撈過去翻著看了幾頁:「喲,劇情不錯啊,另外一個男主定了嗎?」
  「還沒,」費賈坤說,「另外一個男主不由我管,過兩天會試鏡,不過小顧你答應了咱們就直接簽合同。」
  薄興文把劇本推到了顧衍的面前:「導演的話說得有道理,顧衍,你要不看看劇本先?」
  劇本剛好翻到了扉頁,白紙黑字,格外醒目。
  ——我的世界寸草不生,一片荒蕪,直到遇見你,我看見了光。
  黑白從此褪去,草木昌榮,花叢繁盛,萬物從這一瞬開始甦醒。
  顧衍的視線落在這行字上,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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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
  知道陸意從顧衍那兒搬出來了, 這幾天情緒不怎麼好, 洪影就拉著他, 讓他過來住。
  其實陸意的調節能力很強, 一般情況下,他過兩天就能自己恢復。
  洪蕭倒是不知道這些,他現在的生活就是每天瘋玩。
  剛上高一的他這會兒撒歡撒得厲害, 還沒擺脫對新生活的新奇。
  晚上的時候他抓了把瓜子零食又蹲在院子裡跟陸意嘮嗑,神神秘秘的:「哥,我跟你說, 我喜歡上了我們班上的一個女同學。」
  陸意躺著搖椅裡看星星,隨手拿了顆糖放進嘴裡, 輕輕地啊了一聲, 幾秒鐘後, 他皺了下眉:「怎麼不是薄荷味的?」
  「你說糖啊?」洪蕭抓了抓頭髮, 「賣完了呀, 不過你這習慣也是夠特別的,為什麼一定非得吃薄荷糖啊?你對這個糖怎麼這麼有執念呢?」
  陸意從來就沒想過這個問題,聞言一愣。
  為什麼這麼有執念.......這算是執念嗎?
  算嗎?
  「這是一個習慣吧, 」陸意繼續躺回去, 「就像是你喜歡吃牛肉乾一樣。」
  「這才不一樣,」洪蕭跳到了他的跟前, 「我買不到牛肉乾我會吃魷魚絲,會吃豬肉脯,可以用很多其他的來代替, 但是我老早就發現了,你這個人,好像只吃薄荷糖,我從來就沒看見你吃過別的糖,為什麼呀?」
  「我.......」陸意被他問得噎住了,一時答不上來。
  腦子裡在這一瞬回想起的卻是無數次顧衍遞給他糖的畫面。
  他是不喜歡吃糖,也不嗜甜的,但是吃糖的習慣是從高中的時候開始的,顧衍喜歡薄荷味,他的身上都是薄荷清香。
  每次陸意吃薄荷糖的時候,都會想到顧衍。
  顧衍於是每天身上都帶著糖,預備著陸意想吃的時候就給他。
  這個習慣就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可是......他既然都已經想好了要離開顧衍,這一切都結束了,為什麼連吃個糖的習慣都改不掉呢?
  陸意慢慢地皺起了眉頭。
  不過洪蕭的注意力又很快被轉移了,沒有過多的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興致勃勃地道:「我跟你說!我喜歡上了我們班上的一個女孩!她特別可愛!」
  「那你打算怎麼辦?」陸意看著他,為他不繼續追問糖的問題而感到慶幸,「你要去追她嗎?」
  「你問的這不是廢話嗎?」洪蕭笑眯眯地吃著糖,眉眼裡滿是柔和,他的聲音很是爽朗,「喜歡的人,為什麼不去追?」
  喜歡的人,為什麼不去追......
  「那萬一,」陸意不由自主地道,「萬一失敗了呢?」
  「陸哥哥,你這話我可就不讚同了啊,」洪蕭嘖了一聲,「如果你這麼想的話,那只能證明你對那個人還不夠喜歡。再說了,我就搞不明白為什麼很簡單的一件事非要想那麼複雜,我喜歡一個人,我犯法了嗎?不犯法呀,那麼我順從內心去追人家,違背了什麼道德嗎?不違背呀,我這麼做是因為我開心,我樂意。至於接不接受,那就是那個女孩的事情了。當然,如果她覺得苦惱,不願意接受,出於對她的喜歡,我也會停止我的行為的,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理由能夠讓我不去追她。」
  陸意一愣,所有的動作全都頓住了,心神微微一震。
  「等你離婚了,」洪蕭衝著他笑,「你找下一個對象的時候,一定要跟著自己的心走。哥你這麼好,肯定你喜歡的人也會喜歡你的,人的一生這麼短,就是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是要跟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起的嘛,不然不就是白來人世間走了這麼一遭嗎?」
  陸意沒有說話,他發了會兒呆,抬起頭看向天空。
  寥寥寒星鋪陳在無垠的天空中,幽遠而寧靜。
  ***
  試鏡姜樹直接過了,畢竟是費曲親自點的人,而且陸意的表現也委實不錯,是所有來試鏡男主中的人最好的一個。
  費賈坤把合同推了過來,聞肅幫他把關,陸意覺著沒什麼問題就簽了。
  合同一式三份,陸意和費賈坤一人一份。
  費賈坤拿著合同,彷彿是覺得很有意思似的,笑了起來:「嗨,沒想到是你來演姜樹。」
  「嗯?」聞肅有點好奇,「怎麼?」
  費賈坤微微傾身,彷彿賣關子似的:「演另外一個男主的人,你們猜猜是誰?」
  另外一個男主是許時,和姜樹的性格相差很大。
  聞肅隨便猜了幾個人名,可均被搖頭否認。
  陸意抬頭看向費賈坤,有點疑惑。
  剛才聞肅說的那幾個,可全都是娛樂圈中的當紅流量,也是人設和許時比較貼的一些人。
  這些人全都不是?那演許時的會是誰?
  見兩個人都被自己吊足了胃口,費賈坤哈哈一笑,揭曉謎底:「是顧衍!沒想到吧?他也是半小時前才跟我確認下合同的!之前老曲跟我說找到了姜樹的時候,我還沒怎麼在意,沒想到我和老曲居然同時選了你倆,你們剛好又是夫妻,那就好辦了,這部戲我可以放手拍了。」
  陸意眼睛睜大,差點失態:「顧衍?是顧衍來演許時?!」
  聞肅也頗為驚訝,他知道陸意從顧衍那邊搬出來了,為了防止陸意表情失控,他趕緊在底下按住他,打圓場道:「原來是顧衍啊,那是自家人,我們小意主要是沒想到顧衍居然也不跟他打聲招呼就跟他接了同一部戲,這是在驚喜呢。」
  兩位男主都同時選定,心中的重石算是落下來了,如今費賈坤心情正好,也沒看出任何不對來,笑呵呵地道:「我想也是,你倆湊在一起,還能方便對戲,省了不少事呢。」
  「是,」聞肅擦了擦頭上出的虛汗,「是這樣的。」
  簽完合同後,就要直接去錄製第三期好演技了。
  陸意一上車就維持著一個固定不動的姿勢坐著,全然沒有緩過神來。
  「陸意,」聞肅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談談。」
  陸意反應很大:「談什麼?」
  「你冷靜點,」聞肅按住他,聲沉如水,「我們合同都簽了,你知道違約金是按照十倍賠付的吧?」
  陸意還只是個十八線,拍這部劇,只能拿三十萬,按照十倍來賠付,那就是三百萬,把他賣了都不值這麼多錢的。
  陸意很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他深深地呼吸了好幾下,用力地攥著手,他咬著牙:「但是.......」
  「這件事估計改不了,顧衍那邊也應該不知道是你來演姜樹。」聞肅分析道,「陸意,你上表演課的時候老師教過你什麼?永遠不要把私人情緒帶到表演中,這畢竟是你的工作。」
  道理他都懂。
  但是這算什麼?
  他剛單方面離開了顧衍,已經做好了以後都避開他走的打算了,可現在又把他和顧衍綁在一起演戲?
  還是演......校園劇。
  這相當於把傷疤活生生地撕開了不說,而且還在上面撒鹽。
  陸意怎麼可能做到無動於衷?
  他只要想一想和顧衍重新演過去的舊事的畫面,他就覺得窒息。
  那些事情如果只存在於回憶中,於他而言是糖,但如果要和顧衍再舊事重演,於他而言,是劇毒的刀,一刀刀地凌遲著他,讓他痛不欲生。
  他明明都已經做好了跨過校園這個坎的準備,甚至都無數遍地心理暗示了自己他可以,但唯獨漏算了顧衍會來演另外一個男主。
  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在這一瞬灰飛煙滅,被碾壓得什麼都不剩。
  陸意用力地按著眉心,內心驚濤駭浪不斷翻滾。
  ***
  到達錄製場地的時候,陸意才強迫自己慢慢地平復下來。
  好演技只錄製四期,第三期的內容是演這個社會需要被關愛呵護的少數群體,有的是聽不見的,有的是看不見的,有的是不能說話的。
  五感缺失其中之一。
  演這種人,需要非常細膩的情感。
  因為上一次導演玩得太孤兒了,放兔子上山去抓,結果還導致有人受傷了,所以這一次安全起見,不抓兔子了,讓他們憑本事拿角色。
  這一次辦了一場特殊的運動會,分耳聾區,瞎眼區,和啞巴區,讓學員們提前適應需要扮演的角色。
  運動會的內容是在耳聾區看裁判的嘴型走出規定的圖案,在瞎眼區順著盲道的指點走到終點,在啞巴區用手勢跟隊友玩你劃我猜。
  期間還會有各種突發的小任務和障礙。
  分三場比賽,可以自由組隊,按照完成程度來計分,最後按照排名排隊來選擇想要演的角色。
  走到這一期的,也只有二十個人了。
  卓星和陸意組隊。
  兩個人決定先去闖耳聾區,按照順序來。
  因為人不算多,所以場地也並不大,只有一個兩百米的小操場。
  每一個場地都有相應的裁判。
  在等待的間隙,陸意注意到卓星的狀態好像很不好的樣子,於是主動詢問道:「怎麼了?」
  卓星看上去像是要哭出來了似的:「我沒事。」
  這看上去像是沒事的樣子?
  陸意一點都不相信他的話,他扳住了他的肩膀:「咱們還是朋友嗎?」
  卓星其實並不想吐黑泥的,他覺得吐黑泥只能讓雙方的情緒變差。
  但或許是陸意的表情很關懷很誠懇,卓星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有一部戲很適合我......」
  陸意記得卓星是提過一嘴的,他當時還很開心,陸意讓他好好選,畢竟卓星現在就差一部真正能夠讓大家記住他的代表作了。
  「嗯,」陸意聽著,「然後呢?」
  「那部戲被人搶走了,」卓星的眼眶開始濕潤,他從早上到現在的情緒都很不好,一直憋到現在,「我還去試鏡了,但是後來我才知道,我就是一個陪跑的,主角早就內定了,據說是和投資方進行了不正當的交易......」
  卓星從頭到尾就只是一個陪跑的,他為這部戲做出的所有努力,全都付諸東流了。
  那麼多欣喜和期待,全都打了水漂。
  「艹。」陸意攬住他的肩膀,皺起眉頭,他想說點什麼,但是又感到深深的無力。
  這種事情在圈內正常嗎?
  太正常了。
  可是它不正常嗎?
  它絕對是病態的。
  「努力是不會被辜負的,」陸意說,「總有一天會用到的,這一次不行,下一次肯定可以。你要更加努力,讓所有人都看見你在發光,那些錯過你的人就會後悔了。」
  「嗯。」卓星點了點頭,實在也不好意思為了這件事而真的哭出來,太沒面子了,他轉移話題道,「你最近有在拍什麼戲嗎?你也要好好選,陸意,你早就應該火起來了。」
  「我也沒那麼大的野心,能不能火隨緣吧,只要吃穿不愁就行了。」陸意想到了那麼喜歡你這部劇,心念一動,「不過我倒是剛接到了一部戲,是部校園劇,那麼喜歡你,我......」
  他想說幫卓星留意下有沒有合適他的角色,但是又怕打水漂了惹卓星更加沮喪,再說了,他自己能不能盡力拍好都是一件難事,如果他發揮失常,那如果卓星真的進組了,到時候也會被牽連著一起尷尬。
  於是陸意臨時改口道:「你不要氣餒,我覺得你很棒了。」
  但是卓星卻生生地在原地怔住了,他的瞳孔驟縮,渾身僵硬,熱血沖上了腦門。
  ——那麼喜歡你。
  那麼喜歡你,這部戲就是卓星去試鏡的戲!
  當時別人跟他說的原話是,姜樹這個角色是被一個十八線用手段搶走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和投資方進進出出,傻子都能知道他們交易了什麼。
  所以說,是陸意背著他搶走了他的角色,現在還來假惺惺地安慰他?
  不會的吧?
  不可能吧!
  「陸意,」卓星拉住了陸意的袖子,顫聲發問道,「你拿到的是什麼角色?」
  他用的是「拿到」這個詞,而不是「試鏡」或者是「爭取」這個詞。
  陸意沒體會出這個細微的差別,毫無防備地道:「姜樹。」
  這兩個字彷彿平地炸響,又宛如一顆驚雷投在了卓星最敏感的那根神經上,當即炸得他頭腦裡儘是嗡鳴聲不斷。
  姜樹......姜樹!
  他們競爭的就是同一個角色!但是陸意卻使用了不正當的手段!他為什麼是這麼一個人?
  他明明知道他只差一部能夠讓他火起來的戲了!
  他不是都和顧衍結婚了嗎?他明明有顧衍做他的靠山......
  他都擁有那麼多了!
  那他為什麼還要和他搶東西?!
  憑什麼?!
  一股怒火在胸口點燃,交織,最終遏制不住地燒成了一片,霎時把所有的理智全都席捲一空。
  卓星看著陸意的背影,眼神赤.果果的,幾乎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怒。
  而此時,排隊也剛好到了他們。
  耳聾區,他們會戴上超大音量的耳機,然後根據裁判的手勢讓他們走出規定的圖案來。
  導師們都在場外圍觀,偶爾會下場派送突發任務。
  陸意一直控制自己不去看導師那邊。
  裘鈺臨時有事,換了個飛行導師過來,名叫游定,游定是學美聲的,和顧衍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算是學長學弟的關係。
  在過耳聾區的時候,廣邵接到了隨機任務,過來阻撓他們。
  說是阻撓,其實也就是在他們一邊看裁判手勢的時候一邊問他們問題,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因為聽不見聲音,所以問的問題都是用答題板的形式進行發問的,問題都是隨機抽取。
  陸意幾乎都要被耳朵裡的音樂震聾了,他艱難地看著裁判的手勢進行移動,剛遵循指示,往右邊移動了三步,一塊白色的答題板猝不及防地輪到了他這邊,上面寫了一行字:目前為止你最尊敬的演員是誰?
  陸意毫不猶豫地報出了自己偶像的名字:「宮彭越老師。」
  答題板很快就移走了,陸意趕緊去看裁判的手勢。
  好的,往前走十步。
  再往左走,這應該是讓他走出一個長方形來?
  陸意走的步數和方向都是對的。
  裁判對著他比了個棒的手勢,大吼道:「穩住!你還有最後幾步就能贏!」
  可惜陸意什麼都聽不見,他的耳朵裡被音樂灌滿了。
  「你微笑的模樣定格在我的心間.......」
  聽著應該是首情歌。
  正當他剛看清楚下一個指示動作的時候,那塊移走的白板又晃了回來,上面是一個隨機問題:「你上一次心動是什麼時候?」
  耳機裡的歌繼續播放:「這世界上最不能掩飾的是我對你的愛情。」
  上一次心動......
  陸意剛想強迫自己的大腦停住,別想,但是大腦它有自己的想法,偏偏像是跟陸意唱反調似的,非常囂張地想起了那個黑暗中隱秘溫柔的的吻,顧衍吻了他兩次的那個夜晚。
  陸意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兩下,沒能第一時間答出來,廣邵眨了眨眼睛:「什麼問題呀?這麼難嗎?」
  他瞅了眼答題板。
  時間在這一瞬用完了,所有人全都完成了,只有陸意停在了距離終點只有幾步遠的地方。
  這一局陸意毫無懸念地墊底了。
  顏彬走過來嘲笑陸意:「陸意你怎麼回事啊!怎麼跟個木頭人似的站在原地!」
  陸意用力地按了下眉心,沒說話,他轉頭想找卓星的身影,但是沒找到。
  「陸意,我跟你說,你可別犯傻,」顏彬攬住了他的肩膀,「我這次過來,是為了向你匯報敵情的。」
  陸意沒能聽懂他這話的意思,滿滿的茫然:「.......嗯?」
  「就今天來的那個飛行導師游定,那是顧老師的師弟,」顏彬壓低聲音,特地把麥給摘了,「我跟你說,我之前還特地扒過顧老師的八卦,聽說,他師弟曾經跟他寫過情書表白。」
  陸意一愣,不由自主地往顧衍的方向看過去了一眼。
  顧衍和游定站得很近,兩人不知道在聊什麼,談笑風生,氣氛十分融洽。
  「他們都是在國外念的書,兩個人成績相仿,又都是華人,經常待在一起,關係挺不錯的,」顏彬繼續跟他爆料,「後來游定就暗戀上了顧老師,這件事當時鬧得滿城風雨,顧老師當時拒絕他了,但是這人怎麼一點分寸感都沒有的。」
  繼和陸意相處了這麼久後,顏彬已經徹底地把陸意劃分到了自己人這一塊裡面。
  他十分不爽地看向那兩人,替陸意覺得不平:「就我這一下午看見的,游定給顧老師拿了三次水,靠近了他七次,還逗笑了顧老師兩次。他怎麼回事啊他,他難道不知道顧老師結婚了嗎?」
  他們是結婚了,但是......
  是陸意又一次離開了。
  陸意知道自己不該多想,既然決定是自己做的,那就要承擔後果。
  他又不是一時衝動,也不再是小孩了。
  但是聽顏彬這麼說,他還是控制不住地不太舒服,但旋即又被壓下了。
  「誰說拒絕了就不能當朋友了?」陸意淡淡地道,「說不定他們就是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顏彬差點笑了,「對,暗戀過,告白過的君子之交,簡直太純情了。」
  他生起氣來,用胳膊肘懟了陸意一下:「你一點義氣都不講!虧我不辭辛苦過來跟你匯報敵情!你怎麼回事啊!象徵性地吃一下醋都不吃!你可是正宮啊!你這樣,多傷我們cp粉的心吶!」
  陸意:「.......」
  陸意懷疑自己聾了,木然地轉頭看向他:「......你說cp什麼?」
  「cp粉!我說cp粉!自從上次你穿了他的衣服後我就入了咕嚕cp粉圈!」顏彬超大聲,理直氣壯,渾然忘了自己不久前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絕不做cp粉,「陸意,你太不行了,你太傷我的心了!」
  陸意:「........」
  顏彬氣鼓鼓地就跑了,一副陸意要是不去拆散游定和顧衍,他就絕對不要理他的樣子。
  陸意皺了皺眉,剛想再看顧衍一眼,眼神轉到一半,又被硬生生地移了回來。
  馬上就開始第二輪遊戲了,要過瞎眼區,眼睛會被蒙上厚厚的黑布。
  然後導演組又來搞事情了。
  他們宣佈,過瞎眼區的規則是走到終點後,抓到盲道盡頭的神秘人,並且順利地跟他對上暗號就算是通過。
  暗號就在神秘人的身上,學員們需要自己憑本事套出來,或者找出來。
  耗時越少的人獲勝。
  陸意原本和卓星是一組的,一組成員裡可以共享一個神秘人。
  但是陸意找了卓星半天,發現他站在了隊伍的最左側,而陸意站在最右側,兩人隔了十萬八千里之遠。
  陸意剛想走過去,但是裁判吹哨了,他們得戴上黑眼罩了,於是只能作罷。
  陸意的身邊就站著顏彬。
  兩人往前走的一路上,顏彬都在碎碎念:「我男神太可憐了呀,他命好苦啊,你都不吃他的醋的,他太難了,他怎麼這麼難,他就是一隻弱小無辜的小貓咪,你為什麼不吃他的醋,你為什麼要讓一個野男人離他這麼近.......」
  循環往復,如同和尚唸經。
  陸意被他唸得頭都暈了,他本來方向感就不好,被他唸著,瞬間茫然得不知東南西北。
  每個人的盲道是不一樣的,而且還是斷斷續續的,他們得靠手杖敲打著走過去。
  陸意走著覺得有點不對:「唉?為什麼我覺得我走得有點偏?顏彬?顏彬你在嗎?你的盲道也是偏的嗎?」
  顏彬怕自己輸了,趕緊偷偷地把眼罩拉下來看了眼,嗯,自己沒走錯,腳底下確實是盲道。
  旋即他又看了眼陸意那邊.......
  只看了一眼,他就瘋狂地想笑出聲來了。
  陸意離他自己的盲道已經偏了整整九十度,偏偏他還一點自覺都沒有,一個勁地摸索著往前走。
  顏彬剛想出聲提醒他回來,但是順著陸意走的方向看過去.......那邊正好是顧衍站的方向!
  顧衍正背對著這邊,游定正在跟他說話。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比賽區的情況。
  顧衍並不是神秘人,神秘人都站在了盲道的終點線那邊,陸意這個偏轉方向,就算是走到天黑都走不到盲道的終點。
  方才碎碎念的怨念全都化為了實質,顏彬滿肚子壞水,趕緊拉上眼罩,一本正經地朝著陸意喊:「是的,你走得沒錯,大家都是這樣的路!這件事聽我的,你再往前走十步,你的神秘人差不多就站在了那個位置等你!」
  顏彬是剛才耳聾區的第一名,反應能力快,也能不受任何干擾,幾乎是全能的。
  陸意十分信任他,不疑有他地往前走了十幾步的樣子,然後他撞到了一個人。
  果然按照顏彬所說的那樣!顏彬沒騙他!顏彬真是個好人!
  這個人肯定就是他的神秘人了。
  陸意抓住了那個人,不確定地道:「......你好?」
  對方並沒有回應他,似乎很是意外,甚至還想掙脫。
  導演說過了,要麼憑本事把暗號套出來,沒本事的話,就只能在對方身上找了。
  陸意被蒙著眼,什麼都看不清楚,他只能緊緊地抓住那個人:「你先別跑,你等我找到暗號先。」
  顧衍沒說話,臉上沒有任何一點表情,繼續掙紮著。
  游定看著眼前這一幕,眉眼一彎,笑了起來,非常自覺地想轉頭就走,但卻忽然想起來剛才從廣邵那裡聽見的陸意回答不上來問題的話,腳步一頓,轉頭道:「你想要暗號是吧?」
  這個聲音是陸意從來沒聽見過的,很好聽,很乾淨。
  陸意不能理解為什麼他的神秘人一個勁地想跑,這是在鬧什麼呢?
  他雙手抱住了那個神秘人,不讓他動彈半分,然後才回答他的問題道:「對,暗號是什麼?」
  「暗號呀,」游定微笑著道,「暗號是,你上一次心動是什麼時候?」
  廣邵在提陸意沒回答上來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顧衍聽得有些失神,那不如讓游定來做一次好人,看看答案到底是什麼。
  原本想直接離開的顧衍,動作忽然一頓。
  這個問題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被問到了,面對廣邵的時候,陸意還需要時間去思考,還要顧慮到廣邵是導師的身份。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面對的是一個陌生人,而且陸意現在求勝心切,所以這個問題只在陸意的腦子裡轉了一圈,他便不假思索地回道:「十天前。」
  反正誰都不知道他說的是顧衍,反正誰都不知道十天前發生了什麼。
  陸意很好地說服了自己。
  聽見這個答案,顧衍的眼神微微一變。
  「十天前啊,」游定點了點頭,笑得更厲害了,「啊,行,那你可以摘眼罩了。」
  終於聽見了這句話,陸意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拉下眼罩,順口道:「那我是不是就算完成.......」
  一句話還沒說完,他便看清楚了自己抱著的人到底是誰,臉上放鬆的表情霎時變成了濃濃的驚駭。
  顧衍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語氣也是淡漠的,帶著滿滿的疏離:「抱得舒服嗎?」
  作者有話要說:  還請大家多給陸意一點時間讓他去認清自己的內心,比心,這兩章過了,就不會再有虐了
  陸意的性格決定了他會退縮會逃避,但是他也會為了愛而勇敢和成長


第35章 35
  第二輪遊戲陸意毫無懸念地又墊底了, 再加上卓星狀態不好, 第三輪的你劃我猜也失利了, 所以輪到陸意的角色只是別人挑剩下的, 他拿到了演盲人的角色卡。
  現下只剩下二十個人了,第三期賽制依舊是對半砍,也就是說這一期節目錄製下來, 只會剩下十個人。
  和之前幾期一樣,下午剩下的所有時間全都給他們練習,之後是綵排。
  現在每位導師手上的學員只有五位了。
  陸意和顏彬都是跟著顧衍的。
  不知道是不是陸意的錯覺, 他總覺得游定一直在若有似無地打量著他。
  導師和各自的學員們一起進入了練習室,只有六個人, 偌大的練習室顯得空蕩蕩的。
  為了積累素材, 學員人數又少, 那導師自然是每個學員都需要教的。
  陸意要演的這個人, 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他需要演的是一場愛情戲,主角名叫阿明。
  阿秦向阿明告白,阿明以不好耽誤人家為理由拒絕, 但是阿秦卻天天準時來報導, 陪著他散步,鍛鍊身體, 一起做公益。
  日復一日,最後有一天晚上,阿秦最後一次念了告白情詩, 他說他要走了,希望阿明能夠開心幸福。
  阿秦說走就真的走了,阿明陡然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有他的生話,根本不敢想像沒了他的生話會是什麼樣子,他很是悵然若失,於是追了上去。
  阿秦為他停了下來。
  阿明問:「今晚的月色美嗎?」
  「美,」阿秦回答,「有你一起共度的月色,怎麼會不美呢。」
  阿明握著他的手,猶猶豫豫:「可是我看不見,我.....我不自信......」
  「我喜歡上你,你在我眼裡就是最好的,沒必要不自信。」阿秦說,「至於看不見,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我來做你的眼睛,一輩子。」
  劇本就此戛然而止,只有對白和動作,毫無任何情緒渲染,剩下的全都需要演員自己去悟。
  陸意縮在角落裡,聽著顧衍和其他學員們的交談。
  「演啞巴的話,不能說話,情緒就得靠細節堆砌,靠眼神傳遞,其實這是最難的.......」
  「那演爆發力強的戲呢?」
  「靠肢體語言,因為身體缺陷的緣故,其實這一類人的情緒爆發是最驚人的,你得好好揣摩。」
  「導師,我需要演的是聽不見的聾子。」
  「聾子的世界是無聲的,長時間都是處於這麼一種狀態,就像是被浸入了深海中,想像一下,是不是會恐慌?」
  「是。」
  「但是他們長時間都處於這麼一種恐慌中,聽不見汽車鳴笛的聲音,聽不見別人喊他,聽不見危險的警告,他們要強迫自己去習慣這種恐慌,所以你要摒棄一切關於聽覺的條件反射,好好地沉下去想。」
  ......
  一直磨蹭到了所有人全都請教完了後,陸意才慢慢地走上前去,來到了顧衍的面前。
  顧衍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對待他與對待別的學員並無兩樣。
  陸意把劇本遞上去:「顧老師,我要演這個。」
  顧衍看著他的劇本,瀏覽了下劇情。
  他看完後沒有出聲,支著下頷想了會兒:「你讀過莫泊桑的短篇月光嗎?」
  陸意搖了搖頭。
  「嗯,那等會兒找出來去看一下。」顧衍的語氣淡淡的,「這個短篇講的是一個憎惡女人憎惡愛情的禁慾主義教士,在美好的月色下被愛情感化的故事,作者借月色反對了禁慾主義,所以這裡的月光不是普通的月光,你的劇本裡的月光也不是。舞台上沒有月光,你要給自己創造月光。」
  陸意思忖了會兒,說了聲謝謝。
  陸意剛退下去,顏彬便湊了過來:「意啊。」
  陸意瞥了他一眼。
  「我懷疑導演跟我有仇,」顏彬哭喪著臉,捏著薄薄的劇本,「你知道嗎,我這一次要演爆發力很強的哭戲。」
  上一次顏彬要演的是傾國傾城的狐狸精,這一次要演一場啞巴爆發的戲。
  對於他來說,全都是史詩級別的難度。
  「哭戲啊,」陸意想了想,「哭戲還挺好演的。」
  「我就知道我沒找錯人!」顏彬興致勃勃,求知慾很強,「爸爸你今天也超帥!快來教我演戲!」
  「你正在教他們演戲啊?」從隔壁練習室溜躂過來竄門的游定隨手拉了張椅子,坐在顧衍的身邊,「我不會打擾你們了吧?」
  顧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現在已經打擾了。」
  游定微微一笑:「那我不也是沒事幹嗎,我學美聲的,教他們唱歌還行,演戲真不是我本行,那邊導演找了老師過來給他們補習了,我就是一個撐門面的罷了。」
  游定是導演請過來替裘鈺的,人氣得硬,否則很容易被群嘲,短時間內符合條件的只有游定一個人,所以他其實是過來救場的。
  顧衍瞥了他一眼:「那你不好好待在你們練習室,你跑我這兒來幹什麼?」
  「你這不是感情受阻嘛,我過來看看是個什麼神仙人物能讓你神魂顛倒成這樣。」游定若有所思地看著角落裡蹲著的陸意,「話說,陸意肯定聽說過了我和你的緋聞了吧?他現在是不是正在誤會我和你的關係?」
  「我怎麼知道。」顧衍按了下眉心,想起十天前陸意一聲不吭離開的事情,煩躁上湧,根本不想提這茬,「你要是真沒事兒干,就......」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游定忽然朝他眯眼一笑:「師兄,我們來做個實驗吧。」
  顧衍的眼皮一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游定忽然大聲地喊道:「師兄,我上午給你做的蜂蜜檸檬水好喝嗎!」
  游定進來的時候大家都在專注對戲,根本沒人注意到他,他吼了這麼一嗓子後,所有人登時全都看了過來。
  陸意抬起頭,為了教顏彬,剛醞釀好哭的情緒,眼淚刷地一下奪眶而出,還來不及收回,被喊聲吸引注意力,他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顧衍剛好看向了陸意,愣了一下。
  「喲,」游定也沒想到會有如此奇效,反應過來後,他偏頭靠近顧衍,小聲地道,「看看,立竿見影。」
  顧衍沒說話。
  「再實驗一次,我來當回預言家,」游定彷彿是覺得很有意思似的,「我就這麼跟你保持這個距離說話,不超過五分鐘,你信不信他就會有反應?」
  顧衍並不相信。
  陸意是什麼性格的人他比誰都清楚。
  陸意是一個冷心冷肺的人,顧衍前進一步,他都能被嚇到後退一百步。
  他會在這種情況下有反應?
  怎麼可能呢。
  「你無不無聊?」顧衍皺起眉頭,「你是真沒事兒干是吧?」
  「師兄,相信我。」游定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挑起另外一個新話題,「對了,你上次的演唱會辦得怎麼樣了?最後那首歌是誰給你寫的?」
  游定轉移話題的痕跡太過明顯,顧衍並不想跟他玩這種小學生才會玩的遊戲,眉頭蹙得更深,伸手扳住了他的肩膀,就想把他往旁邊推:「說話就說話,你別離我......」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面前忽然籠了兩道身影。
  顏彬把陸意往前一推,聲音很大:「顧老師,陸意有問題要問你!」
  推完後他就腳底抹油,飛快地跑了。
  顧衍看向陸意。
  陸意並不是自願上來的。
  一看見游定過來了後,顏彬就如同一個小喇叭一樣叭叭叭地在他耳邊吼:「你快上啊,那個野男人來了來了他又來了!」
  「他倆離那麼近!他還親手給他做柚子茶!你難道能就這麼看著?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敢這樣,他想幹什麼啊他!他這分明是想打你的臉!」
  「你為什麼這麼能忍!你是忍者神龜轉世嗎!啊啊啊我男神為什麼這麼慘!他就是一朵清純的小白花,要被不乾淨的男人玷污了!!你快看看啊!!!」
  陸意被顏彬吵得頭暈腦脹,正想拿個什麼東西塞住他嘴的時候,顏彬見他遲遲沒有反應,頓時急了,拉著他就跑了上來。
  如今被迫站在顧衍面前,陸意只能強迫自己勉強露出個僵硬的微笑來:「顧老師。」
  游定看了看顧衍,對著他一笑,臉上寫了一句話「算卦嗎?我預言家,不收費」。
  顧衍頓了下,看向陸意:「你有什麼問題嗎?」
  其實陸意根本就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走上來後就看見了顧衍抱著游定,兩個人姿態親暱,還相視而笑,儼然插不進第三個人。
  在陸意都還沒好好地想明白自己的心思的情況下,他脫口而出:「你還沒教我怎麼演盲人。」
  對,顧衍都教別人怎麼演了,就沒教他呢。
  游定看著顧衍,笑眯眯的,他長相偏陰柔,但是不顯女氣,是那種雌雄莫辨的美感,當他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眼底彷彿鋪陳了全世界的愛意。
  顧衍的表情未變化半分:「演盲人,你得自己去實驗,找一個眼罩矇住眼睛,長時間下來,你就會有感覺了。」
  陸意看著游定,唇角微抿:「我太笨了,我不會。」
  「這麼簡單你都不會啊?」游定嘖了聲,支著下頷,「來,我當一回好人吧,顧老師教你們一下午了,他太累了,我來教你吧。」
  游定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像是一粒火星掉到了稻草堆裡似的,燃起了星星之火。
  陸意這一瞬彷彿被洗腦了似的,刷過的全都是顏彬的喇叭聲:啊啊啊啊這個野男人一看就是綠茶婊!相信我相信我!他對我男神不懷好心!
  他的每句話每個眼神都在勾引我男神!他還踩著你的臉堂而皇之地站在我男神身邊!還對他笑!還對他體貼入微!
  你怎麼還能忍啊啊啊啊啊啊!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就說你是不是!快上去打他臉啊!!!
  「不用,」陸意想把顏彬的聲音從腦子裡趕走,但是它卻如影隨形,吵得陸意不得安寧,他看著顧衍,一字一頓地道,「我要顧老師教我。」
  顧衍抬了下眼,視線落在了陸意身上。
  游定頓時笑得更厲害了。


第36章 36
  陸意也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
  游定笑吟吟地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
  顧衍的手裡拿著眼罩, 給他戴上。
  陸意的眼前霎時一片黑暗, 什麼都看不見了。
  顧衍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這種看不見的感覺很難受, 尤其還是在有其他人的情況下。
  陸意偏頭想要確定顧衍的方向:「聽得見。」
  顧衍:「和你平時的聽覺一樣嗎?」
  這當然是不一樣的。
  陸意搖了搖頭。
  「嗯, 不一樣就對了。」顧衍站在一邊,語氣淡淡的,「不一樣的不只是聽覺, 還有其他五感,包括你身體的其他部位,全都會變得更加敏感, 你要學會去捕捉這些敏感。」
  陸意輕輕地嗯了一聲,嘗試著往前走了兩步。
  毫無方向感,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面, 隨時有一種跌落懸崖的感覺。
  讓人很沒有任何的安全感可言。
  陸意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很惶恐。
  他咬著牙又走了兩步。
  陸意的腳步不穩, 很飄, 顧衍就一直跟在他身邊走。
  幾步遠外,地上有一個小凳子,陸意沒看見, 繼續朝著那個方向走, 顧衍先一步看見了它,將其輕輕地踢開, 凳子腳與地面摩擦,發出了嘎吱的聲響,其實並不能算是很大的動靜, 但是陸意此時的聽覺異常靈敏,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這聲音。
  他以為前面有什麼阻礙物,腳步一亂,方向和節奏也都亂了,正好踩到了凳子的邊緣,腳底霎時一滑。
  顧衍想要阻止都來不及,只能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他。
  在被顧衍扶住的瞬間,陸意覺得那種飄忽的感覺一下子就沒有了。
  各種不確定的感覺,抓不住的方向感,眼前一片漆黑的恐慌,在這一瞬似乎全都化為了踏實。
  陸意的聲音很低:「謝謝。」
  但是說完了這兩個字後他卻沒有立刻起身。
  過了幾秒鐘後,他才站穩身體,又說了聲謝謝。
  顧衍也沒有一直陪著他,等陸意差不多適應了後他就離開了。
  為了一直沉在這種看不見的感覺中,陸意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就摘下眼罩。
  琢磨完了爆發戲的顏彬湊上前來,也陪在陸意身邊,小聲地道:「意啊,好樣的!你就該這樣,棒棒的!」
  這句話指的是陸意讓顧衍教他演盲人的事。
  陸意輕輕地吸了口氣,沒說話。
  「哭戲我按照你教給我的方法實驗了幾次,效果都挺好的。」顏彬覺得自己還挺有覺悟的,他美滋滋地道,「這下子我肯定能夠把角色演好!」
  「嗯。」陸意應了聲,「你很聰明,又會琢磨,演不好才奇怪。」
  顏彬只覺得自己的小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開心得嘴角瘋狂上揚。
  「那你還要練習多久啊?你就這麼一直戴著眼罩嗎?」顏彬看著他,「等會兒我們就要去吃晚飯了。」
  陸意也不知道自己要練習多久,但或許是因為之前有很多讓他刻骨銘心的事全都是發生在夜晚的,所以他對黑暗非常抗拒,在玩走盲道的遊戲的時候還好,那個時候知道馬上就會結束,而且只用順著盲道走就行,不會出現任何無法預料的意外,所以他那時候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他要演一個盲人,那麼他要做到他就是盲人。
  阿明是一個活生生的角色,是需要下功夫去練的。
  如今這個狀態肯定是不行的。
  他還要再多練習,要更加適應才行。
  「我不吃晚飯了,」陸意說,「我的台詞還沒背好,我也沒完全貼合阿明這個角色。」
  顏彬聽出陸意這話裡的認真來,聞言噢了聲:「那你加油,我等會兒給你帶點東西回來吃。」
  陸意:「好,那就麻煩你了。」
  顏彬剛想轉頭就走,卻看見陸意的前方有一個欄杆,他哎了一聲,說了聲小心,旋即便伸手去扶他。
  陸意堪堪停在了距離欄杆只有幾釐米遠的地方。
  顏彬一隻手握著他的胳膊,一隻手扶著他的肩膀,這個姿勢和剛才顧衍扶他的姿勢是一樣的。
  但是陸意卻微微一愣。
  明明姿勢是一樣的,他看不見,其實按照道理來講,是感覺不出任何不同來的。
  然而不是的。
  兩個人給他的感覺不一樣。
  顧衍扶住他的時候,他覺得就像是從懸崖邊上被人拉回了平穩的地面上一樣,讓他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想要進一步地依賴顧衍,但是顏彬扶住他的時候,他卻沒有任何不一樣的感覺。
  陸意停留在原地,發著怔。
  顏彬鬆開了他,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下:「在想什麼啊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游定走到了顧衍的身邊,摸出了一根菸來咬在嘴裡,「要我再來當一回預言家嗎?」
  兩人正站在長廊的盡頭,這裡有一個小天台,平時沒什麼人來,很是空曠安靜。
  顧衍眨了下眼,從入定的狀態中緩過來:「你想說什麼?」
  「那個陸意,我就接觸了半天,他具體到底是個什麼人我不好說,但是有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游定咬了下煙嘴,含糊不清地道,「我就說了一句給你做了柚子茶,他就吃醋到直接哭了,我隨便跟你挨近說兩句話,他就能上前來打斷我們,這證明他對你是喜歡的。」
  顧衍平視著前方,視線飄遠,半晌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一陣你的狀態都不好,我還以為你的感情是遭受了多大的挫折呢。」游定把煙拿下來,笑了下,「但是現在看來,你是以退為進呢吧?」
  顧衍偏頭看著他,光線從他幽深的眼眸中一路往下滑,勾勒出英挺的鼻樑和薄薄的嘴唇,弧線充滿了英俊硬朗的美感。
  「是,」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顧衍終於出聲道,「有些事我不能逼他,他只能自己走出來,沒有人能夠幫他。」
  陸意就像是一隻驚弓之鳥,顧衍稍微有任何一點冒進的舉動,他就會被嚇得撲棱撲棱地飛走。
  比如關於那六年的事,顧衍只是說了句等陸意準備好了,他隨時都願意聽,沒想到陸意第二天就直接不告而別了。
  可以想像,如果他再進一步試探他,陸意會驚慌失措成什麼樣。
  陸意想要一個安全的距離,想要一個陌生人的距離,那顧衍就給他。
  現在兩個人都需要有私人空間去思考這段感情的發展。
  「怎麼說呢,我覺得追人追到你這個份上,也確實不容易。」游定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晚飯時間到了,走吧,去吃飯吧。」
  ***
  陸意為了晚上的錄製,眼罩一直就沒脫下來過,他反覆地看莫泊桑的短篇月光,又把劇本拿出來對比琢磨,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節目正式開始錄製。
  觀眾席上的觀眾也都就位了,他們滿臉期待地看著幕布拉開,第一個演員開始表演。
  但是看著看著,他們就覺得不對了。
  這個演員的表情很僵硬,如同木偶一樣,而且只會瞪眼,眼裡完全沒有任何情緒。
  最後嘶吼的那場戲,看得人滿臉尷尬。
  完全不知道其意義在哪兒。
  第一個人下去後,觀眾們交頭接耳著,議論紛紛。
  很快第二個演員上來了,他演的是個盲人,但身為一個盲人,他居然能夠精準地避開所有的道具,而且還能健步如飛,談笑風生。
  觀眾們:「........」
  然後是第三個,第三個演員演到了一半,居然忘詞了。
  至此,帶著興趣來的觀眾們的期待被消磨了大半。
  不止觀眾們,導師們看得直嘆氣,非常精準地直戳要害,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
  第四個上台的是卓星,卓星上場演了一個聾子,可全程他都不在狀態,頻頻出神,像是壓根就不知道這是在演戲似的。
  顧衍點評他的時候措辭非常不客氣:「你演戲根本就沒有用心。」
  卓星的面上閃過了一絲難堪,但又被硬生生地壓了下去,他嚮導師們彎腰致謝,然後便下台了。
  顏彬是第五個上台的。
  原本大家也對他沒抱什麼期待,都有人開始低頭玩手機了,但讓人意外的是顏彬的表演還不錯,又逐漸把觀眾的注意力從手機上拉回到了舞台上。
  最後那場爆發哭戲的時候,他演得特別燃,哭得悽慘,情感濃烈。
  觀眾席上小聲地議論開來。
  「顏彬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總算讓人眼前一亮了。」
  「我覺得顏彬好像是目前出場的學員裡面演得最好的一個人。」
  「哦,又開始了,上來的是.......這個是陸意吧?顧衍的合法伴侶。」
  舞台上的幕布拉開,觀眾席上頓時便自覺地安靜了下來,給予表演者們最起碼的尊重。
  但沒多少人對接下來的表演抱有任何的期望,畢竟表演看到現在,稍微出彩那麼一點的也只有顏彬而已。
  然而沒過幾分鐘,觀眾們便霎時全都安靜了下來。
  舞台上的LED屏幕背景換成了深藍色的背景,象徵性地畫了幾朵花草。
  這個佈景很糙。
  但是這並不妨礙舞台上的人閃閃發光,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陸意穿著一件簡單的灰色長袖,眼睛是暗淡無光的,沒有焦距,彷彿連最簡單的眨動都不會。
  從上台的這一刻開始,他就是阿明。
  陸意演的戲是活的,觀眾們看著看著,逐漸忘記了他是陸意,全然地沉入了他演的戲裡面了。
  一個人獨處時的徬徨脆弱,因為看不見而衍生出的缺乏安全感,敏感,深深地感染了觀眾。
  重頭戲是月光下的對白,當阿明問出那一句「今晚的月色美嗎?」的時候,他的眼神逐漸地發生了變化。
  從原本的灰暗,生起了一點朦朧的光亮。
  「美,」阿秦回答,「有你一起共度的月色,怎麼會不美呢。」
  阿明握著他的手,猶猶豫豫:「可是我看不見,我.....我不自信......」
  「我喜歡上你,你在我眼裡就是最好的,沒必要不自信。」阿秦說,「至於看不見,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我來做你的眼睛,一輩子。」
  在這一瞬間,彷彿天上的月色投射進了阿明的眼底,那一點朦朧的光輝,霎時盈滿了眼眶,使得他那雙眼眸熠熠生輝,像是溫潤柔和的珍珠似的。
  阿明彎起唇角,對著他綻開笑顏,輕輕地回道:「好。」
  所有的猶豫,不確定,在這一段對白中全都消失殆盡。
  這一場戲就此結束。
  觀眾們久久不語,還陶醉在了剛才的戲中,舞台上並沒有月光,月光被偷走了,揉碎在了陸意的眼底。
  過了幾秒鐘,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觀眾席中爆發出了濃烈的掌聲。
  觀眾投票,陸意毫無懸念地獲得了第一名。
  接下來就是導師點評的環節了。
  陸意站在舞台上,低著頭,安靜地站著。
  「你是我見過的目前為止上台表現最好的學員,」廣邵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很喜歡你的表演,其實最好的表演就是沒有任何表演痕跡,自然,真實,我覺得你做到了。」
  陸意鞠了一躬:「謝謝老師。」
  廣邵的旁邊坐著的就是游定,游定不是演員,之前一直都沒有怎麼點評過學員,但在廣邵點評完後,他便開口道:「陸意,我想請問你一個問題。」
  陸意看向游定。
  「阿明是個猶豫的人,這來源於他看不見,缺乏安全感,自己都沒辦法喜歡自己,所以在阿秦告了那麼多次白後,都依舊沒有答應他。」游定的手指在桌子上一點一點著,笑吟吟的,但吐出的話卻無比的犀利,「你演得這麼好,毫無違和感,我想問問,你現實中也是這麼一個人嗎?」
  氣氛霎時停滯住了。
  陸意的心猛地加速跳動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現在暫時沒辦法看見評論,讀者的評論只有作者和發評人自己能看見,大家的評論每一條我都會看,有什麼話我們可以一對一,悄悄地說


第37章 37
  所有人的視線在這一瞬全都壓了過來, 如芒在背, 聚集在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經上。
  原本站姿還算放鬆的陸意的身體一點點緊繃起來。
  他現實中也是這麼個人嗎?
  這句話翻譯一下, 更為直白的說法, 是這樣的——你是不是本色出演?
  那麼之前廣邵導師說的自然,毫無表演痕跡,完全就可以解讀為另外一種意思了, 陸意能夠把阿明演好,是因為他本來就是阿明,這跟他的演技毫無關係。
  陸意有足足幾秒鐘的時間沒有說任何的話。
  氣氛在他的沉默中如同被壓到極點的弦, 主持人見勢不好,剛想救場的時候, 兩道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顧衍:「他和阿明不一樣。」
  陸意:「我和阿明有相像的地方, 這一點不可否認。」
  話一出口, 全場都愣了一下。
  陸意也沒想到顧衍會開口維護他, 臉上的表情停頓了幾秒鐘, 然後他勉強微笑了下:「顧老師是......帶有濾鏡在看我。我有時候是挺猶豫的,很多事情都.......瞻前顧後,很不自信。」
  「其實我是不太喜歡剛才的那段戲的。」游定往後靠入柔軟的座椅裡, 眼尾彎起一抹弧度, 「阿秦向阿明告了那麼多次白,他都沒答應, 最後阿秦要走了,刺激到了阿明,阿明才答應。那阿明怎麼確定阿秦會一直等著他呢?他怎麼知道阿秦一直都會在原地呢?阿秦又不是他養的一條狗, 他是個人,也有自己的感情,阿明惶恐,沒有安全感,那阿秦就一定覺得踏實嗎?那麼多次被拒絕,再自信的人都會忍不住崩潰吧,這也就只有阿秦能經得起阿明這麼折騰了,要換了我——」
  游定笑吟吟地道:「我就算再喜歡那個人,我也最多告白兩次,不成我轉身就走,天涯何處無芳草,我不伺候這種祖宗。」
  彷彿所有賴以呼吸的氧氣全都被抽離乾淨,又像是被人狠狠地當面扇了一巴掌,陸意的臉色一片雪白。
  顧衍偏頭看向游定,眼神沉沉。
  台上的氣氛太過凝重,像是烏雲壓頂似的,觀眾們也紛紛小聲地討論著。
  「——以上全都是我胡說八道的。」游定微微一笑,「你演得很好,月色的確很美。」
  陸意垂在身側的手一再握緊,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主持人趕緊出來救場:「嗨呀,游老師您可真會開玩笑,咱們這又不是一個情感節目.......」
  後面說的什麼陸意已經聽不清了,他彷彿站在深海的海底,週遭的一切都是寂靜無聲的,觀眾,導師,其他一切無關人員全都潮水般地退去了。
  他似乎被一個透明的防護罩當頭罩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意鼓起勇氣,微微抬了下頭,看向了顧衍的方向。
  他看不見顧衍的表情,看不見他的眼神。
  這一瞬,陸意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利爪抓過了似的,尖銳的疼痛瀰漫了開來。
  那種被蒙上眼睛的虛無感迅速地蔓延上來,編織成了一張網,牢牢地裹住了陸意。
  腳底下空蕩蕩的,彷彿任何著力點都沒有。
  陸意攤開掌心,又用力地攥緊,再次攤開,再次抓緊。
  手心依舊是空的。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抓不住。
  陸意重重地閉了一下眼睛。
  ***
  那一期好演技,陸意得了第一名,但走的時候,陸意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滿腦子裡過的,全都是游定的笑容,還有就差指著他鼻子罵的話。
  就連卓星給他發的消息他直到回了家後才看見。
  卓星:【那麼喜歡你這部戲,你有去試鏡過嗎?】
  陸意回了一個有字,但卓星的第二條短信又跳了進來:【是誰讓你去試鏡的?】
  如果陸意再仔細一點,他就能讀出這話裡的不對來,但他當時的狀態實在是不太好,以至於分不了神去想那麼多,過了會兒才回道:【費曲】
  卓星:【他是這部戲的投資人嗎?】
  陸意被不斷震動的嗡鳴聲吵得頭疼,他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只想用睡眠來麻痺自己,他定了定神,回道:【是】
  發完了這條消息後,他就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走進了浴室開始洗澡。
  而那邊的卓星收到信息後,差點把手機捏碎。
  陸意洗完澡出來後就一頭栽倒在了床上睡覺。
  他做了個夢,夢裡他又回到了高中。
  陽光很溫暖,空氣裡滿是雨後初晴的氣息,清新而自然,彩虹掛在半空中,像是一座夢幻的橋。
  陸意正趴在課桌上午睡,嘴唇微微張開,眼尾的小淚痣剛好被他壓在了胳膊下。
  依稀中,耳邊響起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響,翻書聲,擰開筆帽的聲音,凳子與地面摩擦,發出的嘎吱聲。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
  他的手還抓著旁邊顧衍的手,這是陸意一向的習慣,手裡不抓點什麼他就睡不著,在家裡的時候,他就喜歡抱著抱枕睡覺,在學校裡,顧衍就充當了抱枕的作用。
  剛睡醒的陸意一臉惺忪,眼睛還是半睜半閉的,白嫩乾淨的臉上還帶有壓久了的紅痕,像是染上的胭脂。
  旁邊的顧衍正在做題,察覺到他的動靜,抽空看了他眼:「醒了啊寶貝兒?」
  陸意輕輕地啊了一聲。
  顧衍的手被他握了半個小時了都,此時見他醒了,順勢想收回,但是沒想到才剛動一下,已經習慣了手心裡的溫度的陸意想也沒想地抓緊了他的手。
  顧衍看著他,眼裡帶笑:「這是我的手還是你的啊?」
  「我的。」陸意鬆開了他的手,湊過去,軟綿綿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蹭了兩下,閉著眼睛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你也是我的。」
  顧衍笑得更加厲害,攬住他的腰,順勢吻了下他的唇:「嗯,都是你的。」
  後排剛從午睡中醒來的劉寧目睹了這一幕,霎時遭受了成萬噸的暴擊,啊呀了一聲便遮住了眼睛,嘖嘖嘖了幾聲。
  此時正是午休時間,大家都在睡覺,陸意才會這麼無所顧忌,一聽見身後的動靜,陸意的睡意消散了大半,立刻坐直了身體,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拿出書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顧衍涼涼地往後瞥了眼。
  劉寧搖搖頭,小聲感慨了兩句,然後便起身走了出去。
  過了會兒,他又回來了,停在了陸意的桌邊,輕輕地扣了扣他的桌子:「陸意,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了,你要不要去看兩眼?」
  這段時間陸意複習得挺認真的,自然對成績很在意,聽了這話,想也沒想地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跟著劉寧走了出去。
  剛一走出教室,劉寧就感慨道:「嗨呀,我跟你說,你知道我剛才出來的時候看見了什麼嗎?」
  陸意打了個哈欠:「看見了什麼?」
  劉寧神神秘秘的:「咱們年級除了你和顧衍之外,不是還有一對甜到齁的情侶嗎?就是居林和林恬,居林是三班的,理科班年級第三,林恬是二十班的,讀的文科班,兩人都談了三年了,比你和顧衍的時間還長。你猜我剛才看見了什麼?我居然看見他倆在小樹林那兒提分手!林恬一直哭,整個人都崩潰了,居林的眼睛也紅了。」
  感情這麼好,為什麼鬧分手?
  陸意覺得奇怪,眼睛睜大了:「為什麼啊?」
  「因為壓力大唄,」劉寧說,「林恬是挺努力的,但是成績一直吊車尾,最近幾次考試,她成績一次比一次差,但是居林成績那麼好,她自卑了,怕影響到他。」
  陸意沒說話,替兩人覺得可惜。
  「因為這個,高三分手的情侶不在少數。」劉寧的胳膊肘碰了碰陸意,斜睨著他,「話說,你該不會有一天也和衍哥提分手吧?」
  陸意的成績也並不好,頂多算得上是中游水平,最近一直在努力學習,倒是提升上來了一些,但那也只是一些而已,和進校起就穩坐年級第一寶座的學神顧衍完全沒辦法比。
  陸意想也沒想:「那不可能。」
  「你是不是怕他啊?」劉寧八卦欲旺盛,「聽說衍哥打人挺厲害的,他對你佔有慾又那麼強,你是不是怕提了分手他會打你?」
  陸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睛彎彎,像是盛滿了水的月牙似的:「想什麼呢你,他這輩子都不會對我動手的。」
  「那這麼說你肯定不會跟他提分手了?」劉寧摸了摸腦門,「高三的情侶十有**都分了,你倆可真是異類。不過這樣也挺好,我就是跟你打個預防針而已,等會兒去看成績,我怕你成績不理想心態崩潰,就算心態崩了也沒關係,像你這樣的人也不在少數。」
  「我跟他們可不一樣。」陸意的腳步輕快,午後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光斑不斷地跳躍著,襯得他的皮膚細膩瓷白一片,他的唇邊漾著滿滿的笑,「我是誰啊,我可是陸意,自卑這兩個字絕對不可能出現在我的字典裡。成績是一回事,但是愛情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會把它們混為一談的,那樣對我和顧衍都不公平。」
  「你們的感情真是太好了,真的。」劉寧心服口服,「跟兩塊黏糕似的,我覺得等高三這道檻過去,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可能把你們分開了。」
  「那肯定,就算是天塌了顧衍都不會跟我提分手的。」陽光折射進了陸意的眼裡,鋪陳了細碎的光,亮閃閃的,他就這麼笑著道,「我也一樣,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主動離開他的,就算真的離開了,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回到他身邊的,我們都承諾過彼此的,我們要好一輩子。」
  ——我們都承諾過彼此的。
  這一句話彷彿平地炸響,轟隆隆地撕破了時空的裂縫,傳至了陸意的耳邊。
  陸意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地呼吸著。
  厚重的窗簾外,傾盆大雨瞬間而至,電閃雷鳴一片。
  秋天的第二場雨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看悄悄話看得臉紅心跳不已,只要留過評的,我都回覆了,謝謝你的喜歡~


第38章 38
  給GS拍攝的廣告播出來了, 效果意想不到的好。
  廣告裡的陸意穿著燕尾服, 頭髮向後梳著, 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 他的唇邊帶著一絲柔和的淺笑,走向金光閃閃的宮廷中,如同一位尊貴的王子。
  畫面一轉,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腰身緊束,往下是一雙筆直修長的腿, 氣場強大,他面無表情地從華麗的轎車中走出來, 一步步走向紅毯, 胸口的玫瑰花妖嬈地綻放著, 為他的氣質增添了幾分靡麗。
  鏡頭跟著他的步伐走, 不斷地變換著角度, 但無論哪個角度,他的顏值都讓人想要尖叫。
  最後走到了宴會門口時,他轉身, 手指搭在了西裝的紐扣上, 回眸定格了兩秒,忽而展顏一笑。
  那一瞬彷彿雲消雪霽, 春暖花開,整個畫面隨著他的一笑而變換成了暖色調,彷彿還有無數暖融融的光圈。
  所有看廣告到這一幕的人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驟停了, 恨不能把眼睛珠子都貼到屏幕上,貼到陸意的眼睛裡,貼到他彎起的唇角上。
  然而下一瞬,所有的畫面全都消失了。
  廣告結束了。
  於是在這個晚上,無數人瘋狂刷屏,大喊著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麼美人,一時之間,陸意穿著西裝,胸口別著玫瑰的GIF動圖在空間,朋友圈,微博引發瘋狂轉載。
  GS的銷量在一天內暴漲了十個百分點。
  陸意的微博粉絲增長了十萬。
  然而彼時的陸意正被費賈坤拉著,和顧衍一起,去一中熟悉熟悉校園氛圍。
  他們拍攝的地點不在這兒,具體的拍攝地還在商談中,但大多數的高中都是差不多的,不過是有幾棟教學樓,一個操場,一個廣場,一個食堂,幾棟宿舍樓,再加上一個升旗台而已。
  費賈坤也是一中畢業的,幾十年都沒回過母校了。
  一下車,他就轉身對兩人道:「你們好好逛逛,我先去拜訪一下幾個老師,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們還可以跟著上兩節課。」
  說完他便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自己先溜進去了。
  一中的校門是一塊大石頭,石頭上用瘦金體寫了飄逸的幾個字:A市第一高級中學。
  這個大門,陸意曾經踏入過無數次。
  再次回到故地,陸意有種做夢似的感覺,站在原地半天沒動。
  已經走了好幾步遠的顧衍發現他沒跟上來,轉頭看向他。
  陸意察覺到他的視線,回過神來,走了過去。
  這一個場景其實也是很熟悉的。
  ——之前很多次,兩個人一起出來吃東西的時候,顧衍幫陸意拿著奶茶,在前面等他,陸意一邊飛快地吃完手上的東西一邊大步流星地走向他,笑眯眯的,然後兩個人再一起走進大門裡。
  陸意現在走的每一步,落在地上的聲音,彷彿都與過去相迴響著,互相重疊在一起,身邊的一切似乎也都被按下了一個倒回的按鈕,往迴旋轉著,太陽消失,月亮升起,六年時間,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全都打著轉兒在虛空中消散了。
  陸意感覺自己像是要飛起來了一樣,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一直等走到了顧衍的面前,他恍惚著正要開口說點什麼,顧衍忽然皺著眉頭伸手把他一拉,陸意毫無防備地傾向了他,撞入了他的懷裡。
  鼻翼間浮動著的,全都是熟悉的薄荷香,陸意的心臟猛地跳動著,血液叫囂著衝擊著血管,沸騰不休。
  陸意的身後一輛電瓶車按著喇叭衝了過去。
  「走路不看路,」顧衍鬆開了他的胳膊,「你在想什麼?」
  但是顧衍鬆開他後,他卻沒有動,依舊維持著那麼一個趴在他肩膀上的姿勢。
  顧衍原本要退開的,頓時停滯了幾秒鐘。
  陸意低著頭,輕輕地吸了口氣,控制住了習慣性地想要握住顧衍手的衝動,很低地說了聲謝謝,慢慢地站直了身體。
  顧衍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走進了一中。
  陸意也跟了上去。
  一中幾乎沒怎麼變過,依舊是那些熟悉的建築物,學生們的校服都和原來一樣。
  此時正是上課時間,校園裡很是空曠,都沒什麼人在。
  兩人靜靜地走了會兒,迎面走來一個老師,正是當年教過顧衍的,顧衍停下來,與那位老師打了聲招呼,然後聊了起來。
  陸意原本也打算走過去的,恰好這時手機震動了下,陸意的腳步一停,拿出手機來,只見是顏彬給他發的消息:【意啊,意啊!!!看看這個視頻!】
  陸意定了定神,回了個好字,不明所以地點開了這個視頻鏈接,畫面加載了幾秒鐘,然後是一個視頻的標題:為你傾盡天下。
  標題的下方還有幾行小字,陸意眯了下眼睛,這才看清楚內容:咕攻嚕受,cp不拆不逆,謝謝合作,祝使用愉快~
  陸意一臉茫然,正琢磨著好像這個咕什麼嚕什麼似乎有點眼熟的時候,視頻加載出來了,陸意的注意力於是很快又被轉移了。
  視頻剛開始是拿著攝像機的顧衍,他在一段廢墟中行走著,不斷地拍著照片,畫外音道:「我在找一個人。」
  顧衍的劇陸意基本上都刷過,頓時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顧衍拍的一個電視劇,名叫攝影家。
  所以這個是顧衍的影視作品剪輯合集嗎?
  陸意頓時來了點興趣,一臉期待地繼續看了下去。
  然而畫面一轉,卻切到了.......陸意的身上?
  陸意穿著燕尾服,從那一端走過來,彷彿像是在走向顧衍。
  顧衍放下了相機,定定地看著一個方向。
  整個視頻的背景音樂是一首極其輕柔的英文歌。
  顧衍緩緩地抬起手來,喃喃道:「找到你了,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下一個鏡頭,穿著燕尾服的陸意便輕淺地微笑著,像是在應和顧衍的話。
  看著視頻的陸意:「........?」
  「再往前走的話,」畫面一黑,顧衍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不會快樂的。」
  陸意穿著西裝走上紅毯,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身上的衣物一絲不苟,嚴絲合縫。
  顧衍站在街道上,聲音悲傷:「親愛的,你能回頭看一眼我嗎?」
  畫面卡得非常死,在顧衍說完這話的下一瞬,陸意就立刻回頭了,又微笑了起來。
  陸意:「........」
  有點意思。
  陸意清了清嗓子,抬眸看了眼前面的顧衍,見他還在跟老師聊天,好像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於是他伸手捂了下屏幕,拿出耳機插上,悄咪咪地繼續看。
  但接下來的劇情,就.......
  視頻裡的畫面又一轉,陸意走向了顧衍,旋即插了一個截去頭部的兩個人抱在一起的鏡頭,然後又轉回來,陸意坐在了顧衍的身邊,又插了一個......
  最後陸意湊過去吻顧衍的那一幕被定格住,插的鏡頭裡,播了一部動作大片。
  陸意驚得差點連手機都掉了,一時之間手機彷彿會燙手似的。
  他點了八百次才手忙腳亂地點了關閉。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下,顧衍蹙了下眉:「叫了你好多聲,你在看什麼呢?」
  陸意騰地一下後退了半步,只覺得臉頰如同烈火焚燒似的:「沒沒沒......沒什麼!」
  顧衍抱著手,打量了他兩眼。
  陸意混亂到不行,眼神不住地亂飄。
  「剛才那個老師是我們的語文老師,」半晌,顧衍重新開口道,「她也看見了你,你去跟她打個招呼吧。」
  「噢,」陸意點了點頭,把手機火速收了起來,「好。」
  語文老師一看見陸意就微笑了起來:「陸意。」
  早前讀書的時候,語文老師就很喜歡顧衍和他,畢業那天,她還特地給他們送了禮物,題了字。
  陸意一看見她,倍覺親切:「老師好。」
  「聽說你和顧衍結婚了啊。」語文老師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她的臉上帶笑,「真是太難得了。」
  她這語氣是祝福,但他和顧衍的感情並不是她看見的那樣。
  陸意想不出應該怎麼回答她,於是只好禮貌地微笑。
  「前幾天就知道你倆要過來,我特地為你準備了一個小禮物。」語文老師還沉浸在他倆高中時的戀愛中,如今越看兩人越覺得兩人很配,她在自己的包裡面翻了下,拿出了一張摺疊好的紙來,遞給了陸意,「這個給你,你可以留作紀念,當年顧衍不小心把這個夾在語文作業交上去了,還被我批評了一頓。」
  陸意接了過來:「謝謝老師。」
  「不用謝。」語文老師笑著道,「能看見你倆都這麼好,我很開心,你們先慢慢逛,我還有課,就先走了。」
  兩人跟她道了再見。
  陸意的視線重新落回到了手裡的那張紙上面。
  「老師說這是被你不小心夾在作業裡交上去的,」陸意轉頭看向顧衍,「........我可以打開看一下嗎?」
  顧衍垂眸看著他,淡淡地道:「她是給你的。」
  兩人的近旁就是一個小超市,顧衍掃了一眼:「我去買兩瓶水,你想喝什麼?」
  陸意還在看那張紙:「我想喝奶茶。」
  顧衍嗯了一聲,去買水了。
  今天天氣不錯,秋高氣爽,萬里無雲。
  操場上隱約傳來了打籃球的聲音,間或夾雜著口哨和歡呼聲。
  陸意站在斑駁的樹影下,慢慢地展開了手裡的紙。
  那是顧衍的字,龍飛鳳舞,筆走龍蛇。
  那是一首詩。
  你有你的銅枝鐵干,
  像刀,像劍,也像戟;
  我有我紅碩的花朵,
  像沉重的嘆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彷彿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是舒婷致橡樹裡的一段節選。
  陸意順著看下去,看到最後一段的時候,愣住了。
  最後一段話是——親愛的小陸意,無論以後發生什麼,我希望我們彼此勇敢,信任。
  落款日期是20XX年11月5日。
  11月5號.......正好是陸意和劉寧去查期中成績的那一天,後來別人又跟顧衍八卦了那對分手的情侶的事情。
  那一個下午,顧衍頻頻看了陸意好多次,上課的時候也很心不在焉。
  然後他寫了很多紙團,全都扔掉了。
  陸意當時毫無察覺,湊過去問他在寫什麼。
  顧衍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像是放棄了什麼似的,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笑了一下。
  原來顧衍寫的是這個。
  他寫的是這個。
  光斑不斷地在紙上跳躍著,陸意攥緊了紙的邊緣,忽然不可遏制地覺得眼眶有點發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毛、蒼墨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米粒、L.Q. 20瓶;喵蘿今天也在坑裡 5瓶;大包子弟弟、俐俐安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9章 39
  顧衍回來的時候, 陸意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了。
  他幫陸意買了一杯奶茶, 溫熱的。
  兩個人繼續在校園裡逛著, 顧衍走在前面, 陸意走在他身後,兩個人之間隔了一兩步的距離。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樹影搖晃著,灑下一地斑駁的光點。
  兩個人的影子投射到地上,融合到了一起。
  陸意低著頭, 慢慢地走著。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是彷彿一直這樣走下去, 就很好。
  打破寧靜的是操場旁邊不小心砸過來的籃球。
  不遠處一個穿著汗衫的少年蹦起來, 朝著他倆揮手:「麻煩幫我把籃球扔過來一下, 謝謝!」
  球離陸意比較近, 陸意彎腰撿起, 扔了過去。
  籃球滾到了少年的身邊,少年對著他們大聲地說了聲謝謝,然後便回去了。
  陸意正想繼續走, 沒想到身後又傳來了一陣聲音, 他一回頭,發現是剛才那個少年跑了過來, 大汗淋漓,但眼睛卻是亮的:「冒昧問一下,你們是不是陸意和顧衍啊?」
  「啊, 」陸意點了點頭,「是。」
  「我們也是一班的!現在帶我們的還是你們當時的班主任劉老師!」那個少年非常興奮,「聽說你們當年那一屆,打球最厲害的就是衍哥了,我們可以和衍哥打一局嗎?」
  六年前的一中,學習最厲害的是顧衍,體育最好的他也佔一席,每逢籃球賽,都會讓顧衍上場,他每回都能拿第一,全校女生都會過來看他打球為他加油。
  沒想到打籃球厲害的美名居然流傳到了今天,還有人想要一睹風采。
  陸意偏頭看了看顧衍:「這個,你得問他。」
  打籃球的幾個人紛紛都注意到了他倆,圍了過來。
  這兩天聽說顧衍陸意要過來,有一些愛八卦的把他倆六年前的事全都翻了出來,一時之間,現在的一中沒人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對他們的愛情史也幾乎可以倒背如流。
  少年哎了一聲,眉眼彎彎地就過去問顧衍,大大方方的:「衍哥,能跟我們打一局嗎?聽說你從來就沒輸過,真是巧了,我上高中後打球也沒輸過呢。」
  「這麼厲害啊,」顧衍淡笑了下,「今天就不打了,穿的衣服不適合。」
  顧衍今的衣服是偏休閒風格的,不是運動風的。
  聽見顧衍拒絕,圍在陸意這邊的人立刻就開始出聲勸他:「陸哥,你勸勸他唄?據說你們高中那會兒,他就最聽你的話,最寵你了。聽說你們要來,我們這兩天可興奮了,就想跟衍哥一較高下呢,你們可都是我們的直系師兄,忍心看我們的希望落空嗎?」
  「就是就是,誰不知道陸哥說出口的話,衍哥從來就捨不得拒絕過?」
  「我記得當年有個帖子有扒過,說有一次開運動會的時候,陸哥被老師臨時任命為了體育委員,當時每個項目都得達到人數指標的,最後還差幾個名額不夠,陸哥急死了,最後全都是衍哥頂上了。」
  一群小崽子巴巴地瞅著陸意,眼裡滿是希冀。
  陸意都被他們說愣了,回想了下,耳根子慢慢地變紅了。
  那一次運動會,當時和他一起負責的還有另外一個男生,兩個人分頭合作,那個男生也找過顧衍,顧衍的回答是不好意思沒時間。
  陸意不知道那個男生找過了顧衍,在最後截止日期的時候,一臉沮喪地趴在桌子上。
  那時顧衍和他還沒在一起。
  顧衍回頭找陸意借東西的時候,看他愁眉苦臉的,隨口問了一句,陸意就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說了出來。
  說完了後陸意扒拉著名單,發現顧衍一項都沒報名,頓時看顧衍的眼神就像是看一隻待宰的羔羊似的。
  最後......顧衍倒是答應他了,條件是讓他請他吃頓飯。
  吃飯的時候,陸意喝多了,只覺得顧衍是他的救世主,差點抱著他親。
  ——那是兩個人不算嚴格意義上的第一個吻。
  「我.......」陸意想起那段往事,清了清嗓子,彷彿為了掩飾什麼似的,「衍哥他不願意......」
  要不然就算了吧.......
  「我們可以借衣服給他!」
  「下次你們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我的牛都已經跟我女朋友吹過了!說今天要和你們打球拍照!」
  「可憐可憐我們這些仰慕你倆已久的人吧!」
  「我們都已經蹲守你們兩天了!」
  陸意被他們吵得有點暈,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顧衍:「顧衍,你要不然......跟他們打一下?」
  顧衍淡淡地看著他。
  圍著顧衍的人沒有圍著陸意的人多,陸意走到顧衍的身邊,他剛才的話已經放出去了,這會兒也不好再收回,於是只好小聲地道:「我幫你拿衣服,幫你拿水?」
  顧衍的眼神閃動了下,但從表面上看,看不出任何鬆動的跡象來。
  陸意與他對視了一眼,顧衍的眼神很深,像是一塊會吸光的寶石似的。
  算了。
  陸意的心裡剛冒出這兩個字來,嘴唇微微張開,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顧衍便懶散地開口道:「可以。」
  其餘等待著顧衍首肯的少年們哦耶地一聲,歡呼了起來。
  話全都堵到了嘴邊,陸意呆了下,看著顧衍。
  顧衍脫下外套,挽起袖口,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他漫不經心地問:「答應了你,等會兒請我吃飯嗎?」
  周圍人都知道他倆的那點事,有人出聲道:「哎!這題我會!當初陸哥讓衍哥答應他,就是用的請他吃飯這一招!」
  「哦喲哦喲~」
  「衍哥太會了,這麼多年了,還用同一個套路撩同一個人!太專情了吧這也!」
  「這要是被我女朋友知道了,又得罵我直男了,非得讓我好好學著點衍哥了。」
  人群們一下子就起鬨開了。
  本來沒覺得有什麼的陸意,在這些聲音中,不可遏制地臉越變越紅,他接過了顧衍的衣服,抱在懷裡,聲音更小了:「好。」
  顧衍回頭看他:「我沒聽清,你剛才說了什麼?」
  「哈哈哈哈哈我也假裝沒聽清!」
  「陸哥臉都紅了哈哈哈哈哈!」
  「衍哥好過分啊,你倆站得那麼近,我都聽清楚了,你怎麼可能沒聽清楚呢!」
  陸意恨不能把臉埋進衣服裡遮住,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大了一些:「我說,好,請你吃飯。」
  顧衍的眼裡無聲地滑過了一絲笑意。
  他跟著那群少年們一起上了籃球場。
  脫了外套後,顧衍就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T恤,薄薄的一層肌肉,線條分明,充滿了力量的美感。
  陸意坐在樹蔭下,抱著顧衍的外套和水,他專注地看著顧衍,唇角彎起。
  手機又在這一瞬震動了下。
  陸意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發現又是顏彬發過來的消息。
  顏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正在和小姐妹們一起做你們的嗑糖視頻,太激動了,好甜啊,等我做出來了就發給你看!】
  陸意一下子就想到了剛才看見的那部動作大片,主人公自然不是他和顧衍,但是因為剪輯手法高超,大片裡只有兩具身體,正片裡又只有他和顧衍兩個人,所以混在一起看,很刺激。
  看著這條消息,陸意猶豫了下,回道:【好】
  其實他還想問,他能不能用小號加入他們的工作組去看看的......
  感覺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顏彬又發過來了一條消息:【對了,我手裡有個素材,給你看一下!】
  陸意:【是什麼?】
  顏彬發過來了兩張截圖,都是聊天記錄截圖。
  第一張截圖裡,前面的內容全都被打碼了,那句聊天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到底喜不喜歡陸意?】
  顧衍:【喜歡不得了】
  第二張截圖裡面,顏彬把第一張截圖發給了顧衍,然後問:【顧老師,我可以把這個用作咕嚕視頻嗑糖的素材嗎】
  顧衍:【可以】
  顧衍:【再修改下】
  顏彬:【修改什麼?】
  顧衍:【是喜歡陸意喜歡得不得了,當時手滑沒有打全】
  顏彬:【好的,謝謝顧老師!】
  陸意的心微微一顫,旋即像是盪開了一陣又一陣的波紋似的,波紋越擴越大。
  他放下手機,伸手蓋住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件事他沒有來得及問顧衍,後來也就忘記了。
  所以當時的懷疑是真的,當時就是顧衍找了顏彬,讓他跟陸意道歉。
  他還說了.......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這種話。
  陸意有什麼值得他為他付出這麼多呢?
  從高中起到現在,顧衍真的一點都沒有變。
  陸意再一次抬眸看向顧衍。
  湛藍的天空下,清風拂過,籃球場上打球打得熱火朝天。
  顧衍沒穿校服,在人群中是最顯眼的那個,他身體矯健,動作靈活,接球,跳躍,灌籃,一氣呵成。
  每一幀動作,都賞心悅目極了。
  乾燥而溫暖的陽光灑下,空氣中鋪陳著草木的清香,不遠處的操場上還有學生在上體育課,排著隊跑圈熱身,幾隻鳥站在欄杆上,歪頭打量著這一切,待學生們經過它們近旁的時候,它們呼啦一下卷翅飛起,向著蔚藍的天際。
  世界上最優秀的畫家都無法畫出眼前這幅絢麗多彩的畫面。
  陸意看著顧衍,心跳一點點地加速。
  這是他的少年,跨越了浩浩湯湯的時間長河,走到今天,顧衍依舊是最初的模樣。
  他還在他的身邊,他還喜歡他。
  那陸意還有必要去在意其他的嗎?
  六年前的顧衍擔心陸意因為受到成績的影響,所以寫下了那句話,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麼,我希望我們彼此勇敢,信任。
  但是那封信卻被陰差陽錯地送到了六年後的陸意手上。
  他為什麼不能再勇敢一次呢?
  為什麼不能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拋開,不管不顧一次呢?
  ——他還喜歡顧衍。
  全世界他最喜歡他了。
  那還需要去想其他的嗎?
  陸意慢慢地站了起來,看著打完球的顧衍跟少年們聊著天,臉上是輕鬆的笑。
  他走出了一步,從樹蔭下走到了陽光底下。
  陽光很溫暖,陸意從來沒感受過這麼溫暖的陽光。
  ——不需要再想了,他想做什麼,就去做。
  陸意走出了第二步,第三步,光影在他的腳下不斷地交錯。
  陸意喊了一聲:「顧衍!」
  顧衍應聲回頭,眼裡還帶著笑,他就這麼看向了陸意。
  從這一瞬間起,陸意跑了起來。
  所有的夢魘全都化為了一個小點被甩到了身後,所有的猶豫和不自信在太陽下都被融化,錯過的六年時光也彷彿變得無足輕重。
  他的眼裡只有顧衍,只有在太陽下發著光的這個人。
  他想要去擁抱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跟他說。
  陸意跑到了顧衍的身邊,伸手抱住了他。
  顧衍被他抱得一愣:「.......陸意?」
  周圍的少年們紛紛識趣地邊調侃邊散開了。
  「衍哥,」陸意聽見清晰有力的心跳聲在耳邊炸開,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有力,他抬起頭,看著顧衍,唇角彎起,眼裡揉著細碎的光,「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重新追你一次嗎?」


第40章 40
  怎麼追人是一項技術活。
  追人的方法還得根據具體追什麼人而定。
  普通追人的方法有寫情書, 送花, 接送其上下班等等, 高級一點的方法是每天噓寒問暖, 為對象做飯照顧他,從生話細節入手。
  這是從方法上進行區分的。
  另外還有流派上的選擇,比如有窮追不捨型的, 有含情脈脈型的,還有放長線釣大魚型的。
  放話說完要追顧衍後,陸意回去後琢磨了兩天, 思考到底該怎麼追,為此還特地查了許多資料, 甚至還想去不恥下問地諮詢下洪蕭。
  思考到了最後, 想得頭都疼了, 陸意還是沒想出一個他覺得妥當的方案, 於是在晚上給顧衍發了一個晚安的消息, 發完了晚安這兩字後,他覺得太過單調,於是又加了一顆小小的愛心。
  陸意吃完飯, 洗完澡, 又在睡前看了半個小時書後,顧衍的回覆才姍姍來遲:【晚安】
  手機一震動, 陸意就立刻抓了過來,等看見了這兩個字後,陸意的嘴角瞬間上揚了起來, 他倒在床上,盯著這兩個字,翻來覆去地看了會兒,然後又忐忑地發過去第二條信息:【睡覺了嗎?】
  顧衍:【還沒有】
  陸意想了想,在床上翻滾了兩下,十分謹慎地繼續發消息:【你現在忙不忙啊?】
  顧衍:【還好】
  還好這兩個字落入陸意的眼裡,自發地變延展成了「我不忙,你可以來騷擾我」這一句話。
  陸意:【我想你了】
  發完這一句話後,陸意趕緊把手機蓋住,然後把臉埋入了枕頭裡,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然後又因為心跳加速得厲害,趕緊下床去倒了杯水喝。
  .......他覺得這麼談戀愛太刺激了。
  他第一次對顧衍如此直白地袒露心聲,說出這種類似於撒嬌的話,他現在就是心慌,非常慌,有一種想非常強烈的要把消息撤回的衝動,甚至在喝下涼水的前一秒他都還在覺得自己太大膽了,太冒進了,說出那麼一句話實在是很不應該,他要不要去把消息撤回一下。
  但是等到涼水灌進去後,陸意又清醒了些,開始覺得自己的這麼做太慫了,怎麼能慫成這樣,不就是一句我想你嗎,這一句話裡面沒有任何露骨的動詞,也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他怎麼就覺得刺激了呢?
  一般人談戀愛有慫到他這個地步嗎?
  恐怕是沒有的。
  然而等喝完涼水,在走回臥室的路上的時候,陸意又想,不,算了吧,他還是覺得刺激,無論誰勸他來都沒用,這種把想法攤開在顧衍面前直接說的行為就相當於是在顧衍面前脫光了衣服似的,任何遮掩物都沒有,他這會兒的心跳估計得有一百二了。
  陸意咬了下牙,告誡自己下一次萬不可這麼衝動了,他得為自己掩護下,不能一上來就什麼衣服都不給自己剩下,下次他可以這麼說,今晚的月色很美,顧衍那麼有文化,肯定知道他在講什麼。
  這樣多好啊。
  然後顧衍再回覆他,他再委婉地回覆回去.......兩個人可以都不說破。
  這才是應該有的談戀愛的進展。
  哪有一說完要追人後,就立刻不知羞恥地說想對方了呢?
  這發展得也太快了!
  陸意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於是他走到了臥室裡,拿起了手機,剛想嘗試下能不能撤回消息的時候,他發現顧衍又給他發來了兩條消息。
  顧衍:【嗯,所以呢?】
  第二條消息是隔了兩分鐘才發過來的。
  顧衍:【沒後續了?】
  陸意一看見這兩條消息,方才所有所有的糾結,全都一掃而空,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為什麼要糾結這些,腦子裡現在只有一個想法,而身體也很誠實地按照了這個想法行動了。
  他給顧衍打了語音電話。
  一秒,兩秒,三秒。
  陸意數到五的時候,那邊不緊不慢地接通了電話。
  真是奇怪,在顧衍接電話之前,陸意的大腦裡一片頭腦風暴,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說的,但是這會兒大腦僵硬得厲害,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變了,舌頭就跟打了結似的,一個字音都吐不出來。
  顧衍靜了幾秒鐘,想像著電話那頭陸意的反應,唇角勾起,有點想笑。
  但是陸意不說話,他也就不說話。
  陸意這才是邁出了第一步,他在說完要追他的第三天裡就直接跟顧衍發出了這麼直白的消息,顧衍其實是很意外的,按照顧衍的預期,陸意最起碼也會彆扭個一個星期左右,才會十分謹慎地從蝸牛殼裡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來。
  他不能慣著他,他要讓陸意自己說出口想要什麼,想做什麼。
  然後顧衍會用行動告訴他,他想要的,他都會給。
  陸意趴在床上,深吸了口氣,掐了一把自己,艱難地打破了沉寂:「有.......有後續的。」
  「我眼睛不太好,」顧衍站在窗戶邊上,靠著牆壁,「陸意,你能把你發的最後一句話唸給我聽一下嗎?」
  陸意:「.......!」
  心臟猛地收縮了下,陸意又開始想,太刺激了。
  「你你你,」陸意開始結巴,岔開話題道,「你你你今天都幹了些什麼啊?」
  那邊低低地笑了聲,然後才回答他的問題:「早上起來吃了早餐,然後趕了一天的通告,下午和幾個粉絲見了面,又和於鹿商談了下我接下來的工作計畫,晚上就回家了。」
  陸意小聲地噢了下:「你還在家裡自己做飯嗎?」
  「不了。」顧衍的聲音很輕,「之前想做飯給一個小朋友吃,結果把他嚇跑了,所以我沒打算再進廚房了。」
  這就是直白的情話了。
  陸意:「.......!」
  太.......
  陸意覺得這會兒自己的心臟幾乎要爆炸了。
  他趕緊翻身下床,想要去喝杯涼水冷靜冷靜,但是因為太慌亂了,下床的時候自己把自己絆倒了下,整個人就這麼滾下了床,發出了撲通一聲巨響。
  「陸意?」顧衍那邊遲疑了下,聲音拔高了些,「你怎麼了?」
  「我沒事,」陸意嘶了聲,臉上像是染上了火燒雲似的,燒得他面紅耳赤,他一骨碌翻身坐起來,結結巴巴地道,「我不小心把一個東西摔到地上了。」
  他站起身來,向外面走過去,又倒了杯水喝下去,最後摸了一顆薄荷糖含進嘴裡,他才堪堪冷靜下來。
  顧衍聽著他一連串的動靜,實在摸不清他在幹什麼:「你真的沒事嗎?」
  「我沒事,我不要緊!」陸意實在不想他再繼續問自己,腦子擰巴了下,脫口而出,「剛才一點都不疼。」
  「一點都不疼.......」顧衍頓了下,「所以你剛才是摔著了?」
  「不是,」陸意覺得自己越解釋越混亂,「我沒摔著.......」
  「是被我剛才那一句話嚇著了?」顧衍自顧自地道,「因為我想做飯給你吃的事?」
  陸意結巴得厲害:「不不不.......」
  顧衍靜了幾秒鐘,忽然笑了下:「陸意,只是這種程度的,就把你嚇成這樣?」
  陸意徒勞地抵抗著:「我沒有.......」
  「那要是有一天,我想對你做更過分的事呢?」顧衍說,「你準備怎麼辦?」
  陸意呆了下,莫名覺得顧衍接下來的話可能對於他而言是他心臟承受不住的程度,但卻不受控制地小聲問:「.......你想做什麼?」
  「比如說和你見面,摸你的頭髮,」顧衍停了幾秒鐘,繼續道,「讓你坐在我腿上,從背後抱著你,然後吻你,再然後.......」
  「阿意,」明明只是想逗一下他的,但不知道怎麼的,越說,顧衍的眼前卻彷彿有了畫面感,他低低地罵了自己一聲,做個人吧,「你還想再聽下去嗎?」
  陸意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被放進蒸籠了裡似的,整個人都要升天了,他的心臟已經不是炸了,他現在基本上都感受不到心臟的跳動了,因為狂跳的時間太久了。
  沒聽見陸意說話,顧衍又叫了聲:「陸意?」
  陸意紅著臉低頭靠在牆壁上:「.......你剛才不是那麼喊我的。」
  剛才......
  笑意漫上眼角眉梢,顧衍喚道:「阿意。」
  「嗯,」陸意覺得自己真的沒救了,明知道這很刺激,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你多叫我幾聲.......我........又不是不可以........」
  艹。
  顧衍覺得自己剛滅下去的火霎時撩了原,而且還是以一種勢不可擋之勢。
  他閉了閉眼睛,在做人和不做人之間猶豫了兩秒鍾不到,他遵從了自己的本心:「你可以什麼?」
  顧衍他怎麼這樣......
  他怎麼總這樣........!
  陸意的臉紅得簡直要滴出血,怕顧衍又說出更過分的話來,他掙紮了許久才低聲回道:「就......抱著你,吻你,然後.......」
  「好,」顧衍說,「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答應你了。」
  陸意呆了下:「........」
  這,這怎麼就變成了他想了?
  等等,顧衍又答應了他什麼??
  話題為什麼突然變成了這樣?!
  顧衍在那邊憋笑憋得都要受不住了:「晚安,我可以允許你先在夢裡對我實踐一下。」
  陸意:「........你......」
  他捂了下臉,輕輕吸了口氣:「晚安。」
  說完後又想起來剛開始打電話的時候顧衍讓他說的話,陸意含糊不清地一帶而過:「我想你了。」
  正準備掛電話的顧衍聽見這話,心柔軟了下來:「嗯,我聽見了。」
  陸意這六年來從來就沒這麼大膽過,他繼續把頭往牆壁上埋,像是要把自己整個人都貼進去似的。
  然後下一瞬,他就聽見顧衍溫柔地道:「我也很想你,一直。」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收穫了好多只土撥鼠,那麼這一章.......


第41章 41
  馬上就要飛B市去拍那麼喜歡你了, 這一走估計就是好幾個月都回不來。
  在走之前, 陸意去探望了下宋媛, 然後又去了一趟洪影那邊。
  知道他這是要出去拍戲了, 洪影特地下廚為他做了頓飯。
  洪蕭抓了把果仁,蹲在門口吃,另一隻手裡拿了個手機, 不知道給誰發消息,眼睛笑得都要彎起來了。
  陸意走過去,本來想悄悄地嚇唬他一下, 但是沒想到還沒走到他近前呢,洪蕭就察覺到了有人靠近他, 於是非常迅速地把手機往懷裡一收, 警惕地睜大了眼睛抬起頭來, 等看見來人是陸意後, 才稍稍放鬆了些。
  「是你啊哥, 」洪蕭鬆了口氣,「嚇我一跳。」
  陸意蹲在他身邊:「你幹什麼呢?」
  鬼鬼祟祟的,還這麼警惕, 一看就有問題。
  「吃東西呢。」洪蕭非常大方地把手裡的果仁攤開, 「要吃什麼,哥你自己拿?」
  陸意眯了下眼睛, 挑了個核桃仁拿出來吃了,然後也拿出手機來:「帶我上分?我都好幾天沒打了,排名一直都在往下掉。」
  「打什麼遊戲啊, 玩物喪志。」洪蕭靠著門板,興致缺缺,七魂六魄都不在體內,「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要學會把生話重心放在工作上,放在實現自我價值上。打遊戲能帶給你什麼?什麼都沒有。那有必要浪費時間嗎?沒有必要。」
  「好的。」陸意點了點頭,起身就走,「那我去找洪姐聊下天。」
  洪蕭低頭摸著手機,順嘴一問:「聊什麼啊?」
  陸意頭也沒回:「我有一個朋友,今年才十五,跟一個女孩早戀了.......」
  「臥槽!」洪蕭飛速地蹦起來,被嚇得身手矯健了百倍都不止,他猛地拉住陸意,嚎道,「你是人嗎哥!你是嗎!」
  陸意都還沒說話,廚房裡頓時傳來了洪影的怒罵:「怎麼說話呢洪蕭?你再衝陸意嚷一個試試?」
  洪蕭所有的表情全都被定格住了:「.......」
  不行,我受不了這委屈。
  陸意頓時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笑了好一會兒後,他拿出手機來,在洪蕭面前晃了下:「帶我上分嗎?」
  洪蕭癟了下嘴,拿出手機來,不情不願地結束了和女朋友的對話,然後打開遊戲,帶陸意一起玩。
  陸意這把玩的是輔助,洪蕭主攻擊位。
  洪蕭的打法異常兇殘,非常莽,但因為技術超溜,所向披靡,無人可敵。
  陸意跟他打遊戲打得多了,自然也很會配合他。
  玩到一半,兩個人都進入了狀態的時候,有人給陸意打了個電話過來。
  正玩到關鍵時刻,陸意看都沒看直接點了掛斷。
  但掛了後,他的手一頓,後知後覺地反應了下自己剛才掛的是誰的電話。
  他心下一慌,第二個電話便又打了進來。
  洪蕭的情緒十分激動:「加血啊哥!你愣著幹什麼呢!我們馬上就要贏了!」
  陸意沒理他,站起身來,接了電話,用手掩住了聽筒,小聲地道:「喂?」
  說完這一個字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這個語氣不對。
  他.......他和顧衍又沒幹什麼虧心事,為什麼要這麼小聲地跟他說話?
  顧衍的聲音很好聽,隔著電波傳入他的耳朵裡,極富有磁性,亦很溫和:「是不太方便嗎?」
  陸意一聽見他的聲音就不自覺地想彎起唇角:「沒有,剛才在玩遊戲,不小心手滑了下。」
  頓了下,陸意又道:「等會兒我把你的來電設一個特別提示。」
  顧衍笑了下:「你現在在哪兒?」
  陸意:「我不在家,在外面。」
  這是下意識的一個回答,之前顧衍和洪影見過,他們又為了他鬧了不愉快。
  洪影和陸意的這六年是不可分割的,陸意潛意識裡還是存在著想要把它藏起來的想法,所以才會有語言上不正面回答的躲避行為。
  但是等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後,陸意又很快低聲補充道:「我在洪姐這裡,她知道我馬上要去拍戲了,所以想做頓飯給我吃。」
  顧衍聽得出來陸意是在慢慢地剖開自己,不去掩飾,他也想讓顧衍參與進自己的人際圈裡來,頓時心頭一暖:「那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陸意估摸了下:「大概下午回去,你有什麼事嗎?」
  「是有件事,」顧衍不緊不慢地道,「我的胳膊受了傷,行動不便,所以想麻煩你過來幫我收拾一下行李,請問我可以向你預約你的時間嗎?」
  陸意一聽到他胳膊受傷,頓時急了:「什麼傷?怎麼弄的?嚴重嗎?」
  顧衍笑了下:「不嚴重,一點小傷而已。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我能預約你的時間嗎?」
  陸意稍稍放心了些,低下頭,他支吾了幾秒鐘:「那你還沒喊........」
  顧衍瞬間反應過來陸意想要什麼,唇邊的笑容綻開,他刻意放慢了聲音:「你是在向我撒嬌嗎?」
  「我不是......」陸意底氣不足地否認,「我沒有。」
  ——他是想聽顧衍喊他阿意的,高中的時候,顧衍經常這麼喊他,柔和的,深情的,帶著笑意的,愉悅的,輕鬆的,一遍又一遍,彷彿傾注了全世界的溫柔。
  但是六年後,顧衍從來就沒這麼喊過他。
  昨晚明明只聽了一遍,但陸意卻牢牢地記住了那種感覺。
  忍不住想要聽更多遍,讓顧衍對他更加溫柔一點。
  但陸意又覺得自己這種想法很羞恥。
  「阿意,」顧衍的聲音彷彿泉水一般流過他的耳畔,沙啞的,低沉的,還帶著十足十的誘哄意味,「我想聽你多跟我撒撒嬌。」
  這一瞬間,陸意覺得自己的腳底都有些發軟,耳朵裡像是灌入了一捧蜜似的,一路甜到了心底。
  陸意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麼,遊戲玩了一半,隊友跑了,被敵方圍攻打到跪下的洪蕭陰森森地貼了過來,模仿自己從陸意的手機裡聽到的聲音說話:「阿意,怎麼玩到一半就跑了?你在給誰打電話?」
  陸意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去。
  「啊,看你這滿面春風的模樣,難道是我蕭某人沒滿足你嗎?」洪蕭越演越帶勁,一心想要復仇,故意粗著嗓子裝,「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在給你上次說的那個一年後就離婚的男人打電話?他有什麼好?他能帶你打遊戲嗎?」
  陸意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慌得連手機都要拿不穩了,然後趕緊對顧衍解釋道:「你你你別誤會......這就是一個小孩.......」
  洪蕭繼續搗亂,貼著手機吼:「我蕭某人會玩遊戲!長得也帥!家裡還有店舖要繼承!你剛才還向我撒嬌讓我帶你上分,怎麼一轉頭就跟野男人打電話,背著我偷情?」
  「洪蕭你給我閉嘴!」陸意氣到不行,他轉頭對顧衍道,「我等會兒再跟你說,你不要相信他的話,他就是在胡說八道。」
  洪蕭梗著脖子仍然想再吼點什麼,這會兒見陸意掛了電話,頓時跳著往後一退,得意洋洋極了,也學著陸意的模樣,轉頭就想走:「我要去找姐聊聊。」
  陸意磨著牙,很想把他拎過來揍一頓:「你聊什麼?」
  洪蕭咧嘴朝他一笑:「我有一個朋友,今年二十五,剛被野男人騙著閃婚了,上一個月才承諾過會離,不會讓對方佔便宜,這會兒轉頭就跟人和交頸鴛鴦似的卿卿我我,纏纏綿綿........我姐她守了五年的小白菜就這麼被拱了!我得去告訴她!」
  陸意:「.........」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蕭某人,」陸意攬過他的肩膀,摸出顆薄荷糖遞給他,咬著牙道,「咱倆聊聊?這麼點事驚動洪姐幹什麼?你那麼厲害,又會打遊戲長得也帥,家裡還有店舖要繼承,我這種小人物就不勞你傳話了,我自己去跟她坦白?」
  洪蕭是一級搗亂選手,他能顛倒黑白,還特會鬧騰挑事。
  要是讓他去跟洪姐傳話,他能把洪影嚇得立刻勒令陸意回來住。
  「行啊,」蕭某人十分大氣地不跟他計較,他斜睨著他,「那你那個朋友的事,你還想跟洪姐聊聊嗎?」
  陸意扯出一抹笑來:「哪能呢,我胡說八道的。」
  洪蕭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樣一樣,我也是胡說八道的。」
  「胡說八道的吧這是?」洪影看著手機上的短信,眼睛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她看向陸意,眼神裡充滿了審視,「你要去拍愛情戲?對象還是一年離?」
  一年離是洪影給顧衍取的外號,延伸意思為,一年就離。
  這短信是費曲發給她的,知道她關心陸意的消息,所以投其所好發了些陸意去拍戲的相關內容。
  在洪影這兒,雖然那天顧衍出於關心陸意的目的套了她的話,但是這依舊不能和他沒有在陸意最艱難那段時間出現的行為相抵消。
  她對顧衍依舊印象不好。
  她也覺得沒什麼正經人會拐著陸意閃婚。
  陸意正坐著吃飯,聞言碗都要被嚇掉了,他清了清嗓子:「洪姐,我要跟你說件事。」
  洪影皺著眉頭看著他:「你說。」
  陸意一本正經地道:「我再一次喜歡上顧衍了,我要追他。」
  洪影放下筷子,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眼神的意思非常好解讀,就像是看著自家不懂事的黃花大閨女跑回來跟她說她喜歡上了一匹披著羊皮的惡狼。
  哦,喜歡上了惡狼也就算了。
  還妄想去追人家。
  鬧呢?
  這不是送上門讓人家吃乾抹淨嗎?!
  作者有話要說:  懷疑晉江所有的土撥鼠都在上一章評論區佔了窩,而且我有充分的證據
  推薦下基友的文:《你把衣服給我穿上》by司徒糯米
  一個帶感又刺激的故事,感興趣的小朋友們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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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2
  那一頓飯吃到最後, 洪影給陸意講了百八十遍小紅帽和狼外婆的故事, 旁敲側擊, 循循善誘, 硬是把陸意給洗了腦。
  洪蕭幸災樂禍地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可沒想到吃完飯後,他的修羅場就來了。
  ——都不用陸意告訴, 那個女孩的家長知道女兒早戀後,不忍心和女兒撕破臉,於是幾度輾轉, 聯繫到了洪影這兒,希望她來當這個惡人, 把這對拆散了。
  趁著洪影在念叨洪蕭, 陸意飛快地溜了, 直到走出胡同的前一秒, 腦子裡都還轉悠著「小紅帽」和「狼」這兩個關鍵詞。
  陸意覺得自己對顧衍還是放心的。
  直到他來到了顧衍的公寓。
  陸意趕過去的時候, 已經是下午六點了,天色將暗,暮色四合。
  他按了門鈴, 琢磨了下, 拿出手機來給顧衍發消息:門外有驚喜。
  這條消息發完後過了兩分鐘,顧衍才走過來開門。
  陸意自然而然地走進去:「顧衍, 你晚上吃飯了嗎?我給你帶了點吃的.......」
  他才剛走進去一步,大門便被關上了,身後的顧衍拉住他的胳膊, 將他抵在牆上,傾身壓了過來,直接吻了下來。
  陸意反應不及,被吻了個正著。
  屋內沒有開燈,光線昏暗,窗簾是拉開著的,天空是深沉的藍色,橙光交織,各種色彩混合,格外的漂亮。
  長風從遠方呼嘯而來,又打著捲兒飄遠。
  陸意的身體發軟,只能下意識地靠近顧衍,攀住他的肩膀。
  「嗯,收到了。」顧衍微微鬆開他,貼著他的唇瓣,「很美味,謝謝投喂。」
  陸意:「.......」
  他給顧衍帶的吃的.......才不是自己。
  這一瞬,他的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洪影講的小紅帽的故事。
  想著想著,陸意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顧衍放開他:「你笑什麼?」
  陸意立刻收斂了笑容,貼著牆壁站得筆直:「我沒有。」
  顧衍眯了下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
  「行,」本來離開了的顧衍再次返回,扣住他的腰,「那再親一下。」
  哪有像他這樣的!
  一天親一次就已經很刺激了,他怎麼還能反覆地親他呢?
  陸意伸手抵住他,轉移他的注意力:「我剛才是在笑.......洪姐說我是小紅帽,你是狼外婆,她說我來找你就是送上門任你享用,我覺得她說得不對。」
  顧衍挑了下眉:「嗯?」
  「是我在追你,」陸意一點一點慢慢地挪開,想要從顧衍的圈禁範圍內逃出去,「那我想了想,我應該是狼才對啊,小紅帽怎麼可能有本事追狼呢。」
  成功地逃出顧衍的懷抱,陸意趕緊竄出了兩步:「小紅帽同學,你這是引狼入室,你快到餐桌邊上坐好,我給你做吃的。」
  說完後就趕緊一頭撲進了廚房裡,臉都還是紅的。
  陸意有可能是史上最溫軟的狼了。
  顧衍止不住地笑起來,在原地站了會兒,沒去餐桌邊上坐著,反倒去了廚房幫陸意打下手。
  「你怎麼進來了,」陸意正在備菜,頭都沒抬,「不是讓你在外面坐著嗎?」
  顧衍:「想進來跟你聊會兒天。」
  「好的。」陸意想了想,想著顧衍可能在外面待著無聊,自己現在是在追人,應該有充分的義務幫對象解悶,於是他問,「你想聊什麼?」
  顧衍看了他會兒,洗了手,也幫忙備菜:「阿蕭和蕭某人是同一個人嗎?」
  陸意的手差點一哆嗦。
  「是的,」陸意乖乖地回答他,一股腦全都說了,「此人大名為洪蕭,小名是阿蕭,自稱蕭某人,是個十五歲的孩子,也是洪姐的弟弟。」
  「哦,」顧衍低頭切著菜,慢條斯理地繼續發問,「你還向他撒嬌讓他帶你打遊戲?」
  氣氛無聲地變得緊張了起來。
  多年來演龍套的經驗告訴陸意,這一瞬他要是反應不夠快,回答得不夠完美,那他就會被拖出去問斬。
  「不是,沒有,不可能。」陸意眼觀鼻鼻觀心,頓了下,他又小小聲地補充道,「我只對你撒嬌。」
  顧衍的唇角果然勾了起來:「是嗎。」
  那肯定不是的。
  陸意對誰都不會撒嬌的,他覺得他是個硬漢,真男人。
  至於打電話那會兒讓顧衍喊阿意......那只是個意外而已。
  但是這會兒哄顧衍嘛,自然要順著他的話說。
  顧衍把切好的菜放進了盤子裡:「那你以後應該找誰打遊戲?」
  這個問題就.......
  是道送分題,但陸意還是不太適應當著顧衍的面直截了當地說他的名字,太羞恥了:「.......我對象。」
  「你對象?」顧衍驀然逼近他,「你對象是誰?」
  空間一下子變得逼仄起來。
  「我我我怎麼知道,」陸意看了他一眼,反將一軍,結巴道,「這不是正在.......正在追嗎,還沒答應我呢。」
  顧衍笑了起來:「行。」
  他就著這麼個把人堵在角落裡的姿勢,開始了靈魂質問第二發:「你還跟他們說,你跟我一年後就離婚?」
  這是一道送命題。
  依陸意對顧衍的瞭解來看,如果不好好回答,有可能會被吻很多下。
  然後這頓飯都吃不了。
  「不離,」陸意小聲又堅定地道,「死都不離。」
  「這麼說咱倆是結婚關係啊,別人家妻子都是怎麼稱呼自己的丈夫的?」顧衍勾了勾他柔軟的手指,「那怎麼從結婚到現在,我沒聽你喊過我一聲呢?」
  喊.......
  顧衍是想讓他喊........
  陸意:「.......」
  陸意都要縮到角落裡與牆壁融為一體了,他面紅耳赤:「顧衍........」
  「阿意,」顧衍湊到他的耳邊,聲音低沉沙啞,還帶著刻意釋放的溫柔和誘導意味,「我想聽。」
  陸意最受不了顧衍這麼喊他,他每次這麼喊他,他覺得耳朵裡像是有電流打過似的,腦袋也暈暈乎乎的,只有不斷靠近的顧衍,還有濃濃的薄荷香味。
  整個人都被電到七葷八素,分不清東南西北。
  陸意眩暈了會兒,張了張嘴,嘗試著喊出那兩個字。
  聲音雖然小,但像是棉花糖似的,甜津津,軟綿綿的。
  聽見了自己想聽到的,顧衍的臉上浸滿了笑意。
  陸意伸手捂了下臉,實在不敢看顧衍,他以為這就算完了,但是他太天真了。
  顧衍悠然道:「以後接我的電話,還去角落裡接嗎?」
  陸意低著頭,不看他:「不,不去......」
  看著陸意害羞的模樣,顧衍的聲音裡帶著滿滿的笑:「那應該去哪兒接?」
  「去廣場,站在高台上,」陸意被他問到要崩潰了,一臉麻木地想,這還不如直接讓他親自己呢,最起碼現在都已經完事了,他瞪著顧衍,「去最顯眼的地方。」
  顧衍笑吟吟地俯身吻了下他的唇,蜻蜓點水一般。
  旋即他退開,伸手揉亂了他的頭髮,表揚道:「阿意真乖。」
  被他這麼一吻,再加上又那麼喊他,陸意堪堪平覆沒有多久的心率再次狂飆,一路飆向了最高值。
  陸意原本還想再多瞪顧衍幾眼的,這會兒眼神也溫軟了下來。
  眼眸像是被水洗過了似的,烏黑一片。
  眨動間,長睫微垂,眼裡似乎纏著無限的情意與歡喜。
  顧衍努力了好久,才克制住想要繼續把人欺負下去的衝動。
  ***
  吃完飯後,陸意開始幫顧衍收拾行李。
  對此,陸意其實是心有疑慮的,顧衍說他胳膊受傷了,可是從陸意進門到現在......顧衍的胳膊明明好好的,還能抱他,力氣還挺大,他都掙不開。
  這怎麼都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但是他又不敢去問顧衍,他怕又被顧衍找到機會不正經地逗他。
  於是只好老老實實地去幫他收拾行李。
  但是剛一進顧衍的臥室,陸意就.......看見了被攤開放在床上的,顯眼得不能再顯眼的西裝。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他送的那套。
  陸意的心加速跳動了下,他輕輕吸了一口氣,忽然明白了顧衍為什麼要叫他過來幫他收拾行李。
  恐怕目的就在於此。
  他走上前去,摸進口袋裡,只見那張自己倉促下寫的紙條還在。
  陸意想也沒想,把紙條揉了,扔進了垃圾桶裡面。
  然後他打開衣櫃,幫顧衍把要穿的衣服全都拿了出來。
  但是那張紙條還是不受控制地在眼前晃過。
  他那時寫紙條的心情是很糟糕的,前一天晚上顧衍還對他說,等他想好了,再跟他說,他一直都在。
  但是第二天陸意就直接離開了,想都能想像得到顧衍的心情會是什麼樣。
  這麼多天以來,他對著這麼張紙條,都會想些什麼呢?
  他肯定會很難過吧?
  這四個字對於顧衍來說就像是四把刀似的,可是他卻一直都沒有扔掉,還把它放在離自己那麼近的地方,凌遲著自己。
  他是......在等著陸意親手把這張紙條毀掉。
  想到這兒,陸意的心忽然開始酸澀起來,他發著怔,實在不敢想自己萬一沒有想開,顧衍會等多久。
  收拾行李收拾到了一半,顧衍走了進來。
  陸意沒抬頭看他,繼續做著自己手上的事情。
  身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響,下一瞬,顧衍的聲音響了起來:「你看見床上這套西裝了嗎?」
  陸意低著頭,很輕地嗯了一聲。
  顧衍:「那你看見口袋裡的紙條了嗎?」
  「沒有,」陸意說,「我沒有看見任何紙條。」
  顧衍挑了下眉,看向陸意。
  陸意在心裡為自己鼓了好久的氣,才敢慢慢地轉身,面向在床邊站著的顧衍。
  已經入了夜,月華如水,傾瀉一地銀輝,四週一片寧靜。
  他在這溫柔的夜中一步步地走向顧衍,理著自己的思緒,低聲開口道:「沒有紙條,但是有其他的想對你說的話。」
  顧衍一錯不錯地看著他,眸光幽深。
  陸意走一步,就說一句話。
  「被你嚇走的小朋友回來了。」
  「他很自責,也很後悔,他還有很多很多的缺點。」
  「但是他太喜歡你了,所以在外面漫無目的地跑了這麼久,還是想回到你身邊待著。」
  陸意走到了顧衍的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知為何,控制不住的眼睛有點發紅,他的嘴唇動了動:「他再也不會跑了,他想問你,你還願意再收留他嗎?」
  顧衍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下,不發一語地伸開手,用力地把陸意抱入了懷裡。
  「我想跟那個小朋友說,」顧衍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我等他這句話,等了很久很久。」


第43章 43
  當天晚上陸意沒有回家, 在顧衍家留宿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 又很早回家拿了行李。
  之後兩個人一起去了機場。
  他們要飛往B市拍攝那麼喜歡你。
  到達地點後, 有專門的工作人員過來接機。
  這一次的主拍攝地是在B市明德高中,已經聯繫好了,兩人一過去就跟導演見了面。
  費賈坤為了這部劇費了不少心血, 這會兒兩位主演入了組,他興致勃勃地拉著兩人聊了好久。
  這部戲的主基調是校園,講的是兩個少年一起追求夢想的故事。
  姜樹是一個好學生, 在學校裡待人和善,溫暖陽光, 但沒人知道他真正想要什麼。
  他父母離異, 父親對他要求極為嚴格, 成績稍有下滑就對他非打即罵, 還會把他關在家裡。
  雖然如此, 但他依舊活得像是向日葵一樣,彷彿所有的陰影,全都被他自己消化了。
  在這部戲的最後, 他不顧他爸的阻撓, 報考了夢寐以求的藝術專業,他想成為一名畫家。
  而另外一個男主許時和姜樹不一樣, 他的生長環境寬鬆,父母也都很寵愛他,但唯獨有一點, 他們不准他碰鋼琴——許時曾經有一個姐姐,酷愛鋼琴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最後為了鋼琴而死。
  但許時偏偏也和他姐一樣,愛上了鋼琴。
  ——他想成為一名鋼琴家。
  在這部戲的最後,許時參加了一場國際鋼琴賽,用音樂打動了在場的所有人。
  兩個少年在互相靠近的過程中,彼此溫暖,最後相戀,一起變得更加優秀。
  顧衍要演許時是需要學習鋼琴的,他之前有過一些基礎,所以沒有讓他提前訓練,自入組後,顧衍就被費賈坤拉著去跟鋼琴老師重新學習了。
  陸意比顧衍輕鬆些,正暗自慶幸還好姜樹沒什麼特殊技能需要學習的時候,費賈坤就抱了一大堆的高中習題資料過來給他,讓他先看看,最好做一下,找找高中時的感覺。
  陸意:「.......」
  他高中的成績不算好,還是遇見了顧衍後,在他這個金手指的幫助下成績才好起來。
  自大學畢業後,他最開心的事情就是不用做作業了。
  但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開心得太早了。
  陸意抱著一堆的高中課本,高中資料,仍然想再掙紮下:「有好多題我都不會......」
  「就是不會才要學嘛,你既然要演一個高中生,那麼就要把自己變成一個高中生。」費賈坤抱著自己的大水杯,和顏悅色地道,「成績差沒有關係,我還為你請了一個專門的老師,你有任何不懂的都可以問問他。」
  陸意:「.........」
  那他還能說什麼呢。
  陸意老老實實地抱著資料回去了。
  而這還不是完全的準備工作。
  除了他和顧衍外,第二天又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人讓陸意頗感意外,居然是顏彬,而另外一個人叫鐘延,是個新人,話並不多。
  費賈坤讓他們四個人好好磨合下,他直接把他們四個一起打包扔到了明德高中,雇了群演和老師,讓他們全都一起熟悉。
  陸意和顧衍兩個人都屬於上帝的寵兒那一類型的,雖然都大學畢業兩年了,但是穿上格子襯衫和牛仔褲,混入高中生裡,一點都看不出任何的區別來,反而因為他倆都當明星當久了,身上有種與常人不同的星氣,無論走到哪兒,都是最亮眼的存在。
  這幾天費賈坤讓他們努力地適應這個環境,他說他們自從入了組後,就得忘記原來的自己,這一刻起,他們就是劇中人。
  陸意從來就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重新回到校園的一天。
  就這麼坐在教室裡,身邊坐著喜歡的人,頭頂吊著淺藍色的風扇,窗戶敞開著,窗外是一片蓊蓊鬱郁的綠色,面前就是黑板,講台,課桌。
  上課的第一天,陸意上第一節 課的時候,還有點新鮮感,可之後他的情緒就一直高漲不起來。
  原因無他,這個環境的還原度太高了,無時無刻都在讓他回想起高中的時候,那段夢似的美好的日子。
  但緊跟在美好日子後面的,是數不盡的噩夢——家破人亡,然後和顧衍分了手,再然後......
  陸意做不到把後面的噩夢摒棄掉,完全不去想,這不現實。
  這一段的經歷都是連貫的,牽一髮而動全身。
  但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這都陸意自己的人生,對於他而言都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陸意需要時間去調整,去重新面對這些。
  顧衍察覺到了他情緒的不對,安靜了會兒後,遞過來一顆糖。
  淺綠色的糖紙,裹著白色的糖球,小小的一顆。
  陸意趴在桌子上,慢慢地把那顆糖從顧衍那兒拿了過來,然後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盯著這顆糖看了會兒,他的腦子裡想起了參加好演技第一期的時候,丁雲夢對他講的關於顧衍拍廣告的事情。
  陸意偏頭看著顧衍,小聲地問:「你隨身都帶著薄荷糖嗎?」
  顧衍的面前放了本白色的草稿紙,他正在畫音符,聞言,支著下頷,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就像是有一片小羽毛拂過心底似的,又像是微風吹過了綠葉,捲過了雲朵。
  酥酥癢癢的。
  陸意噢了一聲,安靜了會兒,又繼續盯了那糖一會兒,忍不住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隨身帶的?」
  他記得剛和顧衍閃婚的時候,顧衍是沒有帶糖的習慣的。
  顧衍握著筆,筆尖流暢地畫出一個又一個音符,他偏頭看了眼陸意,眼裡滑過一絲笑:「錄第一期節目的前一天,發現你還有吃糖的習慣後。」
  那天顧衍把陸意壓在沙發上,陸意口袋裡的糖掉出來了,被顧衍握了一個晚上。
  陸意唔了一聲,思緒倒回。
  綠色的薄荷糖靜靜地躺在桌上。
  顧衍繼續在草稿本上畫著東西,聲音又輕又緩:「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想問的了?」
  顧衍這話像是知道點什麼似的,陸意謹慎地問:「我還能有什麼想問的?」
  「比如說,」顧衍專注地畫著畫,修長如玉的手捏著黑色的筆,模樣看上去格外正經,「我為什麼沒拍那個薄荷糖的廣告。」
  陸意心下一驚,有一種背後八卦別人結果被正主抓包的心慌感,他靜了幾秒鐘,猶豫了下到底要不要接這話,接了這話就相當於是承認了他和丁雲夢背著顧衍八卦過他了,但是轉念一想,顧衍都這麼問了,他肯定早就知道了,現在掩飾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最終陸意小聲地問:「為什麼沒拍呢?」
  顧衍頭也沒抬:「薄荷糖是我專門用來哄我家小朋友用的。」
  他放下筆,轉頭看向陸意,唇角勾起:「比如說剛才。」
  與顧衍對視上的瞬間,彷彿無聲地有一小股電流打過似的,就連周圍的空氣都逐漸升溫起來。
  陸意的心頭湧過了一股暖流,一直籠在他胸口的陰雲彷彿被這股暖流擊散了,一時之間,雲銷雨霽,豁然開朗。
  ——顧衍這話很直白地在告訴他,薄荷糖是陸意一個人的專屬,他不會把它用在任何其他人的身上。而剛才他知道陸意情緒不對,所以給他薄荷糖,是為了哄他,想讓他開心起來。
  暖流逐漸流過四肢百骸,最終漫上唇邊,化為了一個淺淺的笑。
  陸意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這樣啊。」
  他摸過那顆糖,剝開了糖紙,放入了嘴裡。
  絲絲縷縷的薄荷味蔓延開,浸透味蕾,一片清涼甘甜。
  但因為是顧衍給他的,所以比普通的薄荷糖更甜,陸意的眼裡滿是毫不掩飾的小愉悅。
  顧衍看著陸意,眸色轉深:「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陸意嗯?了一聲,眉眼彎彎地望向顧衍:「什麼?」
  顧衍湊過去,聲音很低:「薄荷糖是什麼味道的?」
  陸意還以為他是想問他好不好吃,這會兒還在上課,他不方便大聲說話,於是也湊過去,說悄悄話似的告訴他:「甜的,很清新的味道。」
  陸意的唇瓣濕潤嫣紅,剛才吃糖的時候,薄荷糖擦過他的唇,留下了一小抹白色的糖痕。
  兩人近距離地湊到一起,呼吸都幾乎要融到一起,不分彼此。
  顧衍看了他一會兒:「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
  陸意彷彿覺得這麼湊到一起說話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似的,倍覺有趣,聞言問道:「什麼問題啊?」
  下一瞬,顧衍便扣住他的後腦勺,吻了上來。
  陸意:「.......!」
  薄荷糖的味道蔓延開來,這一回和之前遠不一樣,彷彿還夾雜了蜜的味道似的,甜蜜,香軟,甜味不止停留在了味蕾上,彷彿是要浸透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
  讓人頭暈目眩,彷彿飄浮在半空中。
  最美妙的滋味不過如此。
  顧衍鬆開他,凝視著他,微微一笑:「我吻你是什麼味道?」
  陸意的耳根子全紅了:「.......很甜的......薄荷味。」
  「是啊,」顧衍笑吟吟的,「所以我怎麼可能跟別人拍薄荷糖的廣告呢?」
  顧衍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只要一吃薄荷糖,就能想到吻陸意的時候。
  原本覺得嘴裡的糖很正常的陸意,這會兒怎麼都覺得這個薄荷糖的味道.......讓他臉紅心跳,身體發軟。
  他深呼吸了下,不敢想以後自己能怎麼好好地吃薄荷糖......
  他捂了下臉,決定短時間內自己冷靜下,不能理顧衍了。
  顧衍有一萬種讓他面紅耳赤的方法。
  安靜地上了會兒課後,陸意好歹覺得臉頰不那麼發燙了。
  而就在這時,身邊的顧衍適時地又開口道:「看課本是不是很無聊?」
  這個話題還挺正經的。
  陸意不疑有他,老老實實地點了下頭。
  顧衍把草稿本推了過來:「既然無聊,那就看看這個吧,我畫了點好玩的東西。」
  陸意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但只此一眼,他差點跳起來,被驚到眼睛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下一瞬,他猛地摀住了草稿本,羞憤交加地瞪著顧衍:「你......!」
  草稿本上,畫的全都是二人素描,畫的是陸意和顧衍,兩人坐在座位上,顧衍傾身過來吻他,兩人吻在一起,然後......
  活靈活現,細節逼真,這已經不是讓人臉紅心跳的程度了,而是爆炸級別的。
  陸意恨不能找條縫把自己埋進去。
  顧衍趴在桌子上,笑到渾身顫抖,不可自抑。
  作者有話要說:  看見上上章有小可愛詢問土撥鼠是什麼,這裡正經地給大家科普下。
  土撥鼠是一種以賣萌為生的可愛生物,就晉江這個大環境而言,它們經常出現在作者的評論區內,如果評論區被土撥鼠全都佔領了,那麼作者就可以從其中挑出最可愛的一隻抱回家藏起來【嚴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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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
  被顧衍這麼一鬧, 陸意的腦子裡全都是他畫的那些圖, 之前那點不太對的小情緒全都消散一空了。
  整整一上午, 陸意都沒有理顧衍。
  倒不是生氣, 主要是因為這對於他而言太刺激了,他起碼得繞著顧衍走三天才能好好地恢復過來。
  顏彬自從開始上課起,就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 他平時就不喜歡上課,這一次要演的角色也是個學渣,簡直是本色出演, 根本不用學什麼。
  而坐著的一屋子群演反倒成為了聽課聽得最為認真的那一批。
  畢竟是拿錢聽講的好事,誰都願意做。
  顏彬這一覺睡到了中午才慢慢地轉醒, 醒來後他伸了個懶腰, 打著哈欠去拍陸意的後背:「意啊, 咱們中午吃什麼啊?」
  陸意回頭, 耳根還是紅的:「去食堂吃吧, 費導說讓我們習慣這種節奏,畢竟馬上就要開拍了。」
  「噢,」顏彬點了點頭, 滿臉的惺忪, 「好啊。」
  他拿出手機來:「來來來,離放學還有二十分鐘, 來玩把遊戲,我帶你。」
  這節是自習課,大家都在玩手機聊天打牌什麼的。
  陸意現在巴不得有點事做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於是把手機拿出來,上了遊戲。
  顧衍看了眼顏彬:「你們要玩遊戲?」
  顏彬哎了一聲,面對顧衍說話的時候立刻就換了個語氣:「顧老師你要玩嗎?」
  陸意低著頭,沒看顧衍。
  顧衍的視線在陸意的身上停留了幾秒鐘,勾了下唇角:「玩。」
  顏彬又去問同桌鐘延玩不玩,鐘延一直心不在焉的,聞言微笑著搖了搖頭。
  於是三個人組隊開局。
  顏彬樂呵呵的:「意啊,到時候你跟緊我,哥哥保護你。」
  兩人在錄節目的時候就一起玩過遊戲,顏彬知道陸意愛玩遊戲,但技術不行。
  顧衍抬眸,瞥了眼顏彬,然後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陸意。
  陸意被顧衍的眼神嚇得一哆嗦。
  進入遊戲後先選角色,顏彬選了一個主攻擊的角色,陸意不太擅長玩攻擊,於是選了輔助奶媽,顧衍也選了個主攻擊的角色,但他選的角色是所有的角色裡面最難操作的一個。
  顏彬看了眼顧衍選的角色,有點擔心:「顧老師你之前玩過嗎?這個角色發育起來是很厲害,但是操作起來有一定的難度。」
  就連顏彬這種網癮少年都不太敢選那個角色。
  「之前玩過一兩次,」顧衍慢悠悠地道,「沒事,你不用操心。」
  顏彬聞言放了心。
  但緊接著,他就發現是他放心得太早了。
  顧衍的操作完全不熟練,角色走位離奇,還動不動就冒進,經常失血。
  他一失血,陸意就得趕過去給他補。
  這個遊戲比較流批的設定是,奶媽補血的動作是根據失血量的不同來的,如果只是輕微失血,只用纏一個繃帶就夠了,奶媽可以站在需要補血的角色身邊直接操作。但是如果失血過多,就得用急救箱,需要補血的角色因為失血過多,只能躺下,奶媽就得跪在地上為其治療。
  陸意玩著遊戲,操作著角色去給顧衍的角色補血,遊戲畫面裡,顧衍的角色躺在地上的草叢裡,陸意跪在他身邊,傾身為他治療。
  偏偏治療還得持續十秒鐘才能生效。
  期間因為系統設定,奶媽的角色還會回頭看有沒有敵方過來,會驚慌,會低呼,然後繼續趕緊治療。
  這個畫面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完全像是在野地裡.......似的。
  陸意玩奶媽玩多了,平時給別人治療的時候多了去了。
  但是他從來沒有一次玩得這麼.......
  顧衍畫的畫反覆地在腦子裡跳著,再結合著眼下遊戲裡近距離依偎著的兩人,近在咫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陸意低著頭,就像是一粒火種撥到了心裡似的,他深吸了口氣,咬了下唇,開始後悔為什麼要玩遊戲。
  為什麼要跟顧衍玩遊戲......
  為什麼這個遊戲的設定這麼........曖昧!
  這個遊戲的設計師怎麼想的!他在設定奶媽這個角色的時候就絲毫沒有考慮過尺度問題嗎?
  這麼大尺度的動作.......太讓人浮想聯翩了!
  一點都不積極陽光!
  短短的十秒鐘,漫長得像是一個世紀。
  好不容易為顧衍加滿了血,陸意瞬間跳開,急匆匆地就想跑。
  坐在身邊的顧衍溫柔地道:「謝謝阿意。」
  陸意的耳朵一酥,那種過電似的感覺又來了。
  顏彬絲毫沒發覺什麼,樂呵呵地玩遊戲,沉浸在可以帶男神以及男神他老婆的快樂中,硬生生地發出了超常的水準,操作十分炫酷。
  但一個不防,他被敵方的大招擊中了,顏彬頓時急了:「陸意陸意!快來給我加血!」
  顏彬失血過多,只能躺在地上,勉強爬到掩體後躲著,等著奶媽用急救箱來救。
  陸意噢了一聲,剛想朝著顏彬那邊走過去,而好巧不巧的,正在懸崖邊上的使用望遠鏡的顧衍忽然在此時腳一滑,掉下去了,失血過多,躺在空地上,動彈不得。
  「阿意,」顧衍輕輕地喊他,「我動不了了。」
  陸意的角色此刻正好走到了兩人的中間線上:「........」
  「啊,顧老師你怎麼能從懸崖上摔下去!」顏彬恨鐵不成鋼,「陸意你先過來給我加血!我可以帶你們!要是這一局只剩下你們了,你們鐵定會輸的!」
  「抱歉啊,」顧衍的語氣聽上去有點愧疚,「我第一次玩這個遊戲,不太擅長。如果是這樣,那阿意你就先去給他加血吧,我死了沒關係的。」
  救人需要時間,但是失血過多是會自動掉血的,如果救了其中一個,那麼肯定來不及救另外一個。
  「是的!」顏彬非常贊同顧衍的話,「顧老師他是個新手,死了沒關係的,來救我,我肯定能贏!」
  但是顏彬的話卻彷彿自動從陸意的耳邊被過濾掉了,陸意只能聽得見顧衍說的話。
  顧衍是第一次玩這個遊戲.......
  他是為了想和陸意一起玩。
  他死了.......怎麼能沒關係呢?
  他還那麼溫柔地喊他阿意.......
  陸意想也沒想,操縱著角色往顧衍那邊走過去了。
  顏彬:「????」
  爸爸,你不要你的小可愛了嗎?
  「陸意?」顏彬不敢置信地垂死掙扎,「你是不是看錯方向了?我在這兒啊!!」
  「沒看錯,」陸意小聲地回答道,「對不起啊顏彬,我想救顧老師。」
  顏彬眼睛瞪大:「但是你們會輸的!」
  陸意的語氣非常愧疚:「是,但我還是想救他........」
  顏彬:「.......」
  我要有小情緒了!
  顏彬非常不能理解地看著陸意,十分抓狂:「你怎麼能救他呢?!你還想不想贏了?你這人怎麼這樣的!你居然放著你們最大的金手指不用!」
  陸意救了顧衍。
  依舊是趴在他身邊的動作。
  依舊是難挨的那十秒。
  十秒鐘過去了,顏彬的頭像灰了下去,他的角色因為失血過多死了。
  顏彬都要被氣死了,他點進了顧衍的視角OB他,想要指揮他繼續玩下去,畢竟他倆沒了他不行,鐵定要輸的,一個技術不行,一個是純新手,這兩人組合在一起,肯定會被敵方鎚爆。
  但接下來,顏彬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只見方才除了添亂外什麼都不會的顧衍,像是離奇般地獲得了什麼神的力量似的,操作忽然流暢了起來,這還不算,一路上,他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路殺到了敵方陣營。
  顏彬:「........」
  等等,說好的第一次玩不太熟練呢???
  期間差點有一個敵方見顧衍太難搞,直接去逮著陸意殺。
  顧衍開口道:「阿意,躲到我背後。」
  陸意倉皇地跑了過去,下一瞬,顧衍一個暴擊,卡著走位,直接把那人殺得只剩下一絲血皮。
  「好了,」顧衍說,「這個人頭是你的,你可以慢慢玩。」
  奶媽也有攻擊招數的,但殺傷力太弱,基本等同於用拳頭鎚對方的胸口,鎚一下掉一滴血。
  如果直接被顧衍殺了,那倒沒什麼,但如果只剩下一絲血皮,被一個奶媽用拳頭捶死了,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顏彬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場遊戲,被這個騷操作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顧衍緊接著又去跟另外兩個敵方硬剛,以一敵二,操作逆天,都是把對方打得只剩下一絲血,最後讓陸意過來收人頭。
  玩到這兒,敵方估計是被氣瘋了,直接開了麥:「草他媽的,GU你幹什麼呢?你他媽是不是瞧不起我們?!帶妹都沒你這麼過分的!!!」
  顧衍點了開麥。
  「嘴放乾淨點,」顧衍說,「玩遊戲,菜是原罪。贏了的就是爸爸,輸了的躺平就夠了,沒資格挑死法。」
  敵方:「.........」
  顏彬此時已經被顧衍的操作震驚到恍惚:「........」
  原來我才是弟弟,原來我才是被帶的那個。
  原來我給男神拖後腿了!!!
  「還有,糾正你下,」顧衍看了眼陸意,勾起唇角,慢條斯理地道,「不是帶妹,是帶老婆。」
  敵方:「.........」
  從頭到尾都在旁聽的陸意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最後遊戲結束,奶媽拿了MVP,創下了史無前例的記錄。
  下課鈴正好響了。
  最後這節課是自習課,鈴聲一打,大家就都起身離開,出去吃飯了。
  顏彬也站起來,眼神激動得閃閃發光:「顧老師去吃飯嗎!顧老師能帶我再玩一局嗎!」
  「不了,」顧衍往後靠著座椅,漫不經心地道,「你們先去佔位置,我和陸意有點話要說。」
  陸意一臉疑惑地看向顧衍,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麼,顧衍便對他一笑,陸意被他笑得心亂跳個不停,霎時便閉上了嘴。
  顧衍這會兒在顏彬的心裡位置已經升高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聞言,顏彬二話不說,點了點頭便離開了,著急去搶位置,怕晚了就沒位置了。
  轉眼間,教室裡就剩下了顧衍和陸意兩個人。
  陸意沒看顧衍,聲音也很小:「你要說什麼啊?」
  顧衍坐在外面,他坐裡面,顧衍不讓開他就出不去。
  「來做個反思吧陸同學,」顧衍轉身看著他,「是誰答應了我以後不跟別人玩遊戲的?顏彬是你對象嗎?」
  陸意理虧,往角落裡縮了兩下,手指蜷縮著:「那我為什麼要玩遊戲.......那不都是因為.......」
  不都是因為顧衍給他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喲,」顧衍眯了下眼睛,靠近陸意,伸手蓋住陸意放在膝蓋上的手,強硬地與他十指相扣,明知故問,「不都是因為什麼?」
  顧衍的手心溫暖而乾燥,溫度毫無保留地傳遞過來,包括掌心細膩的觸感。
  陸意只覺得手心發麻,慢慢的,手臂彷彿也在發麻似的。
  他想起草稿本上的畫面,再結合現在的場景,臉上染著濃濃的緋色,連說話都開始結巴:「你.......你清楚的......」
  顧衍繼續靠近,嘴唇幾乎要挨到陸意的耳朵:「我清楚什麼啊?」
  陸意沒說話,心臟又開始狂跳,跟開了加速馬達一樣。
  「不過倒是你,」顧衍低低地笑了起來,「阿意,剛才在給我治療的時候,你在腦補什麼呢?」
  陸意的心一慌,下意識地偏頭:「我不是,我沒有!」
  他原本是想躲開的,但卻與顧衍的唇一擦而過。
  顧衍伸手碰了下自己的嘴唇,微微一笑:「沒腦補?那你臉紅什麼?」
  「我......」陸意被逼得後背緊貼牆壁,他語無倫次地道,「我........」
  「你沒腦補,但是我腦補了一些東西。」顧衍看著他,眸色一點一點地變深,就像是一頭即將進食的狼,「阿意,你最乖了對不對?」
  像是所有的熱意在這一瞬全都蔓延了上來。
  陸意的眼眸就像是小鹿的眼睛似的,充滿了慌亂,無措,鴉睫低低地垂下,滿目瀲灩。
  陸意還沒說話,顧衍忽然把他抱了起來,放到了課桌上。
  陸意只來得及唔了一聲,便被吻住了。
  心臟跳動的速率像是要炸開了似的。
  不止,不休。
  .......
  陸意一點力氣都沒有,伏在他的肩膀上,唇瓣嫣紅,眼裡水光一片。
  顧衍鬆開他,最後咬了下他的唇瓣,伸手摸著他柔軟的黑髮,神情饜足,笑得張揚:「嗯,果然最乖了。」


第45章 45
  「如果他確實那麼好的話, 也不是不行。」費賈坤抱著他的大水杯, 蹲在樹底下, 頭頂上的兩三根頭髮在風中飄揚著, 他看了眼陸意,「說實話,這事兒要是換了一個人來跟我說, 我都不一定會答應,也就是你找了我好幾回,把那人說得天花亂墜, 我才肯松這個口。」
  「卓星真的特別優秀。」陸意摸出根菸遞給他,原本自己也想抽一根的, 但怕顧衍搜出來訓他, 於是只好摸出了顆薄荷糖來, 他一本正經地道, 「如果您肯用他, 您絕對虧不了,謝謝費導肯給機會。」
  費賈坤擺了擺手:「人來了再說。」
  他仰頭灌進了一大口水,慢悠悠地換了另外一個話題:「這些天和大家一起磨合得怎麼樣?」
  「還行, 」陸意猶豫了下, 扯出了一抹笑來,「現在基本上已經差不多習慣了。」
  這部戲明天就正式開機了。
  其實一切都在按照正常的軌道走。
  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 白天和顧衍他們待在一起的時候還好,只要晚上獨自一個人的時候,陸意會做噩夢, 全都是高中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有一次甚至夢到了畢業典禮那天,他早上從家裡出門,陸白漫不經心地問他,今天是不是要畢業了。
  陸意開心地回答是。
  陸白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笑著道,那爸爸送給你一份畢業禮物。
  畫面一轉,畢業典禮上,大家都很激動興奮,在嗨到極點的那一瞬,陸白給陸意打了電話,說禮物已經準備好了,讓他抬頭看。
  陸意毫無察覺地抬頭去看,臉上還帶著微笑。
  但下一瞬,他的表情便定格住了。
  陸白從天台上一躍而下,白襯衫染上濃濃的鮮紅,他倒在陸意的面前,眼睛都沒有合上,臉上是詭異到了極點的笑容。
  人群頓時沸騰起來,尖叫聲,慌亂無措的奔跑,全都混合在了一起。
  陸意是離屍體最近的那個,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後背發冷,瞳孔驟縮,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著。
  緊接著,所有的畫面全都扭曲起來,不斷地變化,四散成了各種各樣的碎片,帶著鋒利的棱角,像是一把把淬血的尖刀,全都是他最害怕的場景。
  魔鬼似的追逐著他。
  肩膀彷彿被輕輕地按住了,一個聲音從背後貼著他的耳朵,低低地問:「爸爸給你送的畢業禮物,你喜歡嗎?」
  你喜歡嗎?
  陸意想也沒想地轉身就逃,大口地喘息著,倉皇無措到了極點,但無論逃到哪兒,都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他彷彿被拖入了沼澤中,不斷地往下陷。
  到最後,連宋媛的聲音都加入了進來。
  你喜歡嗎?
  你喜歡嗎——
  陸意幾乎要被這個聲音逼瘋。
  第二天醒來的陸意總會說服自己去忘掉這個夢境,他會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費導跟他講了許多明天就要開拍的注意事項,恍惚間,陸意覺得自己像是又要重新經歷一遍高中的時候似的。
  回到酒店的時候,顧衍還在練鋼琴,這幾天老師抓他抓得很緊,基本上把他所有的空閒時間全都壓縮了。
  陸意本來想去休息室裡待會兒,但剛來到休息室門口,便聽見了顏彬的聲音,不知道在跟誰說話,他的聲音特別激動:「那只是一個意外!我們兩個人都是男的,又不會懷孕,你負什麼責啊?你是不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兒?!」
  陸意以為休息室是空的,猝不及防聽見了這句話,霎時一愣,推門的手便就這麼定格在了半空中。
  「而且你技術超爛!體驗感一點都不好!」顏彬氣急敗壞地吼,「我們難道就不能當作這一切沒發生過嗎?」
  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顏彬沉默了會兒,聲音終於低了下來:「我知道了。」
  陸意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頗覺尷尬。
  顏彬這應該是在跟人打電話,他這話的信息量.......
  太爆炸了。
  不過看起來他應該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陸意收回手,正想悄無聲息地退開的時候,面前的門被拉開了,正欲出門的顏彬毫無預兆地碰見陸意,整個人都被釘在了原地。
  陸意從來就沒覺得這麼尷尬過,他頓了會兒,抬起手:「那什麼.......」
  下一瞬,表情陰沉不定的顏彬忽然變了臉,上前一步抱住了陸意,聲音裡帶著壓抑到了極點的哭腔:「陸意,我好難受啊........」
  這是陸意自認識顏彬這兩個月以來,第一次看見他哭。
  站在門口哭實在是太惹人注目,兩人又進了休息室。
  顏彬是一個不會藏住自己情感的人,他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從不掩飾。
  陸意陪著他坐了一晚上,顏彬就坐著一直哭,一直哭。
  陸意從他語無倫次的哭訴中,差不多拼湊出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家裡的哥哥一直把他當成一個廢物,平日裡寵他不過是因為他根本沒什麼想從商的心思,也不願意繼承家產,天真地想在娛樂圈中混出名堂來。
  但是近日顏父提前立了遺囑,顏彬的那兩個哥哥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提前知道了內容,顏父見兩個兒子都混得像模像樣,不需要人操心,於是在遺囑裡把百分之八十的財產全都留給了自己最不放心的小兒子顏彬。
  他那兩個哥哥氣瘋了,不甘心家產就這麼落入了一個廢物手裡,一心想尋顏彬的錯處。
  而在前不久,在他哥哥的算計下,顏彬在喝醉的情況下,和一個男人上床了。
  那個男人據說也是受害者,也不知情。
  現在他兩個哥哥咬定了顏彬荒淫無度,天性浪蕩這一點不放,在顏父面前上眼藥。
  誰知道,顏父從小到大都把顏彬當成心肝寶貝一樣寵著,遇上這種事,居然不慌不亂,對顏彬一句苛責都沒有,搞明白原委後,第一時間找上門去,逼著那男人給個說法。
  事情就這麼鬧大了。
  在今天以前,顏彬本來沒把這件事當成一回事的,他以為就是個意外,當被狗咬了一口也就過去了,他又不是女人。
  但在短短的一下午內,他前後得知了這件事是他哥哥做的,又知道了他爸把刀架在那男人脖子上逼對方。
  心態的崩潰,可想而知。
  陸意一直陪著顏彬,嘴笨地安慰著他,等到他終於哭夠了後,又去廚房給他做了點好吃的,看著顏彬吃完,才把他送回了房間。
  從顏彬的房裡出來後,陸意靠在牆上,腦子裡轉悠著顏彬對兩個哥哥以及顏父的控訴,忽然想到了和顧衍分手的前夕。
  衣冠楚楚的顧父找上門來,直言不諱地指著他的鼻子道,他配不上顧衍。
  陸意低下頭,揉了揉眉心。
  這世界上的父母有那麼多,大多數的父母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只是方式不一樣。
  像顏父,毫無保留地寵溺,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
  像顧父.......方式激進,用自以為是的方式去處理所有事。
  而至於自己的父親.......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陣的噩夢做多了,陸意不覺得陸白是愛他的。
  從小到大,陸白永遠都是在開會,開會,就算在家,也總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陸意小時候有點怕陸白,長大後也不敢在陸白面前放肆。
  現在去回憶,陸意甚至連陸白的臉都記不太清了,只隱約記得一個模糊的輪廓。
  算了,不想了。
  陸意嘆了口氣,忽然好想見見顧衍。
  他又去了趟琴房外,琴房的門依舊是緊閉著的,有斷斷續續的鋼琴聲從其中傳出。
  陸意靜靜地站在門外,聽了會兒,然後便轉頭回了自己的房間。
  當晚陸意又做了噩夢。
  夢中,陸意才五歲,陸白拉著他的手,帶著他一起坐滑梯。
  宋媛站在一邊,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小陸意很開心,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一個勁地回頭去看陸白,握著陸白寬大的手,想要確認這真的是他爸爸。
  從滑梯上一躍而下,有一種飛一樣的感覺,放空,自由,頭頂上就是湛藍的天空。
  感覺非常棒。
  小陸意咯咯地笑著,不厭其煩地玩了一遍又一遍。
  宋媛拿毛巾擦了擦他的額頭,轉身去給他們買水。
  小陸意重新站到滑梯的最頂端,仰頭看著陸白,對他伸出手,想要他抱。
  不知為何,可能是逆著光的緣故,陸白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奇怪。
  小陸意滿臉天真地牽了牽他的衣服:「爸爸抱!」
  陸白緩緩地蹲下身來,看著他:「陸意。」
  小陸意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但本能地被陸白渾身截然不同的氣場嚇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
  陸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伸手抓著他的領子,沒了宋媛在,他的厭惡盡數暴露出來,就連眼底都鋪滿了寒冰。
  「陸意,你就是一個多餘的。」陸白抓著他,輕輕地往前一推,「如果不是媛媛執意生你,這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你的存在!」
  小陸意被推得猛地向前撲過去,原本色彩斑斕的滑道,在這一瞬變了顏色,像全都澆注了鮮血似的,紅得刺眼。
  他伸出小手,倉皇地想要抓住點什麼,但是什麼都沒能抓住。
  他順著滑道滾了下去,滾了幾個圈後,失重感撲面而來。
  腳底下空蕩蕩的,像是跌落了懸崖。
  對於小陸意來說,世界末日,不過如此。
  下墜,下墜,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彷彿盡頭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淵——
  小陸意幾乎要被嚇瘋,尖叫聲堵在喉間,卻怎麼都發不出來。
  而就在此時,重重的敲門聲響了起來,旋即像是一塊打破了鏡子的石頭似的,將所有的夢魘盡數驅散。
  陸意猛地睜開了眼睛,渾身被冷汗浸透了,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面色發白,就連嘴唇都在顫抖。
  敲門聲沒停。
  陸意從床上走下去,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顧衍,看見陸意走過來開門,剛想露出個微笑來,但下一瞬卻看見了他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當即一怔。
  陸意一言不發地上前一步,極力壓下尾音的顫慄,小聲地問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顧衍伸手抱住了他。
  他的一隻手放在他的後腦勺,另一隻手安撫性地拍著他的後背,動作柔和而有耐心。
  失重感在這一瞬終於消失了,有一種久違的踩上地面的踏實感。
  陸意急促的呼吸聲終於慢慢地平復了下來,他依偎在顧衍的懷裡,死死地攥著他的衣服,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終於找到了獨屬於自己的溫暖港灣。
  「阿意,」顧衍輕輕地吻了下他的額頭,「我是你的,你想抱就隨意抱,以後可以不用經過我的同意。」


第46章 46
  ——我是你的。
  陸意從未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擁有過什麼東西, 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就連對待洪影洪蕭, 雙方也都是心照不宣地拿彼此當親人對待, 感情是細水長流的, 未曾露骨地剖心自白過。
  陸意不是一個外向的人,或者說,他曾經是過, 但因人生軌道發生的巨變,性格也跟著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
  不會索取,不會提要求, 不會向別人表達自己,身上永遠背著一副蝸牛般的殼, 極度缺乏安全感, 隨時都有可能會縮回去。
  但是在這一瞬, 驀然聽見這四個字的時候, 陸意霎時覺得眼眶有點發熱。
  他知道顧衍為什麼會說這四個字, 又為什麼會用這種安撫而有耐心的姿態對待他。
  因為顧衍知道他內心的真實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他蹲在陸意的殼外面,想用陽光雨露, 十足十的愛意和體貼, 潤物細無聲般地,誘哄著他探出頭來, 大膽地看看這個世界。
  大膽地去擁抱他。
  他和世界都會等著他。
  無論多久。
  陸意縮在顧衍的懷裡,抓著他衣服的手更緊了,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顧衍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陸意的身上,沉吟了會兒,其他的什麼也沒問,牽著他的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陸意怕他看見自己的眼眶是紅的,趕緊伸手擦了一下,然後偏過頭去:「好。」
  顧衍牽著陸意的手往前走。
  已是深夜,酒店裡靜悄悄一片,四處皆無人。
  這個酒店被劇組全都包了下來,沒有外人,徹徹底底是他們的地盤。
  身上披著的外套尚帶有餘溫,還夾雜著薄荷清香,像是整個人都被顧衍的氣息包裹住了似的,感覺很讓人踏實安心。
  陸意低著頭,看著顧衍牽住的他的手,忍不住攥得更緊了些。
  想要抓住顧衍,想要讓這種感覺更確定一些。
  顧衍回頭,在他的掌心勾了下。
  陸意又抓住了他的手指,像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似的。
  顧衍忍不住彎起唇角。
  陸意沒怎麼好好地逛過酒店,他之前沒有擔任過男一,待過的劇組基本上都是兩三天就能拍完他的戲的,他也不用跟別人費勁地處理好關係,於是每一次總是刻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為自己的活動範圍畫圈,他只會待在這個圈子裡。
  而來了這個劇組後,習慣一時還沒改過來。
  所以他現在只能跟著顧衍走,任由他帶著自己去一個未知的地方。
  在寂靜的深夜,只有他們在走動,這種感覺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似的。
  也像是在探險。
  從電梯裡走出來,又繞了幾個彎後,顧衍帶著他來到了一扇門前,這扇門跟陸意之前在酒店裡見過的所有門都不一樣,是一扇古樸的綠色大門,門上面還有繁複的花紋。
  陸意有點好奇地盯著這扇門:「這是哪兒?」
  顧衍對他一笑,伸手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大門被打開,裡面的世界安靜地呈現在兩人的眼前。
  這裡是.......一個餐廳。
  一個復古的餐廳,桌子椅子全都是木頭的,上面還攀著花和藤蔓,零零散散地分佈著,而在餐廳的中央,最惹人注目的是一架鋼琴。
  那架鋼琴周圍,是幾棵百年老樹,樹身粗大,從樹上垂下幾根翠綠的藤蔓,稀稀疏疏的,延伸到鋼琴周圍便停止,藤蔓之上,開出一朵又一朵淡粉色的花。
  而最吸人眼睛的卻遠不止此。
  鋼琴之上就是夜空,是露天的。
  餐廳裡沒有開燈,按理說光線應該很暗才對,但月華傾瀉而下,如同流水一般,滾過一地亮銀,將花,藤蔓,鋼琴,全都染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美得驚心動魄。
  陸意呆了下。
  顧衍牽著他一步步走到了鋼琴旁邊。
  琴凳寬大,可以坐兩個人。
  他帶著陸意坐下。
  有柔和的夜風拂過,像是溫柔的低語,又像是童話中看不見的小精靈。
  輕淺的花香鋪陳開來,沁人心脾,為這靜謐的夜色添上了一筆夢幻般的色彩。
  陸意恍惚地看著這一切:「......我是在做夢嗎?」
  顧衍打開琴蓋,低笑了聲:「你覺得在做夢嗎?」
  「好像不是,」陸意抬起頭,看著頭頂廣袤無垠的夜空,揉了下眉心,「我只會做噩夢,不會做這麼不真實的夢。」
  顧衍的眼神輕輕閃了下,他轉過頭,看著陸意,湊過去,吻了下他的額頭。
  溫熱的觸感,一觸即分。
  陸意伸手摸了摸額頭,轉頭看向顧衍。
  顧衍笑吟吟的:「現在感覺真實了嗎?」
  如果感覺不真實.......顧衍就會吻他嗎?
  陸意含糊地唔了聲,裹了下身上的外套,聲音低不可聞:「.......好像還有一點不真實。」
  「不多,」陸意用手比劃了下,「就一點點。」
  月光灑下,陸意坐在月光中,頭髮烏黑,皮膚雪白,流暢的線條從側臉一路蔓延到鎖骨,精緻得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小美人似的,或許是有點緊張,他的眼睫撲簌地眨動著,眼裡卻含著一點隱秘的小期待。
  索個吻都這麼委婉,簡直不能再可愛。
  顧衍的心都要化了,但卻故意裝傻:「那應該怎麼辦呢?」
  陸意偏頭看著他,有點奇怪,亦有些失落。
  ........他已經暗示得很明顯了,按理說顧衍現在應該什麼話都不說,直接吻上來了啊?
  顧衍為什麼不親他呢?
  他怎麼能不親他呢?
  陸意抿了下嘴唇,低著頭,悶聲道:「不知道。」
  顧衍忍著笑,沒接話,活動了下手指,放在了黑白琴鍵的上方,開始彈奏起來。
  流暢美妙的音符從他的手中誕生,格外悅耳動聽。
  陸意先開始還沒聽進去,但逐漸的,便沉浸其間了。
  顧衍彈的不知道是什麼曲子,輕快悠揚,扣人心弦,溫情到了極點。
  琴聲與月光融合在一起,像是一隻馬良神筆,所到之處,把一切安靜不動的物體全都點活了,所有的一切彷彿都充滿了生命力。
  藤蔓,花朵,樹木,全都充滿了勃勃的生機,迎著琴音,全都快活地跳起舞來。
  陸意靜靜地聽著,唇角彎了起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顧衍彈鋼琴,高中的時候顧衍也彈給他聽過,是在他的生日宴會上,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後。
  那時陸意坐在台下,看著台上為他一人獨奏的顧衍,滿心的歡喜和愉悅。
  而場景變化,如今顧衍依舊在為他一個人獨奏。
  他還是他的。
  那一點綻在嘴角的微笑就像是受到了什麼鼓動似的,呼啦一下變成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琴聲沒停,顧衍的十指在琴鍵上翻飛著,像是舞動的蝴蝶,他開口道:「這是我寫的曲子。」
  陸意點點頭:「很好聽。」
  顧衍偏頭看著他,眼裡閃過一絲光:「你知道它叫什麼嗎?」
  這哪能知道。
  陸意想了想,毫無思緒,於是只好搖了搖頭。
  顧衍慢慢地湊近他:「真的猜不出來嗎?」
  兩人的距離很近。
  因為他的這個動作,琴聲陡然慢了下來,像是淙淙的溪流,又像是閒庭信步。
  陸意看著近在咫尺的顧衍,呼吸下意識地放輕,顧衍的唇,離他僅有一線之隔。
  .......所以他要吻他了嗎?
  陸意的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個念頭,以至於顧衍問的什麼問題他都沒聽清楚,只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顧衍勾起了唇角,將陸意的反應盡收眼底,他又湊近了些:「那我給你個提示?」
  他要吻他了。
  陸意有點緊張,搭在琴凳上的手指蜷縮了下,在閉眼睛還是不閉眼睛中猶豫了下,根本沒去理解他話的意思,只思緒混亂地點了點頭。
  他的心跳得很快,唇瓣甚至微微張開了一條縫。
  但是下一瞬,顧衍卻離開了。
  陸意的心下一空,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顧衍又繼續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琴音不斷,他悠然道:「這首曲子是我為你寫的。」
  就像是一個想吃糖但是沒吃到的孩子,而且還眼睜睜地看著糖從自己的眼前飛走了似的,陸意悶悶地揉了下眉心,噢了聲。
  幾秒鐘後,他抬起頭,反問道:「你說什麼?」
  「這是我為你寫的。」顧衍的聲音裡帶著笑,「它是在好演技錄製第三期的晚上回去寫的。」
  第三期的錄製.......為陸意寫的.......
  那天他演了什麼來著?
  陸意脫口而出:「月色!」
  「對,」顧衍點點頭,笑著道,「阿意真聰明。」
  陸意彎了下唇,心裡像是吃了蜜一樣。
  在得知這首歌是顧衍專門為他寫的後,陸意聽這首曲子的心情又遠不一樣了。
  這是顧衍為他寫的。
  是專程為他寫的。
  原本就覺得好聽的曲子此時更是好聽了十倍不止。
  陸意聽著曲子,漸漸的,視線又落到了顧衍的身上。
  顧衍穿著白襯衫,專注地彈著琴,英俊的臉上掛著淡淡的淺笑,一舉一動間,都充滿了讓人怦然心動的魅力。
  陸意看了他會兒,視線就再也移不開了。
  琴聲叮咚,月色如同一層薄薄的輕紗,將一切都籠上了朦朧的美感。
  不知道彈了多久,顧衍再次轉過頭來:「阿意......」
  他才剛說出兩個字,陸意忽然輕輕地湊過來,吻住了他。
  顧衍的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但卻浸著滿滿的笑。
  似乎是發現自己好像並不用等糖走過來,他自己有手有腳,好像也可以走到糖的身邊。
  陸意勾住他的脖子,慢慢地加深了這個吻。
  一直都沒亂的琴音,在此時,終於亂成了一片,最終停了下來。
  顧衍伸手抱住了陸意。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
  最終分開的時候,陸意的氣息有些不穩。
  顧衍抱著他,吻了下他的耳朵,開口喚道:「阿意。」
  陸意:「嗯?」
  顧衍看著他,聲音溫柔:「從這一刻起,我來做你的美夢好不好?」
  你所有所有的噩夢,都由我來驅散。
  我希望你的世界裡,只有暖陽,只有歡聲笑語。
  陸意看了他會兒,微微傾身,再次吻住了他:「你一直都是。」


第47章 47
  回去後, 顧衍把陸意送回到了他房間門口, 然後便跟他道了晚安, 打算回去了。
  陸意看著他的背影, 十分敏感地察覺到了顧衍對他態度的轉變。
  他不主動吻他,也不不主動抱他了。
  按照往常的習慣,知道陸意狀態不對, 顧衍肯定會留下來陪他的,但是這會兒他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就走, 絲毫沒有想留下來的意思。
  他怎麼這樣的?
  跟之前幾天完全判若兩人。
  如果是平時也就算了,但是因為這段時間一直做噩夢, 方才又和顧衍度過了那麼一段溫情的時光, 陸意實在是很難不對顧衍產生依賴感, 這會兒就想和他待在一起。
  想讓他陪在自己身邊。
  陸意忍了會兒, 實在沒忍住, 想要顧衍的念頭戰勝了其他一切的猶豫,他開口叫住了他:「顧衍。」
  在心裡倒數到一的顧衍掐點掐得十分精準,他按下眼裡浮動著的那絲笑意, 轉身看向陸意, 挑了下眉。
  走廊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陸意垂在身側的手指緊了松,鬆了緊, 最終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詞了,只能用最蹩腳的理由:「你.......你要進來喝杯茶嗎?」
  顧衍不動聲色:「喝茶?這麼晚了,不太合適吧?」
  這能有什麼不合適的!
  他們抱也抱了, 親也親了!而且連證都已經領了!
  喝杯茶怎麼就不合適了!
  「沒什麼不合適的,」陸意看著他,繼續絞盡腦汁地編藉口,「天這麼冷......喝杯茶再回去吧。」
  顧衍看上去像是還有點猶豫似的,往陸意的房間門口慢慢地走近了兩步。
  陸意看著都替他著急,他伸出手,本來想去拉他的衣服的,但卻在中途改道,頓了下,牽住了顧衍的手。
  顧衍看了看他,陸意鎮定自若地牽著他走了進去。
  顧衍把外套隨手掛在了衣架上,陸意進來後就把門關上了。
  「啪嗒」一聲,落鎖的聲音在安靜的房裡聽得格外清楚。
  顧衍聽著這個聲音有點想笑,但卻又壓住了嘴角。
  他偏了下頭,抱著手,站姿鬆散隨意,袖口翻折,堆到了手肘處:「不是喝完茶就讓我走嗎?」
  「是啊,」陸意也沒想到落鎖的聲音居然會清晰到這個地步,有些惱,他悶聲道,「你不是還沒喝茶嗎?」
  「哦,」顧衍點了點頭,「那你泡吧。」
  陸意走到了置物櫃旁邊,在屜子裡翻找了下,找出來了兩包花茶。
  至於怎麼泡......
  就燒水泡吧,時間會用得更久一點,那麼顧衍就能再多待一段時間了。
  陸意下定決心,拿著花茶走出來:「你稍等下,我這裡沒開水,我要重新燒。」
  「是嗎,」顧衍的唇邊浮現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來,他掩飾性地咳嗽了兩聲,視線落在陸意的身後,「這麼說你房間裡的飲水機是燒著玩的?」
  陸意順著他的視線猛地轉身,發現身後就是台飲水機,而且水已經燒好了,保溫的那個黃燈靜靜地亮著,冷漠地看著他編瞎話翻車現場。
  「這台飲水機壞了,」陸意拍了下那台飲水機,鎮定自若地道,「而且它的水不好喝。」
  「哦,」顧衍幾乎都要壓不住那點笑了,此時他特別想把這麼可愛的陸意抱在懷裡,揉兩把,但是他沒這麼做,他的表情看上去依舊很雲淡風輕,「好,那你燒吧。」
  陸意的耳朵都要紅了,他趕緊轉身走進了小廚房裡,拿了燒水壺燒水。
  燒水花不了多久時間。
  陸意此時就很後悔為什麼房間裡沒準備什麼菜之類的東西,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再找藉口給顧衍做頓飯什麼的,這樣花的時間就更多了。
  他把茶泡好了後,端了出去。
  顧衍坐在小沙發裡,靠在沙發背上,頭下面墊著一個小靠枕,正在閉目養神。
  陸意放慢了腳步走過去,但剛走到顧衍身邊,他就睜開了眼睛。
  陸意把茶遞給了他。
  顧衍從來沒經歷過被人強行在深夜請喝茶的經歷,而且最關鍵的是請他喝茶的對象心裡在想什麼,全都清清楚楚地寫在了臉上,還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樣子,他這會兒特別想笑,但一直忍著。
  他喝了兩口,就把茶杯放下了:「嗯,挺好喝的。」
  陸意正在發愁接下來還能用什麼藉口把顧衍留下來,這件事既然已經開了個頭,半途而廢也不可能,正琢磨著,聽了顧衍說這話,迅速地往他那邊瞥了一眼。
  顧衍站起了身:「既然喝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晚安。」
  陸意也跟著猛地站了起來:「等一下......」
  顧衍腳步沒停:「太晚了,不方便再繼續打擾你了。」
  陸意往前竄了兩步,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顧衍像是沒料到他會有這種舉動似的,有點訝然地挑了挑眉,明知故問道:「還有事嗎?」
  「那什麼.......」陸意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詞彙量居然能匱乏成這樣,他緊緊地拉住顧衍的胳膊,憋了半晌,「我們來看部電影吧。」
  「大半夜的看電影?」顧衍微微一笑,「還是算了吧,明天還得開機呢。」
  說著,他便伸手搭在了陸意的手指上,看樣子像是把他的手拂下去。
  陸意只覺得自己像是已經走到了條窮途末路似的,再也想不出別的招來了,而顧衍還一心想跑,就像是有一股慢火在細細地熬著他的心似的,他有點急。
  但是顧衍對他的表情置若罔聞,手指已經開始用力,聲音溫和有禮:「晚安。」
  就在陸意的手快被顧衍從胳膊上扒下來的瞬間,陸意忽然眼一閉心一橫,伸手從背後抱住了顧衍。
  顧衍:「......陸意?」
  「你今晚能留下來陪下我嗎?」陸意的額頭抵著他的背,咬著牙道,「我想.......」
  顧衍沒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衍才輕輕地問:「你想要什麼?」
  陸意緊緊地抱著他,那幾個字卡在嘴邊,滾燙不已,但是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像是被一座經年累積的大山堵住了。
  「阿意,」顧衍慢條斯理地道,「你要是不說,我現在立刻就走。」
  這一句話刺在陸意最敏感的那根神經上,激得他渾身一顫,陸意抱著他的力道更緊了些,閉上了眼睛,掙紮了許久,才一字一頓地道:「我想要你。」
  想要你陪著我。
  想要更踏實安心的感覺。
  顧衍轉身,伸手托起陸意的臉,近距離地與他凝視著。
  兩個人的額頭相抵,最親密的距離不過如此。
  顧衍湊過去,輕輕地吻了下他的唇,然後稍稍退開,眼裡浸著粲然的笑意:「好。」
  ***
  等到兩個人全都又重新洗漱完了再重新上床後,已經是後半夜了。
  顧衍剛一躺下,陸意便側身傾向他,小聲的問:「我可以牽著你的手嗎?」
  顧衍沒說話,勾了下唇角。
  陸意安靜地思忖了會兒,摸索了下,抓住了顧衍的手,自顧自地回答自己剛才的問題:「可以。」
  顧衍低笑了兩聲,伸手抱住陸意,吻了下他的額頭:「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陸意的眼睛一彎,像是吃了蜜一般,甜味一路浸透到了心底。
  顧衍彷彿是為他量身定製的安神劑,被他抱著睡覺,陸意可以放心地閉上眼睛,前所未有地覺得溫暖踏實,之前所有的夢魘全都逃離了他的身邊。
  「阿意,」顧衍一下又一下拍著他的背,溫和地問,「你最近狀態一直都很不好,是因為做噩夢的緣故嗎?」
  顧衍的動作太輕柔,讓人毫無抵抗力,折騰了這麼半天,睡意也漸漸地湧了上來,陸意在顧衍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睡姿窩著,無意識地唔了聲。
  顧衍又安靜了會兒:「可以告訴我是什麼夢嗎?」
  陸意睜開了眼睛。
  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看來還需要再多一點的時間。
  這個念頭在顧衍的腦子裡浮現出來,他剛打算開口,陸意卻先他一步開了口,聲音有些緊繃,亦很低沉:「我.......我夢見我爸了。」
  顧衍不動聲色地道:「嗯?」
  「他.......」陸意閉上了眼睛,握緊了顧衍的手,更深地蜷縮起來,想整個人都貼近顧衍,窩在他的懷裡,過了會兒,他彷彿是從兩人這麼親密的動作中汲取到了一股勇氣似的,這才緩慢地繼續道,「他不喜歡我,我從小他就沒喜歡過我,有幾次他還試圖把我扔掉。」
  顧衍沒有說話,繼續輕輕地拍著他的背,當一個沉默的聆聽者。
  「他說,他從來就沒想過要孩子,但是我媽想要,後來因為我的出生,我媽的身體就變差了,而且我出生後,她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到我的身上,無暇顧及他了,所以我是個累贅,是多餘的。」陸意的聲音更輕了,「我媽背著我跟他吵了很多次架,後來.......後來他們沒吵了,彼此都習慣了。」
  他和宋媛先開始都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但是現在知道了。
  陸白迷上了賭博,他的注意力轉移了。
  宋媛給了陸意雙份的愛,陸意從小到大從未覺得自己缺過什麼,對待陸白,陸意也逐漸形成了淡漠的態度。
  ——但是這並不能代表他不在意。
  就像到了今天,陸意做的噩夢中,十個中,至少有八個全都是陸白帶給他的。
  他的死亡,他所做過的混賬事,帶給陸意太大的刺激了。
  甚至連陸意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都是因為這個男人而變成今天這個半死不活的模樣。
  陸意已經不會去恨了,時光消磨了他太多的棱角,把他打磨成了一塊沉默的石頭。
  現在想起陸白,他都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情緒。
  厭惡,麻木,漠然.......或許都有。
  但他依舊能影響到他。
  這是最讓陸意無可奈何卻又無比痛恨的一點。
  顧衍摸著他的頭髮:「阿意。」
  陸意:「嗯?」
  「不要聽那個人胡說八道。」顧衍說,「你不是多餘的。」
  陸意吸了口氣:「我知道。」
  室內安靜了下來,只有月光爬滿了窗格,又在地上投射下一道又一道長長的影子。
  依偎著顧衍,睡意漸濃,陸意合上了眼睛,在半睡半醒中向著更深層的睡眠中下陷。
  而就在這時,他覺得自己的唇角一涼,被輕輕地吻了下。
  下一瞬,他就聽見顧衍溫柔地開口道:「你是我花光了上輩子所有的運氣才在這輩子求來的寶貝。」
  陸意的心頭一暖,像是有一株綠芽播種在心底最乾涸的那塊土地似的,綠芽迎風招展,生長速度極快,開出了一朵花來。
  彷彿全世界最溫暖的驕陽都在這一瞬照射進了他的心房。
  自此陰霾散去,雲開月朗。
  他在這個世界上也有了獨屬他的一方天地。
  也有了可以被愛護體貼的資本。
  在睡夢中,陸意不自覺地彎起了唇角。


第48章 48
  第二天開機的時候, 一切順利。
  卓星應陸意的邀約, 也過來了, 和陸意寒暄了幾句就直接去了導演那邊。
  陸意要趕著拍定妝照。
  姜樹和許時在故事開始的時候, 是高三那年,兩人都十八歲。
  拍定妝照的時候,造型師給陸意選了件白色圓領的針織衫, 給顧衍挑了件淺藍色的襯衫外套。
  拍定妝照是分組拍的,因為人設不一樣,所以所需的背景也不一樣。
  攝影師看了他們會兒, 先讓顧衍陸意根據背景隨便擺幾個動作。
  他們此時正站在一條林蔭道上,道路兩旁都種滿了楓樹, 此時正值秋天, 紅似火的楓葉打著轉兒從空中落下, 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 林蔭道旁還陳設著幾條長椅, 空氣中鋪陳著清爽的涼意。
  風一拂過,便是一陣松濤般的颯颯聲。
  這種背景很有意境。
  陸意和顧衍進入狀態很快。
  在拍了幾張單獨的個人照後,攝影師開始指定動作讓他們一起拍雙人cp照。
  他讓陸意和顧衍躺在地上, 側身面向彼此, 然後互相凝視對方,他進行俯拍。
  造型師和副導演站在一邊, 小聲地討論著效果。
  「姜樹和許時最後成為了情侶,他倆最後的感情狀態應該是互相融合的,顧衍和陸意拍得是很好.......」
  「是, 他倆這麼拍是很搭,但還是感覺少了點什麼。」
  「同樣覺得少了點什麼。」
  副導演在一旁安靜地看了會兒,托著下巴琢磨著,眉頭蹙起。
  顧衍和陸意還躺在地上,兩人之間隔了段距離,但是一伸手就能觸到彼此。
  攝影師拍完後,看了看機器裡的畫面,不得不感慨,這一對真的太配了,他在娛樂圈裡拍了那麼多人,可是能夠讓他驚豔到這種程度的,卻只有顧衍和陸意這兩人。
  明明穿著最簡單的衣服,但在兩人顏值的襯托下,其他的一切彷彿全都黯然失色了。
  哪怕是鮮紅如血的楓葉也不及他們萬分之一亮眼。
  在顏色鮮豔的楓葉的襯托下,陸意穿著一身白衣,像是冰雪化成的一個美人,被精心地精雕細琢過了,五官漂亮到了極點,彷彿眼神眨動間,便有顛倒眾生的魅力。
  而顧衍和他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他的輪廓分明,甚至有些鋒利,面容俊美,渾身都透著成熟而迷人的氣息。
  但一喊開拍,兩人又能在瞬間找到自己角色的定位,成功地在保持個人特色的基礎上融入少年感。
  姜樹的溫暖活潑,許時的沉穩踏實,全都抓得極準。
  彷彿他們的少年時代並未遠去,又彷彿過了這麼久,歸來依舊是如初少年。
  攝影師看著片,幾乎都想問問這個本子是不是照著他倆量身定製的。
  拍了會兒後,副導演那邊叫攝像師過去。
  顧衍坐起身來,順手把陸意拉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楓葉:「冷不冷?」
  地上寒氣重,已經是濃秋,兩人穿得有點單薄,又在地上躺了那麼久,不免覺得涼。
  陸意的手一片冰涼,一點溫度都沒有,他對著顧衍笑著搖搖頭:「不冷。」
  「定妝照估計一上午就能拍完,」顧衍說,「等會兒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帶你去吃火鍋。」
  陸意無意識地把針織衫的袖子往下攥了下,蓋住手,想要借此獲取點溫暖,聞言,眼睛一亮,但又有些猶豫:「我們不用跟著導演們一起嗎?」
  這才開工第一天,雖然開機宴昨天也已經吃過了,但是第一天就自己開小灶是不是不太好?
  「不用,」顧衍向來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這麼冷的天,吃頓火鍋也不為過,尤其是還有陸意在的情況下,他就更加捨不得讓他吃半點苦了,他伸手揉了揉陸意的頭髮,笑了下,「我們中午自己去吃,過一下二人世界,等晚上再請大家一起吃。」
  二人世界......
  陸意彎了下眼睛:「好。」
  或許是手還不夠暖和的緣故,陸意下意識地又往下拉了下袖子,想把手全都縮進袖子裡。
  針織衫是圓領的,是很寬鬆的款式,被陸意這麼往下拉著袖子,領口便也跟著往下滑,原本遮得嚴實的鎖骨和光滑細膩的肩膀便隱隱約約地露了出來。
  一片旖旎風光。
  從顧衍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再往領口深處探進一兩分,他頓了兩秒鐘,和顏悅色地笑了起來,傾身過去:「寶貝兒。」
  陸意正在低頭看楓葉,聞言,抬起頭,尚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眉眼彎彎地嗯?了聲。
  顧衍幫他攏好衣服,重新將那些不該露的地方蓋得嚴實:「請注意時間場合,現在不是發放私人福利的時候。」
  看著他的動作,陸意一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顧衍這話是什麼意思,霎時耳根一紅,伸手捂了下領口:「我沒有......」
  「嗯,我知道你在試探我的接受程度,可以,但沒必要,這裡不相干的人太多了。」顧衍笑了下,「中午吃飯就我們兩個人了,你想怎麼露的都可以,吃完正餐剛好可以加一道甜點。」
  陸意簡直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顧衍他.......他怎麼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還......還總說這種刺激的話.......
  熱度一下子全都燒了上來,陸意往後退了兩步,決定暫時跟顧衍保持距離。
  但是沒過一會兒,顧衍便從身後靠近了過來,拉過了他的手,裹在自己溫暖的手心裡:「跑什麼?」
  陸意掙了下,滿臉通紅:「這兒這麼多人........」
  到處都是攝像機,要是剛才那段話被錄進去了,要是他倆這麼膩歪被拍到了,那陸意簡直會羞憤欲死。
  私底下的時候顧衍想做點什麼都可以,但是他不習慣在外人面前這麼露骨。
  「陸同學,」顧衍眯了下眼睛,「請你背誦下我倆的關係,這個劃重點要考的。」
  陸意:「........」
  陸意瞬間老實了,但臉依舊燒得厲害。
  「是誰昨晚又是吻我又是讓我陪你睡覺的?」顧衍鬆開了他的手,作勢退後,「行,陸意你就是一個穿上褲子就冷酷無情的男人,這會兒還覺得咱倆的關係見不得人,那我.......」
  陸意被他一激,聽他的語氣還以為他真的生氣了,想也沒想地轉過身拉住顧衍,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顧衍沒說話,神情看上去像是有點小受傷似的。
  陸意咬了咬牙,伸手抱住他,為了表示自己真的沒那麼想,他還飛快地在顧衍的臉上親了下:「我錯了,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顧衍的眼裡無聲地滑過一絲笑意。
  「知道錯了?」顧衍慢條斯理地道,「那你知道剛才我弱小的心靈受到了多大的傷害嗎?我剛才看你手冷,想著過去幫你暖手的,你居然轉頭就跟我說這兒這麼多人?我心疼你還有錯了?」
  弱小的.......心靈.........
  這句話對於陸意來說簡直是萬噸暴擊,他不由得認真地開始自我反思,半晌,他懷著愧疚小小聲地道:「是,我真的錯了,我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你這是知道錯了的樣子?」顧衍悠然道,「知道錯了,只親一下臉,這算什麼誠意啊?小朋友,你這個歉道得也太敷衍了點,我有權不接受。」
  陸意:「.........」
  ........
  幾分鐘後,充分和副導演交換了意見的攝影師拿著設備走回來,一邊低頭看片一邊對著二人道:「來,準備下,咱們換一個風格。」
  攝影師說著邊抬眸看向兩人:「這一次我們來........」
  話還沒說完,等看見陸意後,他愣了下:「喲,這是怎麼了?陸意你臉為什麼這麼紅?你的嘴唇怎麼腫了?」
  陸意這會兒真的想遁地逃走的心都有了,羞恥度已然爆了表,他低著頭,結巴了幾句:「我.......我太熱了......」
  「他沒事。」顧衍將陸意擋在身後,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你剛才說換一個風格?怎麼換?」
  「啊,是這樣的!」攝影師一秒想起正事,他抓了抓頭髮,猶豫了下,問道,「你倆已經領證了,對吧?」
  顧衍點了下頭。
  攝影師拍了下手:「那就很好辦了!」
  他的眉頭舒展開來,興高采烈地道:「陸意,你有撩過顧衍嗎?」
  陸意茫然地從顧衍的背後探出頭來,頭頂上緩緩地浮現出了一個問號:「.......啊?」
  「是這樣子的,」攝影師解釋道,「剛才我去跟副導演,還有造型師商量了下,我們研究了下劇本人設,發現之前你們的拍攝風格不對,劇本裡面,兩人的戀情開展是姜樹主動的,他喜歡上一個人,就會不顧一切地去追求對方,而因為家庭緣故,許時待人待物都是比較冷漠的,所以,我們拍這個定妝照,想拍一個姜樹表現出明顯的、主動的感情傾向的風格。」
  陸意艱難地理解著他這話的意思。
  理解能力滿分的課代表顧衍翻譯了下:「意思是,現在得拍姜樹撩許時,熱烈地追求他的風格的定妝照,是吧?」
  攝影師又拍了下手,滿臉的讚許:「哎,對!」
  陸意:「.......」
  「可以。」顧衍看了眼陸意,笑意浸透了眼角眉梢,「我和陸意都很期待。」


第49章 49
  撩顧衍是陸意這輩子都沒想過的事情。
  哪怕是在高中那會兒, 陸意在顧衍面前也只有繳械投降, 被撩到面紅耳赤的份兒, 那就更別提是現在的陸意了。
  要讓陸意代入姜樹去撩顧衍........這裡的每一個字陸意都認識, 但是組成一句話後,他便霎時看不懂這句話到底在講什麼了。
  但是拍戲是拍戲,私人生話是私人生活, 兩者不可以混為一談。
  陸意做了幾個深呼吸,調整著自己的狀態。
  顧衍在一邊悶聲笑著,笑得還不敢太大聲。
  攝影師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 於是便揮了一下手:「來。」
  前幾張照片拍得都還算順利,陸意進入姜樹後, 就能很好地找到對許時的感情定位。
  拍了張許時彈鋼琴, 姜樹坐在樹下看著他的照片, 又拍了張姜樹畫許時的照片。
  然後是兩人一起騎單車, 一起吃東西的照片。
  照片中的姜樹, 沐浴在陽光下,眼神亮晶晶的,一副開心得像是擁有了全世界的樣子, 非常的有青春氣息。
  拍完了這些, 接下來就得拍點親密的cp照了。
  攝影師之前都問過他們,也知道他倆是結婚才兩個多月, 這會兒正是濃情蜜意的階段,所以連個停頓都沒給他們,直接讓他們無縫連接。
  第一張和之前楓樹底下拍的那張照片對應, 在陽光底下躺在地上,姜樹看許時的眼裡要有光。
  這張照片的背景特地選了一個大空地,陽光一瀉千里,如同最好的打光師,盡職地為兩人調好了背景板。
  有一縷陽光剛好折射到了姜樹的眼底,熠熠生輝,正好也可以看清楚他眼底許時的影子。
  姜樹側躺在地上,面向許時,手肘墊在脖子底下。
  許時平躺著,偏頭看向姜樹。
  攝影師剛準備開拍,顧衍忽然道:「我覺得這個感覺不對。」
  攝影師從機器後面探出腦袋來:「啊?」
  「如果只是這麼簡單地躺著,不夠有cp感,」顧衍慢悠悠地道,「而且劇本裡面,姜樹是一團火,許時是一塊冰,那麼他們的愛情碰撞出來的火花是很強烈的,這種程度應該不僅是兩個人躺著就能夠體現出來的。」
  攝影師思忖了會兒:「好像有點道理,那你們自己協調下,看怎麼能更親密點,我來負責找感覺。」
  顧衍對陸意微微一笑:「攝影師說讓我們自己調節,那........」
  陸意心下一慌,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對顧衍簡直太瞭解了,他知道如果任由顧衍來構思,他肯定能優秀得能讓人想搬一座火車站過來。
  「我來想吧。」陸意趕緊打斷了他的話,湊近過去,「你不要動就可以了。」
  顧衍眯了下眼睛,思忖了會兒:「你趴上來吧?」
  陸意一愣:「趴上來......?」
  顧衍點點頭。
  陸意給自己做了會兒思想工作,咬了咬牙,趴到了顧衍的身上,手撐在地上。
  老實說,陸意從來就沒以這種角度看過顧衍。
  顧衍的唇角含笑,很放鬆地躺著,看上去像是很享受這種狀態。
  攝影師那邊舉起了相機。
  「來,預備——」
  陸意閉了閉眼睛,進入了姜樹這個角色中。
  姜樹是一個溫暖的小太陽,他喜歡許時,就會燃燒自己,把所有的熱量全都給他。
  他喜歡他,喜歡這個人,看見這個人就覺得歡喜,心情就像是乘上了雲霄飛車似的,變得無比輕揚。
  就是這種感覺。
  感覺自己準備得差不多了後,陸意緩慢地睜開眼睛,對著顧衍笑靨如花,然後他一點點低頭,吻在了顧衍的唇上。
  那是一個很輕很輕的吻,僅僅只是四唇相貼而已。
  閃光燈一晃而過。
  攝影師趴在離他倆很近的地上,一邊看著設備上被定格住的畫面一邊情緒高漲地打算說過,但那個「過」字卻卡在了喉間,他停了會兒,抓了抓頭髮:「陸老師的狀態挺好的,但顧老師你........」
  怕壓到了顧衍,陸意一直都是儘量用手撐在地上,這會兒見攝影師說話,便翻了個身,躺在了一邊,長長地舒了口氣。
  攝影師的表情很是糾結:「顧老師你的人設是高冷男神啊,就算被吻,也不能笑得這麼愉悅........崩人設了啊。」
  顧衍很是抱歉:「不好意思,那重新來。」
  於是重新拍第二次。
  然而第二次還是沒過,攝影師說顧衍的表情太僵了,和剛才是兩個極差。
  第三次.........第三次又發生了點小意外。
  陸意一遍遍地親著顧衍,從先開始的不好意思,到只覺得麻木。
  第四次開拍。
  陸意又趴了上去,他看著顧衍,小聲地道:「這回你能別笑也儘量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嗎?這麼多人看著呢。」
  這一上午什麼片全都過了,就卡在這麼場吻戲上,這多讓圍觀的人浮想聯翩啊。
  顧衍一臉無辜地與他對視了兩秒,絲毫沒領悟到自己的錯誤:「這種事是我能控制得住的嗎?」
  陸意震驚於他的厚顏無恥:「.........」
  你再說一遍?
  你的工作不就是這個嗎?
  你的影帝是買的吧?
  「你別這樣,」陸意撐得有點累,忍不住把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了顧衍的身上,他哄道,「這個拍完我們就差不多快收工了。」
  顧衍看著他沒說話,唇邊凝著一絲笑。
  這個態度其實很明顯了。
  陸意咬了咬牙:「.......等會兒去吃火鍋,你想吃什麼甜點隨便你。」
  「好,」顧衍點點頭,迅速地順著竿子往上爬,附加條件道,「那你等會兒再親下來的時候,能尺度再大一點嗎?」
  陸意:「........」
  尺度再大一點.......
  再大一點.........
  陸意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這會兒自己的臉又要重新燒起來了。
  第四次開拍準備。
  陸意整個人全都趴在了顧衍的身上,他吻了下去。
  一秒,兩秒,十秒。
  攝影師終於拍到了自己滿意的照片,高興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可以!顧老師辛苦了!你這一次什麼錯誤都沒犯,很棒!陸老師也辛苦了!」
  但是地上躺著的兩人卻沒立刻起來,等他這話話音落下後,陸意才匆忙爬了起來,朝著攝影師點了點頭,然後又一邊低著頭一邊快速地逃走了。
  攝影師一臉茫然:「他的臉為什麼又這麼紅?你倆不是夫妻嗎?拍這麼個最初級的吻戲還會害羞啊?」
  「嗯。」顧衍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他比較容易害羞。」
  「那這........這可不行啊,」攝影師也知道他倆後面正式開拍的戲份,他抓了抓頭髮,「就這麼點尺度就接受不了,你倆後面還有更激烈的戲份呢。」
  「我也覺得是。」顧衍再次點了下頭,「回頭我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攝影師拍了拍他的肩膀,覺得顧衍也是不容易,按照陸意這種害羞的勁頭,一親就想跑,估計兩人新婚後能親一下人也挺難,說不定兩人現在過的都是清心寡慾的生話。
  那顧衍也真的是辛苦,真的。
  身為一個男人,他太能理解顧衍了。
  顧衍居然也就一直順著陸意,這得是真愛啊。
  感天動地。
  ***
  這頓火鍋吃的時間自然比平時吃東西要長一些。
  吃完火鍋後,陸意還得趕著時間回片場,想問問卓星那邊怎麼樣了。
  臨走前他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背影,陸意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鐘延,頓時想上前打個招呼,但還沒走到他近前,就看見他對面還站了個人。
  站在他對面那人滿臉凶相,一雙倒三角的眼睛看上去特別痞。
  那人伸手拍了兩下鐘延的臉:「別以為躲到這兒我就找不到你,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鐘延渾身都在發抖,他緊貼著牆壁,一言不發地死咬著唇。
  「今天你要是不先還三萬,我就立刻鬧到你的劇組去,」三角眼威脅道,「你這次接的角色應該挺不錯的吧?我都打聽過了,既然角色不錯,那拿到的錢應該挺不少的。」
  「我沒有這麼多錢,」鐘延的聲音很低,不斷地顫抖著,「你殺了我吧,殺了我.......」
  「沒那麼便宜的事!」三角眼不耐煩地盯著他,同樣的話說過了太多次,他這會兒也不想再說多的,用手隔空點了點鐘延,眯著眼睛,「你好好想想我的話,再想想你還有多少把柄留在我的手上,今晚我必須得見到錢!」
  鐘延的嘴唇幾乎都要被自己咬出血來。
  三角眼沒再繼續說話,他轉身走了。
  在他走後,鐘延就像是一根面條似的從牆壁上滑了下來,他跪坐在地上,抓住了頭髮,手又緊接著往下滑,摀住了臉。
  而就在這時,他的面前停了一道身影。
  鐘延還以為是三角眼又過來了,紅著眼眶抬起頭來,但讓他意外的是,來人不是三角眼,而是陸意。
  陸意緩緩地蹲下身來,沉默地拿出了紙巾遞給他。
  鐘延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抖著手接了過來:「你.......你剛才是不是全都看見了?」
  陸意發了下呆,剛才看見的那人的身影不斷地與腦海深處一直追著他找他麻煩的黑兜帽的臉相重合,他按了下太陽穴,直言不諱地承認:「是,我都看見了。」
  一時之間,鐘延只覺得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讓他覺得窒息。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大家都不記得了,我來給大家備註一下。
  鐘延,和顏彬一起過來演配角的。
  顏彬邀請他玩遊戲他沒玩的那個。
  不記得也沒啥影響。
  ……
  ……看著上面那句話對著我打出來的這麼多備註陷入沉思。


第50章 50
  鐘延坐在陸意面前, 攥著手指, 沉默的側臉看上去如同一塊岩石。
  他明明還很年輕, 剛剛從大學畢業, 正是活力四射的年紀,但現下他渾身都散發著灰撲撲的氣息。
  就像是一個新鮮的水果,被蒙上了一層灰布。
  顧衍坐在陸意身邊, 漫不經心地捧著杯水,大半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了。
  顧衍向來是個薄情的人,對於不相干的人一向不會多看半眼。
  但這回是陸意想管這件閒事, 所以他只能陪著。
  鐘延之前在大學的時候,被人坑了, 借了校園貸, 校園貸就是一個沼澤陷阱, 把人拉下水了後, 恨不能把人的底褲都扒光變錢。
  一直到畢業後, 鐘延躲躲藏藏,有錢就還一點,沒錢還就挨打, 苟延殘喘至今。
  他無父無母, 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要如果今天不是誤打誤撞被陸意撞見了這種事,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他的事情。
  陸意沉默了很久後, 才問:「你還有多少錢?」
  鐘延低著頭,嘴唇灰白:「沒多少,就……幾千塊。」
  陸意沒說話。
  那個人要三萬塊, 少一分都不行。
  ……還說有他的把柄。
  陸意並不是聖母心氾濫插手這件事,只是鐘延的樣子讓他想到了當初被追債的自己。
  而洪影當時……也是無條件幫他,對他伸出援手的。
  他捧起熱水,喝了口:「他有你什麼把柄?」
  鐘延的臉色驀然一僵,旋即變得很難看,他的頭埋得更低了,語氣裡能聽得出一絲自我挖苦的意味:「……當時借錢的時候我只是一個窮學生,還能有我什麼把柄?」
  陸意閉了閉眼睛。
  那只能是果照了,這對於明星來說是致命的。
  「我這裡還有一點錢,」陸意說著拿出手機,低聲道,「你拿去……」
  他這話還沒說完,身邊橫插進來一隻手,攔住了他,把他的手機從手裡抽出去了。
  陸意哎了一聲,皺著眉頭轉身看向顧衍:「你幹什麼?」
  顧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又想幹什麼?」
  「我借錢給他,」陸意的眉頭緊擰著,伸手想把手機搶回來,「然後讓他去找個律師。」
  顧衍沒把手機給陸意,視線來回在這兩人身上打轉:「你們之前認識?」
  「不認識,」鐘延瑟縮著回答,「我.......我進劇組後才第一次看見陸老師。」
  陸意幾乎跟他異口同聲:「之前不認識。」
  「這麼說你們在劇組才是第一次見面,」顧衍儘量說服自己心平氣和一點,「然後陸意碰巧撞見你被人找麻煩,都不需要你開口,他就立刻幫你忙,是這個意思嗎?」
  「感天動地啊,」顧衍抱著手,笑意並未到達眼底,「一見鍾情都沒你倆這麼深厚的感情的。」
  顧衍這麼一說陸意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是唐突,從頭到尾他居然一直只顧著去聽鐘延到底發生了什麼,居然都沒對自己的行為做任何的說明。
  陸意被人追債過,也被人追著打過,他能夠切身體會那種感覺,在那個時候他做夢都希望能夠天降救星拉他一把。
  他知道鐘延現在肯定也是這樣。
  校園貸是個坑,誰陷進去了都很難出來,更何況鐘延還是被坑了。
  他無父無母,也沒對任何人說,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扛,實在不怪陸意多想,鐘延這個情況,恍惚得讓他以為是遇到了另外一個時空的自己。
  所以陸意怎麼可能忍得住不出手?
  「我之前也經歷過.......」陸意低聲道,「那個時候是洪姐幫了我,所以我這一次想幫他。」
  顧衍挑了下眉。
  鐘延也沒想到像陸意這種生話在娛樂圈頂尖的人居然會有這種經歷,一時呆了下。
  說實話,當陸意說要給他轉錢的時候,他以為他的下一句話就是讓他肉償,或者逼他做什麼不正當的交易。
  但現在看來,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謝謝陸老師。」鐘延趕緊起身,向陸意鞠了一躬,「真的謝謝。」
  就算陸意不幫忙,站在陌生人的角度,他能有這份心,已經很難得了。
  陸意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他想起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想起無數個以淚洗面的夜晚,就像是有一根細針戳入了他的心底似的,泛出細細密密的疼痛來。
  「那種生話很難熬,每一天都像是沒有盡頭,」陸意不自覺地喃喃道,「有時候甚至會有想死的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在哪兒。」
  艱難地苟活下來的人,走每一步都用盡了全力。
  顧衍偏頭看著陸意。
  陸意恍若不覺,他低聲重複道:「所以我想幫他。」
  就像是透過時光去看過去的自己,他想拉那時候的自己一把,想跟那時候的陸意說,熬一下吧,沒關係的,病樹前頭萬木春,未來會有更好的生話在等你,未來還有......顧衍在。
  鐘延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不敢說鐘延的未來一定會很美好,但一定比現在好。
  鐘延的眼眶一紅,被威脅的時候他沒哭,但這會兒卻差點當著兩人的面直接哭出來。
  他死死地咬著牙關才沒讓淚水溢出來。
  包廂內陷入短暫的寂靜中。
  「明白了。」顧衍轉頭看向鐘延,「這件事交給我吧。」
  這件事交給顧衍,那和讓陸意幫忙完全是兩個概念。
  半小時內,顧衍就找到了國內最知名的大律師之一,然後讓其和鐘延對接處理。
  校園貸的年利息如果超過國家規定的百分之二十四,就屬於違法,可以對其提出訴訟,把利息降到百分之二十四以下再償還,期間如果有任何強制性還款的暴力行為,情況嚴重的,可能構成故意傷害罪、非法拘禁罪等,受到刑事處罰。
  而很明顯,這個追債的,兩頭全都佔了。
  律師在電話裡問了鐘延很多問題。
  鐘延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似的,激動得無以言表。
  因為下午陸意和顧衍還得拍戲,就先一步離開了。
  陸意知道顧衍出手是因為他,他整理著自己的心情,想先捋清楚然後再跟顧衍談。
  他知道顧衍在等他的說明。
  他曾經也對顧衍說過,等他準備好了,就把一切全都告訴他。
  顧衍是他打算以後一起走一輩子的人,他不能一輩子都當蝸牛,有些事情該面對就得面對,該坦誠的時候就得坦誠。
  下午拍戲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過多的交流。
  ***
  千頭萬緒還沒理出一個線頭出來,陸意就被導演找上了。
  「陸意!」費賈坤抱著大水杯,裹著件厚實的風衣,看著特別像是提前過冬了,他對著陸意招了招手,和顏悅色地道,「你過來,我們談談。」
  陸意慢慢地走到他的身邊,對他擠出一個微笑來:「是談卓星的事情嗎?我看見您把他留下來了,感謝您給機會。」
  「不,咱們今天不是要說這個。」費賈坤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知為何,他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奇怪,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似的,過了會兒,他才開口問道,「你和小顧吵架了?」
  陸意當即一愣,想也沒想地否認:「沒有啊。」
  顧衍是在給他自己整理的時間,他能夠感覺得出來。
  這怎麼能算是吵架呢?
  費賈坤看了滿臉寫著心不在焉的陸意,在心底嘆了口氣,琢磨了會兒,覺得現在的小年輕就喜歡欲蓋彌彰,於是他摟住他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了些:「小陸,我們這個劇組是個團結友愛的大家庭,我希望你有什麼煩心事千萬別藏著掖著,你和小顧很恩愛,這個大家都能看得到,甚至咱們劇組都有不少你倆的cp粉,這好端端的,冷暴力可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覺得呢?」
  陸意滿臉的莫名其妙:「........?」
  這時陸意身邊經過了幾個人,他們看見陸意後,對他打了個招呼,但是陸意能夠感覺得出來,他們的眼神亦很奇怪。
  那種奇怪,和導演的奇怪,是如出一轍的。
  陸意簡直一頭霧水:「???」
  不是,難道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是發生了點什麼事情嗎?
  「費導,」陸意趕緊微笑,並且真情實感地按住了他的手,「我覺得你肯定是誤會了什麼。」
  「這怎麼能是誤會?」費賈坤沒想到陸意居然在他面前裝成這樣,愈發篤定他和顧衍的感情肯定有問題,而且這問題還不小,於是他的表情更加嚴肅,「我都已經知道了,你不用遮掩,按理說你們小年輕談戀愛我是不該插什麼嘴,但是你倆的狀態已經嚴重影響到我們劇組部分愛嗑糖的部分工作人員了,長此以往,我怕還會緊接著影響你們的工作狀態,所以我不得不站出來說你一句。」
  ........誤會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意頭都大了,但為了避免兩個人的腦回路不在同一條線上,混亂了會兒,他決定順著他的話說:「......好,那您說。」
  「今天上午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費賈坤見他態度終於緩和了些,有了想溝通的跡象,頓時清了清嗓子,「我覺得這件事是你不對。」
  今天上午怎麼了........今天上午他和顧衍拍了定妝照,全程好像都沒出什麼岔子啊?
  陸意簡直不能再茫然了:「.......我哪兒不對?」
  「你居然都沒反省過自己嗎?」費賈坤的眼神裡帶著譴責和滿滿的不讚同,終於將自己從攝影師那裡聽來的情況說了出來,「你和顧衍都已經結婚了,他親你一下又怎麼了?你至於氣得轉身就跑嗎?小陸,我一直都以為你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啊?」
  這一瞬,陸意:「............」
  「我.......」陸意登時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擺出一副什麼臉色出來才好,「我沒生氣!」
  費賈坤用著「我已經洞悉了一切」的語氣道:「我聽攝影說,當時你臉都紅了,我琢磨著應該是被氣的,他還跟我說,顧衍是新世紀好男人,十分尊重你的意願,想必結婚後也根本就沒碰過你一手指頭。」
  其實講道理,這種感情問題實在不該交給費賈坤來解決,畢竟這不是他擅長的,但是這兩人開拍第一天就出幺蛾子,他愁得一下午都無心工作。
  於是費賈坤沒給陸意插話的機會,一鼓作氣地繼續道:「吻戲你倆NG了挺多次的吧?我聽說還是在顧衍再三做通了你的思想工作後你才通過的?我就不明白了,你倆都結了婚,接個吻又怎麼了?居然能把你為難成這樣?那以後你倆還會有更多的親密戲,那還要不要拍了?」
  陸意:「????」
  等等,攝影師的前職業是不是八卦小報的記者?
  添油加醋都不帶這樣的啊!!!
  他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天方夜譚嗎?顧衍沒碰過他一根手指頭?拍吻戲顧衍還來做他的思想工作??做思想工作並且哄對方的那個人明明是他啊!
  「這都是哪跟哪兒啊,」陸意用力地按著眉心,「我倆很好,也很........樂意拍吻戲.......」
  「我也覺得你倆不至於拍個吻戲都拍不了,」費賈坤笑眯眯地接話,喝了一大口水,表情宛如一個知心大姐姐,「但你們這種冷戰的狀態已經持續到了下午,大家都看見下午你們沒講什麼話,老實說,你倆是不是吵架了?」
  看樣子,如果陸意說是,他立刻就能準備三千字的小論文和陸意一直聊下去,而如果他說不是,在費賈坤的眼裡就會變成欲蓋彌彰遮遮藏藏,他會繼續跟他談六千字的心。
  陸意覺得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這會兒心肌都要梗塞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衍:費導甚得我心,提個建議,親密戲可以再多一點,再激烈一點


第51章 51
  然而接下來, 陸意才知道, 導演的版本還是最正常的。
  當時他和顧衍拍定妝照的時候, 旁邊還有幾個工作人員在候場圍觀, 剛好也目睹了他跑走的那一幕,旋即,這件事就被當作八卦傳開了, 畢竟是娛樂圈新婚夫夫,兩人顏值爆表,這部戲又是兩人新婚後拍的第一部 戲, 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
  而流傳開的版本不知道怎麼的,逐漸魔化為了「顧衍陸意兩人鬧矛盾, 陸意拒拍吻戲, 怒而甩手離去, 下午對戲時兩人仍冷若冰霜」, 還有更過分的, 「帶你走近真正的咕嚕cp,拍吻戲都需要花很長時間做思想準備!兩人甜蜜關係的背後,究竟隱藏著多大的隱情?」
  陸意在洗手間聽見這個話題的時候, 硬是使出了畢生的涵養, 才勉強維持住臉色不崩。
  ........這到底都是怎麼編下去嘴的?
  他們劇組是不是住著一群說書先生呢?以專門編纂他和顧衍的八卦謀生?
  這得是收了不少錢吧!
  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優秀!
  出來的時候,在外面等著他的卓星主動上前來, 觀摩了下他的臉色,問道:「怎麼了?」
  陸意搖搖頭:「沒什麼。」
  晚上顧衍做東,請大家吃火鍋, 劇組今晚都很嗨。
  兩人一起回包間。
  「聽說你和顧老師吵架了啊,」卓星狀似不經意般地問道,「吵得還挺凶的。」
  怎麼連卓星都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他和顧衍下午的狀態有嚴重到這個地步嗎?
  他們明明只是為彼此留出了時間和空間去思考啊......
  陸意都要無奈了:「沒有。別人也就算了,你還不清楚我和他?我和他感情好著呢。」
  這句話落入了卓星的耳朵裡,便成了赤.果果的炫耀。
  ——顧衍是影帝,自己開工作室,資源成把抓,是無數人都想巴結的對象,但就這麼一個人,跟我感情很好。而且這種事你應該心裡有數才對啊?犯得著問嗎?
  卓星的面色一僵,咬了下唇,淡淡地哦了聲。
  陸意只想等會兒趕緊找顧衍商量這件事怎麼解決,不想再聊這個話題,於是關心道:「你今天試鏡的時候,導演怎麼說?」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卓星的面色更加僵硬了。
  今天去試鏡的時候,導演其實不太滿意,但是目前找不出更合適的了,於是和副導演商量了下,決定還是用他。
  不知道是有心的還是無心的,在離開的時候,副導演笑著拍了下他的肩膀,說了句你這回可要好好地謝謝陸意。
  可是他應該謝他什麼?
  明明是他先在陸意面前提這個角色的,明明是他先知道這個試鏡機會的,但卻因為陸意和投資方不清不楚的關係,所以他才得到了這個角色!
  現在他居然還在自己面前秀恩愛!他也真有臉!
  陸意拿走了原本屬於他的東西,現在還在他面前惺惺作態,故意從掌間漏出一個角色給他,想讓他對他感恩戴德,這分明就是在羞辱他!
  陸意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還是說他原本就是這麼一個人?
  卓星的臉色變得陰沉了些,陸意走在他前面,他看不見卓星的表情,卓星看著他的背影,眼裡像是淬了毒一樣,他答道:「還好。」
  「你要加油,」陸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十分誠懇,「導演人挺好的,可以趁機跟著他學到很多東西。」
  跟著他學什麼?
  費賈坤根本就看不上他!
  一團火在卓星的心底燒著,燒得越來越旺。
  他沒吭聲,沒接這話。
  正好這時走到了包間門口,陸意推開了門走進去。
  包間裡很熱鬧,吃火鍋很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而在冷天裡吃火鍋,則很容易帶給人幸福感。
  不過短短的半個小時,大家其樂融融一片。
  但是在看見陸意進來後,所有人下意識地看向了顧衍。
  陸意和顧衍的座位隔了兩個人,當時大家都是隨機坐的,坐在陸意顧衍中間的那兩個人等到人全都坐齊了後,才意識到自己把顧衍和陸意的座位分開了,可回頭再想補救又覺得刻意,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陸意和顧衍正處在冷戰期,怕兩人壓根就不願意坐一起,到時候場面會尷尬,於是只好硬著頭皮做了一回不近人情的王母娘娘。
  陸意也看了眼顧衍,只覺得五味雜陳。
  他現在算是知道了三人成虎、道聽途說都是什麼意思。
  坐下來後,他摸出手機來給顧衍發消息:【你聽說了嗎?】
  顧衍的手機就放在桌上,震動了下後,他看了眼屏幕,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看向了陸意。
  陸意繼續打字:【關於我們的謠言!再傳下去的版本就該是我們要離了!】
  顧衍拿起手機回他:【什麼謠言?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陸意不敢置信:【你什麼都不知道?】
  顧衍皺了下眉:【我沒怎麼注意,一下午除了拍戲外,都在忙鐘延的事情】
  陸意冷靜了幾秒鐘後,再次給他發消息:【來吧,我們出去談談】
  顧衍:【好】
  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包間。
  走出包間外,穿過走廊,就是一個小露台。
  陸意先出來的,站了會兒後,顧衍才走過來。
  陸意看著他向自己走過來的身影,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倆都已經走到了今天了,居然連出來說個話都要一前一後,跟做賊似的。
  哪怕是高中那會兒,兩人都沒這麼小心過。
  陸意想到了上午的時候顧衍想過來抱他他還怕別人看見了,現在的心情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就應該讓別人看見的,這樣流言就不會這麼洶湧了!
  顧衍見他嘆氣,走過來,抬起手,習慣性地想揉揉他的頭髮,但抬手的這個動作還沒做出來,陸意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美人主動投懷送抱,顧衍自然不會拒絕。
  露台上風大,顧衍順手把他抱得更緊了些,輕聲詢問:「怎麼了?」
  「他們胡說八道,」陸意的臉貼在顧衍的肩膀上,呼吸著熟悉的薄荷香味,只覺得整個人都寧靜了下來,他皺了皺眉,可能是這些天習慣向顧衍表達自己了,知道如果這會兒不說出口,顧衍就會一直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直到等他主動為止,因此沒經過多少猶豫,陸意便低聲道,「我有點不高興。」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重新追回顧衍,兩個人的關係也在漸入佳境,現在對於陸意而言,他倆的關係就像是一朵溫室裡的玫瑰,需要小心呵護著。
  可是不清楚情況的人居然能因為他隨便的一個動作就胡亂揣測,還懷疑他們的關係背後另有隱情,像是巴不得他倆離婚似的。
  他不喜歡這種言論。
  他也知道嘴長在別人身上,他管不了別人怎麼說,怎麼猜想,但還是本能地會因這種言論受到影響。
  陸意不會把這種影響帶給別人,他就只想在顧衍面前說一下,然後能夠抱著他,這樣陸意就能自我消化了。
  顧衍從後面揉了揉陸意的頭髮,眼裡浮現出一絲笑意。
  看來這麼長時間的引導還是有效果的,陸意這是......在主動向他撒嬌嗎?
  太不容易了。
  「知道是假的就不用去聽,」顧衍說,「別人怎麼想我們,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去一一糾正,也沒必要活在別人以為的世界裡,我們專注自我就好了,二人世界的時間都嫌短了,哪還有工夫去理別人呢?」
  顧衍說的話很有道理。
  陸意嗯了一聲,抓著他的手,無意識地捏著。
  「八卦都是有時限的,」顧衍反手握住他的手,「新鮮感過了就什麼都沒了,我也不喜歡那些流言蜚語,但是身為明星,我們又不得不去學會面對並忽略這些。」
  一直在糾結他們為什麼能無所顧忌地瞎說一通的陸意聽了這些話後,漸漸地覺得自己的眼界和心胸都被打開了,彷彿靈魂都得到了昇華似的。
  「不過傳謠言的人確實也很討厭,」顧衍輕輕地勾了下他的手,含笑道,「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不要一個人生氣,要第一時間過來找我。」
  陸意抬頭,有點疑惑:「找你?」
  找顧衍幹什麼?他還能把那些人全都打一頓嗎?這,這不太好吧........而且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嗯,」顧衍注視著他,慢慢地抬起手,摀住了他的耳朵,彎起唇角笑了下,「我會把那些沒必要聽的都幫你過濾掉。」
  顧衍的掌心是溫熱的,攏在他的耳邊,是很細膩溫暖的觸感。
  陸意怔怔地看著他,只覺得心底溫軟一片。
  「阿意,我們錯過了六年的時間,」顧衍抵著他的額頭,聲音繾綣,「我不想再來讓無關的人再來分走你的時間了,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佔據。」
  ......都想佔據。
  陸意的耳根子一紅,他又嗯了一聲,然後抬頭在顧衍的唇上吻了一下。
  顧衍的心胸真的很寬廣,遇事也比他冷靜得多,還分析得這麼有道理。
  他也要向顧衍學習,以後不能再受這麼大的影響了。
  兩人靜靜地相擁了會兒。
  見陸意全然被安撫下來了,顧衍有些忍不住好奇:「無風不起浪,我覺得我們的相處挺正常的,所以說那都是些什麼荒謬的流言?」
  「都是亂說的,」陸意現在的心境已經空前地平靜下來,如今再提起那些流言,他甚至可以坐地打禪,半絲波瀾都無,「上午不是拍完吻戲我就因為不好意思跑了嗎?他們說我那是因為生氣才跑的,還說造謠說我拒拍吻戲,需要你做思想工作才願意勉強拍一下,主要是下午我們都沒怎麼說話,大家誤會得更嚴重了,流言就傳得很凶。為了這個,費導甚至過來跟我談心,建議我平時多跟你親暱一點,為了後面更多的親密戲做準備。」
  聽完後,顧衍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陸意依偎在他的懷裡,抬頭看著他:「你是不是也覺得這些流言很可笑?」
  「啊,是這樣的,」顧衍和顏悅色地扯出了一抹笑,「寶貝兒,我覺得我們身為明星,畢竟是靠觀眾們吃飯,有的時候還是得參考下流言的方向,順便根據流言做出相應的調整的。比如說費導的談話,他是老江湖了,如果事情不嚴重他肯定不會找你談話,他跟你說的一些話其實還是有必要多聽聽的。」
  陸意:「........??」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三更,這是第一更~


第52章 52
  陸意混亂了會兒, 居然還真的順著顧衍的話去回想費導跟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到底都是些什麼。
  他剛想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 顧衍的手機忽然響了。
  顧衍鬆開他, 拿起手機接電話。
  那邊簡短地說了幾句什麼, 陸意見他打電話,原本是想退開的,但是又被顧衍攬著腰抱了回來。
  兩人距離實在太近, 陸意隱約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了幾個詞,鐘延,問題解決, 小事......
  看起來問題應該解決得很順利,兩個人沒講兩句話, 顧衍就把電話給掛了。
  陸意看著他的臉色, 琢磨了下, 主動詢問道:「是有關鐘延的嗎?」
  顧衍嗯了一聲:「已經解決了, 你不用擔心。」
  陸意其實一下午也在操心這件事, 聞言,終於稍稍放下了心些,但是沒過一會兒, 他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等等, 那鐘延說他有把柄握在別人手裡......」
  「問題不大,」顧衍淡淡地道, 「律師會處理的,做校園貸的很多都不是什麼正經人,想要反過頭來抓他們的把柄, 其實也很好抓。」
  原來是這樣。
  那他就可以放心了。
  陸意點了點頭。
  沉默了會兒後,他又想到了自己。
  這一下午以來,他一直都在思忖怎麼跟顧衍說這件事,還為此打了很多腹稿。
  但是直到這一瞬,直到站到了顧衍的面前,他才覺得真的沒必要。
  形式和措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容,是他想坦誠的心。
  顧衍想必想看見的也是這個。
  陸意輕輕地吸了口氣,攥緊掌心,終於下定了決心:「顧衍。」
  顧衍正在側頭看露台外的楓樹,楓樹栽在了一樓,他們站在二樓的位置,剛好伸手就能碰到楓葉,聞言,他嗯?了一聲。
  「我之前說和鐘延有相似的經歷是真的,」陸意的聲音很平和,像是在敘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抽離了痛苦與其他的一切任何情緒,「我也被人追債過,我爸欠了人很錢,把家產全都典當了也還不上,這六年來,我都在還債。」
  直到在遇見顧衍前不久,他才勉強將債務全都還清。
  顧衍偏頭看著他,眼神微沉,想到了洪影跟他說過的那些話。
  那天站在病房外,洪影大聲地怒斥他不是個東西,如果真的喜歡陸意,就不會任由他過那麼苦的六年,不會不管不問。
  想必那六年,陸意真的過得不容易。
  顧衍想問他,為什麼你六年來從來就沒聯繫過我?為什麼你過得那麼難從來就沒想過向我尋求幫助?
  但是轉念又想到,按照陸意的性格,他其實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顧衍的傲是體現在外面的,屬於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人不好相與的,但是陸意不一樣,他雖然外表看上去溫和,但其實傲滲透進了骨子裡,成為了與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如果不願意去做的事情,哪怕是打碎了骨頭往下嚥,都只會自己默默地扛。
  而兩人分手了,如果是處於低谷時的陸意,肯定不會想讓顧衍看見任何他狼狽的樣子。
  想到這兒,顧衍覺得又心疼又無奈。
  他閉了閉眼睛,把陸意抱得更緊了一些,聲音低沉:「......你爸欠債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是最接近他們彼此心底那道疤的一次。
  自從和好後,兩個人絕口不提當年為什麼會分手。
  當初是陸意提的分手,而且提分手的那天,正是顧衍想帶陸意回去見奶奶獲得她的認可的那天。
  兩個人約定好了,但是陸意失約了。
  陸意低著頭,把下巴擱在了顧衍的肩膀上,想起畢業那天發生的事情,他的心臟陣陣縮緊,耳膜被血液衝擊,只能聽得見一片嗡鳴聲。
  「他喜歡賭博,被我們發現的那天,他已經把我們家輸得傾家蕩產了。」陸意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空得有些縹緲,「那一天是.......我高中畢業那天,他從樓上跳了下來。」
  後面的話不用多說。
  陸意已經算是間接地給了顧衍答案。
  冷風嗚嚥著滑過,聽上去像是極輕的哭聲似的,楓葉打著轉兒從空中落下,紅得像血。
  露台上一片安靜,彷彿空間就此凝結了。
  「沒事了,」顧衍拍著他的後背,輕聲道,「都過去了,別怕。」
  陸意:「我沒有害怕.......」
  但不知道是不是風太冷了,刮在人的臉上像是刀一樣疼,甚至都將聲音牽出一絲顫音來。
  陸意頓了下,還想再努力地找補點什麼,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卡住了,然後變成了另外的字眼:「顧衍......」
  顧衍嗯了一聲:「我在。」
  陸意的眼眶有些發紅,他抱住顧衍,將身體的所有重量全都傾向他,切切實實地抱住他,像是想要確定他真的在似的。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無論是糖還是刀,全都攪和到了一起。
  但是有一些話,在心頭哽了六年,在這一瞬間,他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說出來:「和你分手的那天,是我這輩子最難過的一天,沒有之一。」
  像是為了懲罰自己似的,那一天發生的每一件事,每一幕,全都歷歷在目,記憶猶新,陸意這六年裡,回憶起最多的畫面就是他們分手的那天。
  想一次,心頭就像是被剜下了一塊肉來。
  但還是沒辦法不去想。
  紋身紋的那朵玫瑰花陪了他六年,被他看作是顧衍的化身,是陸意最為寶貝的東西,誰碰一下他就能和誰拚命。
  它被毀了,陸意其實是很傷心的,但是到了今天,陸意再回首的時候,忽然發現,那些傷心也很快就散了,沒有他想像中天崩地裂那麼嚴重。
  是因為顧衍就在他的身邊,玫瑰花是顧衍的化身,但是顧衍在,就沒有什麼比他更重要了。
  陸意忍下了幾乎快要從喉間溢出的哽咽聲。
  顧衍沒有說話,他稍稍抬起頭,看著頭頂的楓葉。
  只要陸意在這時候抬頭,他就能看見——顧衍的眼睛也紅了。
  「我還是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陸意原本在心底念了很多遍他要冷靜,這一切都過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要專注地過現在的生話,但是身體卻不聽他的話,一味地任由酸澀蔓延,「顧衍,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見奶奶的,我還為此緊張得一個晚上都沒睡著覺。」
  「對不起,那天我失約了。」
  「對不起,明明約好了要在一起一輩子,我卻先放手了。」
  「對不起,我們原本計畫的一起過的戀愛週年慶我錯過了六個年頭。」
  「對不起........為很多很多事情。」
  「但是這六年來我從未停止過喜歡你。」
  說到最後,或許是寒風真的太大了,淚水源源不斷地從眼眶中落下,將整張臉全都打濕了。
  陸意想偽裝都偽裝不了,幾乎將顧衍的肩頭全都打濕了。
  在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顧衍忽然偏過了頭,重重地吻了上來。
  苦澀的淚水蔓延,氣息交纏。
  洶湧澎湃的情緒像是滔天的大浪衝打而來,瞬間將兩人淹沒其間,彷彿只有抓住彼此,將這個吻進行得深一點,更深一點,才能有被救贖的安全感。
  世界上其他的一切聲音全都消失了。
  寒風,楓樹,夜晚,全都被從他們身邊抽離。
  他們只擁有彼此。
  .......
  「不用對不起,」顧衍說,「我要你用一輩子來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第53章 53
  鐘延是個很努力上進的人, 還懂得知恩圖報, 等到麻煩事終於全都解決後, 陸意和顧衍在他的心裡就上升成為了救命恩人。
  每次拍到和他倆的對手戲的時候, 眼神都是亮的。
  今天要拍的是鐘延的最後一場戲。
  鐘延演的是姜樹的朋友容繁,本來戲份就沒有很多,算得上是一個男四, 這場殺青戲講的是容繁在外面惹到了當地的地頭蛇,所以連帶著姜樹都受到了牽連,也跟著受了傷, 正好被許時碰上了,他便順手來了出英雄救美, 解決完這件麻煩事後, 容繁就被家人勒令轉了學。
  而此時姜樹和許時還處在朋友階段, 於姜樹而言, 許時是他在高三時期一個特殊的朋友, 他喜歡聽他彈鋼琴,也喜歡兩個人一起,他畫畫, 許時彈鋼琴的畫面, 和許時待在一起很能讓他放鬆,而對於許時而言, 姜樹是一個話癆,吵吵鬧鬧的,他在的時候許時覺得他聒噪, 但是不在的時候他又覺得不習慣。
  恰好遇見了姜樹被人找麻煩,許時想也沒想地便幫他解了圍。
  「第三十二場一鏡一次!」
  隨著場記的一聲打板,正式開拍開始。
  「老實說,我覺得你爸真的管你管得太嚴了吧。」容繁抱怨道,「不就是考試沒拿第一嗎?多大點事?至於對你發這麼大的脾氣嗎?」
  姜樹對著他笑了下:「我都習慣了,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
  「他要再嚴重點,這個就是虐童了!」容繁義正言辭道,「你是可以申請保護的!」
  知道朋友是在關心自己,姜樹心頭暖洋洋的。
  「真不至於,」姜樹在腦子裡一邊琢磨等會兒要去買哪些顏料,一邊回道,「我都十八了。」
  「也就高三一年了,」容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努努力,爭取拜託他的桎梏!」
  說完後他看見前面有家飲品店:「唉樹啊你等等啊,我去買兩杯喝的。」
  姜樹說了聲好,也鑽進一邊的文具店裡買顏料了。
  但是買完顏料出來後,容繁卻還沒過來。
  姜樹往飲品店那邊走了幾步,卻看見了在巷子裡被人圍堵的容繁,幾個人圍著他,手上都拿著東西。
  來者不善。
  姜樹趕緊衝了上去。
  姜樹吼了一嗓子:「幹什麼啊你們!」
  幾個圍著容繁的人迅速回了頭,在看見氣勢洶洶的姜樹後,本能地以為這是容繁搬過來的救兵,於是擼起袖子就開打了。
  一場混戰。
  從巷口經過的許時本不欲多管閒事,但看清楚是姜樹後,吃了一驚,趕緊過來幫忙。
  剛打沒一會兒,費賈坤忽然大聲地喊了卡。
  場面定格住了。
  陸意正維持著被人揪住領子的姿勢,喊了卡後,群演把他的領口鬆開了。
  這段時間大家配合得都挺默契的了,很少NG,陸意的心提了起來,默默地想了想是不是自己哪兒出了問題。
  但是反思了半天,卻什麼結論都沒有,霎時更加膽顫心驚了。
  費賈坤懶得走過去,也懶得叫人過來,直接拿著喇叭吼:「顧衍你怎麼回事啊你?!」
  這一瞬,所有在場的人頓時一驚,就像是統一接受了某種指令似的,刷刷刷統一偏頭看向了顧衍。
  臥槽,居然是顧衍出了問題?
  過了磨合期,他基本上都是零NG的!
  一條過的外號也不是白來的,誰出問題他都不可能會出問題!
  「你表情那麼凶幹什麼啊?啊?」費賈坤繼續大聲地吼,「至於打架的人一靠近陸意你就想殺人嗎?啊?是,我知道陸意是你老婆,但許時和姜樹目前還不是這種關係呢!」
  這邊顧衍還沒有反應,陸意刷地一下,耳根子霎時紅透了。
  他閉了閉眼睛,很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被導演拿著喇叭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情況下吼「我知道陸意是你老婆」什麼的.......太羞恥了吧......
  而且顧衍NG的理由居然還是........
  導演說的是認真的嗎?
  真的別人一靠近他,顧衍的表情就失控嗎?
  陸意看了眼顧衍。
  顧衍站在原地,擰著眉頭道:「費導,我覺得這段戲可以改一下。」
  費賈坤:「???」
  你他媽不好好反思,反過頭來覺得我劇本有問題???
  其餘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倆。
  「您看啊,這段戲的主要場景是姜樹受傷,許時去照顧他,這段戲的主要目的是增進姜樹和許時之間的互相瞭解程度。」顧衍一本正經道,「可是有必要受傷嗎?許時和姜樹的互相靠近是心靈上的共鳴,而不是靠一方受傷來增進對對方的瞭解和關心的,如果按照這個邏輯,要是這會兒姜樹要是得個癌症,那許時立刻就能愛他愛得死去活來了嗎?」
  費賈坤:「?????」
  費賈坤可能是被顧衍氣到了,想了半天想找話來反駁,可居然被他的這個邏輯繞進去了。
  「你,你說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假設!」發現自己這麼個老江湖居然被顧衍設了語言陷阱套進去後,費賈坤更氣了,「這能混為一談嗎!你不要偷換概念!這裡許時和姜樹都還是普通朋友,他們對彼此的關心不能超出普通朋友的範圍,所以需要用劇情去推動他們感情的發展!」
  「有必要一定得用受傷的劇情?」顧衍想也沒想地反駁,「那等他倆老了,一起回首往昔,姜樹問,啊老伴兒你是什麼時候對我動的心?許時回,這個問題就很有意思了老伴兒,還記得當初你打架受傷的時候嗎?我當時看你受傷就喜歡上你了。」
  周圍人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費賈坤「你你你」了半天,被氣得手一直指在半空中哆嗦。
  陸意怕費賈坤真的被氣到身體,趕緊拉住顧衍,順勢摀住了他的嘴不讓他說話,然後對費賈坤笑道:「費導,顧衍他不是這個意思.......」
  顧衍扒開他的手:「對,我的意思就是您這段劇情特別不合理。」
  費賈坤眼裡登時開始冒火,如果眼神能化為實質,那顧衍這會兒得被大火燒死。
  陸意回身瞪了顧衍一眼:「閉嘴吧你!不准你再說話了!」
  顧衍滿臉無辜。
  「顧衍他剛才就是瞎指導呢,」陸意又回頭對導演笑,「劇本是經過那麼多人打磨出來的,現在這個版本肯定是最好的版本,他不懂,他剛才都是瞎說的,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累到胡言亂語了。」
  費賈坤被他倆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唱得心累極了,他擺了擺手:「全場休息十五分鐘,等會兒重來!」
  鐘延從戲中走出來,想去拿瓶水喝,經過了他倆身邊的時候,小聲地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顧老師好聽陸老師的話啊。」
  顧衍也不是第一天拍戲,他拍戲敬業是敬業,但如果他覺得這麼拍更好,他就能毫無顧忌地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他這種特質是好多導演喜歡的,但也有時候也會跟他吵得臉紅脖子粗。
  所以當他和導演對嗆的時候,其餘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唯恐兩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但是也沒人敢去勸架。
  兩個人脾氣都不好,萬一勸架沒勸好,反倒被拉了仇恨怎麼辦?
  一個是導演,一個是男一,誰都得罪不起啊。
  但是沒想到陸意居然敢直接捂顧衍的嘴,還衝他吼,讓他閉嘴。
  顧衍居然也真的乖乖地聽話了。
  這是什麼神仙愛情啊!
  這世界上只有你能管住我嗎!
  鐘延覺得沒有誰比他倆更配了。
  陸意心虛地衝著鐘延笑了下。
  鐘延又道:「一看就知道陸老師在家裡是一家之主的地位。」
  顧衍沒說話,只是笑。
  陸意更加心虛了。
  鐘延走了。
  「一家之主,」顧衍勾了勾他的衣服,「來聊聊?」
  陸意其實吼完顧衍就知道不妙了,他低著頭,小聲地道:「我認錯,我檢討,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看不了我挨打.......」
  「你知道啊?」顧衍眯了下眼睛,「你知道還敢那麼吼我?陸小意,你很囂張啊。」
  陸意縮了縮脖子:「但是這段戲真的是必須的......我怕你和導演起衝突,我想著你又不是外人,也沒那麼玻璃心,所以語氣就.......」
  「你對我有什麼誤解嗎?」顧衍面無表情,「我就玻璃心,你吼我一句我心能碎一地。」
  陸意:「........」
  「而且這好像不是你的初犯?」顧衍想了想,開始翻舊賬,「上回也是這樣,我心疼你幫你暖手,結果你轉頭就跟我說人太多了。陸意,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吧?這件事過不去了。」
  陸意節節敗退,潰不成軍,毫無任何反駁之力:「.........」
  顧衍看著他,語氣堅定:「我要道歉,有誠意的。」
  為了息事寧人,陸意趕緊湊上前,用力地在顧衍的唇上壓了一下。
  周圍也不時有人經過,但對此都很淡定了。
  剛開機那天,顧衍和陸意還傳出了不合的傳聞,但是經過這麼多天的高糖直擊現場,所有人全都吃糖吃到牙疼了,謠言也不攻自破。
  沒有任何人再敢說顧衍陸意感情不好的話。
  所有說過這話的人全都被糖糊了一臉。
  而且陸意和顧衍兩人還不是那種作秀似的恩愛,他倆是那種自然而然的狀態,每一個眼神,小動作,為對方保留的小習慣.......全都能流露出濃濃的愛意。
  所以親一下對於其餘人都不算什麼了,已經是常規操作了。
  周圍的人自如地來,自如地去,甚至還能就著兩人抱在一起的背景淡定地談論著今天的天氣。
  「這就算是有誠意?」顧衍皺起眉頭,「陸意,你是不是覺得我越來越好敷衍啊?」
  陸意:「........我沒有。」
  「行,」顧衍鬆開他,轉身就走,「震驚,某陸姓狠心男子棄其伴侶的真心於不顧,竟忍心對其做出這種事........」
  陸意差點就崩不住笑出來了,他趕緊拉住顧衍:「陸姓狠心男子回頭是岸了,決定問其伴侶有沒有什麼可以補救的措施。」
  「我這兒問措施是要收費的,」顧衍彎起唇角,「不能白問。」
  陸意十分上路,湊過去,又吻了下他。
  這一次吻的尺度比之前大了很多。
  「好的。」顧衍愉悅地道,「你伴侶說,今晚到他房間來一下。」
  去他房間.......
  陸意的耳根一紅,深呼吸了下,小小聲地說了個好字。
  顧衍捏了捏他的耳朵,笑了下:「你先在這兒玩會兒,我去下洗手間。」
  陸意乖乖地說了個好字。
  顧衍走後,他就開始做思想準備。
  越想,越覺得今晚即將會發生的事情的刺激程度肯定超出了他的想像。
  他絲毫沒注意到顧衍離開的方向正是朝著導演那邊走過去的方向。
  休息了十五分鐘後,再次開拍。
  費賈坤捧著水杯,在開拍前把所有人全都叫到了一起,重新講了一遍戲。
  戲被改了,改成了姜樹看見容繁被幾個人圍著,上前去和對方講道理,許時路過,也加入了講道理的隊伍,最後大家心平氣和地握手言和,差點結拜兄弟。
  陸意一看這個戲,第一時間就是去看顧衍。
  顧衍:「別看我,認真聽講,我覺得改後的戲更正能量了,很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改戲的導演簡直就是一個小天才。」
  陸意:「........」
  過了幾秒鐘,陸意一邊揉著眉心,一邊忍不住笑了出來。
  費賈坤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被一個小妖精吸乾了精氣的小和尚似的,有氣無力地講完戲後,連瞪人的力氣都沒有,擺了擺手,讓他們就位開拍。
  這一次開拍一遍就過。
  然後鐘延殺青,副導演給他發了個殺青紅包。
  鐘延認真地向陸意顧衍道謝。
  和大家一一擁抱後,鐘延離開了。
  顧衍和陸意又湊到了一起,低聲說著話。
  陸意的情緒有點低落,不知道顧衍低聲說了些什麼,陸意抬眸,重新笑了起來。
  費賈坤抱著水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倆,半晌,忍不住感慨,年輕真好。
  旋即又想起來剛才顧衍單獨過來找他說話,這一次他沒有偷換概念,玩邏輯遊戲,他的臉色很認真。
  ——顧衍說:「費導,我知道改戲很讓您為難,但是我家小朋友之前受過驚,有過打群架的心理陰影,他可以不覺得這有什麼,但是我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我面前情景再現,哪怕是演戲我都忍不了。這齣戲我來想辦法改,您不滿意,我就一直想,一直到您滿意為止,為此劇組產生的一切額外費用都由我來承擔。」
  費賈坤嘆了口氣,抱著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嗯,不止是年輕真好,而是年輕時候的愛情真的很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完畢,國慶快樂~


第54章 54
  晚上陸意去顧衍房裡沒去成, 好演技發來了通知, 說讓他們準備下, 過兩天回去錄製最後一期。
  好演技只錄製四期, 但是每一期都會分成上下兩集播出,所以總共有八集。
  好演技這個節目錄製有提前和劇組報備過,所以費賈坤直接放行了, 但是在放行前,還得抓緊時間趕進度,把他倆那天的時間空出來。
  為了趕戲, 一熬就熬到了大半夜。
  晚上大家各自都回房間了。
  陸意累得連動一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洗完澡後就趴在床上直接睡著了。
  第二天還得早早地爬起來開工吃早餐。
  陸意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睡眼惺忪地走下樓去餐廳吃早餐, 但是剛走到門口, 他就聽見了爭執的聲音, 爭執雙方的聲音都很耳熟。
  好像是.......顧衍和顏彬?
  陸意霎時嚇得整個人都清醒了, 他趕緊衝進了餐廳, 旋即就看見顧衍和顏彬兩個人站在窗戶旁邊,顏彬激動地大聲說著話,顧衍的臉色很冷。
  而這兩人之外, 方圓五米內都是真空地帶, 無人敢靠近。
  陸意想也沒想地走了過去。
  顏彬還在嚷嚷著。
  「我為什麼不能棄權?這是我的自由!」
  「就這個破綜藝,老子就不願意錄了!」
  「我退出還能給別人更多的機會, 一舉多得,他們還應該好好感謝我才對!」
  他歇斯底里地吼著,像是一頭咆哮的小獸。
  但這是很反常的, 顧衍是顏彬的偶像,平時他看顧衍都是星星眼,說話都不敢太大聲,他為什麼今天會不管不顧地朝著顧衍大吼大叫?
  還說什麼......要退出綜藝?
  他不拍好演技了?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啊?
  陸意有些震驚,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剛早起,腦子不太清醒,所以聽錯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顏彬在參加這個綜藝的時候明明很高興啊?而且他從第一期開始,就很想拿第一,也很想讓顧衍認可他的實力。
  怎麼就突然不錄了?
  顏彬這段時間在劇組跟著B組拍,他是男二,身上也繫著部分重頭戲,和陸意顧衍兩人是分開著的,難道在分開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些什麼嗎?
  「顏彬, 」陸意插進兩人間,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先冷靜一點。」
  顏彬繼續吼:「我很冷靜!我就不錄了!這個破綜藝愛誰錄誰錄!我不稀罕!」
  「隨便吧,」顧衍的面色很冷,「你要是這麼對自己不負責任,那誰也沒辦法救你。」
  顏彬甩開了陸意的手,轉身就走。
  陸意在他身後喊了一聲:「顏彬!」
  顏彬沒回頭,頭也不回地出了餐廳。
  陸意被他鬧得一頭霧水,轉頭看向顧衍:「他到底怎麼回事?」
  顧衍坐了下來,把給陸意準備的那份早餐推到了他的面前,語氣淡淡的:「不清楚,他今天一早起來就像是個炮仗似的,跟好演技節目組那邊打了電話說要罷錄,節目組一臉懵,讓他過來跟我溝通,畢竟我是他的導師,他過來找到我後就一個勁地吼,說他不想錄了。」
  這麼突然?
  顏彬不是這麼個不著調的人吧?
  陸意不敢說他對顏彬有多瞭解,但是就他對他的瞭解來看,他覺得顏彬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陸意拿了個奶黃包咬了口,皺了皺眉:「他沒說原因嗎?」
  顧衍把吐司上塗好醬料,放到一邊準備給陸意:「什麼都沒說,我勸了兩句,他脾氣倒更大了。」
  陸意喝了口牛奶,拿起吐司吃,嘆了口氣:「這孩子真的是,這都最後一期了,好好結束不行嗎,非要挑這種時候折騰。」
  「你今天就要轉去B組拍了,」顧衍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多注意注意他的狀態。」
  陸意點了點頭。
  「你也是,」陸意看了看四周,小聲地道,「我今天不跟你一起拍,你要管好自己。」
  「喲,」顧衍被他這個表情逗笑了,「那我要是管不好怎麼辦啊?」
  「那就儘量克制住自己,」陸意一臉嚴肅,「等我回來管。」
  顧衍忍俊不禁地點了下頭:「好。」
  說實話,自從進劇組以來,兩人就沒分開過,一直都是形影不離的,這還是他倆第一天分開拍戲,雖然也待在同一個劇組裡,但是總有一種離別的情緒。
  ........要不要這樣啊。
  又不是小學生了。
  小學生談個戀愛都沒像他們這樣呢。
  陸意既覺得自己沒出息,又覺得這樣下去真是沒救了。
  ***
  今天依舊要趕戲,畢竟明天晚上就要搭飛機回去了。
  這是陸意第一次來B組拍戲,今天的主場戲份是他和顏彬的,費導那邊以為顏彬也要去參加節目,所以把他的戲份也在往前提。
  顏彬也沒說什麼,導演怎麼安排的他就怎麼拍。
  但是能夠看得出來,他的狀態的確是受了很大的影響的。
  在和陸意演對手戲的時候,情緒始終不對,哪怕是卓星都看出了不對來,但是他什麼都沒問,畢竟他只是個配角,而且之前還和顏彬因為陸意起過衝突。
  第五次喊卡後,導演喊了停,說讓全場休息十分鐘。
  然後他單獨把顏彬叫了過去。
  導演的表情非常嚴厲,B組的主導演叫朱宇,是出了名的直腸子,有一說一,你演得好他就誇你,你演得差他就訓你,說話特別直白。
  沒過幾分鐘,顏彬就回來了,因為狀態不好卡了很多次,他整個人顯得特別灰心喪氣,也沒什麼精神,如今在朱宇那兒聽了幾分鐘訓,他的情緒更是跌落到了低谷。
  回來後,他就坐到了陸意的身邊。
  這個動作其實已經能體現出來他是想要和陸意交流的。
  他現在壓力很大,急需想找個人排解分擔,否則他馬上就要崩潰了。
  陸意沒有說話,等著他主動開口。
  「導演說,剛才那一場戲特別簡單,」顏彬伸手抹了一把臉,把臉埋進了手心裡,聲音隔著手掌傳出來,顯得悶悶的,「是不是啊?」
  剛才那一場戲主要講的是顏彬演的豐楊送姜樹去參加一個畫畫比賽,地點在一個藝術館,大家在休息區議論紛紛,討論誰會是這場比賽的冠軍,畢竟這場比賽的第一名不僅能夠拿到獎金,還能獲得直接保送藝術名校的資格。
  豐楊想也沒想地就說,第一名肯定是姜樹的。
  大家頓時就不樂意了。
  姜樹是哪兒來的毛頭小子啊?之前怎麼就沒聽說過他的大名呢?他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大家熟知的作品啊,憑什麼就說肯定是他的了?
  其他人不服,就和豐楊懟起來了。
  但是豐楊不慌不忙,氣定神閒,頗有一種掌握全局的大將風度。
  這場戲要背的台詞不多,需要的情緒也並沒有很複雜,按理說,是場很簡單的戲。
  但是顏彬卻卡了五次。
  每卡一次,燈光,攝像,群演,等等一些其他的所有工作人員全都得重新來一次,這相當於是在拖整個劇組的後腿,而陸意還要趕戲,為後天騰出時間來,這其實是很耽誤他的時間的。
  但是從頭到尾,陸意也沒說過他半個字。
  顏彬把臉蓋得更嚴實了,眼睛緊閉著,既害怕陸意罵他,又害怕他不罵他,糾結得都要成麻花了。
  「是挺簡單的,」陸意實話實說,「就是讓卓星過來演,他也能一遍就過。你不應該卡這麼多次,你拍狐妖的時候演得那麼好,這不符合你的實力水準。」
  「可是我有什麼水準?」顏彬放下了手,「我就是一個廢物。」
  陸意看著他:「誰說的?」
  「很多人,」顏彬抓著自己的頭髮,眼神直直地看著一個地方,卻又像是什麼都沒看,「我哥他們,還有一些娛樂圈的長輩們,他們明面上幫我,但其實都把我當成一個小孩來看,覺得我進娛樂圈就是來玩玩的,成不了什麼氣候,我也就只有臉能看,再加上其他人的幫助,所以才能混出點名堂來,但沒了他們,我就是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廢物!」
  陸意把頭轉回來,抬頭看著天空:「你覺得你自己是廢物嗎?」
  「我不是!」顏彬否認道,「同樣都是一個爹媽生的,被同樣一起養大的,憑什麼我就得是廢物?我爸還那麼愛我,我要真是個廢物他為什麼會偏心我?」
  「顏彬,你不需要去說服你哥,不需要說服你的那些長輩,你甚至不需要說服任何人,」陸意嘆了口氣,語氣十分平靜,「你如果不是廢物,那就只用說服你自己,只用證明給你自己看,誰都不能替你過你自己的人生。」
  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顏彬的哪個穴位,他只覺得眼睛發脹發酸:「但是......但是我連這麼簡單的一場戲都演不好,我怎麼告訴自己不是廢物呢?」
  陸意搖搖頭:「如果你就用一場戲是否演好就界定自己是不是廢物,那連顧衍都能算是廢物,沒有任何一個演員是從入行起每一場戲都能演好的。」
  「顧老師怎麼能算是廢物呢!」淚水模糊了視線,顏彬伸手抹了下眼睛,本能地懟噴自己愛豆的人,「我不許你這麼說他!」
  顏彬對顧衍是真愛啊。
  就連這種情況下,都能不忘維護顧衍的形象。
  陸意再次在心底嘆了口氣:「既然他不是,那你也不是,飯隨愛豆。」
  「那我就不是廢物了,」顏彬哭得開始抽噎,「我不能給煙火丟臉,不能給顧老師丟臉。」
  陸意:「........」
  早知道搬出顧衍來拉踩能達到這種效果,那他前面說的那麼多話都是為什麼啊.......
  「對,」陸意坐直了身體,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再仔細想想,如果這一次你罷錄,你是顧老師的學員,那他肯定也會受到牽連,而且你也會落下不負責任的名聲,以後誰還敢用你啊?你牽連到了顧老師,你在煙火圈裡又怎麼混?」
  顏彬著實沒想到這一層,頓時一愣,旋即便生出了濃濃的自責心理。
  然而沒過一會兒,他咬了咬牙,終於沒忍住開口道:「但是......但是我真的去錄不了,有那個人在......」
  陸意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誰?」
  大腦卻迅速地對這句話進行了分析。
  短時間內,能夠對顏彬產生巨大影響的人都有誰?
  要麼是刺激他的那兩個哥哥,要麼是那個被算計著跟顏彬一起滾了床單的那個男人。
  他那兩個哥哥不在好演技的節目組裡,那麼就只有那個男人。
  「是那個人嗎?」陸意有點震驚,「他在節目組裡?」
  陸意已經猜出來一半了,顏彬也確實不想再藏著掖著了,從牙縫裡一字一頓地道:「是........那個人是游定。」
  陸意愣住了。


第55章 55
  第二天晚上他們就得趕飛機飛回A市。
  在擔心會對節目組造成影響以及還會對顧衍造成影響後, 顏彬最終還是答應了去錄製綜藝。
  在飛機上, 陸意一直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
  顧衍就坐在他身邊, 閉著眼睛看著像是睡著了。
  在陸意第五次翻身的時候, 顧衍從毯子底下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低聲問道:「怎麼了?」
  顏彬很信任陸意, 家裡的那些事只說給過他聽,所以在得知和顏彬發生關係的男人是游定後,陸意只覺得心頭五味陳雜。
  游定這個人他沒有多瞭解, 只見過幾次面,具體是個什麼人他不好說, 但是他能夠感覺得出來, 游定是個很不好惹的人, 比顧衍更加不好惹。
  這一點從上次陸意表演的時候, 他那麼犀利地問出那幾個問題就能看出來了。
  但是陸意當時並沒有生氣, 更多的只是出於對被赤.果果揭露自己內心真實想法的恐慌和害怕。
  他知道游定是顧衍的朋友,他是看不慣陸意一直當鴕鳥把自己埋進沙子裡的行徑,所以才選擇這種最直白最尖銳的方式來刺痛他的。
  他是一片好心。
  而且不得不說, 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游定問的問題深入人心, 一直讓陸意久久難眠,最後還做了回到高中時候的夢。
  必須得承認的一點是, 陸意肯邁出第一步,有一部分是出自於游定的推力。
  但就游定這麼個牙尖嘴利的人,如今他和顏彬發生了這種事, 他會怎麼處理呢?
  顏彬如此抗拒再次見到他,這一次節目組裘鈺回來了,但同時節目組也把游定也留了下來,做飛行導師。
  也就是說顏彬還得繼續和游定在同一個節目組一起。
  想一想接下來的一天時間裡他們到底會發生什麼,陸意就十分發愁。
  「沒什麼。」陸意自然不可能把顏彬的**告訴顧衍,他撐著額角嘆了口氣,思忖了會兒,問道,「你覺得游定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衍沉默了下來。
  游定.......陸意和游定只在上一期節目中遇見過。
  而陸意聽說了他和游定的緋聞後,他甚至都忘記了跟他解釋。
  游定還故意和他裝親近想要誤導陸意,不僅如此,他還在節目錄製現場對他進行詰問.......
  在陸意這兒,游定肯定沒什麼好形象。
  所以他為什麼會忽然問起他呢?
  難道是終於想起來了想翻舊賬?
  一時之間,顧衍腦中警鈴大作。
  「他其實很不好相處,脾氣也很臭。」顧衍強裝鎮定,「我和他當朋友當得挺不容易的。」
  顧衍刻意在「朋友」這兩個字上咬重了,彷彿是一條楚河漢界,將兩人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聽到連顧衍都親自蓋章游定這個人不好相處,脾氣臭,陸意不禁更為顏彬操心了。
  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身體往後靠,陷入了柔軟的靠背中。
  顧衍偏頭看著他。
  此時已是深夜,飛機裡的燈大半都關了,只留下了頭頂的幾盞睡眠小燈,光線柔和均勻,打在了陸意的身上,從下頷到鎖骨拉出一條漂亮的弧線出來,他的臉有一小部分處在陰影裡,五官便顯得愈發的深邃精緻,像是坐在油畫中的人似的。
  但因為眉頭緊凝著,便多了幾分憂愁美人的意味。
  顧衍第一次捉摸不透陸意到底在想什麼,感覺他好像並不像是因為要錄製節目,得知了游定是飛行嘉賓,突然想起他之前對自己的行為,然後向顧衍吃醋。
  於是他沒有說話。
  過了幾秒鐘,陸意托著下頷,慢慢地轉頭看向他:「那你和游定是怎麼認識的啊?」
  因為陸意這個語氣太過稀鬆平常,根本就不像是在吃醋,所以顧衍的回答也就跟著隨意了些:「當時我們都在B國的X大,華人不多,一起學習交報告,大家就都認識了。」
  「哦。」陸意點了點頭,「我看他長得也挺好看的,你們學校當時沒人追他嗎?」
  顧衍笑了下:「怎麼會沒有呢,他學音樂上頭的時候,有時候忘了剪頭髮,頭髮長長了,大家還都以為他是個姑娘呢,追他的人多了去了。」
  陸意面無表情:「你對他還挺關注的,連他頭髮長沒長長都知道啊。」
  「......但是不太符合我的審美,」顧衍面不改色地把語氣改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一絲笑意都聽不見,顯得無比冷漠,「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子,留長頭髮不倫不類的,太辣眼睛了,印象深刻,所以就記住了。」
  陸意眯了下眼睛:「那你喜歡長頭髮還是短頭髮?」
  顧衍想也沒想:「我喜歡你。」
  到問出顧衍和游定到底是怎麼認識的這句話之前,陸意是真的沒有想多,只是單純地為顏彬操心,但是自問出這句話後,他的注意力就開始逐漸被轉移了。
  喲,游定和顧衍一起上的大學。
  喲,學校裡的華人挺少,所以他們都認識,看起來關係還不錯。
  喲,游定還長得那麼好看,顧衍說他頭髮長的時候還像個姑娘似的。
  游定完整地參與了顧衍那六年陸意不在的空白,這一點本身就很讓人發酸了。
  再加上其他的點.......
  陸意把手從顧衍的手裡抽出來:「我忽然想起來了,我聽說他在學校的時候,還追過你,寫情書跟你告白。」
  「一派胡言。」顧衍覺得自己這會兒像是踩在半空中的鋼絲上行走,每一步都搖搖欲墜,他鎮定自若地道,「這件事其實是這樣的,他想追一個人,寫的情書是給那個人的,那個人其實也喜歡他,但是太矯情了,想吊吊他,就沒接受他的表白,還特地把游定寫告白信的事情拿出去到處炫耀。游定氣瘋了,覺得自尊心受到了挑戰,於是轉頭就把情書給我了,後面因為把戰火引到我身上了,他還特地請我吃了一個星期的飯。」
  說完後顧衍嘆了口氣:「我就是一個被拉過去的擋箭牌。」
  陸意沒說話,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顧衍伸手想過去抱陸意,但是卻被陸意攔住了手。
  顧衍這會兒真想把那些在陸意面前八卦這件事的人拉出來打一頓:「他遞情書給我的時候我內心毫無波瀾......因為我心有所屬。」
  如果是前段時間的新手級別的陸意,很有可能會被他這些甜言蜜語哄得暈頭轉向,旋即心軟下來,但是今天的陸意不一樣了,他現在被顧衍用糖慣壞了,早就習慣聽顧衍時不時的情話攻擊了,這麼一句話也只能讓他的心微微鬆動幾分而已。
  「你騙人,」陸意也學著開始翻舊賬,「按照你這個說法,你在分開後也一直都喜歡我?」
  之前陸意先坦白過了,說六年裡從未停止過喜歡顧衍。
  顧衍隱隱開始頭大:「是。」
  「你才不是,」陸意挑了下眉,「那我剛搬進你家那會兒,你為什麼一直躲著我?錄製第一期節目的前一天晚上,你還問我是什麼關係啊就叫你衍哥。」
  陸意以為這些自己都不在意,但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這些事他其實一直都記得。
  因為喜歡顧衍,所以就算是那會兒自己縮在蝸牛殼裡沒敢想和顧衍還能重新在一起,但還是會因為他躲避的態度而覺得委屈,還是會因為他不讓他叫衍哥而覺得失落。
  「那段時間........」顧衍欲言又止,「那段時間有點特別。」
  明知道這樣刨根究底的態度並不太合適,但陸意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什麼特別?」
  顧衍注視著他,輕輕彎了下唇角,卻沒笑:「特別難熬。」
  陸意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聲。
  「明明喜歡的人近在咫尺,但是卻不敢回家,怕控制不住自己,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還喜歡我,不知道你到底願不願意待在和我同一個屋簷下,」顧衍慢慢地說著,「就連回一趟自己家,都得喝酒助膽。」
  陸意沒有說話,想像著那一天的畫面,顧衍是真的喝了酒才回來的,心頓時抽疼了下。
  「至於後面說的那些不想讓你管,不讓你叫我衍哥.......當時其實都是氣話,」顧衍繼續道,「你說想搬出去,我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
  寂靜狹小的空間中,只聽得見顧衍很輕的聲音:「和你重逢後,我一直在催眠自己和你只是形婚,當時也是意難平,覺得自己太沒出息了,兜兜轉轉,你再次出現的時候,你的任何一舉一動,我都會注意,你隨隨便便的撩撥,都能讓我動心......但是催眠失敗了,後來我發現,你是我唯一的無法抗拒。」
  陸意伸手過去,握住了顧衍的手:「.......不要說了。」
  不知道為什麼,和顧衍在一起後,就像是某根神經被改造過了似的,情緒變得異常敏感,很容易就會被顧衍逗笑,也很容易因為他一兩句話就忽然鼻頭一酸,紅了眼眶。
  更可怕的是,他對顧衍的依賴還在與日俱增,他習慣了歡樂與痛苦,都剖開展現在顧衍面前。
  如果是往常的陸意,別說是展現了,顧衍對他說一句剖心的話,他都能被嚇得退回去十米,然後一個人默默地縮在角落裡傷心。
  陸意低下頭,靠在了顧衍的肩膀上:「我是不是開竅得太晚了啊?」
  「怎麼會晚呢,」顧衍抱住陸意,伸手把小毯子蓋在兩人的身上,「只要是你,什麼時候都不晚。」


第56章 56
  在他倆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 坐在他們前方的一個女孩拿出手機, 對著陸意和顧衍舉起了攝像頭, 迅速地拍了幾張照片。
  飛機落地的時候, 陸意在顧衍的懷裡醒來,一臉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剛剛走下座位,準備下飛機, 忽然一個女孩追上前來,十分激動地問道:「你們是陸意和顧衍是吧?」
  陸意還沒睡醒,迷茫地反應了會兒, 然後點點頭:「嗯。」
  顧衍戴好口罩和帽子,也順手幫陸意戴上, 兩人的帽子口罩全都是情侶款的。
  女孩注意到這個細節, 頓時在內心不斷地尖叫:「啊啊啊是這樣子的, 我是你們的粉絲, 請問你們可以分別給我簽個名嗎?」
  說著她拿出了一個小本子出來。
  顧衍接過筆, 刷刷幾下在本子上籤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後把筆遞給了陸意。
  陸意一邊打哈欠一邊簽了自己的名字。
  兩個人的名字是在同一排。
  女孩更激動了:「能順便再給我簽個愛心的特簽嗎?我的名字是........」
  筆在陸意的手上,聽了她前半截話, 他自認為很好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於是不假思索地在他和顧衍的名字中間簽了一個小愛心。
  女孩剩下的半截話吞進了肚子裡。
  陸意把小本子還給她,動作流暢而自然, 臉上也揚起一抹微笑來:「謝謝喜歡。」
  女孩接過本子,又被這個細節甜到了,渾然忘了自己是想要個有愛心給自己的特簽來著, 美滋滋地跟陸意道了謝。
  在一邊圍觀了全程的顧衍悶聲笑得停不下來。
  ***
  好演技錄製到最後一期,已經只剩下十個人了,為了這一期,導演和編劇費了很多心血,最後決定導一部大戲出來,為了力求佈景真實,又專門找了地方重新裝修好的,所以費的時間比較長。
  這一期節目要決出前三來。
  這一次的劇本是一個古裝劇,主要是講一群將領們是如何在被逼到絕境的時候,用血肉之軀守衛家園,在流乾最後一滴血之前,都未曾後退半步的故事。
  因為人數比較少,所以這一次就不為了分角色搞專門的活動了,大家直接抽籤決定要演什麼。
  陸意抽到的角色是一名琴師,顏彬抽到的角色是一位謀士。
  這一期導師起的作用並不大了,因為這一次演戲是真實佈景,錄製完了後會直接在舞台上面播放,大家都是一起練習的,會有一個專門的演技老師過來演戲現場坐鎮。
  導師和學員們是分開的,他們不去現場。
  不過這一安排讓顏彬大大地鬆了口氣,他原本以為形式和之前是一樣,都是導師帶學員們,在同一個練習室裡面待著。
  如果是分開的,那他的表演發揮就可以不受影響了。
  在這場戲裡面,十個人彼此熟識,都是一個軍營裡的,一起生活了十年,相互之間有很深厚的感情。
  為了讓他們演出這種自然而然的親暱感,老師們首先讓他們一起做了遊戲,培養信任感的,也增進了彼此的熟識程度。
  陸意很享受這種純學習的氛圍,這對於他而言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而他則是一塊海綿,躺在海裡,可以盡情地吸收其中的水分,不斷地充實自己,提升自己。
  中途休息間隙,陸意坐靠在牆壁上,拿了瓶水過來喝了兩口。
  顏彬拿著手機湊過來:「意啊。」
  原本陸意還在擔心他的狀態,但他發現顏彬在這種和大家一起玩遊戲的環境中很放鬆後,陸意就逐漸放下心來。
  察覺到他靠近,陸意嗯?了一聲。
  「你和顧老師的路透照上了熱搜。」顏彬開心地刷著咕嚕cp的超話,跟著很多小姐妹一起嗑糖,「你倆好甜呀。」
  路透照?
  陸意湊到了顏彬身邊,瞥了眼他的手機屏幕,發現上面赫然是一條熱搜:#深夜發糖#
  點進這個超話看,就是昨晚顧衍陸意在飛機上相擁而眠的照片。
  角度抓得很好,可能是因為他倆都在睡覺,所以偷拍的人毫無顧忌。
  顧衍坐在裡面的位置上,陸意坐在靠外面的位置,兩人的身上蓋著小毯子,睡顏都很恬靜,陸意的頭靠在顧衍的肩膀上,顧衍一隻手環過他的肩膀,把他整個都擁入了懷裡。
  後面有一張照片是陸意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中,偏頭向顧衍咕噥著什麼,還揉著眼睛。
  顧衍帶著笑湊過去吻了他一下,旋即便剝了顆薄荷糖放進了他的嘴裡。
  看見這些照片的瞬間,陸意簡直頭皮發麻,他退出去看了看熱搜榜上的人氣熱度......已經超過百萬了。
  也就是說,他倆這幾張睡覺,親吻,喂糖的照片,已經被點開了百萬次。
  這也太......羞恥了吧.......
  煙火們全都被這個深夜糖的福利砸得有點懵,顧衍陸意剛結婚那一陣,她們負隅頑抗,抵死不認,但後來因為知道了這個是既定的事實,無法改變,只能哭哭啼啼地接受,再後來被夾娃娃的糖砸得暈頭轉向,開始苦中作樂地想,他倆其實還挺甜的。
  直到現在,過去了幾個月後,她們已經淡定地接受了陸意的身份,有時候還會順帶幫陸意打榜,做做投票任務什麼的。
  如今再來一波糖,她們已經可以毫無任何心理負擔地開始舔屏了,熱評全都被她們佔據了。
  【啊啊啊啊啊我老公真帥!】
  【我也想做他懷裡的寶寶!】
  直到熱評第三,畫風開始突變:【沉思,粉了顧衍這麼多年,第一次在有他的照片中,我的注意力全在別人的身上,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陸意長得真的很好看嗎?這側臉,這淚痣,這個溫軟的眼神,啊啊啊啊啊我覺得我可以!】
  這條熱評底下,回覆也很多:【姐妹,你這是虎狼之詞,人家可都是有夫之夫了!雖然我覺得我也很想........】
  【姐妹,看看你頭像,你再說一遍你想幹什麼?】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爬牆爬到了你正主的老婆的床上?顧衍不是要把你的腿打斷哈哈哈哈哈,這個關係太複雜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先笑為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震驚了,你們煙火們原來都是這麼不專一的?頂著正主的頭像,想上他的老婆?姐妹你這麼有勇氣的嗎?】
  這個熱評的樓主估計是看熱度高,理直氣壯地又回覆了一句:【想又怎麼了?想又不犯法】
  陸意看完了這些熱評後,只覺得臉紅得都要發燙了。
  他拿出了手機,剛想給顧衍發個消息,忽然手機震動了下,手機頂部跳出消息欄通知。
  陸意點開一看,只見是他的特關顧衍發微博了。
  看完是什麼內容後,陸意一愣,旋即臉和耳朵,全都一起變紅了。
  顧衍v:你不是一個人,我也覺得陸意長得很好看,但是只有我可以//衍家小寶貝:沉思,粉了顧衍這麼多年,第一次在有他的照片中,我的注意力全在別人的身上,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陸意長得真的很好看嗎?這側臉,這淚痣,這個溫軟的眼神,啊啊啊啊啊我覺得我可以!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過幾分鐘,微博就炸了。
  煙火們都要笑瘋了。
  被正主親自下場打臉,還特地圈出所有權,這種待遇也是前所未有的。
  衍家小寶貝的微博底下頓時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片。
  【顧衍回覆你了啊姐妹你看見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打卡,翻車現場,姐妹你是真慘】
  【用著我的頭像,用著我的ID,想著我的老婆,這個粉圈我看你八成是不想混下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成功地吸引了顧衍的注意力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為什麼只有我覺得找到了另闢蹊徑的方法,顧衍向來很少發私博,也從來不會回覆粉絲們的評論什麼的,所以說,現在這個情況是........只要想對陸意做點什麼,就能成功地把他釣出來是嗎!】
  【嗷嗷嗷,樓上正解了!!!我立刻就去發!!!我也想要我老公回覆我!!!!】
  在隨後的十分鐘內,陸意的私信爆了,@的他的微博雪花般湧來。
  陸意先開始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等隨手點開幾條看過後,他被嚇得渾身一哆嗦。
  顏彬也坐在他身邊玩手機,看見這種狀況,很是目瞪口呆:「........這些人都是從狼窩裡放出來的吧??瘋了嗎?和自家正主搶男人???」
  陸意伸手揉了揉臉:「........她們只是鬧著玩的。」
  顏彬瞅著他,若有所思了會兒,忽然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她們都是因為想吸引顧老師的注意力所以才對你有非分之想,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陸意:「???你住腦!」
  顏彬傾身湊近陸意,笑得愈發肆意:「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不一樣了哈哈哈哈,她們只能發微博,但是我可以——」
  他一個飛撲,撲向了陸意。
  陸意躲開,笑著和他鬧:「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顏彬!你等我去向顧老師告你的御狀你就全完了!」
  兩個人瘋鬧了會兒,陸意的手機忽然響了,顏彬有分寸,見狀便停了下來,讓他接電話。
  電話是顧衍打過來的。
  陸意接了電話,顧衍便開口問:「你們現在是在錄作品嗎?」
  「啊。」現在是休息時間,大家都挺放鬆的,陸意掃視了一圈,「我們馬上就要開始練習了。」
  「嗯。」顧衍面無表情地囑咐道,「阿意乖,等會兒好好練習,把手機交給工作人員保管。」
  微博熱搜的事情剛鬧出來沒多久,距離顧衍發微博也才只有十分鐘,顧衍可能以為他在忙著練習,並沒有時間去看手機,他以為他並不知道微博上的事情。
  畢竟在錄製作品的時候,也不會有不長眼的工作人員會在他們沒完成影視作品的情況下,沒眼色地湊過來告訴陸意他上熱搜了。
  陸意霎時明白了顧衍的意思,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
  「好,」陸意點點頭,「我知道了。」
  說完了這句話後,他又問:「那我這麼乖,你有什麼獎勵嗎?」
  其實按照以前的陸意,是斷然不會主動說出這種大膽的撒嬌的話的。
  但是高中時候的陸意會,高中的陸意,活得像個小太陽,和顧衍在一起的時候,想撒嬌就撒嬌,不高興了就會直白地說出來,讓他哄。
  這才是真正的陸意。
  和顧衍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陸意和真實的自己越來越像了。
  「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顧衍的唇角彎了起來,「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陸意開心地說了個好字,心情就像是咕嚕咕嚕從水蜜桃汽水裡冒出來的一個個氣泡一樣,甜滋滋的。
  掛了電話後,老師那邊吹了口哨,示意休息時間結束,馬上要開始練習了。
  顏彬知道陸意在和顧衍打電話,自覺地躲遠了,聽了口哨後,對著陸意揮了揮手。
  陸意也朝著他揮了下手,意思是知道時間到了,但是他卻沒立刻放下手機,而是抓緊時間用自己的大號發了一條微博。
  發完後,想著顧衍的獎勵,他乖乖地把手機上交給了工作人員,然後便開始投身練習了。
  陸意發的那條微博,使得整個微博足足癱瘓了一分鐘,熱搜頓時爆掉了。
  那條微博內容是——陸意v:嗯,我是你的,只有你可以//顧衍v:你不是一個人,我也覺得陸意長得很好看,但是只有我可以//衍家小寶貝:沉思,粉了顧衍這麼多年,第一次在有他的照片中,我的注意力全在別人的身上,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陸意長得真的很好看嗎?這側臉,這淚痣,這個溫軟的眼神,啊啊啊啊啊我覺得我可以!


第57章 57
  接下來陸意就沒有再去關注網上的風波了, 他的手機交給工作人員保管了, 自己也在專注地排戲。
  這場戲的名字叫家園夢, 十個人分別領到了自己的角色。
  隨著戰鼓聲敲響, 狼煙四起,駐紮在城門外的軍營裡的兵們紛紛拿起了自己的武器裝備,開始迎戰。
  這一場戰鬥是最後一場, 軍營裡的陳家軍已經不行了,他們知道等不到援軍,發往京中的加急求助信都有十幾封了, 但均如同石沉大海,半點音訊也無。
  援軍不會再來了, 他們全都成了棄子。
  ——朝廷早就覺得啟城是個窮鄉僻壤, 不太想要這個不毛之地, 邊境敵方來襲, 他們不願派援兵, 只覺得在啟城上浪費人力物力頗為不划算,救回來了每年還得撥糧撥錢賑災,吃力也不討好, 不如索性拱手讓人, 也算是丟掉了一個累贅。
  但是再窮的地方,只要有人住著, 那就是這些人的家。
  而駐紮在此的陳家軍天生的職責就是守護啟城,守護這群人的家,也是守護他們自己的家。
  經過前面的幾場惡戰, 他們已經彈盡糧絕,死傷慘重,魏國的敵軍並未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乘勝追擊。
  他們把整個啟城全都包圍了,逐漸地縮小包圍圈,明明可以全都一起殺過來,給他們一個痛快,但卻像是在逗貓似的,非得先解決陳家軍,撕破一條口子。
  陸意飾演的是一名琴師,名為慕君,他其實不是軍營裡的人,因軍營裡有些人思鄉心切,他便時常來軍營裡為大家彈奏各自家鄉的曲子。
  慕君是個天才琴師,過耳不忘,一手琴彈得出神入化,無人可及。
  相傳,聖上曾下旨召見他,想請他去宮中做琴師,但是慕君婉拒了: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啟城,這裡就是我的家。
  聖上惱怒,只覺得啟城的人都不識好歹,不給他臉,更憎惡這個地方。
  而慕君這一次在來到陳家軍的軍營中後,就再也沒能回去。
  啟城要被魏國吞噬了,魏軍兇殘,喝人血,吃人肉,所過之處,片甲不留,幾年來魏國邊境他們與啟城結下了不小的梁子,這一次攻城,他們勢在必得。
  回去也是等死,在軍營裡待著也是死,在哪兒死都一樣。
  但是慕君想死在保護啟城的前線上。
  破空的馬蹄聲響起,撕破了最後的寧靜,魏國的敵軍勢如破竹,黑壓壓地湧來。
  敵方三千人,他們三百人。
  陳將軍披上盔甲,拿上武器,便朝著敵方迎上。
  這是一場必死之戰,無論他們如何抵抗,都改變不了結果。
  每一個人都清楚這一點,但是沒有一個人放棄。
  慕君不是陳家軍中的一員,他這一生也從未拿過刀,他上不了戰場,但是他有他可以做的事情。
  慕君抱著琴,一步步走上高台,旋即席地坐下。
  白衣如雪,黑髮如瀑,他跪坐在地上,將琴放在面前,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開始彈琴。
  他彈奏的是啟城中最簡單的一首曲子,啟城中每個人都對其耳熟能詳。
  但卻換了另外一種彈法。
  琴聲激越,高昂,如同大珠小珠互擊,如同鳳凰尖嘯,又如千尺巨浪從蒼穹濤濤滾下,勢不可擋,咆哮著,怒吼著,想要化身成為巨獸,衝向敵軍。
  正在奮力廝殺是人群聽見這首曲子後,無不振奮,像是從琴聲中獲得了某種力量似的,咬著牙爆發出自己最強勁的力量。
  他們退不了了,無路可退了,他們是啟城的守護神,是無數父老鄉親們省吃儉用朝軍營送一籃籃吃的養出來的。
  生死線就劃在他們與啟城百姓之間。
  哪怕是死,他們都要多拖幾個人下地獄,都要讓啟城的百姓們多活幾分鐘!
  戰局一時竟膠著住了,魏國的敵軍以為能輕輕鬆鬆地拿下這座城,他們甚至以為可以在一炷香的功夫裡就能把啟城攻下,但是面對一群不怕死的,已然化身成虎狼的陳家軍,他們竟萌生了懼意。
  琴聲響徹雲霄,久久盤桓,磅礴的力量從中流出,又化為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動著每一個人往前進。
  敵軍顯然發現了這一點,敵方將領沒有絲毫猶豫,騎著馬便向著高台這邊衝過來,幾個陳家軍登時要過來攔住他,但是卻被他一刀挑開。
  不過幾息,他便棄馬,上了高台,帶著血的刀貼上了慕君的脖子。
  慕君就連眼神都未變化半分,琴聲依舊沒停。
  「你以為彈個琴能改變什麼?」那將軍嗤笑了聲,咬著牙道,「不過是靡靡之音而已!」
  慕君不卑不亢,聲沉如水:「如果真沒用,那你上來又是為何?」
  將軍被他激怒:「上來殺你!」
  慕君不語,緩緩一笑。
  將軍看著他這麼一個笑容,心中忽然生起一股極其不詳的預感,他剛想用力砍下慕君的頭,但慕君的動作卻比他更快,他從琴上拂下一根琴絃,倏然一抬袖,琴絃飛速地衝過來,直中他的咽喉!
  琴絃擊中將軍的瞬間,他手裡的刀也隨之砍了下來。
  一直未曾停歇的琴聲,在這一瞬,終於停了下來。
  殘陽如血,天地變得寂靜無聲,琴聲不在,陳家軍彷彿失去了最後的支柱似的。
  琴聲停下後的三柱香內,啟城被破。
  敵軍衝破了啟城的大門。
  啟城上下,無一活命。
  風聲嗚咽,挾裹著英靈的悲鳴,在這片被鮮血染紅了每一寸的土地上久久不散。
  啟城的百姓們有一個夢,這個夢很簡單,他們想要有一個家。
  但是家破了,啟城不在了。
  ......
  這部作品播完後,全場寂靜無聲。
  五位導師坐在導師席上,都還沒從剛才震撼的戲中走出來。
  裡面的每一個人都表現得很出色,都是家園夢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最後還是主持人走出來打破了寂靜:「現在作品播放完了,我們馬上要選出前三名了,請各位觀眾進行投票,選出最讓你們印象深刻的人,只可以選三個,投票時間只有三十秒,請選擇。」
  三十秒結束,主持人看著手裡的投票結果,緩緩地念了出來。
  ***
  「啊啊啊啊啊陸意你太棒了吧!」顏彬衝過來抱住他,「你是第一名啊啊啊啊!」
  陸意得了第一名,但是顏彬看上去比他還要激動。
  陸意笑著拍了拍他的背:「謝謝。」
  顧衍站在一邊,抱著手看著他倆,面無表情。
  顏彬是打心眼裡為他感到高興:「苟富貴,勿相忘!意啊,我期待著你拿影帝的那一天!」
  陸意的眼睛彎了起來:「說不定是你比我先拿到。」
  顏彬拿了第二,他的表現也很不錯,爆發力特別強,可能是因為性格的原因,顏彬很適合演這種衝突極強,爆發力極大,場面恢弘的戲。
  「那我們一起約好了,」顏彬攬著他的肩膀,「相約影帝,看誰能先拿到,先拿到的人就請吃飯!」
  「吃一頓飯哪兒夠啊,」陸意說,「請放鞭炮吧,喜慶。」
  顏彬笑了起來:「好!」
  顧衍冷冷地看著相談甚歡的兩個人,腦子裡閃過了網上那些搞事情不嫌事兒大的「只要對陸意有非分之想,顧衍就能注意到你」這個微博熱度第一的熱門話題。
  嘖。
  失策了。
  早知道就不應該回覆那條礙眼的評論的。
  顧衍第一次知道後悔到底是什麼感覺,他這會兒甚至都在思考讓於鹿去撤熱搜的可能性有多大,但剛剛於鹿打電話過來已經把他狠狠地嘲笑了一回了,這會兒要如果顧衍跟他說讓他幫忙撤熱搜,於鹿估計會把這件事笑半年,思忖半晌,顧衍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決定放棄了撤熱搜的想法。
  顧衍以為顏彬和陸意聊完相約影帝后就應該算完了,顏彬身為一個合格的cp粉,應該不會做那顆閃亮的燈泡,耽誤正主們發糖。
  但是顧衍很快就發現自己錯得厲害。
  接下來顏彬更黏陸意了,簡直到了寸步不離的程度。
  兩人從影帝聊到了娛樂圈的八卦又聊到了吃的最後聊到了怎麼做飯.......
  聊天的廣度都快跨越了整個太平洋。
  錄製完了最後一期節目,導演組請客吃大家吃殺青宴,地點都訂好了,在皇家飯店,因為不遠,就百來米,所以大家決定徒步過去。
  一路上,顧衍幾次都想打斷他倆的聊天,但硬是沒找著機會。
  三個人的電影,彷彿他才是最多餘的那一個。
  正在想以後該找個時間把顏彬送去合格粉絲培訓班補習一下的時候,顧衍的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拍。
  顧衍偏頭。
  游定站在他身邊,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師兄,幹什麼啊你?一副要吃人的臉色。」
  顧衍摸了下臉:「很明顯?」
  游定笑了下:「反正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吧。」
  顧衍沒說話。
  「你手上那部電視劇拍完了你就得轉型了吧?」游定問,「想好下一部拍什麼了嗎?」
  顧衍現在得從流量轉實力了,雖然他自出道以來,也確實一直在營銷實力派小生的名聲,但是這回不一樣,這回是實打實地要轉型了,他得拍點不一樣的東西,不能再接偶像劇了。
  「目前是有幾個本子,正在挑選中。」顧衍倒是沒想到游定會喜歡跟他聊這個,挑了下眉,「為什麼突然關心這個?你不是對演戲不感興趣嗎?」
  游定學美聲的,平時就喜歡唱歌,除了唱歌,他對其他的一切全都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就不能問問啊?」游定也挑了下眉,「師弟關心師兄,這不是很正常嗎?你問這話有想過咱倆友誼的小船嗎?」
  顧衍很是冷漠:「什麼小船?不認識,不清楚。」
  「那就聊點你清楚的事情吧。」游定的語氣十分自然,轉換話題的時候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怎麼樣似的,「你覺得陸意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衍:「........」
  昨天陸意是不是也問過這個問題?
  所以他們是怎麼突然對互相都感興趣了?
  這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
  顧衍決定先按兵不動:「聰明漂亮努力勤奮踏實乖軟世界第一可愛。」
  游定:「.......」
  他為什麼非得吃這種狗糧?是找虐嗎?
  而且前面的詞兒也就算了,最後一個詞是什麼鬼!!!
  「好的,」游定決定先暫時忍辱負重一下,日後再加倍報復回來,覺得自己已經放好了足夠好的煙.霧彈後,他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你覺得顏彬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衍的腳步一頓,看著游定又挑了下眉。
  游定心中一慌,但是面上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咱倆都這麼熟了,我也不是一個愛八卦的人,就直接開門見山吧。」顧衍說,「你跟這人不熟吧?我之前也沒看見你倆說過話。」
  游定的心更慌了,但依舊強裝鎮定:「啊。」
  「好的,基於你的性格,我這裡有兩個你問話的原因,你做一個選擇。」顧衍說,「第一,你欠他錢了。」
  游定否認:「我沒有。」
  「我話還沒說完呢,」顧衍笑了起來,慢慢地道,「第二個,你對他感興趣,是喜歡他的那種感興趣。」
  游定沒說話,過了幾秒鐘後,才開口:「不是。」
  但是這個否認已經晚了,無論是從反應的時間,還是否認的語氣,都不對。
  兩人做朋友了這麼久,顧衍太瞭解他了。
  果然,在他說完這兩個字後,顧衍笑得更愉悅了。
  游定閉了閉眼睛,在心中無聲地罵了一句自己,怎麼能蠢成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依舊三更


第58章 58
  「我對他真沒興趣, 」像是為了找補什麼似的, 游定又開口道, 「我還問了你覺得陸意是什麼人呢。」
  說完這句話後, 游定瞬間覺得自己是個智障,簡直像是上趕著送的。
  此地無銀三百兩。
  解釋就是掩飾。
  顧衍沒忍住,直接笑出聲來了, 慢悠悠地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出於相同的初衷,所以才問這兩個人的?」
  這是一道送命題。
  要如果游定敢說是, 顧衍就敢把他脖子擰下來當球踢。
  為什麼要問陸意呢?
  顧衍此時已經知道他對顏彬感興趣了,出於相同初衷去問這兩人的意思就等同於他也對陸意感興趣.......
  如果說對顏彬和陸意都是出於關心, 也肯定說不通。
  游定按了下眉心, 嘴唇動了下, 半晌, 像是放棄了什麼似的:「.......不是。」
  「談戀愛使人變蠢啊師弟, 」顧衍拍了拍游定的肩膀,「不過我支持你去追他。」
  「.......我沒想去追他,」游定下意識地反駁著, 但轉頭看見顧衍的神色的時候, 他嘆了口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一群人邊走邊聊著天, 很快就走到了飯店裡。
  導演組包了一個很大的包間,也提前吩咐過了,他們過去的時候, 菜都上得差不多了。
  「來,」導演舉起酒杯,興高采烈地道,「慶祝我們真正好演技錄製完畢,大家都辛苦了!幹了這杯!」
  所有人一起舉起了酒杯,在空中相碰。
  喝完酒後,大家紛紛落座,氣氛熱烈地開始喝酒聊天。
  陸意喝完酒後,轉頭對顏彬開口道:「剛才咱們說到哪兒了?唉對,制酒,我跟你說,我之前有一次做過桃花酒.......」
  顏彬的坐姿僵硬,一動也不動,聽著陸意說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心不在焉得厲害。
  原因無他,他的對面坐著的人就是游定,只要他一抬頭,一轉眼,就能與他對上。
  而且游定這個人,氣場和別人格格不入,就算他坐在如此喧囂的環境中,也是最為獨特的那個,有種孤芳自賞,他就像是一隻斂翅的仙鶴,不屑於與凡人交流的感覺。
  太難讓人忽略了。
  兩人其實挺長時間沒見了,中間只打過幾個電話。
  顏彬現在一看見他,身體似乎還會本能地回憶起那天的感覺。
  .......太酸爽了。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顏彬於是開始全神貫注地聽陸意講話。
  在這裡,只有陸意知道他經歷了些什麼,陪著他一起哭過,所以只有陸意能夠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陸意看出顏彬的不自在,湊過去小聲地問道:「你還好吧?」
  顏彬:「我沒事.......我主要是不知道到底該怎麼面對他。」
  他嘆了口氣:「這一天過了就好了,以後也沒什麼可以見面的機會。」
  他倆這關係也確實......
  陸意也跟著嘆了口氣。
  包間裡太熱,陸意又喝了點酒,頗覺不舒服,於是想出去走走,吹吹風。
  顧衍就坐在他身邊,在跟別人聊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題。
  陸意原本是想湊過去跟他說一聲自己出去一下,但因為頭有點暈,沒把握好力氣,直接撞到了他的臉上。
  和顧衍聊天的那人迅速地偏開了頭,端起酒杯假裝自己原本就在喝酒的樣子。
  顧衍伸手抱了下陸意,輕聲問:「怎麼了?」
  磕到了鼻子,陸意伸手摸了摸,小聲地道:「我想出去待會兒,跟你說一下,怕你等會兒找不到我。」
  顧衍注意到他這個小動作,也伸手幫他揉了揉鼻子:「出去待多久?」
  陸意想了想:「一二十分鐘吧。」
  「好。」顧衍捏了捏陸意的鼻尖,鬆開了,「我知道了,到點了要乖乖回來啊。」
  陸意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陸意剛一起身,顏彬馬上也跟著起身:「那我也出去。」
  但說完這句話後他的眼角餘光又瞥見了游定亦站起了身來,抬起的屁股連猶豫都沒帶一下的,立刻落回了椅子上:「算了,我忽然不是很想出去了。」
  陸意笑了起來:「怎麼回事啊你。」
  他走出了包間的門。
  皇家飯店不愧是皇家飯店,名字叫得很霸氣,裡面的裝潢也都是按照最高水準來的。
  包間外還有專門的侍者守著,看見陸意走出來,立刻柔聲問道:「請問先生您有什麼需要嗎?」
  出門後吹了會兒風,陸意便覺得清醒了很多:「我想吹吹風,休息下。」
  「好的,」侍者道,「請您跟著我這邊來。」
  侍者領著他來到了一間休息室外面,為他打開了門,門的兩邊放著大花瓶,花瓶裡種著花樹,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花香,靠著牆壁放了兩個大書架,書架上放了些書,其餘的地方擺著的都是布藝沙發,椅子,鞦韆之類的東西,地方很寬闊,空蕩蕩的。
  房間的最前面就是透明的落地窗,落地窗旁邊放了幾張搖椅,是專門給人躺著看星星用的。
  陸意走了進去。
  侍者又問:「還有什麼需要的嗎先生?」
  陸意揉了揉太陽穴,走到沙發上坐下了:「沒有了,謝謝。」
  侍者點點頭,帶上了門,轉身離開了。
  陸意真的不太會喝酒,一喝酒就頭暈,剛才可能是氣氛太好,他小酌了兩杯,這會兒就更覺得不舒服了,暈暈乎乎的,想找個什麼地方趴著睡一會兒。
  陸意也就真的這麼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他睜開眼醒來的時候,就看見旁邊的沙發上坐了個人,翹著二郎腿,姿態悠閒,手裡拿著份雜誌在看。
  陸意往上看,等看見了這個人的臉後,他反應過來了這人是誰。
  游定。
  「嫂子好。」游定客客氣氣地向陸意點頭致敬,收斂起了所有的刺,全然沒了上一次見面時兩人的劍拔弩張。
  陸意有點懵,緩慢地對他這句話反應了會兒。
  顧衍是游定的師兄,他是顧衍的伴侶,那麼游定喊他嫂子......
  啊好像沒錯。
  .......雖然有點彆扭。
  陸意坐直了身體:「你好。」
  「首先跟你道個歉,」游定非常有禮貌,「上一次在錄製節目的時候,你演的阿明很好,我不懂表演,還瞎幾把指揮,專往你傷口上戳,是我不對。」
  陸意沒想到游定會跟他道歉。
  這個局面讓他頓時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當時他真的沒生氣,但是被游定戳到了內心最深處的想法也是真的,然而他知道游定是顧衍的朋友,他那麼說話肯定是站在為顧衍鳴不平的立場上,他沒錯。
  「不用這麼鄭重其事地道歉,」陸意嘆了口氣,「我能夠理解。」
  游定的坐姿更加端正了些:「當時我言辭激烈了些,主要是因為我是看著師兄這麼多年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挺心疼他的。」
  熬這個字......是指顧衍這六年過得也很苦嗎?
  可是自重逢以來,陸意從未曾聽顧衍說過半個字。
  陸意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喉結輕輕滾動了下:「......這六年他是怎麼過過來的?」
  游定安靜了會兒。
  然後他像是陷入了沉思中,慢慢地開口道:「其實剛開始我是不知道你的,後來看師兄一個人發呆的次數多了,總是一個人沉默地對著某張照片發呆,我就知道他心裡有人了。」
  游定是學美聲的,聲音很好聽,聽他語速很慢地說著話,就像是在聽人講故事似的。
  陸意沉默地聽著。
  「但是他一直都沒告訴過我們那個人到底是誰,後來有一天,讓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專業分方向的那天,」游定頓了下,聲音很輕,「師兄一直猶豫不決,我問他為什麼那麼猶豫,他也什麼都沒說。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我們幾個人一起去天台辦聚會,一起唱歌一起跳舞,可只有師兄一個人坐在角落裡,躺著看星星,我走過去問他,是不是還在為選什麼方向而煩心。」
  「他身邊全都是酒瓶,喝得爛醉如泥,聽見我的話,他說,他想好了,他想當明星,我問,為什麼呀?他說......有一個人太霸道了,跟他說過讓他的眼裡只看得見他一個人,師兄做到了,但是那個人卻消失了。」
  游定仰起頭,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他說他要當明星,要站在最高的地方,要讓那個人無論走到哪兒,永永遠遠,都看得見他,這一生都忘不了他。他還說,如果那個人還捨不得的話,肯定就會回來找他了。」
  隨著他說的話,陸意的眼前出現了一幕幕的畫面,是顧衍,全都是顧衍。
  似乎都能撕破時空和地點的桎梏,想像得出顧衍說話的語氣和神態。
  這些畫面紛紛揚揚,像是滾燙的岩漿一樣,澆灌進了陸意的心底,不斷地衝擊,讓他的情緒翻湧,激盪。
  陸意的眼睫微顫,心底猶如被重重地戳了一刀,疼得他連呼吸都是僵硬的。
  「我從來就沒見過師兄那麼狼狽脆弱的樣子,」游定的聲音很低,「他那時候雖然是在笑著,但卻難過到了極點。在那之後他很努力地學習,每一項科目都是第一名,他很優秀很棒,過去了四年,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他,他的知名度也在成倍數增長,有一天我就問他......」
  「我問他,你現在這麼有名了,那你等的那個人,他來找你了嗎?他說,沒有,一定是他站得還不夠高的緣故。然後他更加努力了,差點累到猝死,出道五年,五年時間,他拿下了影帝,這個獎項真的是他靠命拼來的。」
  陸意的眼睛一酸,他用力地攥緊了手,心疼得完全說不出話來,怕自己一開口就是哽咽聲。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一點點過去了,那個人還是沒有出現,就連我這個局外人看著都替師兄心揪得慌,後來我們誰都不敢問了。」游定的視線落在了陸意的身上,「直到回國的前一天,他拿那個人的照片出來看了一整晚,那一晚上他都沒睡著覺。我問他,師兄你要回國了是不是很開心啊,那樣你就可以重新見到那個人了。他安靜了很久才說,他不想再等了,這一次回國,看緣分安排吧。」
  陸意一眨不眨地看著某個方向。
  原來顧衍這六年是這麼過過來的嗎.......
  明明是他想聽顧衍這六年來的經歷的,但是這一瞬他發現原來一個人難受到了極點是這種感覺。
  彷彿身體的每一處都被那些話語刮出一道又一道的傷口出來,鮮血淋漓,連風一吹,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這一瞬他忽然開始慶幸。
  還好上天是眷顧他們的。
  ........還好他們有緣分。
  還好他喜歡他,他也還喜歡他。
  以後的時光,他們都不會再辜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感謝蒼墨小可愛的地雷~


第59章 59
  回去的時候, 陸意混混沌沌的, 坐到了位置上後, 就一直沉默地坐著, 後來又喝了些酒,直到顧衍攔下了他的杯子。
  恍惚間,他聽見顧衍在耳邊喊他:「阿意?」
  循著那股熟悉的薄荷清香, 陸意抱住顧衍,眼睛仍然酸澀不已:「......我沒事。」
  顧衍並沒有多想,以為陸意是喝多了, 所以想抱著他撒撒嬌,於是摸了摸他的頭髮。
  飯局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後就結束了。
  陸意已經差不多算是睡了一覺, 結束後他被顧衍牽著往外走, 正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的時候, 顏彬衝了過來, 開口想對陸意說點什麼:「意啊......」
  陸意靠在顧衍的肩膀上, 聞言,眨了下眼睛,本能地對這個稱呼產生了反應, 剛想回應他, 顧衍便身體一偏,擋住了他, 也順便隔絕了顏彬的視線,聲音淡淡的:「已經借了你那麼久了,現在他的時間是我的。」
  顏彬:「........」
  顧衍的氣場把顏彬嚇得瞬間噤聲, 他稍稍後退了一步:「好的顧老師,再見顧老師。」
  顧衍看都沒看他一眼,帶著陸意離開了。
  顏彬在原地站了幾秒鐘,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拔腿就想往外跑,但還沒跑到兩步,便有一道人影攔在了他的身前。
  顏彬的腳步一頓,硬生生地止住了才沒撞上來人。
  游定拿出根菸來,咬在了嘴邊,慢條斯理地道:「小孩,躲了我這麼久,是時候該聊聊了?」
  「有人在等我!」顏彬咬了咬牙,「我沒時間跟你聊!」
  「你是說陸意?」游定把煙拿下來,眼神沉沉,「他恐怕今天沒心情再管你了。」
  「你.......」陸意明明離開包間之前都還是好好的,但是他走後,游定跟著離開了,兩個人也差不多是前後腳回來的,陸意回來後就不說話開始喝酒,變得不對勁起來,直到這一瞬,顏彬才反應過來,脫口而出,「你跟陸意說了什麼?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游定微微一笑,堵死了他全部的路,「所以你打算怎麼辦呢?」
  ***
  從殺青宴上回來就已經是半夜了,他們定的是第二天下午的機票飛回B市。
  兩人一起回了顧衍家。
  顧衍知道陸意的酒量差,高中那會兒陸意就是一杯倒的量,之前兩人每次出去,都是顧衍幫他擋酒。
  但是沒想到過去了這麼多年,陸意的酒量還是一如既往。
  ......早知道他就應該攔著,連一杯都不讓他喝的。
  顧衍嘆了口氣,把陸意放到沙發上,去廚房給他煮醒酒湯。
  陸意就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看上去睡得昏沉。
  沒過多久,顧衍就把湯煮好了端回來,然後把陸意扶起來:「阿意,來,喝點湯。」
  回來的這一路上,陸意其實酒醒得已經差不多了,他就喝了兩杯,也沒到醉得厲害的那種程度,現在最多不過有點發暈而已,但是顧衍以為他醉了,所以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抱著他,陸意喜歡這種感覺,索性也就繼續裝醉。
  看著醒酒湯,陸意接了過來,喝了兩口,忽然抬起頭來問顧衍:「你覺得我今天演的慕君演得怎麼樣?」
  導師點評環節的時候,每次點評到陸意,顧衍都是不發言的。
  演技這種東西,最得公平客觀,畢竟演員演的作品都是呈現給千千萬萬個並不瞭解他真實為人的觀眾們去看的,觀眾們會隨心選擇出最能打動自己的作品,而一旦戴上了戀人濾鏡,就會有失偏頗。
  「你演得很好,」顧衍實事求是,坦坦蕩蕩,「我很喜歡。」
  陸意笑了下:「衍哥,我以後想拿影帝。」
  陸意是個不太有事業心的人,進入娛樂圈的初衷是為了賺錢還債,所以日子得過且過就行,之前在別人面前也從來沒展現過自己有過什麼目標。
  但今天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對別人說,他想要拿影帝。
  顧衍看了他一會兒:「為什麼忽然想了?」
  「因為你太優秀了,」陸意放下了醒酒湯,轉頭看著他,唇邊凝著一抹笑,「我想要得一座獎盃,拿來娶你。」
  從高中以來,顧衍就是如此,要麼不做一件事,如果決定了要做,他就會把這件事做到最好。
  他雖然是為了陸意進的娛樂圈,但是用了短短五年,就走了別人花了十年二十年才走完的路。
  他如果是星星,一定是夜空中最耀眼的那一顆。
  想要做他的伴侶,做配得上他的人,也要付出相應的努力,和他一起並肩,去往更高更遠的地方。
  只有一起共同進步的人,關係維繫才會更持久。
  他也喜歡演戲,喜歡鑽研,他覺得他也可以做到——因為他是陸意,他不比任何人差。
  顧衍笑了起來:「那照你這麼說,我拿過了影帝,那是不是可以拿來娶你了?」
  陸意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慢慢地靠近他,彼此呼吸相纏,雙方的眼底都倒映出了彼此的臉,眼神彷彿都要化為蛛絲黏在一起。
  「是的,」陸意的手往下滑去,輕聲道,「來娶啊。」
  顧衍的呼吸一滯,他閉了下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眼裡蓄著沉沉的光:「阿意,你確定嗎?」
  聞言,陸意微微一笑,然後便吻了上去。
  幾分鐘後,顧衍抱著陸意走向了臥室。
  ......
  第二天清晨,曦光透過薄薄的窗紗灑進來,宛如碎金一般投射到地上。
  床上堆著凌亂的被子。
  顧衍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紐扣只繫了幾顆,露出的皮膚線條流暢而緊實,充滿了成熟男性的魅力。
  陸意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見狀,走到他的身邊,視線落在了顧衍的鎖骨附近。
  他鎖骨下方有一朵玫瑰花,妖嬈地綻放著,在玫瑰花的下方,寫了兩個字母:LY。
  同樣的紋身,在陸意的身上便顯得漂亮勾人,但是落在顧衍的身上,便多了幾分野性的美感。
  陸意頗覺眼饞,伸手在紋身上摸了兩下。
  昨晚他一直對顧衍身上的紋身戀戀不捨,在上面已經親了好幾口了。
  顧衍注意著他的動作,沒說話,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有沒有覺得有哪兒不舒服?」
  顧衍為什麼要問這種直白的話......
  他昨晚很細緻很溫柔,陸意並沒有感覺疼。
  陸意立刻收回手,稍稍後退了些,清了清嗓子:「........沒有。」
  「真沒有?」顧衍挑了下眉,手按上去,「你這裡不疼嗎........那這裡呢?」
  陸意瞪了他一眼,像是一隻兔子似的往後又退了兩步,但身後就是床,他撞到了床身,一個踉蹌直接坐在了床上:「........你怎麼這樣的!我都說了不疼.......」
  「不疼那你昨天叫得那麼厲害?」顧衍一步步走過去,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就是為了讓我今天多心疼心疼你的。」
  陸意只覺得這個姿勢很不妙,但是想逃也來不及,聽了顧衍的話,繼續仰頭瞪著他:「那你昨天為什麼不心疼心疼我呢?」
  「對不起,」顧衍從善如流地道歉,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那我們重新來一次,我再交一下作業?」
  陸意:「......」
  陸意只覺得耳根都要紅透了,火一路燒到了臉頰,他低聲說了兩個字。
  顧衍眯了下眼睛:「你說我什麼?」
  「禽獸,」陸意小小聲地道,「顧衍你就是一個禽獸。」
  顧衍有一會兒時間沒說話。
  「陸意,」顧衍把手放到了陸意剛穿好不久的衣服上,慢條斯理地道,「我其實剛才是跟你鬧著玩的,但是你既然都這麼叫我了,我如果這時候要是不做點什麼,是不是太對不起你給我的稱呼了?」
  「不是沒有我剛才都是瞎說的!」陸意趕緊求饒,「顧老師你放過我吧,你是天底下最帥的人!」
  「放過你也行。」顧衍的動作一停,漫不經心地道,「叫什麼顧老師,昨晚你叫我什麼來著?」
  陸意:「........」
  陸意的臉刷地一下全紅了。
  想起昨晚顧衍哄著他讓他喊的那些,陸意的心跳得尤為厲害。
  「看來是有點難度,」顧衍嘆了口氣,「那行,那我.......」
  陸意真是怕了他了,霎時伸手抱住了顧衍,做了會兒思想準備,才咬著牙,艱難地在他的耳邊喊出了那幾個字。
  顧衍笑著在他唇邊親了下:「阿意真乖。」
  他站起身來,補完剛才沒說完的後半句話:「其實我剛才是想說,那我就先去給你做早餐,讓你吃飽了再有力氣喊。」
  陸意:「..........」
  陸意揉了下紅得幾乎要滴出血的耳垂,面無表情地看了會兒顧衍,拿起枕頭砸向了他。
  顧衍笑得不可自抑。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完畢。
  副cp不會在正文寫太多的,會單獨開番外,我覺得這次我應該會寫完的.......渣受的副cp沒寫真是個意外.......


第60章 60
  顧衍去廚房做早餐了, 陸意在床上躺了會兒, 也去了客廳。
  他原本是想去給幾盆放在陽台上的綠植澆澆花的, 但是經過桌子的時候, 腳步一頓。
  桌子上放著的兩個手機在震動著,是在一起震動。
  昨晚兩個人回來後就隨手把手機放到了桌子上,後來也沒顧得上去拿。
  有人同時找他們兩個人嗎?
  出事了?
  陸意走到桌邊, 拿起了自己的手機,看了眼屏幕,發現是聞肅給他打過來的。
  陸意一邊接起來, 一邊拿起了顧衍的手機走向廚房,打算遞給他。
  電話甫一接通, 聞肅便火急火燎地開口道:「謝天謝地, 我的祖宗, 你可算是接電話了!出事了你知道嗎!」
  陸意一愣:「什麼事?」
  聞肅劈頭蓋臉地問道:「你和顧衍高中的時候, 分手是不是你提的?」
  陸意的心霎時一沉:「.......是。」
  「微博上這件事被曝光出來了!」聞肅說, 「不僅如此,連你爸賭博的事情都被扒出來了!現在煙火們頓時都瘋了,她們被帶節奏說你是落魄了所以才扒上顧衍的, 就連當初的你和顧衍的那個白月光的熱搜, 都是你一手買好的!目的就是為了逼婚!」
  在娛樂圈中的婚姻,雙方的咖位, 資源,身價全都會被拉出來對比,萬一門不當戶不對, 其中就有可以被營銷的點,不知道多少軟文營銷號為了博人眼球,盡在這種事上做文章,起駭人驚俗的標題,借題發揮。
  就更別提顧衍和陸意兩個人的咖位差距還這麼大了。
  陸意的公司自從被顧衍工作室收購後,他能拿到的資源也越來越好,近幾個月的確漲了幾十萬粉,但是這點粉絲在擁有破億粉絲的顧衍面前,簡直都不夠拿出來看的。
  一旦兩人中陸意出了點什麼問題,那就是一滴水和一片汪洋大海之間的對撕。
  陸意會被秒得連渣都不剩。
  而現在網上鋪天蓋地的,全都是陸意的黑料,廣場被屠,超話被屠,煙火們憤怒地要求陸意給顧衍一個交代,跟顧衍離婚,不要玷污了他的人生,各種辱罵的字眼如同潮水一般湧來,烏煙瘴氣,不堪入目,拚命抵抗的意粉們簡直跟螞蟻似的,毫無作用。
  聞肅早上看見這些的時候,驚怒交加。
  陸意的手一抖,握在手裡還在震動的顧衍的手機差點沒掉下來。
  他深吸了口氣,強裝鎮定:「還有嗎?」
  「還有,」聞肅被氣到聲音都在發顫,「還有人造謠說你背後有金主,GS的代言是你金主給的,不僅如此,還有那麼喜歡你這部劇的男一也是和資方有不正當的關係所以才拿到手的。」
  陸意沒有說話。
  「我們這邊已經在想辦法做危機公關的方案了,」聞肅安撫他道,「跟你打電話只是想讓你有思想準備而已。」
  「好,」陸意低聲道,「我知道了。」
  此時他就站在廚房門口。
  顧衍正在廚房裡忙活,給陸意煎餅,身上繫著圍裙,曦光落在他英俊的眉眼上,打出柔和的暖色光,他的心情看上去應該很不錯。
  察覺到廚房門口站著人,顧衍轉頭,對陸意笑了下:「餓了嗎?等會兒就好。」
  陸意勉強也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但那笑容卻不自然到了極點。
  顧衍只看了他一眼,就發覺出了不對勁,眉頭一蹙:「怎麼了?」
  陸意沒有說話,這會兒他腦子亂得很,不知道先說哪一句話更為合適。
  顧衍關了電,洗乾淨手,走到了陸意的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視線往下落,看見了陸意手裡的兩個手機,而顧衍的手機還在震動中,來電顯示是於鹿。
  「我們高中時候分手的事情被爆出來了,」陸意把他的手機遞給他,「不僅如此,還有很多我的黑料。」
  顧衍接過了手機。
  陸意剛想走,顧衍便伸手把他拉了回來,抱住了他,然後安撫性地摸著他的頭髮。
  陸意靜靜地靠著他。
  於鹿打電話過來也是為了說這件事,顧衍聽完後差不多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掛完了電話後,他在陸意的額頭上吻了下:「等會兒再說這件事,我們先吃早餐。」
  陸意點了點頭。
  顧衍去廚房裡把做好的食物端了出來,放到了外面的桌子上。
  陸意在心裡有事的時候吃東西的速度就很慢,而且食量也會劇減,他吃了會兒,停下來:「我吃飽了。」
  「不可以吃這麼少,」顧衍把牛奶推過去,又給他加了雞蛋和麵湯,「這些要吃完。」
  這些食物的量是平時陸意正常進食能吃飽的量,按照他對陸意的瞭解程度,一旦他心裡有事,而又在這一天剛開始的時候就不吃東西,那麼他能一整天都沒心思吃東西。
  陸意看著這些食物,嘆了口氣:「我不想吃。」
  顧衍把雞蛋拿走了。
  陸意趴在桌子上,把牛奶也往外推:「我不要喝這個。」
  顧衍本來還想板著臉訓他幾句,看見他這副模樣,差點被逗笑:「陸三歲嗎你?吃個早餐都要撒嬌。」
  陸意立刻抬頭看他:「撒嬌就可以不吃嗎?」
  「啊,」顧衍慢條斯理地剝著雞蛋,「可以啊。」
  「顧衍哥哥我不想吃了,但是這跟你的廚藝沒關係,你做的東西超級好吃,主要是我吃不下,」陸意醞釀了會兒,對著他溫軟地一笑,「我能不吃了嗎?」
  「不行,」顧衍一秒面無表情,把雞蛋和牛奶又全都推了回去,還給他加了根小油條,「試圖萌混過關,罪加一等,這些不吃完不准下桌。」
  「啊,」陸意癱在桌子上,瞪著他,「你這個騙子!」
  居然騙他向他撒嬌!還套路他!
  人心險惡啊!
  男人果然吃到手了就又是另外一副嘴臉!
  顧衍非常淡定地接受了這個稱呼。
  他們是下午的飛機,上午還可以再多待會兒。
  吃完了早餐,又收拾完了後,陸意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剛接到聞肅電話那會兒堵得慌了,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注意力逐漸被分散了部分。
  以至於重新開始捋這場風波的時候,他比剛開始平靜了不少。
  顧衍站在落地窗邊打電話,陸意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給聞肅發消息商量怎麼澄清。
  從始至終他都沒上網看過一眼。
  他知道那些罵他的能夠難聽到什麼程度,問候他全家的,人身攻擊的,恨不得他退圈去死的.......在圈裡待了那麼久,他也不是新人,早就見識過這些了。
  有些東西沒必要去看,看了只會更糟心而已。
  爆出來的這些料,有部分是真的,有部分是假的。
  和顧衍分手是他提的這個是真的,他爸愛賭博是真的,為了還賭債陸家傾家蕩產也是真的。
  但是其他的事情都是假的。
  沒有金主,沒有逼婚,沒有不正當的手段。
  聞肅那邊給他發了很多個方案過來,密密麻麻的,規劃得很詳細,先發公告警告那些造謠的營銷號,再發律師函,後面就全都是對陸意人設的維護,具體到了隨後陸意在哪場採訪裡應該是什麼態度什麼語氣。
  陸意縮在沙發裡,看了兩眼,只覺得頭疼,那些小字如同一行行螞蟻似的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又像是唐僧的緊箍咒一樣,唸得他心煩意亂,覺得渾身上下全都被束縛住了,完全喘不過氣來。
  他做錯了什麼呢?
  和顧衍分手錯了嗎?他當時才十九歲,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顧父找到他懇談,警告他不要耽誤顧衍的前程,他當時什麼都沒經歷過,他覺得分手是對顧衍最好的,當時顧衍就算留下來,陪他要面對的也是巨額債務,他真的沒必要經受這些,那是陸意自己需要面對的,由他一個人來扛就夠了。
  直到今天,陸意都不後悔當初自己的決定。
  陸白愛賭博是他的錯嗎?就因為他是陸白的兒子,所以連陸白的人生污點都要一併安到他的身上嗎?
  就因為他是明星,就因為他是顧衍的伴侶,就因為他的咖位不如顧衍,所以以上的所有全都能成為他的黑點把他釘死在恥辱柱上嗎?
  憑什麼呢?
  做錯了事的人活該被罵,為什麼他什麼都沒做,就得躺平認嘲呢?甚至還得裝孫子,在之後的所有採訪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憑什麼啊!
  陸意前所未有地覺得窩火,憋屈,就像是整個人被放進了一個大罩子裡似的,一點一點地被抽離了氧氣。
  他閉了閉眼睛,忽然把準備發給聞肅的話全都刪了,然後他點開了微博,微博剛打開的時候,卡死了半分鐘,這一回依舊是無數的私信和@,但是他都沒管。
  陸意發了一條微博,發完後就把手機關機了,扔到了一邊,臉上沒有任何一點表情。
  而陸意發的微博在瞬間便收到了千條評論,十分鐘內,評論過萬,旋即以勢不可擋的熱度空降了微博熱搜第一。
  整個微博頓時全都炸開了鍋,一個個愛吃瓜的全都瘋了。
  陸意V:分手是我提的,感情上的事情沒有對錯可言,這裡不做任何解釋。我爸是賭博了,他也付出代價了,但他是他,我是我,不接受混為一談。該承認的我都承認了,沒有承認的全都是謠言,說我有金主,說我用不正當手段獲得角色的人,有本事你就拿出證據實鎚來,你能拿出來,我陸意立刻退圈,從此不踏入娛樂行業一步,如果拿不出來,造謠者下地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三更


第61章 61
  陸意的這條微博簡直是炸彈級別的, 把本來就高的熱度頓時炒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無數網友全都嗨了, 興致勃勃地開始吃這個世紀大瓜。
  古往今來, 有明星被黑過嗎?
  當然有!
  但是有人敢這麼剛, 直懟噴子嗎?
  這是什麼天方夜譚!
  明星們一個個都愛惜羽翼得不得了,恨不能把所有發光的,好的詞彙全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 又怎麼可能會親自下場撕逼?
  但是陸意居然直接懟了!而且懟得還這麼霸氣!
  可他之前的人設是什麼——溫軟美人,勤奮努力。
  今天居然這麼剛?難道他真的被觸及到了底線?難道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黑料全都是被造謠的?
  要知道, 陸意這條微博的意思可是要如果能拿得出實鎚,他就堵上自己所有的前途!
  所有人都在等陸意刪博, 但是他沒刪, 反而幾分鐘後, 顧衍發了微博。
  煙火們一看見陸意如此有底氣便自知不妙, 一個個慌得不行, 還真的去找了黑料實鎚,但是卻發現那根本就是空中樓閣,完全沒影的事, 一點能鎚的東西都沒有, 頓時就更慌了,粉絲內部已經在商量如果這事兒是錯怪陸意, 陸意是被誣陷了她們應該怎麼辦,畢竟她們可是顧衍的粉絲,也不是路人, 如果這件事不處理好,肯定會給顧衍招黑的,以後別人一旦提起顧衍,就會想到那些聽風就是雨的粉絲們,並且也會給陸意留下不好的印象。
  正在發愁到底該怎麼處理這件事的時候,看見顧衍發微博,她們只覺得心驚肉跳,彷彿呼吸都要驟停了。
  等到點開看內容的時候,煙火們只覺得自己都要被送往急救室了。
  顧衍V:分手的事除了我們兩人之間外,不需要給任何其他人解釋。我只聽說過兒子賭博怪老子沒教好的,就沒聽說過老子賭博怪兒子品行不端的,人活久了真是什麼稀罕事都能聽見。轉發過五百算誹謗罪,那些造謠的營銷號我已經列好了清單,一個都逃不掉,不告死你們我不姓顧。//陸意V:分手是我提的,感情上的事情沒有對錯可言,這裡不做任何解釋。我爸是賭博了,他也付出代價了,但他是他,我是我,不接受混為一談。該承認的我都承認了,沒有承認的全都是謠言,說我有金主,說我用不正當手段獲得角色的人,有本事你就拿出證據實鎚來,你能拿出來,我陸意立刻退圈,從此不踏入娛樂行業一步,如果拿不出來,造謠者下地獄。
  這條微博一發,已經不是癱瘓幾分鐘了,整個微博足足卡了十五分鐘。
  熱搜前五全都被顧衍陸意承包了。
  無數人全都瘋了。
  這是干什麼啊?一個個都這麼剛!顧衍走的可是沉穩大氣的男神路線,男神護起妻來原來是這樣的嗎!太硬氣太霸道了吧這也!這誰頂得住啊!
  太蘇了吧啊啊啊啊啊!
  顧衍這條微博一發,在微博恢復流暢後,刪博的營銷號不計其數。
  原本一頭黑的形勢霎時扭轉了過來。
  如果這些營銷號真不心虛,他們刪什麼博啊?
  如果真有什麼實鎚,怎麼扒到現在連個影都沒有呢?
  事發到現在,好像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文章?
  長了腦子的一些網友們已經看清了部分事實了,及時停止了跟風造謠。
  顧衍收起手機,不顧快被嚇出心臟病的於鹿拚命給他打的電話,轉身走向了陸意。
  陸意的手機關機了,現在基本上等同於跟外界失聯,並不知道顧衍轉發了他的微博為他發聲了,他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面無表情,俊秀的臉緊貼在抱枕上,眼神放空。
  顧衍走到了他的身邊。
  陸意抬眸看著他,一雙眼睛透亮得幾乎能夠看得到底。
  他知道顧衍肯定現在已經看見他發的微博了。
  陸意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角,動作很輕:「顧衍,我給你添麻煩了嗎?」
  「想什麼呢,」顧衍隨手揉亂他的頭髮,「你永遠都不會是我的麻煩,要如果遇上了這種事你連為自己說話的權利都沒有,那我豈不是太沒用了。」
  陸意抱住了他的腰:「平白無故的,我就是不想受這種莫名其妙的氣。」
  顧衍拍了拍他的背:「你沒必要受。」
  陸意安靜地抱了他一會兒,慢慢地調整著自己的情緒,過了幾分鐘,他鬆開了顧衍。
  「阿意,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顧衍坐在了他的身邊,「你的黑料爆出得這麼集中,營銷號的畫風也都很一致,這一看就是有人在故意搞你,我已經讓人去查始作俑者了,你好好想想,你最近有沒有和人結仇?」
  「我不知道啊,」陸意很是茫然,他無意識地揪著懷裡柔軟的抱枕,「我這兩個月都跟你待在一起來著,我覺得我好像......沒得罪過什麼人啊?」
  陸意是一個喜歡把事情當面說清楚的人,向來不藏著掖著,做人十分坦誠,這種人一般是不太容易和人結仇的。
  但是他有一點讓人心疼的是,身邊的人只要是有人想讓他幫忙,他一般都會幫,沒什麼心眼,而如果認定了這個人可結交的話,他就會毫無保留地對對方好,有時候天真得像個傻子。
  顧衍清楚這點,聞言嘆了口氣,想著自己這個問題是白問了,陸意是不太可能和人結仇的,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別人嫉妒了,或者擋了別人的道。
  「那就別想了,」顧衍捏了捏他的手心,「有這個時間不如多想想我,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
  說完這句話後,顧衍停頓了會兒:「但是有一點。」
  陸意看著他。
  顧衍的眼裡蓄著陰沉的光,他慢慢地道:「等把這個始作俑者抓到後,無論是誰,我都不會善罷甘休。」
  ***
  他倆都是下午的飛機,上飛機前洪影打陸意的電話打不通,就直接打到了顧衍這裡,陸意接了。
  洪影別的什麼都沒問,只跟他商量了讓費曲代表那麼喜歡你這個劇組為他發聲的事情。
  陸意覺得心頭一暖。
  已經正式步入了冬天,寒風料峭,很難遇上一個好太陽,街道上的人都裹著厚厚的棉衣。
  飛機裡卻很暖和。
  兩人坐下後,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陸意想起昨晚游定跟他說的話,問顧衍國外求學的生話。
  顧衍就當講故事了,隨口講了幾件趣聞給他聽。
  陸意聽著,嘴角揚起,但心頭還是止不住地發酸。
  其實當時高三的時候,兩個人是約好了要一起考同一個城市的大學的,陸意甚至自己為自己定了一個目標。
  顧家想安排顧衍出國,但是顧衍不願意。
  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陸意和顧衍分手了,顧父就直接找人強制性地把顧衍扭送出國了。
  又聊了會兒天后,陸意睡著了。
  一個小時後,飛機到達了B市。
  B市的氣溫比A市要低多了,陸意一下飛機便被凍得一哆嗦,霎時清醒了幾分。
  顧衍正在他身後走著,拿出了手機隨便掃了幾眼後,他的臉色微微一變。
  「阿意,」他走到陸意身邊,「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他給陸意看的是一張聊天記錄截圖,只有短短的幾句話。
  【那麼喜歡你這部戲,你有去試鏡過嗎?】
  【有】
  【是誰讓你去試鏡的?】
  【費曲】
  【他是這部戲的投資人嗎?】
  【是】
  聊天記錄到此為止了。
  陸意只看了一眼,便覺得一股涼意猛地從腳底竄了上來,一直竄到了心底,旋即便一點一點逐漸凍結了整顆心臟。
  「網上全都一邊倒地詢問營銷號要證據,估計那個始作俑者被逼得沒辦法了,就轉頭找了這張截圖,」顧衍輕嗤了一聲,「發這個圖的人沒長腦子呢吧?」
  就這麼一張截圖,前後不搭,只能說明陸意去試鏡是一個叫費曲的投資人介紹的,完全不能證明陸意有金主,和投資人有任何不正當的關係。
  要如果只是隨便介紹著去試鏡就能算是不正當的關係,那麼大半個娛樂圈的人都能算是這種關係。
  這張圖爆出來後,網友們簡直都無力吐槽。
  ——【實鎚了吧這是!這個證據太硬了!如果不是有不正當的關係,那為什麼要介紹陸意去試鏡,難不成還能是在做慈善嗎![狗頭.jpg]】
  ——【關係太亂了,真的,看著這張圖,都能腦補出一部大戲[狗頭.jpg]】
  ——【........好的,既然樓上都在反諷,那麼我來代表大家大聲地罵一句,發這個圖的人真是個智障!】
  又有人給顧衍發消息,顧衍回覆著。
  陸意發著抖拿出了手機開機,然後調到了微信界面和卓星的聊天記錄截圖。
  一模一樣的字。
  ......沒有一個字差的。
  聊天記錄不可能是從他這裡傳出去的,那麼只有可能是卓星。
  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啊!
  為什麼!
  他是不是還沒睡醒?
  知道自己被黑的時候,陸意並沒有覺得傷心難過,也沒有崩潰,只有滿滿的莫名其妙和憤怒以及憋屈,在處理整件事情的時候,他也是極為冷靜的。
  但是直到這一瞬,他覺得涼風一路倒灌,凍得他整顆心都在發疼,直到他覺得忍受不住,抓住了顧衍的胳膊。
  顧衍偏頭,剛想問怎麼了,一看見陸意的神情,便驀然沉默了下來。
  過了幾秒鐘後,他問:「這個和你對話的人,你認識,是嗎?」
  陸意張了張嘴,但說出來的話卻因為過度難過而變了調,無數個和卓星在一起的畫面從他的眼前閃過,明明都是五彩斑斕的,很開心的畫面,但在此時卻完全變了味道。
  他的聲音發顫:「.......會不會是有人趁他不注意,拿走了他的手機,盜走了這張圖?」


第62章 62
  回去的一路上陸意都沒有再說話。
  顧衍坐在他身邊, 捏著他的手心, 一路上有很多人給他打電話, 他接起來後, 都是三言兩語把事情交代完。
  陸意的手機也有很多人打電話過來,但是陸意沒有想接的心情,他只給聞肅回了消息。
  他現在腦子很亂, 反反覆覆地在催眠自己這件事和卓星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那張聊天記錄截圖卻始終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卓星是不一樣的,他是陪著陸意走過最艱難那段時期的朋友。
  陸意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他窮得叮噹響的時候, 走投無路,去找卓星, 卓星拉開門, 想也沒想地就把他請進家, 語氣中還帶著責備:「是不是朋友了還?既然你這麼困難, 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把陸意迎進家後, 他把家裡好吃的好喝的全都拿出來給他吃。
  晚上兩個人還躺在同一張床上一起追劇,一起談天說地,一起玩鬧。
  卓星當時義薄雲天地道:「陸小意, 等我以後火了, 咱倆就都不用像現在這樣過苦日子了!」
  當時的這句話彷彿暖陽照進了陸意的心間,使得他的心頭一片溫暖。
  陸意沒想過要去靠卓星, 但是在最苦的時候有朋友能對自己說出這種話來,是個人都會覺得無比感動。
  卓星在陸意的心底一直佔著一個極其特殊的地位,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他倆明明一直都好好的啊.......
  就算這段時間因為工作的緣故, 兩人見面的機會不多,但是往常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啊。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陸意抱著手機發著呆,半晌,他打開手機,點開了通訊錄,視線落在了「小桌子」這三個字上,長睫輕顫。
  他想打電話過去問問,但是卻又害怕聽見答案。
  可是如果不打,他又覺得心口處像是被一塊沉重的巨石壓住了,沉甸甸的,壓得他完全喘不過氣來。
  直到現在,他都還心存僥倖,希望是自己誤會他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忽然被顧衍握住了。
  「阿意,」顧衍沉聲道,「卓星昨天殺青的,殺青後他就離開了劇組,我這裡已經拿到了他和營銷號聯絡的證據,現在卓星已經被我的人堵在酒店裡了。」
  腦子裡最後一根弦也繃斷了,那重若千鈞的巨石哐噹一聲從虛空中落下,狠狠地砸中了胸口,將那一塊變得血肉模糊,無數筋脈全都泛起爆裂開來般的疼痛。
  「怎麼會.......」陸意的大腦一片空白,往昔的畫面一幕幕從腦海中劃過,卻如同海市蜃樓一般,虛無縹緲得讓他抓不住任何著力點,他的嘴唇顫抖著,喉頭一片艱澀,像是被鐵塊堵住了,「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他不是這樣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但是還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顧衍的聲音淡淡的,「為了今天黑你這件事,他找了個金主,把自己給賣了。」
  陸意的瞳孔驟縮,不敢置信地偏頭去看顧衍。
  「他金主原本以為就是玩玩而已,但是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所以把卓星棄了,聽說後面原本還準備了曝光我們閃婚的瓜,但因為這陣仗太大,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顧衍說,「證據我全都拿到手了,你想怎麼處理,你自己決定。」
  既然說了不會善罷甘休,那麼顧衍就會把事情做絕,不過是短短的幾個小時功夫裡,他已經拿到了所有卓星和金主勾搭並污衊陸意的實鎚。
  這個料一旦爆出去,那就是核彈級別的,顧衍不會給卓星任何洗白的可能。
  卓星怎麼搞的陸意,他就要十倍奉還回去。
  更別提卓星玩得極髒,全然是向陸意身上潑髒水,而顧衍的手裡拿到的可都是鐵證。
  但是無論最後怎麼處理,都得尊重陸意的意見,畢竟卓星是他的朋友。
  顧衍只是做了他該做的,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陸意的手上。
  「為了黑我......」陸意恍惚道,「就值得他付出這麼多,費這麼多心血嗎?」
  之前陸意和卓星兩人曾經有一次談論過走捷徑的問題,兩人的觀點都很一致,都不認同為了利益就出賣自己的身體,那這跟當鴨也沒什麼區別了。
  當演員,當明星,肯定會有觀眾們喜歡他們,並以他們為偶像的,偶像就是要發光發熱,不說一定要成為一個偉人,但是最基本的三觀不能歪,不然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那些喜歡自己的人。
  他們因為觀念理念一致,所以成為了朋友,所以走到了今天,可是為什麼卓星會變成當初他自己最瞧不上的那種人?
  他為什麼要親手丟掉自己的初心?
  他對陸意有那麼大的仇恨嗎?
  陸意想得腦子都疼了,腦海裡全都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但是沒有一個問題有答案。
  他死死地咬著牙,把眼裡的那點酸澀逼了回去。
  「如果難受的話,」顧衍的聲音很低,「那我的懷抱借你抱一會兒?」
  陸意沒有說話,一聲不吭地轉身,抱住了顧衍。
  顧衍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大衣裡面是白色的毛衣,毛衣質地柔軟,還帶著體溫,清新的薄荷香撲鼻而來。
  陸意把頭埋進他的懷裡,悶聲道:「借了就不想還了。」
  「那就別還,」顧衍笑了下,「還了我跟你急。」
  陸意安靜地抱了他會兒:「我還是想不通......所有人都會變嗎?」
  「所有的事情都是無常的,一切的事物都在無時無刻發生變化,這就是無常。」顧衍摸了摸他的頭髮,「人當然也不例外。」
  陸意在他的懷裡抬起頭,眼裡依稀浮著一層水光,但是好像一眨眼又彷彿只是錯覺:「那你也會變心嗎?」
  「我要是會變心,在和你分開的這幾年早就變了,」顧衍和他對視著,「我們從戀愛到現在,都已經八年多了吧?七年之癢都過去了,我變什麼心啊,那這八年不都白費了嗎,那多虧啊。」
  陸意差點被他這個一本正經的語氣逗笑了,原本的那點傷感奇蹟般地被撫平了不少。
  「那倒也是,原來都過了這麼久了,但是我才三歲,我還很年輕,」陸意說,「顧老師,你這麼老了,不好好巴結下我靠著我養,以後可怎麼辦啊。」
  顧衍笑了起來:「好,那以後我就靠我們家陸三歲養了,你耕田我織布可以嗎?」
  陸意看著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對視了三秒鐘,兩人不約而同地挨近彼此,吻在了一起。
  細緻而綿長。
  ***
  已經跟導演那邊打過了招呼,說有些私事需要處理,司機就直接開車來了卓星住的酒店。
  下車的時候,陸意已經儘量能維持住表面的平靜了。
  來到房間門口後,陸意的腳步一停,輕輕吸了口氣。
  有幾個人站在門外面,那些都是顧衍的人。
  顧衍站在門口,沒進去,只捏了下陸意的手心:「去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陸意嗯了一聲,旋即便推開了門。
  卓星只穿了一件單衣,站在窗戶邊上,聽見動靜,他猛地回頭,剛想破口大罵,但看見來人是誰後,聲音一頓。
  過了幾秒鐘,他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一雙眼睛像是陰冷的蛇似的,泛著寥寥寒光,就連抱在胸口的手都放了下來,渾身滿是戒備的姿態。
  「是你找人堵住我的?」卓星的聲音很冷,「堵住我想幹什麼?」
  陸意關上門,沒往裡面走進一步,打量著卓星,埋在心頭的傷感和痛意在看見卓星後,猛地破土發芽,刷拉一下變成了參天大樹。
  不是痛恨為什麼卓星會對他做出這種事,而是在痛惜為什麼他會變成這麼個人。
  「網上的事情,」陸意看著他,「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卓星想也沒想地便承認了:「是!是我做的!老實說,我想做這件事已經很久了!」
  想做這件事已經很久了?
  陸意覺得荒謬極了:「......為什麼?」
  「為什麼?」卓星像是被這句話點燃了似的,表情猙獰,「你還有臉問為什麼?啊對,這畢竟就是你的皮,你柔弱,無辜,就是一朵盛世白蓮花,永遠心地純潔善良,大家都愛你這張臉!都喜歡你這的這種人設!」
  滿腔怒火霎時燃起,他一步步走向陸意:「實際上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你原本就是一堆爛泥!你當初一窮二白靠著我接濟的日子難道忘記了嗎你這個白眼狼!是爛泥就應該在泥裡面待著!憑什麼你就能找到顧衍抱上他的大腿?當初說得那麼好,什麼不情願,什麼會離婚,結果現在把他勾得七魂六魄全都系到你身上了!所有的好資源全都不要錢似的望你身上砸!你是狐狸精轉世吧!」
  卓星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尖刀,撕碎著陸意的三觀,然後朝他澆灌著這世界上最惡毒的惡意,而執著這把刀的人偏偏還是他最好的朋友,那種痛苦是翻倍的。
  陸意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
  卓星說的話太過震撼,讓他想反駁都因為千言萬語堵在喉間,不知道該先說哪一句。
  「姜樹這個角色是我的!」卓星沒給他整理的時間,歇斯底里地繼續吼,「是我先在你面前提的!你當時偽善地說讓我好好挑選,我真他媽是被豬油蒙了心了才會相信你說的話!結果呢?你轉頭就把這個角色搶走了!陸意,你睡覺的時候有摸過自己的良心嗎?你的心還在嗎?!」
  彷彿一簇簇小火苗慢慢地升騰了起來,陸意冷冷地道:「你先在我面前提什麼了?說你最近有一部合適的戲要去試鏡?那我可真有本事,就憑著你這麼句話,我就能精準地知道你在說那麼喜歡你這部劇,還能在那麼多個角色中找到姜樹,你怎麼不罵我會讀心術呢?」
  卓星已然在暴怒的邊緣,耳朵里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聲音,他走到了陸意的面前,繼續吼:「顧衍看不起我,他在點評我的時候故意找我茬罵我!你故意給我找這部劇裡的一個男N號羞辱我,還讓導演在每一次拍戲的時候故意卡我,說我演技不好!陸意,全世界只有你演技好,只有你有能耐是吧!你到底跟多少人睡過才能讓這麼多人對你死心塌地?!」
  小火苗在在他說完這一段話中猛然爆發為了一大片火焰山,燒得陸意渾身發熱,所有的熱意全都一湧而上,吞噬了所有的理智。
  陸意想著自己跟費賈坤說了那麼多天的好話,打了那麼多保票,氣到渾身發抖,喉頭一片甜腥氣漫開,卻又被他死死地壓下。
  他......還覺得他跟那麼多人睡過?
  「原來你就是這麼看我的,」陸意看著他,「卓星,原來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個人。」
  「是!」卓星憤怒地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咒罵,「我看見你這麼虛偽就恨不得扒下你的皮,讓你去死!」
  下一瞬,陸意一拳頭重重地砸到了卓星的臉上,把他打得整個人全都偏了過去。
  卓星的腦子裡響起嗡嗡聲,尚未反應過來時,陸意便抓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剛才那一下,是為了過去的卓星打的,你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赤誠的人了。」
  說完這句話後,陸意又狠狠地打了他一拳頭:「這一下,是為了識人不清的我自己,道不同不相為謀,卓星,如果你就是這麼看我的,那我沒有任何跟你再解釋的必要,我自認為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自此以後,山高水遠......我們就不要再見了。」
  卓星猛地撲了上來,想要和陸意扭打在一起,宛如一個尖銳到了極點的瘋子,滿嘴怒罵,用詞骯髒。
  然而門外的人聽見了動靜,門被打開,幾個保鏢湧了進來,控制住了卓星。
  顧衍走進來,走到了陸意的身邊。
  陸意抬眸看著他,眼眶微紅。
  顧衍攬過了陸意的肩膀,一言不發,帶著他一步步慢慢地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陸意的腳步停了下。
  昔日的畫面再次浮上心頭,與現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陸意圍著圍裙,在廚房裡做菜,卓星懶洋洋地從廚房外探進半個頭:「陸小意,什麼時候開飯啊?」
  夕陽的橙光灑進來,落在他年輕的臉上,映在他凝著閃亮笑容的嘴角,溫馨得像是一幅油畫似的。
  陸意翻炒著最後一個菜,熟練地起鍋,裝盤,洗手,把菜端到了外面。
  卓星早就洗完手,盛好飯等著陸意過去一起。
  頭頂的大風扇呼啦地轉著,桌上放了幾塊切好的西瓜,西瓜的甜香在空中瀰漫開來,桌腿上扒拉著一隻小狗,想要循著香味爬上去。
  橙紅的微光將一切都塗上了一層暖色調。
  卓星剛吃一筷子菜,便嗷嗷地叫上了:「啊啊啊好吃的!陸小意,你手藝這麼好,以後誰娶了你誰有福氣!」
  陸意看著他,只是笑。
  卓星開了兩瓶啤酒,遞給陸意一瓶,彎著眉眼道:「以後你要是結了婚,我還能蹭到你做的飯嗎?」
  「瞧你這話說的,」陸意把啤酒與他的啤酒碰了下,仰頭灌進一大口,「結了婚就不是朋友嗎?你隨時想吃,我隨時給你做啊,這麼生分幹什麼。」
  卓星也咕嚕咕嚕灌下一大口酒,豪氣萬丈地一拍桌子:「那我當你的後盾!以後要是真有那麼一天,你真的結婚了,你對象欺負你,你跟我說,我幫你打他!」
  「好,」陸意笑了起來,「那得讓你打得過,我就只能找個一米六,體重不過九十斤的對象啊。」
  「陸小意!」卓星站起來,「你什麼意思啊你!」
  陸意笑得停不下來,轉身就想跑。
  卓星對著桌底下的狗道:「阿黃,追他!這人歧視我!」
  阿黃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一心想吃桌子上的西瓜,聽了這話甚至還轉了個身,拿後背對著他。
  「你!」卓星指著那條狗,「這條傻狗!」
  陸意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畫面彷彿被定格住了。
  呼啦的電扇,牆壁上掛著的掛曆,電視機裡傳出來的聲音,狗,西瓜,桌椅,以及圍著熱氣騰騰的飯菜不斷追逐著的兩個人。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
  時光荏苒,物是人非,人走茶涼。
  沒有人能回到當初了。
  最美好的只能停留在過去了。
  一直忍了半天的淚水終於開了閘似的,滔滔不絕地從眼眶中落下,他不可遏制地哭出聲來。
  陸意淚眼朦朧地想要回身再看一眼,像是只要一轉身,那個等著他做飯吃的少年就還停留在原地,大聲地對著他笑似的。
  但還沒轉身,他的眼睛就被一隻手輕輕地蓋住了。
  「不要往後看。」顧衍說,「往前走,不必再回頭了。」
  酸澀蔓延成汪洋大海,陸意哭得幾乎停不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三毛


第63章 63
  陸意最終也沒能狠下心來真的對卓星做點什麼, 畢竟是真心實意真正地拿對方做過朋友的人, 他做不到那麼狠。
  但是陸意心軟, 顧衍就不一樣了, 本來他也是想要尊重陸意的意見來著的,然而自陸意在他面前哭過後,他就立刻反悔了。
  陸意真的是個很少哭的人, 無論出了什麼事情,他在第一時間都是喜歡自己硬扛,要如果出卓星這件事的時候顧衍不在他身邊, 他不一定會直接開口告訴他。
  陸意不想把卓星的黑料直接在大眾面前曝光,顧衍就直接撒了點零散的黑料種子出去, 比如陸意的黑料其實是被朋友插刀搞出來的, 再比如卓姓小生最近和一些愛造謠的營銷號關係親密。
  其實這兩個料都不是同一個營銷號爆出來的, 而且也沒有前後邏輯。
  但是永遠也別小看愛吃瓜的網友們, 也別小看想要將功贖過的煙火們。
  如今陸意被潑髒水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自顧衍發博後,顏彬也為陸意出聲了,那麼喜歡你官方發博, 爆出了陸意試鏡的現場視頻, 費曲也站出來說話,直接反懟了懷疑他和陸意有不正當關係的人, 再加上顧衍工作室一封封如同雪花般的律師函,全網上下,硬是沒有一個人再敢多造謠陸意一個字。
  煙火們紛紛向陸意道歉, 愧疚之心宛如長江之水,她們現在就希望著能夠為陸意做點什麼,找補回來他對她們的印象分,如今看見好像還有後續瓜可以幫陸意全然洗白的樣子,頓時激動得不行。
  於是就順著這麼兩條線,她們開展了地毯式的搜索,定位到了卓星的身上,然後再深挖下去,頓時就發現了了不得的寶藏。
  顧衍把卓星的黑料如同引線一樣埋在了這個尋寶活動的盡頭,只要有人肯找,就一定能將其挖出來。
  而一旦有人挖出,那麼這個事情就爆了。
  不過短短的三十分鐘裡,卓星有金主,卓星給陸意插刀的事情,就以一個火紅的爆字被送上了熱搜。
  陸意捧著一杯熱水發著呆,他就穿了一件低領毛衣站在窗邊,眼睫低垂,俊秀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眼底倒映出落地窗下五彩斑斕的世界,霓虹燈,遠去的車流,來來往往的人群,神情有點落寞。
  他已經一聲不吭地在這裡站了好久了。
  就這麼維持著一個姿勢,彷彿入定一般。
  顧衍走到他的身邊:「還在想卓星的事?」
  陸意輕輕嗯了一聲:「我想不明白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如果他能夠早一點發現就好了,他們也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卓星被保鏢們按住的時候,罵罵咧咧說了一些話,全都是和陸意有關的,顧衍聽了幾句,勉強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
  「有些朋友就是這樣的,」顧衍的聲音很低,「不是所有共過患難的人就一定可以共享富貴,他覺得你和他是一樣的人,當時你落魄的時候還得向他尋求援手,但是現在,他反倒要靠你的幫助才能獲得角色,自尊心受到了挑戰。他覺得你倆就應該什麼階段都得一樣,最好是永遠處於你不如他,你需要他的幫助的狀態,你比他好,他就開始嫉妒。」
  他抬起手,放到了陸意的頭上,揉了兩下:「嫉妒會使人面目全非。」
  陸意怔怔地看著他:「.......是我平時沒有顧及到他的感受嗎?」
  「不是的,」顧衍凝視著他,「是你比他好,這就是原罪。」
  不斷加大的心理落差感,以及還有過分的羨慕,是滋生嫉妒的溫床。
  人們往往不會去嫉妒那些比自己優秀很多的人,就像是窮人很少會嫉妒世界首富,但是他們會嫉妒和自己差不多的人。
  世界上有一種嫉妒名為「我們本應該一樣」,當兩個差不多的人中一個人比另外一個人好的時候,嫉妒就像是惡魔,張牙舞爪地想要吞噬掉整顆心。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陸意和卓星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陸意和顧衍也存在差距,但高中時候的陸意會為了顧衍而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好,現在亦然,他想和顧衍走到同一高度,而不永遠是顧衍和別人聊他聽不懂的話題他只能坐在旁邊,他想要和顧衍一起走得更遠,他覺得自己通過努力也可以做到,甚至有信心可以比顧衍做得更好。
  這就是不同的人,不同的選擇。
  但是陸意是很難去理解卓星的想法的,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兩種人生觀的人。
  顧衍再次揉了揉陸意的腦袋:「如果想不明白就別想了,本來也就沒有多聰明。」
  陸意:「......在你眼裡我有聰明過嗎?」
  「還是有的,」顧衍笑了下,「比如說高中你喜歡上我的時候,再比如說回一中決定要追我的時候,當時我就在想,這傻小子終於聰明了一回,不容易啊。」
  陸意:「.......」
  看著顧衍的笑容,就像是坐上了氫氣球似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陸意嘆了口氣,也不自覺地跟著笑了。
  「我先去洗澡,」顧衍轉身往回走,「你做會兒高中數學題,等會兒不明白的可以問問我,如果等我出來的時候你還在這兒傻站著傷春感秋,為那種不值當的人傷心的話......」
  陸意站姿隨意,靠著落地窗,聞言撇了撇嘴:「那你還能強迫我做題嗎?」
  這幾天要拍他刷題考試的鏡頭,他也不能真的只做做樣子,什麼東西都不寫,要不然太水貨了,首先費賈坤那一關就過不去。
  所以費賈坤給陸意買了幾套題,讓他有時間就刷一下,要考的。
  陸意做得很艱難,不明白的就查資料,問老師。
  但有時候也會想休息會兒,比如說像今天,剛出了這麼大的事,其實陸意是想刷部電影玩會兒遊戲放鬆下,然後就去睡的。
  其他的一切交給時間,順其自然吧。
  做題絕對不在他今晚活動的考慮範疇之內。
  「不強迫你做題啊,」顧衍漫不經心地開始脫衣服進浴室,「但是可以強迫你做點別的,腦子裡只能想到我的運動。」
  陸意:「.......!」
  他當即站直了身體,瞪著顧衍。
  然而看見顧衍在脫衣服後,他又迅速地移開了視線。
  權衡再三,發現自己好像還真的沒有什麼別的選擇後,陸意乖乖地拿出了題目出來做。
  已知y=f(x)是定義在R上的增函數......
  剛看了個開頭,陸意便頗為痛苦地抓了抓頭髮。
  啊數學題......
  當年高中他數學最低拿到過十分,最高的分數還是高考考的,一百分,這是顧衍跟他一對一補習的結果。
  當時顧衍跟他補習的時候他就在想,顧衍脾氣真好啊。
  他之前成績也不好,宋媛為他請了很多個家教,都沒把他這塊頑石點化。
  有些自稱脾氣好對學生超有耐心的老師們過來教他幾個月後,都是連夜扛著火車鋪鐵軌走的。
  而顧衍在教他的時候,從來不說半句重話,每一個題目每一個步驟,他都會反覆地拆分開來講給陸意聽,陸意如果還不懂,他就繼續講,一直到他能聽明白為止。
  如今再一次面對這些題目,陸意抱著頭,額頭抵在卷子上,不知不覺中注意力全在做題的痛苦上了,也沒功夫再去想卓星了。
  他忍不住想,人和人的腦子還是不一樣的,怎麼顧衍就那麼聰明呢......
  那種被顧衍按在座位上講題的恐懼再次蔓延上來,陸意硬著頭皮寫了幾道題,為了保證正確率,他還抄了幾道題的答案,真真假假混在了一起。
  顧衍從洗完澡出來後,陸意依舊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子前寫著。
  顧衍一邊擦頭髮一邊走過去看,就看了幾眼,然後擦頭髮的動作霎時一停。
  陸意規規矩矩地一動也不動,見顧衍半天沒吭聲,抬起頭看了一眼。
  顧衍剛洗過澡,穿著睡衣,面部輪廓在燈光下彷彿更柔和了幾分,英俊的眉眼鋒利又好看,他一隻手裡拿著毛巾幫自己擦頭髮,另外一隻手按在了桌子上,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如同玉竹一般,因為兩個人的距離有些近,他身上的薄荷香彷彿又濃了幾分。
  陸意感覺自己像是被裹在了薄荷糖堆裡似的,本來沒有想吃糖的,這會兒也禁不住這種誘惑,舌尖抵著下顎滾動了一圈。
  剛想伸手摸顆糖出來的,頭頂便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下。
  「陸意,」顧衍低下頭,似笑非笑地牽了下唇角,手指點在了一道題上,「來,這道題給我講一下?」
  他這個語氣實在是太過熟悉,陸意當即便覺得頭皮發麻,瞬間回到了高三時被數學題支配的恐懼中,他定睛看了看題目,心霎時一涼。
  這道題是......他抄答案做的。
  什麼數列,前N項和什麼,求通項公式什麼的,他隱約是有點印象,可這麼多年都過去了,誰知道那都是怎麼回事啊......
  「這個題目首先得看公式,」陸意清了清嗓子,眼睛偷偷地往放著答案的方向看過去,但是下一瞬,那答案便被拿了起來,放到了一邊。
  顧衍微微一笑:「然後呢?」
  「然後代入,」陸意小聲道,「再動腦子換算一下,答案就出來了。」
  「行,」顧衍直起身體,「既然你這麼聰明,是個這麼優秀的小天才,那我現在就去給費導打電話,讓他多拿幾套卷子過來。」
  陸意立刻被嚇得魂飛魄散,想也沒想地伸手抱住他:「我錯了我錯了,顧老師!」
  顧衍看了他一眼:「錯哪兒了?」
  「我不該不懂裝懂,」陸意抱著他不鬆手,偷偷觀察著他的臉色,索性把所有的錯誤全都一次性認下了,「我也不該......抄答案。」
  「喲,」顧衍明知故問,「你還抄答案呢?」
  陸意嘆了口氣:「下次再也不敢了,給我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吧,再多幾張卷子我真要瘋了。」
  顧衍看了他會兒:「那要我教你嗎?」
  陸意拿了支筆在手裡轉著,趴在桌子上:「你教吧,我聽著。」
  顧衍沒動。
  陸意抬頭看了他一眼,頓了下,立刻換了個語氣:「衍哥教教我吧,你最好了。」
  顧衍這才坐下,拿出了一張白紙,拿過筆開始寫算題步驟,一邊寫一邊跟他講解題步驟,思路清晰,簡單易懂。
  檯燈的光打在他的臉頰上,光影交錯,他的五官變得尤為立體,像是最俊美的大理石雕塑似的,每一根線條都恰到好處的迷人。
  聲音也帶著點沙啞的磁性,認真講話的時候特別好聽。
  陸意先開始還在聽他講題,但是後面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飄遠了,一直盯著顧衍出神。
  等意識到的時候,陸意已經忍不住湊上前去,在他的臉上親了下。
  顧衍握住的筆一頓,轉頭看向陸意。
  「對不起,剛才沒克制住自己,」陸意的視線重新落回到了紙上,小聲地道,「你繼續。」
  顧衍先開始沒說話,然後拿起筆又講了兩句。
  幾秒鐘後,他閉了閉眼睛,把筆放下,站起身,然後彎腰把陸意抱了起來。
  「顧衍你你這是干幹什麼啊,」怕掉下去,陸意只能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不是要講題嗎........」
  「晚了,」顧衍把他放到了床上,慢條斯理地道,「現在輪到我克制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最後一天三更了~


第64章 64
  卓星這兩個字彷彿被從陸意的字典中抹去了一般, 再也看不見任何的痕跡了。
  事情鬧得這麼大, 現在誰都知道卓星作為陸意的朋友,向他插刀的事情了。
  那麼喜歡你劇組當然也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在陸意面前閉口不談卓星這個人。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真正的好演技在一月二十號那天全網播出了。
  這部綜藝做足了噱頭,各種熱搜, 推送,如同不要錢似的買,因為有顧衍和陸意這對cp在,熱度一直很高。
  節目組也很會, 知道大家都想看什麼,第一期的節目中, 陸意和顧衍的鏡頭佔了很多, 播出後,陸意和顧衍的那段心動測試的視頻就上了熱搜,旋即被無數的營銷號, 朋友圈, QQ空間轉載。
  網友們被甜得嗷嗷直叫。
  ——【三千弱水,唯獨只對你動心, 啊啊啊鎖死了啊啊啊啊啊】
  ——【看見意崽對衍哥一笑,衍哥的心跳就開始加速的那裡,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話,我尋了半生的春天, 你一笑,便是了】
  ——【意崽的演技是真的好好啊,他的眼神,動作,語氣,神態,全都給我一種他在談戀愛的感覺!啊雖然好像也確實是在談哈......】
  ——【哎你們都在關注意崽的演技嗎,只有我覺得這個劇本好像不太對的樣子嗎?我看怎麼好像大家練習的時候劇本都是很歡脫的,怎麼到了意崽這裡就......】
  ——【沉思,樓上的姐妹你不是一個人】
  ——【盲生,你發現了華點!這題我會,我來搶答一下!我特地去花絮裡看過了,只有丁雲夢這一組的劇本是顧老師給的!哈哈哈哈哈哈別的組都在談情說愛走甜寵劇情,只有他倆是虐戀情深最後分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誰都不能和我的人HE嗎!護妻醋王的人設穩了穩了!甜死我吧啊啊啊啊啊啊】
  「甜死我了!」節目一播出,顏彬就又跟著激動了一回,「這一次我們組的小姐妹們就不愁沒有素材用了!」
  陸意沒看節目,近期他又在狂補畫畫方面的知識,時間被壓得很緊。
  「辛苦了,」陸意說,「等做完了發鏈接給我?」
  顏彬笑呵呵的:「那必須啊!啊每天看著你和顧老師我都好想專門搬個攝像機跟拍啊!那些只能靠節目和電視劇嗑你和顧老師糖的人真的太慘了,就那麼點糖她們就知足了,她們根本就不知道現實裡你倆有多甜!」
  陸意沒說話,只是笑了下。
  「我們明天就要殺青了,」顏彬攬著他的肩膀,「這也快要過年了,陸意,今年過年你能來找我玩嗎?」
  「去你家嗎?」陸意有點猶豫,「合適嗎?」
  最近也沒聽顏彬再提起他兩個哥哥的事情,可是今年他們家鬧出了這麼大的事,過年的時候指不定會矛盾激化。
  「沒什麼大事,問題暫時都被壓下了,」顏彬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我每年過年都快無聊死了,家人也不讓我出門,你要是來找我,我就有機會跟你一起溜出去玩了。」
  「明白了,」陸意笑了笑,「那天你給我打個電話,我去解救你。」
  ***
  最後一場戲是拍畢業。
  畢業典禮在操場上舉行,但是姜樹和許時卻沒去參加,而是去了天台。
  天台很寬闊,天空蔚藍,萬里無雲。
  姜樹靠在牆上,手裡拿著罐啤酒,許時站在一邊,抱著手看著天空。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待了會兒,許時拿出了一隻口琴,放在了嘴邊,開始吹奏。
  他吹的是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操場上的畢業典禮正好進行到了由校長發言環節,廣播的聲音很大,全校人都能聽得見。
  校長對著所有人笑了笑,然後拿著話筒開口道:「畢業生我們都送走了很多屆了,我們這所高中就像是一輛火車,只參與了你們漫長人生中短短的幾年,現在你們馬上就要下車了,去往新的目的地,開啟新的一段生話。你們都還很年輕,你們的人生都還在起步階段,我想跟你們說的是,放心大膽地去飛吧,你們每個人都有無限的可能!」
  這種話他以往說過很多次,但是大家沒有一個人真正地聽進去了,然而在現在,所有人都安靜地聽著他講話,沒有起鬨聲,沒有人交頭接耳。
  這是最後一天他們待在學校裡的日子了。
  他們都希望這段講話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
  「人生就像是一顆百味糖,不會只有苦,也不會只有甜,不會只有相聚,也不會只有離別,」校長的聲音裡滿是滄桑,「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是有緣大家終究會有相逢的那一天,到時候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很有出息,實現了自己的那種可能!」
  許時繼續吹著口琴,琴聲悠揚,在風中飄散。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姜樹仰頭喝下了一大口啤酒,在炫目的陽光下,他抬眸看著許時:「我們真的畢業了是嗎?」
  許時緩慢地放下了口琴,往下俯瞰,視線掃過教學樓,食堂,操場,升旗台。
  「是的,」許時說,「畢業了。」
  姜樹拿起酒瓶,對著他晃了晃:「畢業快樂。」
  許時的視線飄遠,看向更高更遠的天空,輕聲道:「畢業快樂。」
  姜樹喝完酒後,抹了一下嘴,旋即站起身來,張開雙臂,對著許時一笑:「抱一下吧許演奏家。」
  許時走過去,伸手抱住了他。
  「許時,校長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無限的可能,」姜樹在他耳邊道,「你的可能是什麼?」
  「十八歲就對自己的人生下定義不合適,」許時說,「但是我能夠肯定的是,我的可能裡面,肯定有你。」
  陽光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像是給他們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金粉似的。
  閃閃發光。
  兩人偏頭凝視著彼此,不約而同地都笑了起來。
  風打著捲兒一湧而上,衝向了更遠的雲端。
  「過!」費賈坤從機器後面站起來,拍著手,「那麼喜歡你這部戲,正式殺青了!大家都辛苦了!」
  顧衍抱著陸意沒鬆手。
  「衍哥,」陸意朝著他微微一笑,「殺青快樂啊。」
  「陸三歲,」顧衍吻了下他的唇,「殺青快樂。」
  殺青後就有數不盡的事情等著做。
  吃過了殺青宴後,洪影就給陸意打了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去準備過年,以往陸意比較閒,過年基本上都是空的,所以都是提前回胡同那邊過年的,但是今年就不一樣了,今年陸意紅起來了,有熱度了,又憑著真正的好演技狂吸了一大波的顏粉演技粉,不知道多少活動晚會邀請他去參加。
  陸意覺得自殺青後,他就沒怎麼見到過顧衍了,兩人的時間基本上都是錯開著的,有時候幾天都不一定能說得上一句話。
  等到終於有功夫歇一歇了,洪影那邊就又在催陸意回去過年了。
  陸意想找顧衍商量下,但是沒能抽出時間來。
  一直等洪影那邊拖到實在沒辦法拖了,陸意才簡單地收拾了下行李,打算第二天就回胡同那兒。
  顧衍就是在他收拾行李的中途回的家,一看見他收拾東西,頓時挑了下眉:「你這是打算去哪兒啊?」
  「我要回洪姐那兒了,」陸意轉頭看向他,「洪姐那邊每年過年都特別忙,缺人過去幫忙。」
  「那我呢?」顧衍想也沒想地問,「你就這樣拋夫棄子,決定回別人家過年?」
  陸意瞪著他:「子在哪兒呢叫出來我看看,說得我跟個負心漢似的!是我不跟你商量嗎,你忙得我連見你一面都難。」
  顧衍這一陣也確實累得不輕,他走過去坐到了沙發上,拍了拍身邊:「來,阿意,坐過來讓我抱抱,把這幾天的份全都找回來。」
  陸意猶豫了下,放下了行李箱,走過去坐到了他的身邊,顧衍伸手抱住了他,把頭擱在了他的肩膀上,像是一隻沉重的大娃娃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陸意的錯覺,他總覺得這一陣顧衍的情緒有點不對。
  雖然他們都很忙,這一陣見面的機會不多。
  但畢竟兩人都對彼此很瞭解了,對方一旦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出來。
  陸意覺得顧衍的情緒不對似乎並不來源於高強度的工作。
  「怎麼了啊?」陸意也捏了捏顧衍的手心,「是太累了嗎?要不我明天給你煲個湯?洪姐那邊也有很多好吃的,我都跟她說好了,今年你也跟我一起過去,她......挺高興的。」
  顧衍閉著眼睛,有一會兒沒說話。
  「阿意,」顧衍睜開眼看著他,「我要跟你說一件事,今年過年我得回顧家。」
  他說的是顧家而不是我家。
  陸意一愣。
  「我不想讓你擔心,」顧衍坐直了身體,「我今年回家得解決一些事,也許會有點棘手,所以這段時間可能顧不到你那邊。」
  顧家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沒有給陸意任何存在感,唯一一次就是在高中那會兒,顧父從天而降,告誡他不要擋顧衍的路。
  而他倆結婚的時候,顧家沒出現,結婚了這麼久,顧家也沒出現。
  陸意的心裡忽然有了種不詳的預感,他脫口而出:「跟我有關嗎?」
  「不是,」顧衍像是預備好了答案似的,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跟你沒關係。」
  陸意伸手扳住他的臉:「那你看著我,重新說一次。」
  顧衍輕輕地吸了口氣,依言看向陸意。
  「寶貝兒,你真的想多了,」顧衍對他一笑,「跟你無關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尋了半生的春天,你一笑,便是了——川瑞康成


第65章 65
  「既然他都說了跟你無關, 」洪影一邊從罐子裡倒鹹菜出來, 一邊問道,「那你這會兒心慌什麼呢?」
  陸意自來到了洪影家後,就一直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這兩天洪影問了很多次,陸意才勉強說了兩句。
  「我主要是吧,」陸意拌著肉餡, 低下頭,「有點不踏實。」
  顧衍每天還是會給他打電話,但是陸意心裡的不安感不會隨著他是否打電話就消失。
  這幾天他總想起顧父那天找他的場景。
  當時他就覺得這個人真討厭啊,說話討厭, 頤指氣使的態度也討厭,要如果他不是顧衍的父親的話, 他早就走人了。
  現在顧衍要處理一些事情, 這些事情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不能跟他說?
  「你要如果真的不踏實,我給你出個主意吧,」洪影嘆了口氣, 「顧家是住在紫湖小區那一塊是吧?」
  紫湖小區, 著名的富人區,地價昂高。
  顧衍家的地址陸意還是知道的, 他高中的時候去過一次,陸意點點頭:「對。」
  「費曲他家也住那兒,」洪影把鹹菜裝進碗裡放好,「他主意多, 我讓他幫你關注下顧家最近的動向。」
  陸意哎了一聲,頓時眉開眼笑:「謝謝洪姐!」
  「跟我提什麼謝啊,」洪影瞪了他一眼,「我這也就是看你每天愁得跟個林黛玉似的所以才只能幫你想辦法,以後再見面不准你唉聲嘆氣了,你嘆一口氣我打你一回。」
  陸意笑了笑:「好的,那下回我見你就笑。」
  「我不覺得好笑。」顧衍坐姿懶散,一點都沒個正形,他漫不經心地摩挲著手上的玉器,「他們覺得好笑,那是他們的事。」
  「嗖」地一聲,一塊鎮石朝著顧衍飛了過來,旋即被他躲開。
  顧治坐在書桌後,滿臉威嚴,面部線條刻板極了,他伸手指著顧衍:「六年前我就見過了這個小子,當時他家還算有點薄產,勉強能看,可惜破產了,六年後怎麼還是他!為了他,你還不顧別人都是怎麼看我們顧家的,顧衍,你是不是只有這點出息了?」
  「是,」顧衍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我又不是第一天當您的兒子,我有多少出息,您不是最清楚了嗎?」
  父子倆從來就沒有能夠好好對話的時候,每次對話必定互嗆,偏偏父子倆還都是一樣的性格,誰也不肯服軟。
  顧治驀然站起,聲音拔高:「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就這個態度,」顧衍冷冷地看向他,「從六年前你去找他說出那番話的時候開始起,你就應該知道,在他的事情上,我對你的態度不可能好。」
  這句話就像是在火上澆油似的,顧治額頭上青筋直跳,隨手又撈了本書,重重地向著顧衍砸過去,卻又被顧衍躲開了。
  顧治吼道:「我那不是為了你好嗎!你生下來就注定要有一番大作為的!你怎麼能跟那種人混在一起!顧衍你太讓我失望了!」
  「不好意思啊,現在對我失望還太早了,」顧衍的聲音淡淡的,「一輩子那麼長,以後讓你失望的時候多了去了。」
  血液上湧,一股火順著燒到了腦門,顧治痛心疾首:「你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你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誰都可以說這句話,但是只有顧治沒資格說。
  顧衍十歲的時候就沒了媽,顧治很快就又娶了一個女人,又生了個女兒。
  從小到大,顧治就像是一個賺錢機器似的,眼裡只有利益,只有錢,對待兩個孩子絲毫不關心,人永遠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一年能夠過問兩三句顧衍的事情就已經算是格外關心了。
  每一次總是忽然想起啊我好像有個兒子,還有個女兒,旋即便漫不經心地問兩句,便自認為盡到了父親的職責了。
  今年過年就是為了陸意的事情,顧治才三令五申,嚴令顧衍必須得回家的。
  顧衍回家後,兩人幾乎每天都在吵架,十幾年加起來的話都沒這幾天說的話多。
  顧衍看著顧治,眼神凜冽得像是最鋒利的寒刀似的:「你說這句話,讓我覺得也像是個笑話。」
  顧治仍想再說點什麼,顧衍忽然把手裡握著的玉狠狠地往地上一砸,晶瑩剔透的玉器霎時四分五裂。
  「奉勸你一句,我瘋起來是什麼樣你不是沒見過,」顧衍轉身出門,「別逼我再瘋一次,否則我連這個家都敢砸。」
  滿室寂靜,就連空氣彷彿也全都凝固了,從顧衍身上散發開來的強大氣場無聲無息地蔓延到了每一寸角落。
  像是一隻成熟的狼,羽翼漸豐,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你砸一個試試嘛!可好玩了!」洪蕭興致勃勃地向陸意安利他買的鞭炮,據說不需要點燃,直接往地上砸就能炸開,特別好玩。
  陸意正躺在院子裡小憩,聞言,扒拉了下臉上的書,嘆了口氣,看向了洪蕭手裡的鞭炮,半晌,慢吞吞地拿了一個過來,往地上一摔,啪地一聲響。
  「是不是!」洪蕭笑得像朵花似的,自己也摔了一個,「太好玩了!我記得我三年前玩過這個,可是這幾年小賣部一直都不進貨了!沒想到今年他們家居然還在賣這個!」
  陸意剛想笑著問一句多大了啊你,但又覺得洪蕭能維持一顆童心還挺好的,順手又拿了兩顆摔炮,往地上一摔。
  啪啪兩聲。
  「過年不和你同學出去吃飯嗎?」陸意繼續躺回去,像個小老頭似的,對著太陽眯起了眼睛,「你那個小女朋友呢?」
  洪蕭對著他噓了一聲,說著朝廚房那邊看了一眼:「這個問題你不能問的,我現在在跟她.......秘密交往。」
  不能問還把這麼重要的秘密跟他說啊......
  陸意悶聲笑了起來:「好,那我幫你保密。」
  洪蕭順嘴回了一句:「謝謝哥。」
  他又繼續摔了幾個摔炮,一直到玩沒了,才又開口道:「哥你準備下,姐讓我倆下午出去買東西,她列了好長一串清單,什麼雞鴨魚肉各種醬料佐料.......」
  陸意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冬日裡的太陽照得人渾身舒泰,懶洋洋的,根本就不想起來。
  「讓我再躺會兒,我躺夠了就起來了,」陸意說,「你二十分鐘後再來叫我,咱倆就出發。」
  洪蕭應了一聲好嘞,便不再打擾他,轉身跑出院子玩去了。
  陸意覺得自己剛眯沒幾分鐘,手機便開始震動了。
  他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機來,發現居然是顧衍打來的視頻電話。
  啊視頻電話,不容易啊,他之前給他打的都是語音電話!
  身體比思想快了一步,陸意按了接聽,下一瞬,顧衍的臉便出現在了屏幕裡。
  還是很帥,幾天沒見好像更帥了一點,讓人想要穿透屏幕親一口。
  幾秒鐘後陸意才意識到好像不是顧衍變帥了,而是他想他了。
  「我想你了。」顧衍說。
  一字不差,跟陸意的思想是同步的。
  心有靈犀到了這個地步,說他們不是一對都沒人信。
  陸意坐起身,笑了起來。
  顧衍挑了下眉:「你為什麼不按照套路說下一句?」
  陸意立馬道:「我也想你了。」
  顧衍又挑了下眉,沒說話。
  「顧衍哥哥你真好看,」陸意繼續道,「幾日不見,如隔三十秋,越看你越覺得好看。」
  顧衍也跟著笑了起來。
  鏡頭晃動了下,然後出現了一對手工陶瓷娃娃,那一對陶瓷娃娃是挨在一起的,兩個小男孩,手牽著手。
  每個人的身上還寫了一句話。
  顧姓小人的身體上寫的是:希望阿意天天開心。
  陸姓小人的身體上寫的是:希望衍哥高考順利,一舉拿下狀元。
  這個是......他倆高中的時候隨手買的禮物!
  陸意眼睛一亮:「這個小人,我記得的!那一次我們去逛街,有一家店專門賣這種許願娃娃,說願望寫上去了就一定會實現!」
  為此,店家開價一隻娃娃兩百塊,說願力無價,這個娃娃會幫助增強願力。
  兩個人不疑有他,買了,結果轉頭就在她家隔壁的店裡看見了同樣的一對娃娃,一對打包一起賣,三十塊。
  陸意現在想起這件事還想笑。
  鏡頭繼續晃動。
  接下來,他就看見了更多的東西——兩人上課時傳的小紙條,第一次出去看電影的票根,還有顧衍隨手畫下的陸意的素描畫,陸意給顧衍寫的情詩,還有兩人一起讀過的書.......
  每一個物品上面都承載著滿滿的回憶,都有自己的一段小故事。
  「你居然留了這麼多的東西!」陸意很是驚奇,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看見了這些東西,就像是瞬間回到了高中似的。」
  「我還想做個百寶箱,」顧衍坐在鋪著地毯的地上,「等以後我們老了,就一件一件東西慢慢拿出來看。」
  「好啊,」陸意笑了起來,細碎的陽光鋪陳在他的嘴角,「一言為定。」
  顧衍笑著道:「一言為定。」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完畢。


第66章 66
  過年往往是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 每次這種時候出門,到處都是人。
  陸意去超市裡搶了幾天菜後, 每天回家都得躺半個小時。
  過年其實是個體力活,買東西, 拎回家, 再緊接著還要洗, 剁, 醃製, 還得分門別類地放好,做完了這些後就得忙著灑掃庭除, 貼對聯。
  每天都忙碌得不得了,而年味也在逐漸繁忙的日子中越來越濃。
  洪影家裡每年過年都會來很多人, 都是之前她結交過的朋友, 一起來她家守歲, 幫忙, 然後吃餃子, 場面很是熱鬧。
  每次到了這個時候,洪影就負責後廚, 洪蕭負責兼職跑堂, 而陸意負責陪大家一起玩, 聊天。
  一群人在一起玩,除了吃飯喝酒看電視,就是打麻將打牌。
  還有天南海北胡侃一通的,喜氣洋洋得不得了。
  三十的這天早上, 陸意起床的時候便覺得右眼皮一直在跳。
  洪蕭在院子裡放了一大串鞭炮,劈里啪啦響個不停,每回過年,他都是最興奮最激動的那個,像只竄天猴似的,不斷地竄過來竄過去,沒個消停的時候。
  陸意揉了揉眼睛,推開了床邊的窗戶,剛想探頭出去說洪蕭兩句,眼前便忽然湊過來一張鬼臉,翻著白眼的,眼睛下面還貼了兩根紅條,嘴巴張得大大的,裡頭豎著陰森的白齒。
  「啊——」
  陸意被嚇得幾乎破音,整個院子的牆皮都要被他震得掉下來了。
  小孩迅速地溜走了,還轉身衝他吐了吐舌頭。
  洪蕭趕了過來:「哥怎麼了怎麼了?」
  陸意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覺得睡意全都消散了,他認識那個小孩,就隔壁院的,皮實得很,比洪蕭還難管。
  「沒事,」陸意趴在窗口對著他擺了擺手,「我沒事。」
  今天沒出太陽,天色陰沉,寒風像是刀刮似的,就開窗戶開了這麼會兒時間,陸意就覺得冷得直哆嗦。
  洪蕭站在窗戶外面與他對視著:「姐讓你趕緊起來幫忙呢。」
  「哎,」陸意說,「我馬上就起來了。」
  洪蕭非常愉悅地應了一聲,轉身又開始放鞭炮,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陸意正在換衣服,打著哈欠,窗戶沒關,震天響的鞭炮聲響起來的時候,把他嚇得差點用衣服把自己纏起來。
  這一大清早的!一個個都是干什麼呢!
  陸意轉身探出窗子吼:「洪蕭!一大早的你炸了多少個了都?你是不是把小賣部的鞭炮全都買了!」
  洪蕭沒聽見,又跑出院子野去了。
  陸意嘆了口氣,去院子裡洗漱了,有幾個人來得早,蹲在院子裡吃油餅,看見了陸意,喊了聲陸哥。
  這些人都是洪影的朋友,結拜的兄弟。
  早些年她走南闖北地做生意,認識的人很多。
  陸意笑著跟他們打了招呼。
  上午的任務是包餃子,包餛燉,炸肉圓子炸豆腐,簡單的都交給洪影,難的就交給陸意。
  洪蕭在院子裡待著,有人進來他就笑眯眯地跟人打招呼,然後安排人坐下,給遞茶吃瓜子吃糖什麼的,像個小門神似的,非常討喜。
  「哎,」洪影往油鍋裡下了幾個豆腐,轉頭跟陸意說話,「我跟你說個事。」
  洪影說讓費曲注意著顧家的動靜,但是這幾天就一直都沒後話了。
  陸意只覺得心頭一跳,預感她要說顧衍的事情了:「你說。」
  「費曲他說顧家這幾天關得很嚴實,沒什麼消息透出來,」洪影皺著眉頭,「每一家過年都開始忙活,就他們家跟一潭死水似的,不正常極了。」
  這兩天顧衍跟他打電話的時間很短,雖然看著精神還算好,但是陸意總覺得他心裡藏著事,聞言,陸意愈發的不安:「那他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你別慌啊,」洪影趕緊按住他,「今天年三十,誰家都得吃年夜飯放鞭炮的,總不至於連今天都一點動靜都沒有,費曲已經讓人緊盯著顧家了,今天要是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就會告訴我們的。」
  陸意現在慌也沒用,他目前還什麼消息都不知道。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心靜下來,現在還什麼事都沒出,那就不要自己嚇自己。
  而且顧衍也不是不坦誠的人,如果真的出事了,他不會向陸意隱瞞的,如果到現在為止還什麼事都沒跟陸意說,那隻可能是他覺得這件事問題不大,他可以解決得了。
  所以他要相信顧衍。
  陸意輕輕地嗯了一聲,繼續包著餃子,這一次買的餃子皮黏性不大,他便想去沾點水在餃子皮的邊緣抹一下,但一個沒看準,便錯手將盛著水的碗給打翻了。
  「啪」的一聲,碗落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顧衍聽見動靜,往樓上看了一眼,目光一頓,過了幾秒鐘,他快步向樓上衝去。
  在三樓靠右邊的房間門口,站了兩個人,房間裡持續傳來破裂的,摔碎的動靜。
  顧衍猛地推開門口的兩人,往房間裡走了兩步,就看見裡面有一個人正在強制性地拿鎚子在敲打著鎖住的櫃門,鎖頭已經被敲打得變了形,而另外一個人正在搬東西往窗戶外面扔。
  那一瞬顧衍眼底驀然爆發出一股戾氣來,在那個人即將敲下下一鎚的時候,他猛地拉住了那人的手,旋即將他手裡的鎚子奪了下來,正在扔東西的那人見狀,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拿鎚子的人轉頭,看向顧衍,被他森寒的眼神嚇了一跳,哆嗦著叫了幾句:「顧顧顧少爺,你今天不是出去.......」
  顧衍把鎚子往地上一扔,沒理他這句話,而是轉身看向了站在門口的那兩人。
  門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穿著長長的蕾絲裙,外面披著一件大衣,容貌依稀能看得出和顧衍有兩分相像,五官生得英氣極了。
  「我就問一遍,」顧衍看著她,語氣很平靜,但是隱藏在平靜底下的,是即將掀起的巨浪,「是誰讓你砸的?」
  顧衍其實是一個不喜於色,不露於表的人,只要他想,他能讓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但是這種人往往最為可怖的時候不是他大吼大叫的時候,而是他用最讓人恐懼的眼神看著你,但是語氣卻毫無波瀾的時候。
  顧蘇蘇被他嚇得瑟縮了一下,她略微低頭,借由著這個動作來掩飾住情緒上的波動,她沒看他:「爸讓我砸的,他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人不能總守著舊東西過日子。」
  這個房間不大,裡面全都擺著一些小物件,全都是一些舊的東西。
  ——這些舊的東西,一半是顧衍母親的遺物,另外一半是顧衍和陸意一起留下來的東西,也是那天和陸意視頻的時候給他看的那些。
  顧衍閉了閉眼睛,忽然不可遏制地覺得悲哀和心寒。
  這兩天顧治對他的態度緩和了些,有一次還主動跟顧衍說,陸意的事情讓他再想想,而今天大年三十,顧治一大早便讓顧衍去給死去的顧母掃墓,說是也給她帶些年菜,好讓她覺得不那麼冷清,顧衍當時還覺得心頭一暖,覺得他難得能想到顧母,便聽話地去了,走到一半,發現忘記帶東西了,就把車又開回來了,但是一回來就撞見了這麼一齣好戲。
  直到這一刻,顧衍才知道原來顧治說的讓他想想是這個意思,原來他支開他讓他去掃墓是想做這件事。
  「你是他養的狗?」顧衍一步步走向她,「他讓你砸你就砸?」
  空氣彷彿像是被無數根鐵絲絞緊了,讓人連呼吸的空間都沒有。
  顧蘇蘇下意識地就想後退,但當即便止住了步子,沉下臉道:「這個家還不是你做主!你既然姓顧,就得守顧家的規矩!今天過年,扔掉一些舊物,扔掉一些破銅爛鐵,怎麼了?」
  破銅爛鐵。
  這四個字砸在空中,像是炸開的火花似的,甚至都能看得見揚起的火光。
  顧衍走到她近前,漆黑的眼眸一錯不錯地盯著她,輕聲道:「你再說一遍?」
  「我說,廢銅爛鐵!」顧蘇蘇知道顧衍從來都不屑於跟她計較,有恃無恐地道,「拿出去賣都賣不了幾塊錢!你還留著當寶貝?」
  她轉而指揮房間裡的那兩人,拔高了聲音:「砸!給我繼續砸!一個都不准留——」
  話還未說完,顧衍忽然抬起手,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
  顧蘇蘇驀然尖叫起來,捂著迅速腫起來的臉,眼神尖銳:「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今天這屋子裡的東西,你敢砸一件,我就打你一巴掌,」顧衍冷冷地道,「不信你試試?」
  顧蘇蘇不敢置信地與他對視了兩眼,眼神裡帶著刺兒和毫不掩飾的恨意。
  但下一瞬,她的眼神忽然一變,眼眶霎時便紅了,柔弱地哭喊道:「爸!他打我!」
  顧衍回頭,顧治正站在他身後,不知道站了多久了,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他的身後帶著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
  「顧衍,你連你妹妹都敢打,你已經瘋到六親不認了。」顧治對著身後揮了下手,「從今天起,不准你再出門一步。」
  兩個保鏢立刻走上前來。
  「他瘋了吧?」陸意驀然站起身來,驚得連手裡的菜刀都差點扔掉了,「他爸是不是有病啊?!」
  「你先不要慌,」洪影也很著急,但還是勉強比陸意要鎮定一些,「這件事根本就不用打聽,整個顧家現在都是雞飛狗跳一片,費曲的人知道了後就趕緊打電話過來了,他們說顧衍挺厲害的,應該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這件事太大了。」陸意解開了身上的圍裙,去洗手台那邊洗了手,心止不住地發慌,狂跳得厲害,「不是我相不相信他的問題,現在我必須得去找他。」
  他沒想到顧父居然能頑固成這樣,這都什麼年代了啊,居然連關人摔東西這種招數都想得出來?
  顧衍現在又怎麼樣了?他有沒有事?他還好嗎?他是不是很害怕?
  陸意洗完手後便踉踉蹌蹌地往門外走,洪影在後面喊他:「哎!你好歹把手機帶上!也把錢帶上!我再叫幾個人陪著你一起過去!」
  陸意都沒聽見洪影在喊什麼,腦子亂成了漿糊,一心只有他要去找顧衍這個想法,他伸手推開了門,剛想出去,腳步便一頓。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外面飄起了雪,如同柳絮一般紛紛揚揚,整個世界都落上了一層淺白色,風裡裹著冰渣,一片天寒地凍。
  雪地裡站了個人,身高腿長,面容英俊,也沒打傘,正在伸出手接雪。
  聽見開門的動靜,那人偏頭,看向陸意,緩緩地張開了雙臂。
  「阿意,」顧衍說,「我回家來陪你過年。」
  陸意愣了幾秒鐘,猛地衝過去抱住了他。


第67章 67
  顧衍居然突然出現了, 而且還是在陸意下定決心想要去找他之後。
  這簡直像是做夢一樣。
  太不真實了。
  一直等到兩個小時後,兩人都坐在了桌邊吃年夜飯的時候,陸意仍時不時地看向顧衍,在桌子下伸手握著他的手, 想要確定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顧衍看著他, 在桌底下反握回去, 與他十指相扣。
  洪影把家裡最大的那張桌子拿出來了, 擺上了一大桌滿滿噹噹的菜, 所有人全都圍著,熱鬧非凡。
  電視裡正在放春晚, 主持人穿著紅色的衣服, 喜氣洋洋地跟大家拜年, 微笑著說著吉祥話。
  外面還在下雪,一點都不見小,如同鵝毛一般飄卷在空中,白雪皚皚, 落在街道上, 屋簷上, 房頂上,空氣里布滿了寒意, 人一出門就會被凍得直哆嗦。
  屋裡燒了火盆,又有這麼多人一起圍著,一點都不冷,反而有種春天般的暖意。
  以往陸意是要負責招呼客人的, 但是今天他全部的心思全都系在了顧衍的身上,無暇顧及其他,所以一直都沒怎麼說話。
  明明身邊都是不認識的人,顧衍反倒自在,非常的自來熟,三兩杯酒下肚,就能和人以兄弟相稱,比陸意和別人聊得還來。
  吃完了年夜飯後,洪影每個人都挨個發了紅包,發一個說一句吉祥話,一群人說著啊這也太不好意思了,一邊開心地把紅包往兜裡裝。
  等發到了陸意的時候,洪影笑著道:「祝小意天天開心。」
  這句話和顧衍高中寫給他的時候是一樣的。
  似乎陸意的身邊人,都希望他每天開開心心的。
  陸意也笑著回:「祝洪姐青春永駐,來年發大財!」
  洪影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又轉頭去給顧衍發:「小顧就......祝你事業有成,不許虧待我們小意。」
  「好的姐,」顧衍說,「祝姐萬事如意,健康美麗。」
  洪蕭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發紅包上,給他紅包,他收得很是敷衍,一心想要往外衝。
  這是放鞭炮放煙花的時候到了。
  往年都是陸意和洪蕭負責的。
  洪蕭迫不及待地拉著陸意一起去院子裡,把鞭炮和煙花擺好,然後就給了陸意一個打火機,陸意放鞭炮,他負責放煙花,因為這一陣放鞭炮他放膩了,所以這回想玩點不一樣的。
  陸意其實挺怕這種會炸得人震耳欲聾的玩意兒的,但是過年嘛,不就圖一喜慶,放鞭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傳統了。
  他把鞭炮放到地上,人站得老遠,然後彎腰,小心翼翼地拿打火機去湊那根引線。
  顧衍站在他身後,靠在柱子上,姿態慵懶地抱著手,英俊好看的眉眼浸著滿滿的笑。
  陸意回頭看了眼顧衍,顧衍也看著他,唇角彎著。
  陸意也對他笑了下,重新轉身去點引線。
  就在這時,一團黑影猛地竄了過來,一聲不吭地把手裡點著的線香往那根引線上一碰,引線迅速地燃了,然後那團黑影對著陸意一扒眼角,吐著舌頭。
  又是隔壁那小孩!
  「啊——」陸意被嚇了一跳,差點摔在地上,然而下一瞬,引線便燃到了盡頭,火光衝起,甚至都能聞到硫磺的氣息,陸意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把手裡的打火機一扔,轉身就跑,「顧衍!!」
  劈里啪啦,像是瞬間踩爆了無數隻氣球,爆開聲響徹雲霄。
  顧衍圍觀了全程,樂不可支,看見陸意跑過來,一邊笑著一邊伸手抱他。
  陸意猛地衝進了他的懷裡。
  點燃了煙花的洪蕭回頭看著這一幕,有些微妙地泛酸,旋即便想起了自己的小女朋友。
  顧衍伸手摀住陸意的耳朵。
  煙花驀然升空,一朵朵五顏六色的花綻開,流光溢彩,映亮了半邊天空,又像是一張張笑臉。
  洪影家是第一家放煙花的,就像是某種信號似的,旋即,接二連三的也有人開始放煙花。
  一時之間,點點流金爆發開萬丈光芒,將整片天空照得亮如白晝,絢麗多彩,一朵接一朵的煙花升上天空,爭奇鬥豔,比著看誰開得最好看。
  雪依舊還在下,但是卻沒那麼冷了。
  陸意依偎在顧衍的懷裡,對著他笑靨如花:「新年好啊衍哥。」
  顧衍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新年好,阿意。」
  晚上是要守夜的,一大群人在一起很快就攢起了牌局。
  陸意和顧衍兩人對這個都沒什麼興趣,於是便順著胡同往外走,出去散散步。
  遠離了喧囂的人群,兩個人也終於有了可以獨處的空間。
  陸意踩著腳底下的雪,低頭看著一片白茫茫的地,有點猶豫怎麼開口,但是也就猶豫了幾秒鐘,他便決定不糾結了,直接問:「你是不是和你爸吵架了?」
  顧衍把陸意的手裹在掌心裡,放進自己的口袋裡,聞言嗯了一聲。
  陸意偏頭看了他一眼。
  「因為觀念不同,我和他發生了一些分歧,我剛開始以為這些分歧是可以調解的,但是後來發現那只是他給我的假象,」顧衍寥寥幾語,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再然後我們就鬧翻了,我跑出來了。」
  顧治是鐵了心想關住他,但是顧衍的脾氣向來倔,軟硬都不吃,尤其不吃硬,顧治這種行為基本上就是最後一根壓死駱駝的稻草,把顧衍對那個家的最後一絲留念也毀得一乾二淨,他當即便爆發了,代價是受了些傷,但是這不重要,從此以後,顧衍再也不會踏進那個家一步,他把最寶貝的那些東西也全都移到了自己家。
  陸意沒有說話,沉默地走著。
  胡同裡只亮了幾盞燈,燈光昏黃,能照亮的地方也有限,灰色的高牆上堆滿了雪,胡同深處時不時地傳出一兩聲狗吠,將這寂靜拉得更悠長。
  顧衍察覺到陸意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對,腳步一停:「怎麼了?」
  陸意低著頭,昏暗的光線下他半張側臉的線條顯得格外的柔軟,眼神低垂著:「你是不是沒有跟我說實話?」
  顧衍走之前,陸意問是不是和他有關,當時顧衍否認了。
  陸意有時候敏感細心到讓人吃驚的地步,尤其是在對顧衍相關事情的感知上。
  顧衍頓了頓,沒有出聲。
  「我都已經知道了,」陸意看著他,「你爸想把你關起來,是因為我。」
  這是費曲的人打聽到的消息。
  「為什麼不告訴我?」陸意一直在等顧衍跟他解釋,哪怕是說兩句也好,但是出了這麼大的事,顧衍居然能夠像是沒事人一樣,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這麼多天來給我打電話只是為了安撫我,你為什麼不讓我跟你一起去面對?你難道還不相信我嗎?」
  是顧衍教他的,讓他勇敢地學會去表達自己的想法,說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遇到了事情不要躲避,要去解決。
  可是為什麼,到了這種關頭,顧衍卻要把他推開呢?
  他難道還覺得陸意是以前的那隻背著殼的蝸牛嗎?
  他難道從來就沒有信任過他嗎?
  陸意不可遏制地覺得有點酸澀,還有點說不上來的委屈和難過。
  「阿意。」顧衍抬起頭看著天空,雪已經變小了,他安靜了會兒,轉頭看向陸意,「你是我全世界最相信的人。」
  他還說這種話來安撫他......
  他如果真的覺得他可以相信,又怎麼會把這件事從頭到尾都瞞著他?
  陸意偏開頭,酸意不住地往上湧。
  顧衍開口問道:「高中畢業那一陣,顧治是不是去找過你?」
  陸意一愣。
  這件事他沒有跟顧衍講過,他當時跟顧衍說的是,分手是因為他高中畢業那天發生了很多事,又欠了很多債。
  顧父來找他,可能也起了一部分的推力作用,但是沒有顧父,陸意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的。
  「我知道他跟你說了些什麼,」顧衍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認真,「我也知道他那段話對於那個時期的你傷害有多大,如果我知道你那時候發生了什麼,打死我都不會出國,也絕對不可能讓他找到你跟前去說那些屁話。這件事對於你而言是你心口的一道疤,我不想讓你再重新面對一次.......你不心疼,我心疼。」
  陸意對過去的事情恐懼有多大,他比誰都看得清,他甚至曾經想過一輩子都縮在自己的殼裡面,顧衍花了四五個月的時間才讓他重新走出來。
  那麼喜歡你剛開機那一陣,陸意還會反覆地做噩夢,全都是高中那個時期的事情。
  可能顧父去找他這件事於他而言都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傷口,因為陸意受過的傷實在是太多了。
  他覺得他可以去面對,他可以為了顧衍強迫自己不在意這些。
  但是顧衍會心疼。
  更何況顧治對於他而言已經是無所謂的人了,那就更沒必要讓陸意再去平白無故的遭這個罪。
  陸意的心一軟,顧衍的話像是化為了幾片棉絮似的,在這片雪地裡裹住了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經,逐漸地泛起一點暖意來。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已經都過去了,不重要了。」陸意輕輕地吸了口氣,抬眸看向顧衍,「是你帶著我走出來的,我只在乎和你在一起度過的現在。」
  「嗯,」顧衍上前一步,把他抱入懷裡,「我愛你。」
  陸意的睫毛一顫,方才看過的煙花彷彿在這一瞬全都重新開在了他的心底似的,身邊飄著的也都不是小雪,而變成了軟綿綿的棉花糖。
  陸意用力地抱緊他:「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正式進入收尾階段,目前想好了要寫顧衍陸意高中時候的番外,還有顏彬游定副cp的番外,大家還有什麼其他的想看的嗎,沒有的話就只寫這兩個啦~


第68章 68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陸意不緊不慢地從被窩裡起來, 然後慢吞吞地穿衣服, 穿完了衣服後他撩開了窗簾, 臉貼在了毛玻璃上,新奇地看著外面。
  不過一夜, 外面已落下了厚厚的一層大雪,覆在鬆軟的泥土上,像是巧克力上塗了一層奶油。
  顧衍靠在床頭,披著衣服,看著陸意趴在窗邊。
  其實陸意倒不是沒有見過雪,他見過太多次雪了, 但只是沒有和顧衍躺在同一張床上醒來, 一睜眼就看見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的經歷。
  尤其還是在他們昨天溫情地互相告完白之後。
  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醒來,外面下著大雪, 但屋子裡卻是暖融融的, 兩顆心靠得無限近。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待著, 哪怕不說話,空氣裡都無聲地流動著靜謐美好的氣息。
  陸意看了會兒雪後, 又重新躺回到了顧衍的身邊,手摩挲著他的背:「還疼不疼啊?」
  昨天洗澡的時候,陸意就注意到了顧衍身上的傷,青紫一片,十分嚇人, 顧衍倒是並不十分在意,就想這麼無所謂地睡下,反正這點疼對於他而言不算什麼,被陸意強行拉住了,陸意給他抹藥,一邊抹一邊想著顧衍和人扭打的場景,心疼得眼眶都要紅了。
  就連這會兒陸意摸他背的力道,都是輕輕的,似乎顧衍的背是玻璃做的,隨手戳一下都能碎。
  顧衍看著陸意的動作,只覺得好笑,順口道:「不疼。」
  陸意沒說話,看著他,眼神一錯不錯,嘴唇也抿著。
  顧衍靜了兩秒,面不改色地改了口:「好疼啊。」
  下一瞬,他的面部表情一點一點發生了變化,像是極力在忍耐什麼極大的痛苦似的,聲音也弱了下來:「啊我快受不了了。」
  陸意先開始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看他這個表情,心一慌,忍不住拔高了聲音:「你沒事吧!這是不是得去醫院!顧衍你.......」
  「我快疼死了,」顧衍摟著陸意,語氣又恢復了回來,一點異狀都看不出來,「你多抱抱我就好了。」
  陸意被他吊起來的那顆心緩緩地落了回去,先開始想瞪他,但是沒過一會兒,他便笑著嘆了口氣:「你怎麼這樣啊。」
  裝得這麼像,太能蒙人了。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顧衍捏了捏他的耳朵,「我要是不嚎兩嗓子,你又該覺得我故作堅強了,等會兒指不定該躲在角落裡抹眼淚。」
  陸意小聲地道:「我不會的。」
  顧衍笑了兩聲,不發一語。
  陸意:「我會當著你的面哭的,躲角落裡給誰看啊,太浪費眼淚了。」
  顧衍頓時笑得不行。
  兩個人又膩歪了會兒,賴了會兒床,然後便起床了。
  收拾好了後,他倆就打算回去了,臨走前陸意和顧衍分別把準備好的新年禮物送給了洪影和洪蕭。
  顧衍給洪蕭的是一個包得特別大的盒子,精美,高端,大氣,把洪蕭樂得合不攏嘴,等到顧衍走後,他迫不及待地拆開來看,旋即一愣。
  只見盒子裡放了一隻鋼筆,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除此之外,還有一本厚得跟磚頭似的資料書《名師帶你上清華》,而在這本資料上,附贈了一張紙條:好好學習,少打遊戲。
  洪蕭:「???」
  司機專門把顧衍的車開過來了,過來接他倆。
  其實顧衍和陸意是沒什麼假期的,過年能有這麼兩三天的時間給他們,已經推掉了不知道多少行程了。
  按照陸意的想法,這個時間不長,出去玩肯定是不夠的,但是他和顧衍可以正好過過二人世界,出去約會,玩什麼的。
  因此在上車後,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們是回自己家。
  然而等到半個小時後,陸意看著陌生的環境和近在咫尺像是花園似的大門,呆了下,第一時間就是轉頭去問顧衍:「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沒有,」顧衍伸手握住他的手,「這是我奶奶家。」
  陸意一驚:「什麼?!」
  「昨天我就跟奶奶打電話說今天帶你過來拜年,」顧衍說,「奶奶答應了,很開心。」
  「你昨天就跟她說了?」陸意頓時有點抓狂,「那我.......我還沒做好準備呢。」
  顧衍怎麼這樣的!居然一路上都在跟他聊想吃什麼想玩什麼,他還以為是直接回家呢.......沒想到轉頭他就把他帶到了顧奶奶家?
  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都沒給他的!他還沒穿自己最好看的衣服,還沒整理好髮型,還沒準備禮物......
  顧衍看著陸意的樣子,彎了下唇角,伸手抓了抓他的頭髮:「別慌,奶奶就想見你這個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太清楚陸意了,高中的時候,每回考試前,陸意都緊張得睡不著覺,越大的事他越緊張,但其實最後他都能發揮得很好,根本沒必要緊張。
  「但是.......但是我之前爽約過,高中你帶我去見她我我沒沒去.......奶奶肯定對對對我的印象很不好......」陸意開始結巴,「我我我到時候萬一萬一......」
  「沒有萬一,相信自己。」顧衍透過車窗看見大門裡走出來的老人,「奶奶出來了。」
  陸意:「!」
  這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緊張得連呼吸都忘記了,差點咬到舌頭,心跳的速率也幾乎爆表,過了會兒,看著越走越近的奶奶,知道這回他是躲不過去了,他才眼一閉心一橫,打開了車門,往下走。
  顧奶奶打開大門,笑著走出來:「是不是我的大孫子來了?」
  她是一個精神很好的老太太,穿著紅披肩,很瘦,眼神卻很亮。
  陸意手心都開始出汗,他慢慢地走到顧奶奶面前,緊張得語無倫次:「顧奶奶,拜年我您......給......」
  說完這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後,陸意覺得臉燒得厲害,小聲地補充道:「奶奶新年好。」
  「哎,」顧奶奶應了一聲,微笑著道,「你也新年好啊,你是小陸吧?」
  陸意點了點頭。
  顧衍在這時下了車,走到了陸意的身後,牽住了他的手,向顧奶奶介紹道:「奶奶,這是我的愛人。」
  噌地一下,明明處於冰天雪地裡,外面還吹著凜冽的寒風,但陸意卻不知所措得厲害,臉頰一片滾燙。
  除去緊張外,心底還升起了一股微妙的害羞,愉悅。
  「好,」顧奶奶打量著陸意,見他青澀又懵懂,笑著道,「這孩子不錯。」
  三個人一起進了屋。
  顧奶奶住的地方是個洋房,裝修得像是城堡似的,院子裡種了很多花花草草,走廊裡掛了些稀奇古怪的鳥。
  不是統一的風格,但卻奇異地融合在了一起,彷彿這個地方本身就該如此。
  客廳裡有很多來拜年的人,顧奶奶年紀大,輩分高,今天初一,大家輪番過來給她拜年,顧爺爺就坐在客廳裡陪他們聊天。
  顧衍和陸意一進門,首先就去跟顧爺爺打了招呼,顧爺爺應了聲,視線落在了陸意的身上,轉了幾圈,又不咸不淡地收了回來。
  顧奶奶把顧衍叫過去說話,顧衍不願意把陸意一個人留在客廳裡面對這群洪水猛獸,原本是要拒絕的,但顧奶奶卻不由分說地拉著他離開了。
  陸意坐在客廳裡,所有人全都看向了他。
  過年顧家最熱鬧的事情莫過於顧治要把顧衍關起來了,有不少人趕這麼早來顧奶奶家拜年,其實是抱著想看熱鬧的心情的。
  多新鮮吶,顧家孫子輩中的兒女,大多都經商從政了,但唯有顧衍一聲不吭地跑去當了明星,顧治當初把顧衍送出國是想讓他學金融的,然而顧衍卻自己改了專業,去當了這個所有顧家人看來都覺得上不了檯面的明星。
  當了明星也就算了,還真讓他混出了點名堂來,他們出去辦事,有人一聽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大明星顧衍。
  顧衍也是顧奶奶顧爺爺最疼的孫子,從小到大,兩人都把顧衍當掌心寶似的寵著,和其他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待遇。
  這回顧衍在顧治那兒受了這麼大的罪,大家都紛紛想看這事兒到底顧奶奶會怎麼處理。
  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能夠讓顧衍不惜和顧治大打出手也要維護到底。
  「你就是陸意是吧?」有一個人出聲問道。
  這語氣並不友好,像是在公園裡看猴似的。
  陸意轉頭看了一眼,但是這屋子裡坐著的人太多,因為都是一個家族的,難免有相似之處,看得陸意有點臉盲,他也認不出來說話的人到底是誰,於是點了點頭。
  立刻就有人接著問:「聽說你和顧衍感情挺好?」
  陸意輕輕嗯了一聲,從問話的這些人的語氣中已經意識到了這群人來者不善。
  不過沒關係,陸意只在顧奶奶顧爺爺面前緊張,因為那是顧衍最在乎的親人。
  這些人,如果態度友善地對他,那他也會雙倍地友善回去,但如果是抱著想找他茬的態度來問他.......陸意不一定會反擊,但是至少不會讓自己吃虧。
  「嘖嘖嘖。」立刻有人便像是看戲似的道,「也就只有一張臉能看,見了一大屋子長輩,連人都不知道喊,這麼沒規矩,也不知道顧衍到底是看上了他哪兒。」
  一大群人應和道:「就是說。」
  「大過年的,板著張臉給誰看吶。」
  「吉利話都不知道說一句,跟塊木頭似的。」
  「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姐姐過年好,」陸意微笑著道,「第一次見面,有點緊張,所以第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我嘴笨,大家都是長輩,希望大家多擔待。」
  「嘴笨啊?嘴笨為什麼就不能改改?你一個當明星的,需要會說話的場合多了去了,怎麼在我們這兒就裝嘴笨起來了?我們憑什麼要擔待你啊?你是小輩,長輩說的話,你應該多聽著才是,這都是過來人的經驗之談。」
  「笑一下就算是不板著臉了?說一下就笑一笑,當我們是在玩木偶戲吶?」
  「這孩子真是看著不太靈光,不知道顧衍到底是什麼眼光。」
  「是,你們說得都對,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有什麼意思啊,可以多說幾句讓我學學,」陸意說,「多聽幾句,我就什麼都會說,什麼都能說,就算沒話也能找話了。」
  眾人霎時一靜,旋即便七嘴八舌嚷嚷開了。
  顧爺爺看著陸意,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彎。


第69章 69
  這群親戚一時間把客廳吵得像是鬧市似的, 嗡嗡嗡地全都嚷嚷開了, 大罵什麼沒禮貌, 什麼不尊重長輩, 什麼沒家教......
  顧家這一群人還勉強維持著體面,好歹沒像潑婦罵街似的說髒話。
  陸意全程微笑著聽完, 沒什麼反應。
  其實吵架的時候最怕遇見這種油鹽不進的態度,無論你罵什麼說什麼, 對方像是沒事人一樣, 等你歇下來喘口氣的時候,對方還端過來杯茶,讓你慢點喝,喝完再說話。
  那忍得了嗎!
  必須不能忍啊!
  這是什麼!這是活生生的挑釁!
  顧家人氣得臉都變成了青紫色, 原本的想法從「我今天一定要給陸意點教訓」到「我受不了這種委屈」。
  顧爺爺正欲開口說點什麼,忽然大門被推開了,人還未進來,倒是先飄進來了一陣香風, 旋即便進來了三口人, 顧治走在後面, 顧蘇蘇先一步跑上前來, 甜甜地喚道:「爺爺!」
  顧爺爺沒說什麼, 捧著杯茶,淡淡地嗯了聲,算是給了回應。
  顧治和顧夫人也上前來,輪番給顧爺爺打招呼拜年。
  屋子裡的人第二次陷入了短暫的安靜中, 視線紛紛落在了這一家人的身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按捺不住的激動的表情。
  來了來了,終於來了,他們等了一大早的好戲終於開場了!
  陸意坐在最邊上,按理說應該是不太容易被看得見的地方,但是耐不住他長得好看,哪怕是坐在最邊上的位置也能輕而易舉地奪去其他人所有的注意力,因此,顧治一家三口一眼就看見了他。
  但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顧家沒一個人跟他說話,把他當成空氣一樣。
  坐姿一直很隨意的陸意在看見顧治後,坐直了身體,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一錯不錯。
  ——就是這個人,他昨天想關顧衍,還僱人打顧衍。
  顧衍還受傷了。
  陸意不是一個愛記仇的人,但是有些仇,他必須記。
  顧蘇蘇坐在顧爺爺身邊,巧笑嫣然,一個勁地逗顧爺爺開心,陪他看電視,還擺了盤象棋,撒嬌讓顧爺爺教她。
  顧爺爺的情緒淡淡的,從頭到尾都沒表現出過明顯的情感傾向,只是在顧蘇蘇靠近他的時候,他不著痕跡地移開了身體,然而她讓他教她學棋,他還是教。
  教的時候,言辭也寡淡得很,只會屈指敲一下棋盤邊緣,說下錯了。
  周圍人看著都覺得沒勁,原本期待的世界大戰沒能戰起來,雙方還都拿彼此當空氣,實在是沒意思。
  而且顧蘇蘇每回來總喜歡玩這種爺慈子孝的戲碼,明明自己演得都不用心,也不知道到底是給誰看。
  眾人忍不住嘀咕道:「又來了,看她表演我都覺得累,每回都這樣......」
  「不知道圖什麼。」
  在第三次被提醒說下錯了後,顧蘇蘇甜甜地問:「那我應該走哪一步啊?」
  顧爺爺不吱聲,抱著一杯茶,表情漠然得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世外高人。
  他抿了口茶,淡淡地道:「要如果不會,就別下了。」
  「就是不會才要學嘛,我思考比較慢,爺爺別嫌棄我,」顧蘇蘇微笑著低頭看棋盤,頓了會兒,選擇了跳馬,「那我就先這麼走啦。」
  顧爺爺看著她下的子,在心底嘆了口氣。
  她走的又是一步廢棋,根本就沒動腦子。
  跟這種傻子下棋沒什麼意思,有種剁大白菜的感覺,也浪費時間,他把茶杯往下一放:「又走錯了,算了.......」
  他下半句話還沒說出口,旁邊忽然橫插過來一隻手,把跳的馬移了回去,動了一下炮,把炮移到了馬的後面。
  馬後砲!這一豎條線就被防守得死死的了!
  顧爺爺的眼前一亮,順著那隻如玉般的手看上去,便看見了一張年輕俊秀的臉。
  「看著眼饞,」陸意對著顧爺爺彎了下唇角,「忍不住跟著瞎下了,爺爺你繼續,看你下棋看得過癮。」
  顧爺爺不動聲色地架了當中炮。
  顧蘇蘇咬著牙,暗中對著陸意翻了個白眼,見顧爺爺下了棋,立刻手忙腳亂地就想跟著下,但是一時不知道該先動哪一顆子,還沒等她想好,陸意便比她先快一步,跳了馬。
  當中炮,騎馬照。
  這是最基本的對策。
  顧爺爺又飛快地移了下一步棋。
  陸意緊隨其上,快得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彷彿棋路都是刻在腦子裡似的。
  顧蘇蘇已經被全然排擠在外了,像是個多餘的似的,她憤憤地咬著牙,低聲喚道:「爺爺......!」
  這是她的爺爺,跟這個姓陸的外姓人有什麼關係!
  她跟她爺爺下棋下得好好的,爺爺也肯教她,陪她玩,這個陸意插什麼手,簡直討厭死了!
  顧爺爺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繼續低頭專注地看著棋盤。
  周圍有人見陸意過來下棋,也紛紛湊了過來,圍成了一個圈,此時看著目前的棋局,忍不住咂舌。
  棋盤上剩下的棋並不少,但是顧爺爺卻沒繼續動下一步棋了,他抬起頭,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我輸了。」
  這一盤棋已經是死棋了,只要陸意再動一下炮,打過來,他的將軍就被箝制得死死的,一步都動不了了。
  陸意笑了下,沒說話。
  「這怎麼是您輸了呢!明明您剩下的棋還這麼多啊!」顧蘇蘇不服氣地道,「您怎麼這麼讓著他!」
  「沒讓,」顧爺爺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淡的,但壓迫感十足,「不懂就別瞎說話,嘰嘰喳喳跟小八似的。」
  聽了這話,有人忍不住洩了一絲笑音出來。
  有壓低了的聲音問道:「小八是什麼啊?」
  另外一個聲音回道:「小八是一隻聒噪的鸚鵡,因為太吵了所以被掛走廊裡去了,老爺子最不待見那隻鳥了。」
  顧蘇蘇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咬著唇,臉上閃過了一絲難堪。
  「人這一輩子,最怕的就是不聰明還非得裝聰明,」顧爺爺把茶盞重新放回到了棋盤邊上,茶盞底盤與桌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老天爺都救不了這種人。」
  空氣霎時一靜,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顧老爺子甚少出口教訓人,他彷彿是在參禪似的,對誰都是一副淡漠的態度,彷彿眾人全都是流水,只有他靜坐水中央似的。
  到底還是白手起家,在商場摸爬滾打了一輩子的人,語氣沉下來的時候,哪怕是平靜無波,也足夠嚇人。
  顧蘇蘇的臉刷地一下,變白了。
  這話明擺著是說給她聽的。
  顧蘇蘇握緊了拳頭,偏開了頭,餘光瞥見了顧治就在一邊,眼睛霎時一酸,擠出了兩滴眼淚來,掛在眼眶裡,楚楚可憐極了。
  「老天爺救不了的是自作聰明的人,」顧治走到顧蘇蘇的身邊,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只會點小聰明,投機取巧,也不知道到底是顯擺給誰看,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會的那點東西似的。」
  這話說得就有意思了。
  陸意的眼皮一抬,微微一笑:「會下象棋就算是顯擺啊?爺爺教顧蘇蘇下了那麼多次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您說話怎麼這麼不尊重人呢?」
  其他人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了這段對話的更深層含義,差點沒當場笑出聲來,一個個忍得辛苦極了。
  罵人不成反倒被將了一軍,顧治被噎住,眼神一沉,有點惱火,被激得直接挑明:「我說的是你!」
  「你這話就沒道理了,」陸意無辜極了,「怎麼還區別對待的,爺爺會下棋就不算顯擺,我下就算了?合著會下象棋還是原罪了還?」
  陸意說話三句離不了顧老爺子,話都是顧治說出去的,被陸意這麼一曲解,頓時哪兒哪兒都聽著不對,顧治現在就算是想找補也沒話說,氣得只想把這小兔崽子的嘴給封上!
  「大過年的,我這兒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場子,故意來找茬的,帶著刺兒來的,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顧爺爺沒看顧治,聲音不大,卻剛好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得見,不怒自威,「我不歡迎。」
  整個客廳靜了足足半分鐘。
  顧治長這麼大就從來沒被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麼被打臉,當即整張老臉都要掛不住了,頓了好一會兒才意味不明地應了聲。
  「小意,」顧爺爺低頭重新擺棋局,「再來下兩盤。」
  陸意從頭到尾都沒什麼表情,聞言,說了個好字,便坐在了顧爺爺面前,開始陪他下棋。
  顧老爺子罕見地在短短的十分鐘內出口訓了兩次人,而在訓完人後又轉頭叫陸意下棋,還是那麼親暱的稱呼,要知道,就算是顧蘇蘇,她從小到大顧老爺子喊她也都是喊的全稱!
  他這個態度還有誰不明白的?
  頓時,那些想看熱鬧的人心思全都淡了下去,再也不敢造次,一個個的全都藉口什麼出去散步,什麼去廚房幫忙,什麼去看電視,全都散了。
  一時之間,客廳裡只剩下了下棋的這兩人。
  一盤棋下了不過短短的十幾回合,顧老爺子看著再次陷入死局的棋盤,沉默了下來。
  陸意摸不透老人的心思,於是只能陪著他一起沉默。
  又下了兩局,顧爺爺輸得一塌糊塗。
  他沉默的時間也變長了。
  陸意也不說話,默默地看著棋盤。
  過了會兒,顧爺爺從口袋裡拿了顆糖出來,緩緩地順著棋盤推了過去。
  陸意看著那顆大白兔奶糖,遲疑了下。
  大白兔奶糖停在了陸意的面前。
  陸意這才反應過來這是給自己的,當即道謝:「謝謝爺爺!」
  「嗯,吃點糖。」顧爺爺垂著眼眸,「年輕人下棋別這麼氣血方剛。」
  陸意:「......」
  剛剛剝開糖紙的陸意動作一頓,緩緩地把老爺子的話在腦子裡打了個轉兒理解,霎時一樂。
  ......不是吧?
  下棋下不過他,所以就......拿糖賄賂他,想讓他放放水嗎?
  顧爺爺這麼可愛的嗎?


第70章 70
  於是在一個小時後, 陸意的口袋裡裝了半口袋的大白兔奶糖, 在吃了這麼多糖後,他覺得自己渾身都要有奶香味了。
  剛好也差不多到了吃飯的時間, 廚房備好了飯菜,長長的一張桌子, 可以坐得下三四十人。
  被顧奶奶強行拉去聊天的顧衍終於在此時被放了出來, 陸意看見他後, 對著他彎了下眼睛,顧衍走過來,偏頭看了看四周,問道:「有人欺負你嗎?」
  陸意搖搖頭:「沒有。」
  顧衍不太相信,他好歹算是在顧家長大的, 不知道跟這些人打了多少年的交道,對這些人的秉性瞭解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這些人就像是一群狼似的, 還個個都不好惹,這些人沒為難陸意?怎麼可能呢。
  他皺了下眉,琢磨著等會兒怎麼補償陸意, 渾然不知陸意實際上根本就沒受到任何一點欺負,反倒還把那群人堵得啞口無言。
  陸意坐在顧衍身邊, 目不斜視,規規矩矩地坐著,宛如一個三好學生,手卻在底下偷偷地動了兩下, 從口袋裡掏出了顆糖來,在桌子底下悄悄地塞到了顧衍的手裡。
  顧衍低頭看了眼,眼裡漾出一絲笑意來,慢慢地接過了糖。
  確認糖送達到了顧衍的手裡後,陸意的手往回縮,想收回來。
  但是縮了一下卻沒成功。
  顧衍把他的手包裹住了,那顆糖剛好便被夾在了兩個人的手心中間,被緊緊地貼著,溫度逐漸蔓延,糖紙也沾染上了幾分體溫。
  兩個人牽過手的次數多得都數不清了,按理說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但是從來都沒這麼牽過手。
  手心裡有隔閡物的時候,牽手的觸感就會變得更加的清晰,彷彿對方掌心裡的每一寸溫度,每一絲紋理,全都清晰可聞。
  奶糖的形狀似乎變得模糊起來,手心所接觸到的,儘是暖融融的感覺。
  真是奇怪,明明什麼也沒做,只是簡單地牽了下手而已,陸意便覺得熱度一點點爬了上來,停留在了耳根處,有些滾燙。
  「這糖是誰給你的?」顧衍偏頭問。
  主位上坐著顧爺爺和顧奶奶,陸意和顧衍兩人的位置離他倆比較近,就只隔了兩三個人。
  陸意怕爺爺聽見了,小聲地回道:「爺爺給的。」
  顧衍笑了下,把相握的手攤平,大白兔奶糖便躺在了他的掌心裡,然後他抓住了糖。
  陸意沒敢去看顧衍:「怎麼了?」
  「優秀啊陸同學,」顧衍說,「爺爺向來不捨得隨便給別人糖,給糖給那個人,基本上就代表他欣賞那個人了。」
  陸意原本以為這糖只不過是一個爺爺用來賄賂他的工具,萬萬沒想到居然還能有這種作用,愣了下後,嘴角不可遏制地揚起。
  爺爺欣賞他。
  那他還給了他半口袋的糖呢,豈不是等於他特別欣賞他?
  ......那多不好意思啊。
  他也沒幹什麼呢。
  早知道這麼容易就能得到他的欣賞,那他就應該一直輸的!
  陸意越想越覺得開心,忍不住朝著顧爺爺坐著的方向看了眼,顧爺爺正在跟顧奶奶講著話,但眼角的餘光卻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也輕輕偏了下頭。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撞上了。
  陸意沒有躲開,反倒衝著他綻開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顧爺爺頓了下,清了清嗓子,頗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但手卻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的糖,有點想再送一顆出去。
  顧衍在一邊看著兩人的互動,忍不住也笑了。
  其實他幻想這一天幻想了很久,他覺得爺爺奶奶都會喜歡陸意的。
  這一天遲到了六年,但是也確實如同他所想的那樣。
  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飯圖的就是熱鬧的那個氣氛,菜一道道如同流水般地被端上來,擺盤精緻而講究。
  顧衍的身邊坐了一個小女孩,按輩分算是顧衍的小侄女,小女孩認認真真地吃著飯,見上來了一道湯,她跪坐在了椅子上,伸出手想去撈一勺湯,但無奈湯放得太遠,她一直都夠不到。
  顧衍見狀,便伸手幫了她一把,剛夠著湯勺,因為手臂伸長,筋脈繃緊,牽扯到了後背的傷處,他便輕輕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動靜極小,很快就又被他掩下了。
  他神色如常地幫小女孩倒好了湯,送到了她的面前,女孩說了聲謝謝。
  陸意注意到了他剛才的動靜,有點擔心,剛想開口問是不是傷口又疼了,顧奶奶便開口道:「喲,顧衍你這是怎麼了?」
  她的聲音極大,原本餐桌上的聲音不算多,被她這麼一嗓子喊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霎時全都移到了顧衍的身上。
  顧衍的對面坐著的就是顧治一家人,聞聲,也看向了顧衍。
  顧衍有那麼一會兒的時間沒吭聲,眼裡閃過一絲無奈,旋即他才道:「我沒事。」
  與此同時,陸意幾乎同時出聲道:「怎麼沒事?你昨天明明受了那麼嚴重的傷!」
  「受傷?」顧奶奶滿臉訝然,彷彿毫不知情的模樣,「怎麼受的?好端端的,怎麼會受那麼嚴重的傷?」
  顧治握著筷子的手一緊,面色沉了下來。
  坐在他身邊的顧蘇蘇咬緊了牙。
  餐桌上一時之間無人說話,靜得連根針掉在桌子上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大過年的,本來不該講這種喪氣事的,但這件事很有意思,我就跟奶奶多說兩句,」陸意淡淡地道,「為什麼有意思呢?因為顧衍這傷是讓瘋狗給咬出來的。」
  坐在陸意和顧奶奶中間的顧衍:「......」
  這兩人確定沒背對著他商量怎麼接戲?對話怎麼這麼順?
  「大狗狗嗎?」坐在顧衍身邊的小女孩仰起臉,一雙大眼睛裡滿是天真,她扯了扯顧衍的袖子,「舅舅要記得去看醫生哦,被狗狗咬了是要打狂犬疫苗的。」
  顧治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就連拿著筷子的手也放了下來。
  顧奶奶更驚訝了,表情十分浮誇;「這好端端的,哪兒跳出來了一隻瘋狗?」
  「不知道啊,逢人就咬,逮著親兒子咬得更厲害,這不是瘋了是什麼?」陸意說,「顧衍這傷是得要去醫院好好看看的,以免也染上瘋病。」
  他這話一說,飯桌上的人的表情頓時變得精彩起來。
  平靜的空氣下隱隱有風暴聚集,彷彿所有的因子全都躁動起來,即將有集成驚濤駭浪的趨勢。
  只聽見「啪」地一聲,顧治猛地將手裡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就連坐在旁邊的顧蘇蘇都被他這麼個突然的舉動給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碗都差點沒端穩。
  「你算是老幾?」顧治騰地站起身來,面色沉硬得如同一塊灰色的大石頭,眼裡儘是被挑釁的怒火,「居然敢來教訓我!嘴巴不乾不淨的,有娘生沒娘教的東西!」
  陸意的眼神登時一變,變得尖銳起來,但還未來得及發作,顧衍便沉聲道:「他是我伴侶,麻煩你學下怎麼尊重人。什麼教訓,他點你名道你姓了?對號入座幹什麼?這麼著急當狗?」
  蓄積已久的狂風終於掀了起來,彷彿無聲無息地浸透了每一寸空氣。
  顧治當即被噎了一下,手在半空中點著顧衍,嘴唇不住地顫抖著。
  「這病看來不輕啊,」顧奶奶接話道,「顧衍得去看看身體,這瘋狗得去看看腦子,這麼多年的教養,全都白費了。」
  這一巴掌幾乎是以最響亮的方式打到了顧治的臉上似的,他不敢置信地偏頭看向顧奶奶:「媽?!」
  「住口,我沒你這麼個兒子!」顧奶奶猛地拍了下桌子,力道極大,整張桌子全都跟著一震,「小衍從小到大,你不管不問,彷彿是別人家抱回來的兒子,他長到這麼大,哪一件事讓你操心過?你倒是被豬油蒙了心,趕在大年夜的那天想關他打他,還立遺囑跟他斷絕父子關係,要把遺產全都留給這個顧蘇蘇母女,你是被下了蠱嗎你這個混賬東西!」
  這一句混賬東西罵得痛心又尖利,餘音振聾發聵,久久不絕。
  ——顧奶奶從未如此發過火,她向來是慈祥的,笑眯眯的,無論對哪個孫輩都是一副笑臉,像尊討喜的彌勒佛似的。
  沒想到她發起火來像是火山爆發,一時之間,所有人全都被嚇得不敢吱聲,就連吃飯的動靜也全都一起消餌於無形了,沒有人敢動一下。
  顧蘇蘇宛如一尊雕塑一般,僵硬地維持著一個動作,呆若木雞,心臟狂跳不已,她從來就沒經歷過這些,她以為顧奶奶和顧爺爺是世界上最好糊弄的兩人。
  但是沒想到竟不是的。
  顧夫人低著頭,不發一語。
  在一片難耐的靜默中,顧爺爺開口道:「遺囑都立好了啊?」
  顧治覺得既難堪又憤怒,但是在顧老二人面前,他所有如同岩漿一般的情緒像是硬生生地被壓下一般,無論如何都發洩不出來,他張了張嘴,解釋道:「不是沒有留給小衍,只是他目前的腦子還不太清醒......」
  沒想到到了現在,顧治還拎不清,顧奶奶指著他的鼻子怒吼:「不清醒的人是你!」
  「遺囑廢了吧,」顧爺爺的聲音很平靜,彷彿就像是在說明天會下雨一樣,「你和他斷絕關係,我們和你就斷絕關係,遺產顧蘇蘇得多少,小衍只能比她多,不然我就來管這件事。」
  家族中凡有大事,顧爺爺才出手,基本上他一出手,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也沒有人敢有任何的意見。
  顧治強壓著怒火,額頭上卻浮出了一層虛汗。
  顧爺爺抬眸看了他一眼:「聽明白了嗎?」
  聲音不大,但無形中卻像是有一隻強大的雄獅正在俯瞰著他,渾身的氣場強大到讓他難以忽略。
  「是,」顧治咬著牙道,「我聽明白了。」
  「好,」顧爺爺繼續拿起了筷子,「那就繼續吃飯。」
  接下來的時間裡,沒有任何人敢再出聲,全都靜默地吃著飯。
  吃完飯後,顧治一家三口就離開了,走得比誰都快,像是背後有人在趕他們似的。


第71章 71
  吃完飯後, 顧奶奶把陸意叫著陪她一起去散散步。
  「你是個好孩子,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你, 」顧奶奶拍了拍他的手, 「小衍他命苦,很早就沒了媽, 差不多是我們拉扯著他長大的。他打小就沒人能看得出他到底在想什麼,到底喜歡什麼,你是唯一一個這麼多年來他明顯表現出感情傾向的人。」
  顧奶奶現在歲數大了,記性也不好,很多不重要的小事都忘得一乾二淨,但是她總忘不掉六年前, 還是個少年的顧衍在她的跟前笑得如沐春風的模樣, 他站在她的面前, 眉眼彎彎地道:「奶奶, 我有一個喜歡的人。」
  顧奶奶就沒看見過他那麼開心的樣子,也被他的開心感染了,問道:「是誰啊?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衍拉著她的胳膊, 表情格外珍重:「他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 再等兩天, 我把那個人帶回來給你看。」
  顧奶奶答應了, 在心底琢磨了兩天小衍喜歡的到底會是個什麼人, 所謂的全世界最可愛,究竟可愛到了什麼程度。
  但是她沒等來。
  她以為這個人不會再出現了,但是六年後, 他卻來到了她的面前。
  和想像中一樣可愛,小衍也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他。
  六年前沒能見到面的確很可惜,但是六年後再見到,好像也不晚。
  陸意自知顧奶奶這話的份量到底有多重,輕輕應了一聲,低垂著眉眼,語氣格外鄭重:「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他的。」
  顧奶奶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活這一輩子不容易,我希望你倆以後能夠互相照顧,互相扶持,這樣我也就能放心了。」
  陸意的喉結滾動了下,答應了下來:「好。」
  他們一定會的。
  ***
  顏彬在初二的時候給陸意打了電話,說是要他來解救他,陸意以為顏彬是待在家裡,有一堆難纏的親戚什麼的,但萬萬沒想到,他按照最後顏彬給他發過來的地點找過去的時候,看見的是顏彬是從游定家走出來的。
  兩個人都是公眾人物,大過年的人多,去哪兒都不太合適,最後決定去顏彬家裡開的一家貓咖玩,坐著擼貓,還能吃吃喝喝。
  剛一坐下,陸意實在不是一個愛八卦的人,但是這會兒實在是忍不住,問道:「你和游定.......」
  「別問,」顏彬的反應非常迅速,他懷裡抱著一隻布偶貓,布偶貓異常溫順,安靜地任由他順毛,「問就是普通朋友。」
  陸意:「.......」
  他怎麼就這麼不信呢?
  是他太落伍了嗎?現在兩人發生關係後,還能正常地做普通朋友,還能在大過年的時候互相去對方家裡過夜,關係好到了這種程度?
  但顏彬說了別問,陸意自然會尊重對方的意願,所以也就沒問了。
  「我給你帶了點好玩的東西!」顏彬興致勃勃地拿出了一個小袋子,把布偶貓推向了一邊,他把小袋子放到桌上,又從裡面倒出了許許多多的小玩意兒,全都是粉粉嫩嫩的顏色。
  仔細一看,裡面有什麼貼紙,明信片,還有鑰匙扣小人,手幅,周邊什麼的。
  全都是陸意和顧衍的。
  陸意彷彿像是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似的,一時之間被如此多的cp相關衍生品看得眼花繚亂,他拿起一對正在擁抱的Q版小人:「這些都是哪兒來的啊?」
  「一看你就沒有認真地逛過超話對不對!」顏彬跟他科普道,「自從好演技播出後,你倆的熱度就一直往上噌噌噌地直漲,現在我們的咕嚕粉早就不是原來的幾人小作坊了,我們的隊伍裡已經有了好幾萬的人了!我們有會拍照會攝像的,有會剪輯的,會後期錄音的,會p圖的,已經是個非常成熟的cp粉體繫了!以後我們還會有十幾萬人,最後發展到幾十萬人的!」
  好演技播出的時候,陸意是沒怎麼看,其實這也是大部分演員的習慣,除非是要研究自己的作品努力找出不足的一些演員,其餘的人都不會特地地去看自己演的東西,會覺得很不自在,看哪兒都覺得彆扭,雖然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陸意的確沒怎麼刷過這部綜藝,但是他自己用小號轉發過的咕嚕剪輯小視頻還挺多的。
  閒暇時,他也愛嗑糖愛刷超話,還會打榜簽到.......然而因為近期比較忙,這些任務都落下了。
  嚴格來說,陸意其實也能算是廣大咕嚕粉中的一員。
  其他人都並不知道,陸意也並不打算讓他們知道,更不能讓顧衍知道。
  「是嗎,」陸意勉強壓下心中的小雀躍,耳根子爬上一抹不易讓人察覺的微紅,「那還挺有發展前景的。」
  「高舉我咕嚕大旗!」顏彬把這些小玩意兒一股腦地全都推到了陸意的面前,「這些都是送給你的!這可是我們咕嚕核心成員近期來的心血,都是我們辛辛苦苦設計出來的,有一些周邊全都是絕版的,你要好好保管。」
  陸意心中樂開了花,但體現在外表上,只是唇角弧度略微往上揚了一下而已,他點點頭,十分認真地將這些小禮物全都收了起來。
  顏彬一件件地介紹它們的來歷,比如這個是剪輯自哪個視頻,再比如說那一件的靈感是來源於哪幅畫面,以及畫手是怎麼構思的......
  兩個人志趣相投,一個是明地的咕嚕粉,另外一個是暗搓搓用小號吃糖的咕嚕粉,聊得十分相投,最後陸意甚至渾然忘我,把自己抽身事外,用局外人的角度來看待咕嚕這對cp,還對一些相關產品和發展提出了很多可行性的意見,顏彬也全都一一拿小本子記下來了,儼然覺得陸意真是一個寶藏男孩。
  在貓咖裡待了整整一下午,顧衍給陸意打了好幾個電話全都被無視了,陸意和顏彬湊到一起又嗑起了其他的cp,追劇追得不亦熱乎,討論得熱火朝天,大有一副相見恨晚懷疑對方是自己走散多年的親兄弟的架勢。
  最後直到游定也開始給顏彬打電話,幾次被按斷後,兩個人短暫的下午茶加晚茶時光終於進入了危險的倒計時。
  半個小時後,顧衍和游定同時來到貓咖門口。
  顧衍一看見游定便挑了下眉:「這麼巧啊師弟,你也來找人?」
  「家裡的貓在外面玩野了,」游定淡淡地道,「我過來抓貓回去。」
  「抓回去是得好好關起來,適當的時候有必要好好教育下,」顧衍說,「總這麼粘著外人算是怎麼回事?」
  游定:「.......」
  顧衍這話無異於在游定的心上插刀子,顧衍和陸意,一個是顏彬的男神,一個是顏彬的小姐妹,似乎誰都比游定在他心裡的份量要重。
  「彼此彼此,」游定反唇相譏,「說不定是師兄的人抱著我家的貓不放,今天上午我可是看見陸意主動來接的顏彬。」
  顧衍想也沒想:「你要是對顏彬十分有吸引力,顏彬至於會跟陸意出門?至於一出門就把你忘得一乾二淨玩得樂不思蜀?」
  這一刀實在是太扎心,正好戳到了游定最敏感的那根神經上。
  游定:「........」
  「知道了,」游定最後沉著臉道,「回去就教訓。」
  顧衍抱著手看著他,嘖了一聲。
  兩人進入貓咖,貓咖裡沒什麼人,一眼就能看見顏彬和陸意兩人。
  兩人坐在最裡面的位置上,埋著頭嘀嘀咕咕著,像是兩隻小鳥似的,因為室內開了空調,溫度比較高的緣故,兩人都脫了外套,把外套放在了一邊。
  桌子上還放著一大堆零食點心,兩個人埋頭看著面前的屏幕,一邊說一邊笑,還時不時摻雜著小聲激動的尖叫,什麼啊啊啊啊好帥,什麼阿偉死了,一直到顧衍和游定走到兩人跟前,兩人都絲毫沒意識到。
  陸意注意到身前籠了層陰影,還以為是服務員過來了,頭也不抬地道:「再加兩份芒果布丁,麻煩了,謝謝。」
  說完後看見屏幕上冰天雪地的世界裡,男主深情款款地對著女主告完白後,轉身躍下懸崖,打算去拯救世界,特效炫酷,整幅畫面唯美又淒涼,演技也超贊,每一個細節,表情,動作,全都特別到位。
  陸意一拍桌子,被精準地戳中了心臟,嚎道:「太帥了吧我的天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嫁給這個男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顏彬也跟著花痴:「啊啊啊啊啊我要跟這個男人上床!!!太A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蘇到腿軟啊啊啊啊啊!」
  「我的媽呀,」正進行到最激動人心的情節,陸意的眼睛都要移不開屏幕了,緊攥著顏彬的袖子,「這個眼神,我覺得我可以!啊啊我好想魂穿屏幕!我為什麼不是裡面的女主角!!這誰頂得住啊啊啊!!」
  「後面還有更讓人頂不住的!」顏彬看電影看得完全上頭了,嗷嗷直叫,「我跟你說,後面還有一段野地的戲份,超刺激!你是沒看見他的身材,簡直讓人想要流口水——哎呀臥槽?」
  說話才說到一半,面前的平板忽然被人毫無預兆地當頭蓋下,顏彬霎時皺起了眉頭,陸意更是不高興地擰起了眉頭,抬起眸:「幹什麼啊!沒人告訴過你不可以隨便動別人.......」
  所有的話全都頓在了看見面前的人似笑非笑的表情的那一瞬。
  陸意霎時一哽,被嚇得後背一涼,結巴道:「顧顧顧........」
  等等,等等,顧衍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現在穿回去把剛才瞎說的自己的嘴封上還來得及嗎?
  顏彬就像是一顆引線燃到一半的鞭炮被澆了一盆水似的,霎時鴉雀無聲,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第72章 72
  回到家裡, 換完鞋子,顧衍便把鑰匙放下, 一言不發地脫了外套放到了衣櫃裡。
  陸意慢慢地走過去,想去牽他的手,但是沒牽到,被顧衍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陸意咬了咬牙, 現在的心情就是後悔,非常後悔,追劇嗑顏到底有什麼好玩的,他怎麼就能看了一下午,居然還能棄顧衍的電話於不顧!
  還說了那些.......話。
  而且最重要的是全都被顧衍聽見了。
  其實他更應該好好反思這一點,下次他看電影不能再那麼投入了,而且得避著顧衍看,再也不能被他這麼堂而皇之地抓到了。
  不過只要想一想剛才顏彬的表現居然比他還慫, 陸意就覺得自己稍稍得到了些安慰。
  嗯,還有點想笑。
  顏彬肯定比他慘多了哈哈哈哈, 他這個傻子,他居然還說想和那個男主角上床哈哈哈哈哈哈。
  思緒飄得太遠,陸意忍不住咧開了嘴角。
  下一瞬,顧衍便淡淡地道:「你還挺開心?」
  陸意立刻收斂了笑, 很輕地清了下嗓子。
  此時已經到了深夜, 落地窗外的世界一片斑斕,星星點點的,像是一條深黑的河中投下了無數會發光的石頭。
  顧衍坐在沙發上, 坐姿懶散地低頭玩著手機。
  陸意走過去,坐到了他的身邊,顧衍這回沒動,像是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似的。
  陸意在心裡估摸了會兒,差不多試探出來了顧衍目前能夠接受的尺度。
  牽手不行,但還是可以坐在他身邊的。
  陸意咳嗽了聲,開口找話題:「你吃飯了嗎?」
  其實在出門前,陸意就知道顧衍今天有飯局,估計很晚才會回來的,所以他才能放心大膽地去找顏彬,但是沒想到顧衍的飯局居然提前結束了,而他的手機又調成了靜音模式,根本就不知道顧衍給他打了電話。
  顧衍沒說話,像是沒聽見陸意跟他講話似的,繼續玩著手機。
  陸意坐了會兒,開始自我反思,我有罪,我懺悔,我當時就是玩得太開心了,偵察意識不夠強,下次就不該讓顧衍抓到他花痴的把柄。
  陸意伸手去摸糖,發現自己口袋裡沒有糖了,手比意識更先一步,習慣性地伸手往顧衍的口袋裡摸,想摸顆糖出來,但卻又被避開了。
  顧衍看了他一眼:「幹什麼?」
  「我......」陸意結巴道,「我想吃糖。」
  「我這兒沒有。」顧衍面無表情地道,「找那個你覺得帥的男人去。」
  「我這不是正在要嗎,」陸意又湊過去一點,坐得離顧衍更近了一些,「我覺得帥的只有一個,那個人就坐在我身邊呢。」
  顧衍沒說話,面上的表情不辨喜怒,讓人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什麼。
  陸意觀察了會兒,手指悄悄地移過去,摸索到了顧衍的口袋附近,停了兩秒鐘,這回顧衍沒有任何想要移開的意思,陸意的眼睛一彎,但卻沒有伸進去摸糖,而是往上移,最後移到了顧衍的手旁邊才停下來。
  陸意開口分散他的注意力:「那你打電話給我是想幹什麼啊?」
  「誰知道呢,」顧衍再一次移開了手,「打斷了你和你想嫁的那個男人的約會,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陸意:「........」
  再一次悔恨三千字。
  他為什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為什麼就偏偏讓顧衍撞到了呢!
  「沒有打斷,其實看得挺沒勁的。」陸意老老實實地道,「我已婚了,男神和想嫁的人只有一個,不爬牆的。」
  顧衍意味不明地說了聲是嗎,旋即又偏向了一邊,繼續支著下頷盯著手機了。
  什麼招都用盡了。
  看來這一次陸意說的話的確對顧衍的刺激很大,不然也不會這麼難哄。
  陸意咬了咬牙,做了會兒思想準備,忽然起身,抬腿坐到了顧衍的腿上。
  估計這一回是避無可避,而且陸意的動作又太過迅速,沒讓顧衍反應過來,所以沒來得及躲開。
  顧衍的視線終於從手機上移開了。
  陸意對著他溫軟乖巧地一笑,這一回不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然後抱住了他,頭埋在了他的頸窩處,放軟了聲音:「我錯了顧衍哥哥。」
  顧衍的聲音很淡:「錯哪兒了?」
  陸意怕他把自己又推下去,趕緊道:「我沒聽見你的電話,我不該看電影,我不該玩到那麼晚,我要認清自己已婚的身份,不能說一些有違我自己身份的話.......」
  顧衍沒說話,但是這一回卻沒動。
  陸意琢磨了會兒,稍稍鬆開顧衍了些,偏頭看著他的側臉,顧衍的側臉很英俊,眉眼深邃,鼻樑高挺,五官像是世間最完美的雕像似的,找不到絲毫瑕疵。
  陸意湊過去,在他的臉上親了下。
  顧衍挑了下眉,從口袋裡摸出顆糖來,剝開了糖紙,緩慢地放進了嘴裡,白色的糖球,消失在了薄唇間。
  這是一個無聲的誘惑。
  空氣驟然靜謐起來,彷彿溫度在一寸寸往上蔓延。
  陸意看了幾秒鐘,慢慢地靠近他,幾乎全身的重量全都壓在了顧衍的身上,他勾住他,覆了上去。
  甜味瀰漫,濃濃的薄荷味,勾纏,浸透,融合。
  最後被反客為主,壓到沙發上的時候,陸意都是暈暈乎乎,沒什麼知覺的。
  顧衍鬆開他,眼眸暗啞,嗓音帶著點沙:「糖好吃嗎?」
  陸意平復著氣息,眼裡倒映著顧衍的影子,無言地點了點頭。
  他抬起手,手指在顧衍的唇邊輕輕撫了下,指尖彷彿都能拈到一縷薄荷清香。
  陸意笑了起來:「甜的。」
  他笑起來的時候像是一朵純白的花徐徐綻開似的,花苞上似乎都沾著露水,美好,帶著誘人的甜香。
  「打電話是想跟你說一件事的,」顧衍看著他,慢條斯理地道,「但是現在,我改主意了。」
  「所以你真的是找我有事?」陸意的眼裡滿是單純,「改什麼主意?現在我們還要幹什麼事情嗎?」
  「有啊。」顧衍說,「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發現了那麼喜歡你這首同名歌~


第73章 73
  直到第二天中午, 陸意才得知顧衍到底是為什麼找他。
  顧衍昨天的飯局上有一個導演想要導一部片子,是一部小眾的黑色幽默喜劇, 這個導演之前就看過好演技,一眼相中了陸意演的阿明,老早就想找到陸意洽談,問問他對這部片子有沒有什麼興趣。
  這位導演姓王, 在導演圈中也算是小有名氣,是出了名的為愛發電,頭很鐵,全身心地撲在了自己喜歡的題材上,只拍喜歡的東西,從來對商業片嗤之以鼻,而也真叫他拍出了點名堂出來了,他拍的片子, 雖然不叫座,但是每回都能得獎, 因此有些人看中了這點,還是願意投他的電影。
  這一次他想拍的電影叫《日出》,就是一個啞巴和一個瞎了一隻眼的瞎子一起找人的故事,帶著點懸疑色彩, 兩人一路上鬧出了很多啼笑皆非的故事, 從頭到尾瞎子都不知道啞巴到底為什麼要找人,影片的基調也是把觀眾往尋仇方向去引導的,直到最後一刻才揭露答案——啞巴要找的人十幾年前曾經救過他的命, 他們曾經約定好了十幾年後,無論混沒混出名堂來,都要到北京去看日出,因為大城市的日出和別的地方的都不一樣。
  啞巴在距離約定好的日子倒數第二天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他想找的那個人,而那個曾經樸實心善的人,如今成了一個沉迷於金迷紙醉生話中的商人,別說什麼去看日出了,就連啞巴這個人他都不記得了。
  在故事的結尾,啞巴一個人去看了日出。
  顧衍聽說過這個本子,覺得不錯,昨天飯局上別人想托他打聽陸意的意見,他也是想回來和陸意好好地說的,但沒想到計畫趕不上變化。
  好不容易吃飽了後,他才跟陸意說這個項目。
  陸意一聽也覺得很感興趣,當即找了聞肅去對接。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陸意和王導見了面,就《日出》這個本子進行了深入的瞭解和探討,因為意見高度統一,兩人很快就簽了合同,然後陸意才知道王導也相中了顏彬,也想邀他來演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算得上是雙男主,但啞巴的戲份稍微多一點,王導想讓陸意來演這個角色,因為形象和人設更貼合一些,而顏彬就演瞎子這個角色。
  《日出》這部戲的籌備已經很完善了,演員確定下來後,簽完合同就可以飛去開拍了。
  陸意甚至連多抽時間和顧衍待一天的功夫都沒有,要忙著看劇本,背台詞,還要看很多資料,日出的男主叫阿土,是個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從小就沒見過什麼世面,從出生起父母就雙亡了,靠吃百家飯長大的。
  陸意本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城市人,甚至到十八歲之前都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被捧在掌心裡的那種,自然體會不阿土到底是怎麼長大的,又是怎麼生活的,所以王導直接讓他去農村體驗。
  飛機落地後,陸意給顧衍發了消息,顧衍沒回。
  過完年後,顧衍的工作就是呈幾何倍數的增長的,之前為了能和陸意在一起過年,他推掉了大量的工作,到頭來,這些工作全都是要還的。
  陸意和顏彬一起上了車,車朝著偏遠的農村地區開去。
  C市的氣溫要比A市冷得多,A市過完年後氣溫就慢慢地往回升了,但是C市依舊天寒地凍一片,下飛機的時候就開始飄雪,北風捲過,飛雪漫天,街道上儘是冰和雪的混合,像是來到了冰雪奇緣這個世界似的。
  來之前顧衍幫陸意整理行李箱的時候,就給他塞了很多羽絨服,當時陸意還覺得沒必要,覺得帶著累,但是一下飛機,霎時被凍成了木頭,乖乖地把衣服拿出來穿上了。
  如今這會兒上車後,車內滿是暖氣,陸意緩了十幾分鐘還是覺得冷,整個人不住地打寒顫。
  顏彬已經凍得縮成一團,連說話都帶著顫音了。
  兩個人低聲說著話,但是沒說幾句,陸意就睡了過去。
  睡著後陸意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被放到了一塊冰裡面凍著,他想出去,但是手腳都被凍得麻木了,一點力氣都沒有,而在冰外面站了兩個人。
  一個人伸手敲了敲這塊冰,轉頭對另外一個人道:「還沒凍死,還有一口氣兒在。」
  另外一個人道:「那就繼續凍著,凍死了再取出來。」
  在冰裡的陸意:「.......」
  在冰裡面待了會兒,不知道是不是陸意的錯覺,他覺得好像溫度逐漸升高了起來,冰似乎漸漸地融化了,而他的手腳依舊軟綿無力。
  這個可怕的夢一直到身邊的人推了他一把,陸意才猛地清醒過來。
  顏彬捧著一杯熱水,對陸意眨了一下眼睛:「你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陸意揉了下眼睛,瞬間把剛才做的那個亂七八糟的夢給忘記了,他拿出手機一看,只見是顧衍給他打的電話,估計是看他長時間沒接電話,於是又給他發了消息。
  陸意給顧衍回撥了回去,那邊過了會兒才接。
  顧衍:「下飛機了?」
  陸意嗯了一聲,視線落到了窗外連綿不絕的白色上。
  估摸著陸意就算是下了飛機,也應該沒過多長時間,顧衍耐心地問:「吃東西了嗎?」
  「沒有,」陸意嘆了口氣,「不想吃東西。」
  可能是水土不服,他一到C市就什麼都不想吃,只想趕緊找個地方躺著睡覺。
  「不可以不吃東西。」顧衍的語氣像是在哄小朋友似的,「你衣服的口袋裡我放了些零食,巧克力棒什麼的,你拿出來吃一點,先墊墊肚子。」
  陸意伸手去摸,果然在口袋裡摸到了一些小零食,可能是衣服裹得太多,穿得太厚,一路上他居然都沒有注意到。
  顧衍在那邊等了幾秒鐘,沒聽見任何的動靜:「怎麼沒吃?」
  陸意笑了下:「我是不是還得吃給你聽你才能放心啊。」
  那邊有人喊顧衍的名字,顧衍回頭應了聲,然後對陸意道:「先吃一點,阿意乖。你那邊天氣冷,熱量消耗快,不吃東西怎麼產熱呢?」
  陸意的耳朵一軟,順從地把小零食拿了出來,撕開了一根巧克力棒的包裝紙,吃了一口。
  顧衍聽見聲音後放了心:「好,那我去拍戲了,你想我了就給我發消息。」
  陸意乖乖地應了聲。
  掛完電話後的一秒,顧衍說的最後一句話還停留在陸意的腦海裡,旋即,陸意就覺得自己開始想顧衍了。
  還沒想一會兒,他們就到達了目的地,C市的邊陲之地,坐落在山腳下的一個小山村。
  滿目的雪白,彷彿整個世界都被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衣,山上倒不是全白的,隱約露出點青黑色斑駁的痕跡,那是雪化了一部分的緣故,往遠了看,蒼茫的霧氣飄在遠山的周圍,像是一層薄紗,而薄紗下起伏的山巒露出了流暢的線條。
  「雖然是很冷,」顏彬看著眼前的景色,呆了兩秒後轉頭對陸意道,「但還是挺好看的。」
  ***
  陸意和顏彬自從進入劇組的那天起,就不再是他們本人了,王導吩咐過,讓劇組裡的所有人全都把他們當劇中人看待,陸意就是阿土,顏彬就是陳大山,兩人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燒水做早飯,然後忙各種農活,上山採摘野果,下水釣魚,一整天完全就沒有空閒的時候。
  村裡人也紛紛都把他倆當成阿土和陳大山,彷彿真的就有這兩人存在似的,因為這兩人在劇本裡的人設是樂善好施,喜歡助人為樂,所以村子裡的人有什麼事情都找他倆,有想要他們幫忙下山挖野菜的,有讓他們輔導孩子做功課的,更有甚者,還有問他倆會不會殺豬的......
  先開始的一個星期,陸意和顏彬兩人都是懵的,覺得自己像是個陀螺似的,又忙又暈。
  但是這種狀態習慣了後,也就覺得沒什麼了。
  小山村是個極靜的地方,因為偏遠,幾乎沒什麼外來人,村民們也都很淳樸,就算受了導演的囑咐讓他倆幫忙,但也不是白讓他們幫忙的,回頭也會送點菜,送一點好玩的小玩意兒過來。
  等徹底跟他倆熟了後,村民們就不拿他倆當外人,晚上的時候還找他倆聊聊天。
  「我覺得你們這些拍戲的啊,可真會找地兒,」王大爺把帶來的菜放到了桌子上,十分嫻熟地坐下跟他倆聊天,「我們這個村子可是整個C市最漂亮的村。」
  陸意正在削土豆準備做土豆泥吃,見王大爺過來了,於是便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聽王大爺講話,聞言也點點頭:「我也覺得你們這裡好看。」
  「那可不止好看,我們這裡有好多東西可是你們城市裡沒有的。」王大爺的臉上滿是自豪的笑,臉上的褶子顯得格外的親切,「你們導演還在取材中,天天上山踩點,就是想知道我們山上的秘密。」
  「秘密?」顏彬抓了把瓜子嗑著,有些好奇,「什麼秘密啊?」
  「這個不能說,不能說的。」王大爺哈哈一笑,「這是咱們村的秘密,有好多外地人過來,就是為了上山尋寶呢,說了可就不靈了。」
  顏彬就是一個好奇寶寶,越不想讓他知道的,他越想知道,聞言,特地把板凳搬過去坐在王大爺身邊,軟磨硬泡,就想套出答案來。
  相比較而言,陸意就安分得多,既然王大爺不願意說,那他就老老實實地削自己的土豆。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顯得昏沉沉的,屋內的燈還是黃色的燈泡,光線陰慘慘一片。
  陸意就往窗外看了一眼,一個沒留神,削土豆差點削到了自己的手指。


第74章 74
  然而無論顏彬怎麼死纏爛打, 王大爺最終還是沒告訴他們到底所謂山上的秘密是什麼。
  到了吃飯的點了,王大爺就自己回去了, 顏彬跑進廚房給陸意打下手,一邊忙著活兒一邊絮絮叨叨:「就算他不告訴我我也能知道,明天我就問導演去,導演肯定能告訴我山上到底都有些什麼。」
  在村裡也住了有半個月了, 他們對村裡的情況大概有所瞭解了,可能是祖祖輩輩都是靠著這座山吃飯的緣故,村子裡的人對這座山敬畏得很,四季都會舉辦祭祀山神的活動,但是在外人看來,便覺得他們這座山神神叨叨的,充滿了神秘色彩。
  「人家不願意說肯定有不願意說的理由,」陸意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好奇心那麼旺盛幹什麼。」
  顏彬走過去幫忙端菜,轉身放回到了一張簡陋的桌子上, 然後拿出碗筷來用熱水泡過一遍,端到了桌子上的時候,看著寒磣的桌椅和滿室橙黃的光,他再次嘆了口氣, 不過也早就習慣了, 一屁股坐了下來,打算開始吃飯,但是剛等他坐下, 椅子的腿極其緩慢地發出了一聲咔嚓的聲響。
  那不過只是短短幾秒的事情,顏彬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手還維持著抓著碗的姿勢,另外一隻手拿著筷子,就這麼摔了下去。
  陸意哎了一聲,伸手想去拉他一把,但是眼前忽然晃了下,覺得有點暈,一時也沒看清,就這麼直直地朝著地上一頭栽倒了。
  顏彬端著碗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陸意摔到了地上,愣了幾秒鐘,連自己都顧不得,把碗往地上一放,立刻伸手去拉陸意:「你怎麼了?」
  「頭有點暈,」陸意重新坐在了椅子裡,等著眼前的那股眩暈感慢慢地過去,「剛才下午的時候就有點了。」
  「你的手很燙啊,」顏彬在摸到了陸意的手很燙後,又立刻去摸他的額頭,發現他的額頭好像溫度更高一些,頓時有點慌,「下午嗎?」
  下午好像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啊?
  陸意好像也就出門了一趟,去幫助隔壁家的人一個忙。
  「下午剛剛午睡起來,我嫌麻煩,出門的時候沒有穿外套,」陸意的聲音有點沙啞,他清了清嗓子,「可能有點著涼。」
  「你這已經不是著涼了,你這是在發燒你知道嗎!」顏彬轉身給陸意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旋即又拿出了手機打算出門找信號,「你先等下,我跟導演打個電話讓他找個醫生過來看看。」
  陸意是覺得自己沒那麼嚴重的,他站起身來,想喊兩聲顏彬,但是卻沒有力氣出聲,過了會兒,他慢慢地坐了下來。
  發燒了嗎?
  陸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卻什麼都試不出來。
  除去有點暈,很想睡覺之外,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真的沒有很嚴重。
  安靜地坐了會兒,把顏彬給他倒的水喝完了後,顏彬回來了。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又開始下起雪來,顏彬推開門進來的時候,帶進來了一陣風雪,屋子裡的氣溫霎時便降了下去。
  陸意掩唇咳嗽了兩聲:「不用這麼忙活,我沒事......」
  顏彬沒說話,臉色頗為難看,他把借到的溫度計遞給了陸意,讓他先測個溫度,陸意無奈,只好接了過來。
  顏彬一言不發地轉身又出去了。
  這種行為實在太反常,可能是出了什麼事了。
  陸意慢慢地站了起來,想要出去看一眼,走到門邊,剛把門推開一條縫,凜冽的寒風倒灌進來,當頭澆來,如同一抔冰渣子從頭頂潑下似的,在瞬間奪走了他身體大部分的溫度,陸意只覺得頭疼欲裂,扶著門,腳底一軟,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而倒下去。
  但饒是如此,他也看清楚了外面到底是什麼情形。
  雪,大雪,鋪天蓋地的大雪,風雪汪洋,放眼望去,像是一片茫茫大海,望不到邊際,下雪不過才短短一會兒,地上就覆了一層厚厚的白。
  陸意的瞳孔微微一縮,有點訝然。
  他從來就沒見過這麼大的雪。
  風裹著雪拍打在他的身體上,激得他一個寒顫,猛地開始咳嗽起來。
  漫天風雪裡出現了一個黑點,旋即黑點越來越清晰,那是顏彬,他第二次回來,懷裡抱了一堆藥包,看見陸意扒在門邊,火急火燎地又將他推了進去,然後將門仔細地關緊了。
  「你生著病呢!到處瞎跑什麼!」顏彬呵斥道,「我又不會跑!」
  「不是.......」陸意斷斷續續地干咳了會兒,「我擔心出了什麼事。」
  顏彬皺著眉頭,看了陸意好一會兒,才輕輕吸了口氣,慢慢地道:「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陸意看著他。
  「你也看見了,下了很大的雪。」顏彬組織著措辭,「村民們說,他們這裡的天氣每年都是這樣,按照經驗來看,這是今年最大的一場雪,熬過去了就好了,而這場雪帶來的後果是有可能會封山,村裡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信號也全都沒了。」
  陸意很慢地反應了會兒,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了,盯著地面沒有說話。
  這個山村一直都是如此,天氣好的時候信號就好,天氣稍微惡劣點,信號就開始變差。
  這場大雪不知道會下到什麼時候,也就是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信號。
  陸意沉默了會兒:「飯快冷了,先吃飯吧。」
  「先看看溫度吧。」顏彬的眉頭緊鎖著,拿過了已經測好的溫度計看,發現溫度赫然已經燒到了三十九度,這已經處於高燒的邊緣了。
  「你發燒燒到這麼高,怎麼一點都沒知覺的?」顏彬簡直不知道該說陸意什麼好,下午去隔壁幫完忙回來後,陸意居然還一如既往地做了家務,還做了飯,全程一點異樣都沒有!
  「我以為這是小毛病,需要適應一段時間就好了,」陸意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自從來到這裡後,每天其實都覺得挺暈的。」
  他以為是水土不服。
  「你是不是傻啊.......」顏彬急得不行,他瞪了陸意一會兒,在原地轉了個圈,焦躁地抓了抓頭髮,「你先吃飯,吃完飯我給你煎藥喝,別怕,沒事的。」
  「嗯,」陸意點了點頭,聲音很輕,「沒事的。」
  飯菜早就冷了,顏彬又拿去熱了一遍,陸意吃得很少,實際上這幾天他一直吃得很少,顏彬還以為是飯菜不合他的胃口,但是現在才發現不是的。
  顏彬從小到大就沒遇上過什麼事,生病了向來都是前呼後擁,一大堆人伺候著,從來就沒遇到過這種事。
  大雪封山,沒有信號,找不到醫生,陸意又發了高燒。
  這個環境基本上是與世隔絕了。
  顏彬去借了一些藥,這是村民們給他的,說是他們的小孩身體發燒發熱喝這個管用,但是沒有在外地人身上試過,他們也不知道效果。
  吃完飯後,顏彬就讓陸意去床上躺著休息了,然後開始生火煎藥。
  陸意側躺在床上,一挨床就迷迷糊糊的了,因為所處環境偏陰暗,所以也失去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
  各種稀奇古怪的夢境像是蝴蝶似的,紛紛飛過來。
  陸意又夢見自己被封在了冰裡面,冰寒無孔不入,似乎侵入了每個毛孔中,將他凍得連牙關都在發寒顫。
  外面依舊站著兩個人。
  一個人上前來敲了敲冰塊,似乎頗為滿意的樣子,轉頭對另外一個人道:「這個人又來了,這回凍得還挺好的,快被凍死啦。」
  另外一個人道:「太好了。」
  陸意悚然一驚,他張了張嘴,嘗試著想發出聲音,但是什麼聲兒都沒有。
  畫面在此時一轉,放在枕頭邊的手機開始震動起來,那是顧衍的電話。
  這肯定是在做夢,現在都沒信號了,顧衍的電話是怎麼打進來的呢?
  明知道這是在做夢,陸意還是很開心地接起了電話,顧衍的聲音溫柔地傳過來,喊他阿意。
  陸意應了一聲。
  但是顧衍的聲音忽然變得斷斷續續的了。
  陸意有點急,也很害怕,怕自己真的要被那兩個守著他凍死的人抬走了,怕自己再也看不見顧衍了,他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地喊顧衍的名字,讓他等一下,再等一下。
  但就像是一塊巨石沉入深海中,咚地一聲,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他的身體忽然被人抬了起來,陸意下意識地想要掙扎,但旋即一個人聲音響了起來:「意啊,別怕,是我是我。」
  陸意覺得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他勉勉強強睜開眼,就看見自己嘴邊放了一碗焦黑的藥,藥味很苦,很不好聞。
  「喝一點,」那個聲音不斷地發著抖,「你喝一點,不要嚇我好不好.......」
  陸意下意識地就想說好,想去握握那個人的手,讓他不要擔心,但是他卻連這點力氣都沒了,眼前直冒黑點,像是墜入了無垠的宇宙似的。
  他微微啟唇,由著濃黑的藥汁灌進嘴裡,才剛喝一口,蔓延開的苦味便在胃中沸騰,激得他的身體不斷地發顫,抗拒。
  「顧衍.......」陸意閉著眼,聲音很低,「我想吃糖.......」
  顏彬都要急哭了:「你再多喝一點,陸意你別睡啊,你睡了那麼久了.......你要什麼?你能再說一遍嗎?」
  陸意閉著眼,臉色雪白一片,宛如死人,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床旁邊圍了幾個人,導演,製片人,全都過來了。
  山石崩塌,進山村的路被徹底地封死了,這裡也沒人能夠出得去,醫生自從進了山村後就開始水土不服,自顧不暇。
  這一天裡,他們想了一切的辦法,但依舊無濟於事。
  床上的陸意忽然睜開了眼,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伏在床邊,遏制不住地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他吐出來的,全都是剛才喝進去的那兩口藥。
  所有人的臉色霎時一變,心不住地往下沉。


第75章 75
  天寒地凍過後, 便是烈火灼燒般的撕裂感,彷彿像是被扔進了熔爐中一般, 每個細胞都在高溫中融化,發出痛苦的嚎叫聲。
  像是一場漫長的,沒有止境的刑罰。
  一切的概念全都消失了,所有的事情全都變得無足輕重, 陸意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最原始的混沌中,輕飄飄的,靈魂不斷地上升,如同一隻輕盈的蝶。
  但漸漸的,他覺得渾身乾渴,彷彿所有的水分全都被蒸發了,口乾舌燥,像是皸裂的土地。
  模糊中, 一個念頭從無盡的黑暗中蔓延開來。
  他是不是要死了?
  這一生是不是已經走到盡頭了?
  這個想法像是瘟疫似的,一點點吞噬著他, 又像是即將沒頂的深海,咆哮著要將他整個人全都吞沒。
  陸意怔怔的,他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但是卻覺得自己怎麼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萬千光點將他包裹著, 推著他往更高的地方飄遠。
  忽然,一陣熟悉的薄荷香味逐漸飄向他,牽引著他, 攝取了他全部的心神。
  薄荷香......
  陸意尚處在恍惚中,只覺得嘴裡被灌進了苦澀的藥液,而隨著苦液流進來的,還有糖果的甜香。
  一隻手在他的背後輕撫著,耳邊也不斷地有人低聲說著話。
  先開始陸意聽不太清,耳邊彷彿有萬千回音似的,但是直到後來,他聽清楚了。
  那個聲音在一遍遍地說——阿意,我來了。
  這是他最熟悉的顧衍的聲音。
  就像是有一種奇異的魔力似的,彷彿所有的傷痛,全都被這個聲音撫平了,所有的痛苦全都隨著風消失殆盡,消失得一乾二淨。
  陸意掙紮著想要醒來,但是卻一頭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中。
  這一覺漫長得沒有盡頭,彷彿久得像是一個世紀。
  昏迷中,一直有一個聲音陪著他,給他輕聲講著故事。
  有童話故事,有愛情故事,還有外國名著。
  各種各樣的小故事,語氣格外柔和,而陸意的周身也不再覺得寒冷了,變得暖融融的。
  迷迷糊糊間,陸意覺得好像就這麼過下去也不錯,這裡很暖和,還有糖吃,有故事聽,像是再安全不過的一個可以過冬的殼子。
  然而每天的故事卻發生了變化,從最開始幸福美滿的童話故事,變成了一個個悲情的故事,甚至結尾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比如睡美人沉睡過去後,王子又娶了別的女人,和別的女人遠走高飛了。
  比如灰姑娘吃了毒蘋果沉睡在水晶棺中後,路過的王子覺得她睡的時間太久了,就算吻了她也不一定會醒過來,太浪費時間了,不如抓緊時間去找個別的公主結婚。
  ......
  等講到了王子因為美人魚愛睡懶覺所以要把她扔海裡自生自滅的時候,陸意忍無可忍,終於聽不下去了,覺得這個愜意的殼子一點都不愜意了,猛地睜開了眼睛,下意識地道:「胡說.......」
  念故事的聲音一停,簡陋狹窄的床邊,坐了位劍眉星目的帥哥,面容英俊,五官深邃,此時他的視線剛從手機上的童話故事中移開,偏頭看向了陸意。
  陸意皺著眉頭補充完下半句話:「胡說八道......!」
  「我哪句話胡說了?」顧衍的表情分外無辜。
  他嘖了一聲,支著下頷,語氣懶洋洋的:「小睡美人,終於捨得醒了?」
  陸意有點懵,有點沒反應過來,緩慢地呼吸著,腦子裡仍然全都是被篡改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黑.童話故事,過了幾秒鐘,他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不敢置信地偏頭看向顧衍,手指微動,像是想要去摸一下,確認這到底是不是顧衍似的:「你.......你怎麼.......我在......在做夢嗎........」
  顧衍怎麼在這裡?他是怎麼過來的?
  他是不是還沒醒?
  「我在這裡,」顧衍伸手抱住他,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下,嘆了口氣,「你不是在做夢,寶貝兒你終於醒了。」
  哪怕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但是陸意的手卻很誠實地在他抱上來的瞬間反抱住了他。
  「你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顧衍沒有鬆開他,那種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失去陸意的恐慌感直到他醒了都沒消散,畢竟陸意現在看上去真的太虛弱了,像是稍微吹口氣,他就沒了似的。
  陸意感受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地搖頭:「沒有。」
  顧衍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手心,這才終於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陸意想從床上坐起身來,但身體剛離開床鋪,顧衍就發現了他的意圖,伸手把他扶了起來。
  房間裡有一扇窗戶,陸意坐起身來剛好能看得見窗戶外面。
  天空是一片湛藍,雪後初晴,放眼望去,那蒼茫的霧氣都清透了幾分,山的輪廓似乎看得更加清楚了一些,這還是陸意第一次看見出了太陽的山村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陸意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愣愣地問:「現在是幾號?」
  「三月二十號了,距離你昏迷,已經過去三天了。」顧衍說,「你要是再敢多昏一天,我就考慮陪你一起昏著了。」
  陸意不敢相信:「我昏了這麼長時間嗎......」
  他看了顧衍幾秒鐘,忽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臉。
  顧衍挑了下眉。
  陸意靠過去,抱住了他,聲音很輕:「對不起,你是不是很擔心啊。」
  「倒也沒有,」顧衍拍了拍他的背,察覺到手下的這具身體根本就摸不到肉,瘦得只剩下骨頭了,忍不住心下一疼,但嘴上卻雲淡風輕得很,「故事裡講得不是很清楚了?從前有個長睡不醒的小美人,因為她睡得太久了,王子就娶了別的公主。」
  「......好險啊,」陸意說,「還好我不是睡美人,我和她性別不一樣,我是王子。」
  顧衍笑了起來:「那真是好險啊。」
  陸意昏睡的時間太長,身體太虛,顧衍和他說了會兒話後就出去找醫生了。
  知道陸意醒後,所有提心吊膽著的人全都過來看他了。
  顏彬一進房間看見醒著的陸意,霎時撲了過來,嚎道:「你終於醒了啊啊啊啊啊啊,意啊!你簡直不知道我們這些天到底是怎麼過過來的!」
  他這一生就沒遇到過這麼大的事兒,陸意睡過去後就沒醒過,也喝不進去藥,有一陣還渾身顫抖,呼吸微弱,他幾乎要被嚇瘋。
  後來不知怎的,有一陣信號好了起來,誤打誤撞的,顧衍給陸意打的電話被他無意識地接了起來,顧衍發現不對勁,立刻趕了過來,大雪封山,他直接帶著醫生徒步爬進來的,當看見陸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時候,顧衍的臉色宛如修羅。
  顏彬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顧衍,嚇得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而這幾天,顧衍只有待在陸意身邊,看見他慢慢好轉起來的時候,渾身的氣場才會稍稍收斂些,其餘的時候,沒有人敢靠近他身邊一米內。
  明明因為生病躺著的人是陸意,但卻反倒是他們這些人要更加膽顫心驚,全都默默祈禱著陸意能夠趕快好起來。


第76章 76
  陸意也是休息了兩天後,才清楚在他昏迷的這三天裡發生的事情, 這些還都是顏彬講給他聽的。
  整個劇組都因為陸意的生病而陷入了停滯中, 一直到他醒了才重新開始恢復運轉。
  自從顧衍過來後, 顏彬就自動地另外找地方搬了出去, 所以這段時間只有陸意和顧衍兩個人住在一起,也是顧衍在照顧他。
  陸意覺得自己真的沒什麼事, 但是顧衍卻把他當成一個瓷娃娃似的小心翼翼照顧著, 就差沒連他走路都扶著了。
  這一天吃完早飯後, 陸意躺在院子裡小憩,因為生病, 王導那邊放過了他, 讓他暫時從阿土這個角色中走出來, 先當一段時間的自己,把身體徹底養好再說,所以這些天陸意都沒什麼事幹。
  但陸意空下來後, 顧衍卻忙了起來, 他明明只能算是一個探班家屬的身份, 但卻不知道一天到晚的哪兒那麼多事需要忙,尤其是這兩天,還看不見人影。
  陸意原本是想在院子門口蹲守顧衍,打算好好地問問顧衍到底都在忙什麼的, 但太陽太過和煦,曬著曬著,他就不由自主地睡了過去。
  顧衍回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麼一幕, 陸意躺在躺椅上,身上鋪了層暖融融的光,頭髮烏黑而面容雪白,眉眼乾淨,長睫如同兩把小扇子似的垂著,在眼瞼處落下淡淡的陰影,五官俊秀,面部線條柔軟而美好。
  不知道在做什麼夢,陸意的唇角彎著,睡顏恬靜安詳,儼然像是童話故事裡插圖的小王子。
  顧衍在一邊靜靜地看了會兒,心念一動,慢慢地走上前去,俯身吻在了陸意微張的唇角上。
  陸意無意識地低喃了一聲,卻還是沒醒,甚至向後仰了下,像是想要躲避似的。
  顧衍的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來,加深了這個吻。
  陸意終於從夢境中逐漸清醒,緩慢地睜開了眼睛,與顧衍近距離地凝視著。
  顧衍一動也不動,依舊維持著吻他的姿勢,笑意粲然。
  陸意反應了兩秒鐘,見顧衍好像沒有要鬆開的意思,於是順從地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顧衍鬆開了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陸意仰頭看著他:「.......你笑什麼?」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太乖了,」顧衍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像是我怎麼欺負,你都會任由我為所欲為的樣子。」
  陸意點了點頭:「那下次我記住了,要反抗的。」
  顧衍一下子笑得更加厲害了,他對著陸意伸出了手:「要不要跟我去一個地方?」
  陸意回籠覺睡到了一半,被人跑過來吻醒,還不能找對方算賬,這會兒還正困著,打了個哈欠後,他眨了眨眼睛,聲音很軟:「去哪兒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顧衍說,「要跟我走嗎?」
  陸意想也沒想,伸手握住了顧衍伸出來的手:「那走吧。」
  居然真的就沒有多問一句了。
  明明剛才還說要反抗,不會讓顧衍為所欲為的。
  顧衍勉強忍住了想要繼續欺負陸意的念頭,握住了他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然後便帶著他離開了院子。
  雖然出了太陽,但化雪的時候往往是最冷的,直到這兩天的氣溫才回升了點。
  陸意還沒睡醒,一直被顧衍帶著往山上走了幾百米,甚至都爬上了一個山坡後,他才茫然地問:「咱們上山啊?」
  「是啊,」顧衍說,「害怕嗎小陸意,要跑嗎?」
  「這有什麼可害怕的,」陸意說,「誰半路跑了誰是豬,今晚的晚飯就誰做。」
  顧衍笑了起來:「行。」
  但是陸意顯然大話說早了。
  爬山爬到一半的時候,陸意就不行了,氣喘吁吁爬不上去,步子也越來越慢,但偏偏反常的是,顧衍一點都不體諒他,絲毫不給他休息的時間。
  「我之前,從來就沒想過我居然有一天會爬上來過,」陸意喘著氣道,「顧衍,要是爬上去了,你沒有足夠的理由可以說服我,今後三天的時間裡,家務活全都由你包了。」
  「沒問題,」顧衍答應得很爽快,「別說三天了,以後都由我來做都可以。」
  山上的路很不好走,又是下了雪的緣故,地有些濕。
  在走到一條分岔路口的時候,顧衍停了下來,在路口看了會兒,扯著一株不知道是什麼種類的草仔細辨認著,旋即便確認下來了方向,然後他轉身再次對陸意伸出手來:「往這邊。」
  陸意握住他的手,艱難地跟著他走。
  這一次顧衍似乎終於良心發現了,腳步終於放慢了下來,給陸意以休息調整的時間,他還問道:「累不累?」
  「還好,」陸意看著四周,「剛開始有點累,現在已經習慣了。」
  顧衍拿出手機來看了眼時間,然後又把手機放了回去,和顏悅色地道:「阿意,咱倆來談談心吧。」
  陸意:「.......」
  .......所以顧衍帶著他爬上來,就是為了跟他談談心的嗎?
  陸意喘了幾口氣,調整著自己呼吸的頻率:「你想談點什麼?」
  「兩個正常已婚男人在這種情況下能談點什麼?」顧衍挑了下眉,「當然是談點走心的東西,比如說,你喜歡我多久了?」
  「.......」陸意仰頭看了會兒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發現顧衍是認真的,好像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後,認真地思考了會兒,「這可就長了,有七年了吧。」
  他們是在陸意成年生日後在一起的,距今已經七個年頭了。
  顧衍笑吟吟的,眉眼柔和了幾倍不止,他轉而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方向道:「阿意,你看。」
  兩個人已經走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方,剛好是山上凸出來的一塊小平台,而平台下方,因為出了太陽的緣故,霧氣不濃,只有淺淺的一層,起伏的山巒像是一頭頭遠古巨獸,沉默地蟄伏著,一切的景物全都像是被縮小了似的,成了巴掌大小,放眼望去,天地間一片開闊,視線彷彿可以無盡地放遠,一直望到世界的盡頭似的。
  但最引人注目的卻不是這個,而是距離小石台不遠處的一處冰瀑布,因著前幾天的那場大雪,它被定格在了嘩嘩流淌的姿態,彷彿都能看得見它周身濺起的冰滴,除此之外,更讓人驚奇的是——這個冰瀑布,它是淡粉色的,像是最為純粹的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獨自閃耀。
  陸意有些訝然地看著粉色的冰瀑布:「是我眼花了嗎?它為什麼會有顏色?」
  顧衍慢條斯理地解說道:「這是這個山村的秘密,傳說這個瀑布是好運瀑布,位置時而變化,只有和它有緣分的人才能找得到它,而看見它的人,只要對它許願,願望就一定能夠實現。」
  「居然這麼神奇的嗎?」陸意很是興奮,有一種尋到寶藏的成就感,「那我要許願!」
  顧衍微微一笑,不跟他搶:「你先許。」
  陸意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十分虔誠,真的開始許願起來。
  他在心裡無聲地念叨著:高三那年許下的願望是希望顧衍能夠考上狀元,今天他想許願,要和顧衍好一輩子。
  許完了願望後,他睜開眼睛,粉色瀑布彷彿更閃亮了些,像是在向他眨眼睛似的,陸意開心地笑起來,也轉頭對顧衍道:「你也許願啊。」
  聞言,顧衍拿出了手機,看了眼時間,緩緩地念道:「現在是三月二十三號下午十三點十四分。」
  陸意的眉眼彎著:「啊?」
  為什麼要忽然說時間?難道顧衍是覺得這一刻太有紀念意義了,所以想說出來讓他記下來嗎?
  陸意剛想說好,他記住了,下一瞬,顧衍忽然毫無預兆地單膝下跪,凝視著他的眼睛,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絲絨禮盒,唇邊綻開了一抹微笑:「現在輪到我來許願了,阿意,從我喜歡你開始到現在,已經七年兩個月零三天了,這麼漫長的時間裡,我沒有一分鐘停止喜歡過你,我已經非常確定接下來的餘生,我都想跟你一起共度——以好運瀑布為我們祈願,在這裡補上一個儀式,陸先生,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陸意怔住了。
  絲絨禮盒在顧衍的手裡綻開,黑色的絨盒裡面,安靜地躺著兩枚素圈。
  太陽離他們不遠,彷彿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溫暖的光芒拂照,灑下萬千金芒,粉色的瀑布不斷地閃爍著,彷彿從未如此透亮過。
  他們站在高山頂上,世間的一切全都在他們的腳底,變得渺小無比,但天地卻開闊得很,一片蒼茫,淺淡的霧氣縈繞在他們的周身。
  陸意慢慢地伸出手去,取出了一枚素圈,不知為何,除去湧上的大片大片的驚喜和感動之外,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絲想要落淚的衝動。
  「願意,」陸意隱去眼底的熱意,微笑起來,「我願意的。」
  他拉起顧衍的手,帶著他站起來。
  兩人為彼此戴上了戒指。
  顧衍執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下:「從今往後,我們都會好好的。」
  陸意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嗯,一定會的。」
  遇見你,很高興。
  能和你在一起,很幸福。
  他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開心到極點會是這樣的感覺,彷彿像是身處在仙境中一樣,身體輕飄飄的,像是一點地,就能隨時飛起來一樣。
  鬆開顧衍的時候,陸意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自己的眼前,瑰麗夢幻,還帶著撲鼻的香氣。
  一片,兩片.......旋即是一場密集的玫瑰花雨。
  陸意猛地抬頭看去,發現大半邊天空,全都在飄玫瑰花瓣,它們切割著陽光,與細碎的光芒混合在一起,紛紛揚揚地落下,搖曳生姿,美得驚心動魄。
  不止玫瑰花瓣,摻雜在玫瑰花中的,還有許許多多顆薄荷糖。
  陸意再一次愣住了。
  顧衍接住一顆糖,遞到了陸意的面前,淺淺一笑,幾乎讓人移不開視線:「阿意,新婚快樂。」
  陸意接住那顆糖,喉結輕輕滾動著,完全說不出話來,半晌,他才彎起眼睛,笑著道:「新婚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結局,反反覆覆地寫,每一句都在斟酌,忽然特別感慨,有一種特別不捨得的感覺。
  但是真的結局了。
  像是一場夢一樣。
  感謝這兩個月來所有人的陪伴,不勝榮幸,鞠躬。
  明天開始掉落番外。
  下本預收,感興趣可以收藏一下,啾咪~
  林城長得好,性格也酷,是無數女生傾慕的對象,大家都喊他超A的城哥。
  ——可卻沒人知道林城是一隻裝Alpha的Omega,並且信息素是全星際最軟最甜的,能讓每個人發狂。
  可忽然有一天,他在上體育課的時候突然發情,抑制劑也用完了。
  於是全校的人都聞到了林城身上香軟的信息素的味道,一個個Alpha口乾舌燥,眼睛幾乎發紅——
  然而下一瞬,軍校既有錢又長得帥的校霸陸年便來到他的面前,低頭看向眼神迷離的林城,手指撫著他殷紅的唇瓣,聲音低沉好聽:「早跟你說過,被標記了,就不用受這種苦了。」
  同學們:!!!
  半晌,傳說中超A的林城軟成一灘水,睜著濕潤的眼眸輕聲求饒:「……咬我一下,求你了。」
  陸年一邊給他披衣服,牽著他往醫務室走,一邊漫不經心地道:「你叫聲好聽的,我就咬你一口。」
  同學們:!!!!


第77章 番外一
  那麼喜歡你開播後,咕嚕大軍的隊伍便迅速地發展壯大起來了, 而陸意更是藉著這股東風扶搖直上, 成為常駐熱搜, 話題度最火爆的人。
  大街小巷裡, 幾乎隨處可見那麼喜歡你的廣告,海報, 還有相關衍生品。
  陸意終於也迎來了他事業上的一個小爆發期, 嘗到了成為頂級流量是什麼感覺, 各種宣發,通告如同雪花一般湧來, 他每天的時間要以分鐘來計算安排。
  「這一場戲這麼拍是有問題的, 」陸意低聲跟導演商量著, 「我覺得人物的情緒還可以再外放一點,不用這麼收著。」
  導演沉思了會兒:「你有把握能夠演出那種感覺?」
  這一次陸意要飾演的是一個保家衛國的將軍,戎馬一生, 辛勤奔波, 這一生全是在戰場上度過的, 現在馬上就要拍到最後一場戲了,他要向皇帝上奏摺征討一處兵家必爭之地,但是皇帝覺得難以理解,不予通過, 將軍與皇帝言辭激烈地辯論著,慷慨激昂。
  陸意第一遍試的時候,導演讓他情緒收著, 表現得更隱忍一些,陸意覺得那種情感不對,如今聽完這個導演的話,他十分肯定地點點頭:「有的。」
  陸意的代表作《日出》可是出國拿過獎的,他也藉著這部片子拿下了新人影帝,演技精湛,既然他說有把握,那肯定就是能夠演到讓人驚豔的效果了。
  導演一擺手:「那你試試。」
  這一次一遍就過,陸意調整好情緒完全進入了人物中後,簡直是氣場全開,讓所有人都為之矚目,彷彿成了整個片場的中心,沒有人能夠從他的身上把視線移開。
  最後一場戲拍完,順順利利地就殺青了。
  陸意的助理小陳拿著外套走過來,給陸意披上,然後又給他拿了杯水,囑咐道:「這個是顧老師特地去給你定製的養生茶,讓你每天都喝的。」
  陸意是一個不怎麼愛惜自己身體的人,糙得很,生活小事一向不拘小節大大咧咧,近段時間忙起來了後,就愈發不顧自己的身體,基本上秉持著片場是我家,我愛演戲演戲愛我的想法,恨不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熬夜,吊威亞,拍危險戲也不用替身,拍反季節的戲是吭都不吭一聲,而這些基本上都已經是常規操作了,有一次他晝夜顛倒,三天就只睡了五個小時,最後回家被顧衍撞上,剛想伸手抱一下他,他就當場倒下,差點沒把顧衍嚇瘋,後來顧衍就不准他再這麼拼了,嚴格規定他的作息時間,並且和片方定好合同,每天不得超過規定的拍攝時長,如果陸意犯規一次,就扣除他每個月的零食費一百塊。
  陸意看著那杯濃到發苦的養生茶,下意識地不想喝,敷衍地嗯嗯了兩聲:「接下來還有什麼行程嗎?」
  「有的,您接下來有一個粉絲會,」小陳拿出手機查看行程安排,「粉絲會後有一個晚會需要您出席參加,晚上十二點後就沒什麼事了。」
  晚上十二點後就沒什麼事了.......
  晚上十二點後。
  十二點後。
  陸意一臉麻木:「.......哦,好的。」
  見他的情緒不是很高漲,小陳想了想,從口袋裡拿出了常備的薄荷糖投喂陸意,語重心長地寬慰他道:「晚會顧老師也會過去哦。」
  又到了一年的年底了,各種電影節晚會全都集中到一起了,盤點今年一整年的最佳作品,陸意今晚要去的這個晚會是華盛獎,他和顧衍今年都有作品送選,目前已經獲得了提名,晚上過去會宣佈各大獎項的獲獎名單。
  因為工作原因,顧衍和陸意已經有大半個月都沒見過了,如今聽見晚上可以看見顧衍,陸意的眼睛霎時一亮,漂亮的瞳仁裡像是有細碎的光在閃動似的:「真的嗎?」
  「是的,」小陳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把薄荷糖剝開了送到了陸意的面前,像是哄小朋友,「所以陸老師要乖一點,好好地工作,粉絲會結束就能去見顧老師啦。」
  陸意一心想著顧衍,唇角彎起一抹愉悅的弧度,見糖送到了嘴邊,想也沒想地就想張唇吃下,但是下一瞬,那糖卻打了個轉兒,收了回去。
  陸意:「.......」
  小陳把一大保溫杯的養生茶遞了過來,不容商量道:「顧老師說了,你不喝茶,他是會扣我的獎金的,也會扣你的零食費的,何必呢是不是,根本沒必要嘛,你再乖一點,咬咬牙,把茶喝了,咱倆今天的任務就都算完成了,喝完才能有糖吃。」
  這養生茶陸意喝過一次,不僅聞起來苦,喝起來更苦,像是喝中藥似的,他吃糖吃久了,嗜甜如命,根本就不想多看這苦玩意兒一眼,當即便偏頭,毫不猶豫,非常有骨氣:「那我不吃糖了。」
  小陳:「.......」
  小陳面無表情地抱著茶杯,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喂,是顧老師是嗎?」
  陸意不敢置信地扭頭看向他。
  他居然敢當著他的面明目張膽地給顧衍打小報告?還居然那麼駕輕就熟??到底是誰才是給他開工資的人???
  那邊顧衍剛剛應聲,陸意就把手機奪過去摁斷了。
  小陳與陸意對視了兩秒,慢慢地再次拎起了養生茶:「喝嗎陸老師?」
  陸意瞪著他,把茶接過來喝了。
  下一瞬,陸意的手機就震動了下,顧衍發來微信:陸三歲,你再鬧一個試試?
  陸意一邊喝一邊皺眉,看見這消息,霎時一樂,回道:試了,然後呢?
  顧衍估計在忙,沒有立刻回他。
  ***
  陸意接下來就去參加粉絲見面會了,流程很簡單,跟粉絲們說說話,跟她們互動玩遊戲,說說心裡話就夠了。
  這種見面會陸意已經參加得很多了,就算是閉著眼睛都能完成得很好。
  見面會進行到一半,場地裡忽然發生了一陣騷動,然後便是一片片低呼聲,間或夾雜著小聲的尖叫。
  此時正進行到了和粉絲們互動的環節,會隨機挑選粉絲和陸意進行一對一問答,燈光隨機轉動,轉到哪兒,坐在那兒的粉絲就是被挑選中的幸運粉絲。
  這一次挑中的是一個頭上帶著鹿角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敢相信自己被挑中了,捂著嘴,激動到渾身發顫:「是我嗎?我被挑中了嗎?」
  「是,」陸意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道,「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或者想問的問題嗎?」
  「我,我需要整理下自己的心情,我有好多想跟你說的。」小姑娘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呼吸,坐在她旁邊的女孩估計是跟她一起過來的,一直握著她的手,讓她別緊張。
  「沒關係,我就在這裡,你說,我都會認真地聽,」陸意對自己的粉絲一向有著十足十的耐心和包容,「不用緊張,很高興能夠聽你跟我說話。」
  陸意其實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很剛的人設,自從那一次怒懟造謠的噴子後,全網對陸意便有了新的認知,原本聞肅還想搶救下他溫軟美人的人設,但是這件事基本上已經把這個人設毀得差不多了,最後聞肅索性放棄了,讓陸意自己發揮,該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沒想到吸的粉絲卻更多了。
  陸意有一說一,向來不藏著掖著,溫暖又活潑,像是一輪充滿了朝氣的太陽,但在外人面前剛硬寸步不讓的他,在粉絲面前永遠是溫柔的。
  ——誰都沒辦法拒絕這樣的愛豆。
  「其實,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從你演的第一部 戲開始起,就在追你,我關注你的微博的時候,你的粉絲才是個位數......」小姑娘的聲音都在發著顫,但能夠聽得出來,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字字真心,「這一路上,我是看著你走過來的,你被黑過,被造謠過,被質疑過,因為和顧衍結婚,甚至差點被全網黑,很多次煙火們都是把我們摁在地上摩擦......我那些天晚上甚至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在想為什麼會這樣,你明明這麼好,為什麼那些人都看不見,為什麼煙火們咄咄逼人,因為你咖位不如顧衍就一直拿這點反反覆覆地出來說,就像是你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
  隨著她說的話,原本有些喧囂的場內漸漸的全都沉默了下來。
  這個意粉說的是事實,因為煙火們之前做的一些敗壞好感的事情,至今老意粉們都不能釋懷,不想原諒。
  那段時間,是意粉們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
  她們拼盡全力對黑料的澄清和抵抗,在人多勢眾的煙火們看來不過是螳臂當車。
  陸意也沉默了下來,安靜地注視著她。
  這個問題其實是一個死結,至今咕嚕粉是很多,但是也有些顧衍和陸意各自的唯粉與對方勢不兩立,水火不容。
  他和顧衍曾經想過很多方法去緩解這個局面,但是收效甚微。
  這些粉絲們都是很認真地在喜歡他,他不想讓她們這麼難過,覺得他受了很大的委屈。
  其實不是的,他從來就沒受過委屈,顧衍也不可能讓他受委屈的。
  「後來,我想通了,既然爭不過她們,那就不爭了,」小姑娘的聲音慢慢地穩定了下來,「我想,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你這麼好,總有一天會被更多人看見的,那一天總會到來的,那些緊抓著你倒貼捆綁顧衍結婚的煙火們肯定會後悔的——這一天終於來了!」
  陸意正在組織措辭想怎麼安慰她,有點沒太反應過來她的最後一句話指的是什麼,愣了下:「......嗯?」
  而底下的意粉們全都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霎時全都激動了起來,像是過年一樣,異口同聲道:「後台工作人員,可以拜託把顧衍的直播放出來一下嗎!」
  陸意茫然地看著她們,又轉頭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是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走上前來,附耳陸意道:「顧衍正在參加一個綜藝,那個綜藝正在直播,然後上熱搜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底下越來越大的呼聲給打斷了,所有人一起高呼道:「放視頻!放直播!我們想看視頻!」
  陸意仍沒弄清楚當前的局面,還是懵的,但出於不想讓粉絲們失望的心理,還是答應下來:「既然她們想看,那就放吧。」
  主持人看著他,欲言又止:「.......您確定嗎?」
  「顧衍今天要錄製的是一個做飯的綜藝吧........」陸意回想了下,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只是搞不清楚為什麼粉絲們會忽然口徑一致地要求看顧衍直播,或許是......終於想通了?這是一個和煙火們和解的信號?這是好事啊,為什麼要拒絕呢?思及此,陸意點頭肯定道,「放吧,顧衍做飯的直播還挺帥的。」
  主持人聽他對現狀一無所知的愉快的語氣便已經清楚了陸意其實和意粉的腦回路完全不在同一條水平線上,但他已經向陸意確認過了,也不方便一直在台上跟陸意嘀咕,於是只好退下去和後台工作人員說了。
  趁著工作人員還在後面調試設備,陸意沉吟了會兒,最終緩緩地道:「其實這段話我想說很久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開口,所以只好放在了心裡,現在我想好好地跟你們說一說。
  我和顧衍感情一直很好,也很穩定,我和他的事情在過去的一年裡頻頻上熱搜,佔用公共資源,我和他其實都是很抱歉卻又非常無可奈何的,感情這個東西很私人化,是屬於私人空間的一部分,我和他都很珍重彼此,更多地想呈現給大家的是我們的作品,而不是靠一些私人事情譁眾取寵,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煙火們覺得我配得上他也好,覺得我配不上他也好,都不能真正地左右我和顧衍什麼,假的東西真不了,真的東西假不了,其實這是很沒有必要的事情,大部分的粉絲都是很理智很清醒的,不理智的偏激的粉絲終究只是少數。
  我和顧衍都衷心地希望大家不要把目光過多地放在我們的感情生話上,我們由衷地希望你們能更多地關注我們的作品,關注你們自己的生話,說到底,我也好,顧衍也好,終究也不過只佔了你們人生小小一部分而已,如果從我們的作品上能夠讓你們稍微地得到一點積極向上的力量,我們就已經非常開心了,我們都希望你們每天能開心,能夠成為更好更棒的人,同時也對你們能成為我們的粉絲感到萬分的感謝。」
  說到這裡,陸意頓了下,彎下腰,深深地向粉絲們鞠了一躬。
  陸意鮮少會說出這麼長一串話出來,粉絲們全都安靜地聽他講著。
  見陸意鞠躬,有些粉絲忍不住了,開口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們不招惹我們,我們也不至於這樣!」
  立刻又有其他的粉絲道:「意寶不用操心啦!今天過後,我們就兩清了!只要她們不找事,我們也不會主動惹是生非!」
  「嗚嗚嗚我快要哭了,意寶是什麼大可愛啊,還親自下場安慰我們!」
  「意寶快看啊!視頻開始了!」
  「快看快看!快點一雪前恥!把那些造謠的人的臉打腫!」
  陸意的身後就是大屏幕,聽見動靜,他慢慢地直起身體,不由自主地轉身看去。
  只見大屏幕上面,正在播放顧衍做菜的視頻,他穿著襯衣,圍著圍裙,面色專注地跟著老師學習怎麼做菜。
  一邊的主持人負責調節氣氛,正好進行到了一個隨機抽取粉絲留言的環節,抽到了一個問題後,主持人念道:「請問顧老師,您已經嘗試過了很多不同的角色,每一次都能帶給人不同的驚喜,您有想過下一部戲想嘗試什麼新的角色嗎?」
  「沒有演過的都想嘗試,」顧衍切著菜,聲音淡淡的,「我喜歡挑戰新的事物,挑戰未知。」
  這個回答滴水不漏,沒什麼可指摘的。
  主持人又抽了幾個問題,都是問事業相關的,顧衍回答得都很好,但回答得很好也就沒什麼看點,像是在聽標準答案似的。
  在抽到第四個問題的時候,主持人的表情忽然微妙地停頓了下,但眼中隱隱閃過新奇和期待——那是一個娛樂人抓住了爆點的興奮。
  「第四個問題,」主持人清了清嗓子,聲音聽上去都要精神了些,他開口道,「網上有人問......當年和陸意結婚其實是危機公關,請問有沒有這回事呢?」
  氣氛短暫地停滯了一瞬。
  顧衍切菜的動作停了下,鏡頭切到近前,不嫌事兒大地給了他一個面部特寫。
  可以清楚地看見,顧衍的眼底閃過了一絲鋒芒,就連一直維持著的唇角那抹漫不經心的弧度都往下壓了幾分。
  原本還算輕鬆的氛圍霎時像是結了層冰霜似的。
  就連主持人都心下一沉,暗自後悔問了多餘的問題,娛樂圈裡誰都知道顧影帝有禁忌,向來不喜聽見和他愛人的負.面新聞,每回一聽臉色都能嚇死人。
  正當主持人想打個圓場把這個問題圓過去的時候,顧衍忽然微微一笑。
  「和他結婚怎麼能是危機公關呢,」顧衍就這麼笑著道,「明明是我從年少時就開始做的夢。」
  主持人精神為之一振,察覺到顧衍似乎對這個問題並不抗拒,試探性地追問道:「意思是,你從少年時代起就想過要和陸老師一起走一輩子嗎?」
  顧衍毫不避諱地點點頭,就像是渾然不知道自己說出口的話即將成為爆點熱搜似的:「是啊。」
  「你和陸老師的感情真的很好呢。」主持人在顧衍的底線上摸了個來回,估摸著自己應該可以進一步試探,於是又道,「自從你們結婚以來,關於你們的感情生話一直爭議不斷,頻頻鬧上熱搜,請問你對此有什麼看法呢?」
  顧衍低頭繼續切著菜,動作緩慢,語氣低沉:「這個不是我和他能夠左右的事情,先開始會無奈,但是後來就不無奈了,反倒還挺開心的。」
  主持人的耳朵一動,心臟的跳動速率幾乎爆表,隱隱覺得自己搞到大新聞了,他小心翼翼地追問道:「噢?那麼多的爭議,為什麼會開心呢?」
  「我是看不見爭議的,亂七八糟造謠的東西沒什麼真實度,沒必要去看。」顧衍雲淡風輕地道,「我只嗑糖,看著我和阿意的cp視頻上了熱搜,就相當於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我和他的關係,知道他是我的,我為什麼不開心?」
  視頻定格在了顧衍微笑著的唇角上,他的語氣彷彿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至此,所有看視頻的人全都瘋了。
  一小部分還堅持著陸意配不上顧衍只是捆綁他吸他的血的粉絲全都啞口無言,瞠目結舌。
  而站在粉絲會現場,面對著巨幅屏幕,傻站在原地看完整個視頻的陸意霎時呆住了,旋即從耳根開始,像是被燙過了似的,一點點到整張臉,全都變紅了。
  底下的粉絲們全都炸開了,歡天喜地一片,一個個拿出手機刷話題,到處奔走相告,不知道多開心。
  而當晚,陸意和顧衍的一小段視頻又上了熱搜。
  陸意在粉絲會上滿臉誠懇地說的一小段話:我和顧衍都衷心地希望大家不要把目光過多地放在我們的感情生話上,我們由衷地希望你們能更多地關注我們的作品.......被單獨截出來,不斷地放大,然後屏幕的右方,是顧衍回答主持人的話:還挺開心的,我只嗑糖,看著我和阿意的cp視頻上了熱搜,就相當於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我和他的關係,知道他是我的,我為什麼不開心?
  視頻的最後,是陸意看完視頻後,羞得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模樣。
  網友們全都笑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夫夫倆怎麼口徑還都不一致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到掉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意寶太可愛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吶哈哈哈哈哈哈】
  【陸意這些年都越來越成熟了,從來就沒這麼慌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有沒有人翻出來他倆很久之前的一條互動微博,我是你的,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啊啊啊啊啊,太甜了叭啊啊啊啊啊,我要去產糖做視頻,讓顧老師更開心一點!!!】
  【樓上的姐妹,可以,但沒必要,那不過是我家蒸煮的日常騷話.......實際上全世界都知道意寶是他的.......】
  【七年的煙火表示不想說話,現在就是淡定,非常淡定了,大家不要信這個男人的騷話,他只對意寶這樣】
  【純路人,這對cp也太好嗑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全世界都不能錯過這對cp!!!】


第78章 番外二
  華盛獎是目前國內電影界中最有含金量的獎項,晚會舉辦得亦很隆重, 娛樂圈中的前輩, 實力小花小生等等, 全都過去了。
  陸意和顧衍的作品不是同一部, 跟的也不是同一個劇組,陸意到的時候, 顧衍還沒過來, 工作人員帶著陸意他們劇組先進入場地內了, 陸意這一次待的劇組為《鋒芒》,他在其中飾演的是一個臥底, 這是一部很精彩的諜戰片, 劇情緊湊, 環環相扣,一經播出,好評如潮, 最終拿下了四十億的票房, 當即為陸意定下了電影界票房擔當的稱號。
  劇組的導演姓吳, 吳導特別喜歡陸意,因為他聰明,一點就透,而且為人也努力上進, 如今闊別了幾個月,他看見陸意自然倍覺親切,拉著他的手有聊不完的天。
  「這一次的最佳男主角, 你覺得你有把握嗎?」吳導問。
  吳導之前導過很多片子了,《鋒芒》是他目前導過的票房最高的電影,這一次華盛,他是懷著很大的期待來的。
  但是這一次也不止只有《鋒芒》這一匹黑馬,還有其他的片子,比如馮導這次的一個未來科幻片《星月》,因為炫酷的特效和令人震撼的劇情,引發了關於人性更深層次的思考,一舉拿下了今年最高的電影票房五十億,而好巧不巧的,這部電影剛好是顧衍主演的,這等於是說這次的電影節,顧衍和陸意剛好站了對家,而目前看起來,顧衍在票房上似乎略勝一籌。
  吳導之前就沒拿過華盛獎,而每一次和他競爭華盛的就是馮導,兩人互看不順眼很久了,吳導很想這一次能拿下獎,一雪前恥,揚眉吐氣一把。
  陸意和吳導待久了,自然也知道吳導的心願,但說實話,他對這一次到底能不能拿男主角其實也不是很有把握,畢竟這是第一次和顧衍打擂台,只好摸了摸鼻子:「大概有......五成?」
  「你這回答了跟沒回答有什麼區別嗎?」吳導瞪著他,「你哪怕是說六成呢?」
  「如果是別人的話,我可能有點把握,」陸意小聲地道,「但是對方是顧衍啊。」
  「你.......」吳導恨鐵不成鋼,很想問一句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但是話到了嘴邊,忽然又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雖然說他和馮導是死對頭,但陸意和顧衍可是一家人,他倆無論是誰拿今天的影帝,好像都是沒什麼差別的,頓時喪了氣,悶悶地問道,「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是顧衍拿了今天的影帝,你還會去鼓勵祝福他嗎?」
  這問題問出來,吳導又瞬間後悔了,覺得這問題問得忒沒水準,忒幼稚了,可能是他這些年想拿獎的願望太過於強烈,以至於到了今天,都有些成為執念了。
  陸意霎時就想脫口而出「這還用問嗎」,但是又很及時地咬住了話頭,頓了下,非常有義氣地道:「想什麼呢吳導,我今天可是您的人,我是站在您這邊的,就我個人而言,我覺得咱們的片子是比星月要好的。」
  「是嗎?」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帶著笑的聲音,十分爽朗,「那顧衍你覺得呢?」
  陸意猝然向後一偏頭,剛好就看見身後的一排座位上,星月劇組的人堪堪坐下,而馮導正好坐在了吳導的身後,顧衍正好坐在了他的身後。
  顧衍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西裝,裡面是白色襯衫,帥氣而挺括,十分合身,完美地勾勒出了他的身材,陸意轉頭的時候,他剛好也看了過來,對著陸意微微揚了下唇角,英俊得讓人怦然心動。
  陸意的心跳霎時漏了一拍。
  顧衍一邊看著陸意一邊笑著回道:「馮導您就別搞事了吧,這個問題回答不好我回去可是要跪搓衣板的。」
  「喲,」馮導挑了下眉,「喲。」
  「喲。」吳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跟著喲了起來,同時還覺得自己像是跟著佔了上風似的。
  馮導看著吳導,實在沒忍住,笑了起來:「顧衍你剛才可是聽見了,陸意都說了今晚是老吳的人,你就不說點什麼鼓舞下士氣?」
  「我們還用得著鼓舞士氣嗎?」顧衍揚了下眉毛,「這種板上釘釘的事情有什麼需要鼓舞的。」
  這句話說得就非常囂張了。
  吳導立刻偏頭看陸意,想也沒想地開始煽風點火:「陸意,顧衍都說了這種話了,那你.......」
  陸意小聲地道:「但是他沒說星月能拿獎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啊。」
  馮導這才反應過來顧衍這話裡的漏洞,再一聯想到顧衍說的前面那句話,發現顧衍這話說得也太精了,居然在場的除了陸意外,全都被顧衍的思路給帶跑偏了,霎時樂了:「顧衍你怎麼回事啊你?」
  「您二位放過我們吧,」顧衍嘆了口氣,「像是逗貓似的,有意思嗎。」
  馮導哈哈一笑。
  吳導仍然想說點什麼,但是場地內開場音樂聲響了起來,主持人走上台來,開始念開場詞,打斷了他沒說出口的話。
  陸意回過身去,認真地看著舞台上。
  沒過一會兒,手機忽然震動了下,陸意拿出來一看,是顧衍發來的消息,接上了他上一條微信:【試了你就完了】
  陸意的唇角一彎,回覆:【我好害怕啊】
  顧衍:【那叫聲哥哥來聽聽】
  陸意眼中笑意更濃:【哎,跟你商量個事,我叫了你那麼多次哥了,等會兒如果是我拿獎,作為獎勵,你能叫我一聲哥嗎?】
  顧衍支著下頷,看著坐在自己正前方的黑髮青年,慢慢地勾了下唇角:【好啊】
  看見這兩個字,陸意忍不住小雀躍了下,對即將揭曉的獎項更加期待了。
  而主持人開場的節奏也很快,沒有絲毫拖沓,從最佳編劇,最佳導演等等一路揭曉,一直到了最佳男主角。
  在說到最佳男主角的時候,她的語氣停頓了下,身後的大屏幕上面閃過了今年送選的作品,最終入圍的有四部作品,除去陸意的《鋒芒》和顧衍的《星月》之外,還有其他的兩部作品,一部是古裝戲,另外一部是一部職場劇,都有各自的亮點,但是跟陸意和顧衍的這兩部電影還是完全不能比。
  四部電影各自截選的片段一一從屏幕上閃過,配的鼓點聲越來越密集,甚至連燈光師都把光柱投到了四位主演身上。
  陸意以為自己能夠做到不緊張,但是直到這一刻,他的手心開始冒起汗來,大腦也一片空白,放到他演的片段的時候,他的心霎時揪了起來,像是被一根鐵絲懸著,高高地吊起來了似的,在這種情況下,他下意識地偏頭往後看了眼,尋求著能夠讓自己心安的源泉,顧衍接收到陸意的眼神後,微微傾身,伸手捏了下陸意的肩膀,低聲道:「別怕。」
  「最佳男主角究竟是在鋒芒中舍小家為大家、具有自我犧牲精神的王榮,還是在星月中代表著全人類探索新的出路的彭越呢?」主持人微微笑著,賣了個關子,「我宣佈,今年華盛獎的最佳男主角是——」
  所有人的視線全都看了過來,在四位主演身上打著轉兒。
  陸意的心臟驀然開始狂跳起來,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握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彷彿只有抓住點什麼,他現在才能心安似的。
  主持人大聲地念出了紅色卡片上的名字:「今年的最佳男主角是顧衍!」
  閃光燈霎時聚集了過來,打在了顧衍的身上。
  陸意懸著的那顆心猛地落了下來,一時之間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思,有失落,但是也有為顧衍能再次奪得影帝的開心,同時也有對自己默默的鞭策,想著下個階段要調整的進步計畫。
  一時腦子被各種紛繁的想法佔滿了,以至於主持人再度開口的時候他都還沒反應過來:「今年是比較特殊的一年,因為兩位演員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出色,難分伯仲,經過我們華盛獎的評委會成員們的協商,今年我們的最佳男主角有兩位,第二位就是飾演鋒芒裡王榮的——陸意,讓我們把掌聲送給二位!」
  一時之間,晚會內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全都沸騰了開來。
  兩位影帝,這是什麼概念?
  華盛獎自從成立以來,從未破過例,每個獎項只有一位人員當選!這可是上百年來的老傳統了,這兩個人是優秀到了什麼地步才能讓評委們為他們兩人破例?!
  所有人全都驀然看向了他們,目光炯炯,間或夾雜著小聲的議論。
  陸意的大腦還是懵的,聽見自己的名字,就像是上學時被老師點到名似的,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但是也僅僅於此而已,他呆站了原地,像是陡然間被一個大獎砸中了似的,整個人都是茫然的,哪怕身體的每個細胞全都炸開了,紛紛喧囂著,但是思維卻遠遠跟不上,還在這一切是真的嗎還是我聽錯了中反覆橫跳,就連呼吸都放慢了。
  吳導看著都著急了,正想著推陸意一把的時候,從後排走上前來的顧衍牽住了陸意的手,帶著他一步步地往舞台上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地道:「不用緊張,有我在,我會陪在你身邊的。」
  陸意抓緊了顧衍的手,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是因為太過激動而不知道先說哪一句好。
  顧衍像是全然明白他的想法似的,手慢慢地在他的背上拍著,那是一個細心安撫的動作。
  上台後,領完獎,照例需要致感謝詞,這一套顧衍已經做得很熟練了,感謝導演感謝劇組的工作人員感謝粉絲。
  輪到陸意說的時候,陸意好歹算是緩過來了些,正常地說完了感謝詞,只是在說到結尾的時候,他頓了下,眼睫低垂著:「其實我還想感謝一個人。」
  主持人微笑著問:「是哪位幫助過你的老師嗎?」
  「不是,」陸意搖了搖頭,慢慢地道,「我想感謝我先生........一年前,我覺得他站得太高了,我必須得很用力地奔跑,才能看見他的影子,那時候我曾經對他說過一句話。」
  站在陸意身側的顧衍心頭一跳。
  「我對他說過,我想贏一座獎盃,拿來娶你。」陸意轉頭,看向顧衍,舉起了手裡的獎盃,緩緩地單膝下跪,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格外認真,「顧先生,今天我拿到了,你願意再嫁給我一次嗎?」
  在他這句話說完三秒內,全場靜止,旋即整個場館內全都爆炸了,人聲鼎沸,完全壓不住,甚至夾雜著大片大片的尖叫聲。
  就連主持人的眼中都閃過了一絲訝然,但迅速地反應了過來,順水推舟道:「顧先生,你願意嫁嗎?」
  「怎麼不願意,」顧衍接過了陸意手裡的獎盃,拉著他站了起來,笑意濃濃,「這輩子就認定了這麼一個人了,無論嫁多少次我都願意。」
  陸意看向顧衍,顧衍微笑著與他對視著,兩人在彼此的眼中只能看得見對方的身影。
  過了幾秒鐘,陸意彎起唇角,也笑了起來。
  彷彿時間停滯,彷彿這一瞬永恆。
  暖陽春草,萬物繁盛,所有的所有,都定格在了最好的一刻。
  作者有話要說:  在咕副cp番外的邊緣線上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爪子......


第79章 番外外三
  自從生日會過後, 陸意就開始躲著顧衍了, 這種狀態簡直是肉眼可見的, 其他人紛紛都是一頭霧水, 要知道,陸意可一直都最喜歡黏在顧衍的身後一聲聲地喊衍哥了, 那種親熱勁誰都比不上,怎麼好端端的,忽然就開始冷戰了?
  陸意一整天都趴在課桌上,悶悶的, 耳朵裡一直塞著耳機,也沒心思聽課。
  劉寧身為他的同桌, 冷眼旁觀著他,等陸意第二十八次控制不住想抬頭向前方的顧衍看過去, 卻又在半路硬生生地轉移視線後,劉寧十分不能理解地道:「你這又是為什麼呢......你們兩個大男生, 非要搞得跟一對冷戰鬧彆扭的小情侶似的嗎?」
  還玩半路偷看什麼的戲碼......上演虐戀情深嗎?
  陸意在聽見「小情侶」這幾個字的時候, 差點沒把手裡的耳機線扯斷,感覺就像是一直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似的,差點炸毛。
  昨晚陸意喝了點酒,微醺, 坐在沙發上, 顧衍走過來,單膝跪在他身邊,伸手圈住他, 靠近過來的時候,陸意當時還覺得暈暈乎乎的,可等到他含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陸意猛然一驚,差點沒嚇得把顧衍當場推開......雖然他後面也不清楚到底為什麼自己還是選擇了沒推開並且繼續裝醉,企圖矇混過關。
  那種感覺完全不能想,現在想起來,他仍然覺得臉頰像是要發燒似的。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顧衍居然懷疑他一直喜歡他!
  到底是什麼讓他產生了這種誤解!
  陸意覺得自己是個筆直的直男,雖然說同婚合法已經很成熟了,他也對同性戀沒什麼看法,但是,他喜歡女孩,這一點是肯定的,他小時候還暗戀過隔壁家的小姑娘,發誓長大後娶她當老婆。
  女孩軟綿綿,水嫩嫩的,跟男人沒法兒比。
  陸意覺得自己的性取向還是很一目瞭然的啊.......?所以顧衍為什麼會誤以為他喜歡他呢?
  他一定要讓顧衍認識清楚他倆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而且他也......並不喜歡他。
  不知道為什麼,陸意越想越覺得煩躁,這種煩躁是連聽歌都壓不住的那種。
  正好是大課間,陸意隨手把耳機線一扯,然後便走出了教室外,打算冷靜冷靜。
  走廊外站的人不是很多,大課間的時間比較寬裕,有很多人都下去打籃球去了,其實往常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陸意是會待在顧衍身邊的,纏著他玩遊戲,或者兩人一起下去打打球什麼的,哪怕是顧衍在做題,陸意趴在他座位旁邊聽歌睡覺都行。
  好像只要是跟這個人待在一起,無論做什麼都覺得很有意思。
  .......打住,打住!他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啊!
  陸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攥緊了露台的邊緣,實在是很想把腦子裡的那團亂麻扯出來,然後一把火全都燒乾淨。
  什麼破玩意兒!
  怎麼越想越亂,太氣人了吧這也!
  陸意重重地對著牆壁砸了下,表情僵了幾秒鐘後,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捂著拳頭痛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他聽見班門口傳來了一個女孩脆生生的聲音:「請問下,你們班的顧衍在嗎?」
  這聲音又甜又軟,在喊顧衍這兩字的時候,語氣明顯的就不一樣了。
  陸意不由自主地轉頭看過去,就看見一個穿著藍色裙子的女孩站在門口,旁邊另外一個女孩挽著她的手,兩人正拉著班上一個男生在問話,那男生正要去打水,被拉住了後,正打算說,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了站在一邊的陸意,話便轉了個彎:「這是我們班的陸意,他跟顧衍最熟了,你讓他去找吧,我還要去打水,不好意思啊。」
  說完後便拎著杯子走了。
  藍裙子一聽見陸意和顧衍熟,眼睛亮了下,走到了陸意的面前,她對著他一笑:「你好,能幫我把你們班顧衍叫出來一下嗎?」
  這個女生陸意有點印象,之前陸意總和顧衍待在一起的時候就經常看見這個女孩會看顧衍,比如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比如在小超市裡買東西吃的時候,經常偶遇,女孩和顧衍好像認識,但是不太熟,屬於點頭之交的那種。
  但是每一次她看顧衍的眼神......總讓陸意覺得有些微妙。
  這種微妙感其實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年少女們,心事都直接寫在了臉上。
  陸意的大腦還沒來得及細想,便先一步脫口而出道:「......他不在。」
  「啊?」藍裙子旁邊那女孩很是迷茫地看了眼陸意,又轉頭看了看教室裡坐著的顧衍,「他不是在教室裡嗎?」
  「噢......那可能是我看錯了,」陸意只覺得自己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我幫你去叫下他。」
  藍裙子女孩溫柔地微笑了下,捋了捋自己的頭髮:「那就謝謝你了。」
  陸意低低地嗯了一聲,回了教室裡。
  顧衍正在給別人講題目,陸意剛朝他的方向走了兩步,又有點後悔,在想要不要還是讓別人過來叫他算了,顧衍察覺到有人靠近,微微抬了下眸,剛好就與陸意對視上了。
  顧衍的表情和往日一樣,好像並沒有發生什麼很特別的事情似的,彷彿昨天的問話,不過是陸意的錯覺而已。
  他挑了下眉:「有事嗎?」
  陸意沒看他,聲音很輕:「外面有人找你。」
  顧衍下意識地往外面看了眼,答應了一聲,但站起來後,走了兩步,卻沒直接出教室,而是在陸意的身邊停了下來,眉頭一皺,視線落在了他的手上:「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陸意的身體一縮,把手往回收了下。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看上一章的評論區,迅速縮回了試探的爪子並小心翼翼地抱好
  給大家匯報下目前的計畫,打算寫三章校園番外,這是第一章 ,還有兩章主cp就差不多完了,然後再寫兩章副cp
  還有,微博@清月皎皎,有完結抽獎,歡迎來玩鴨~


第80章 外番外四
  陸意這個抗拒躲避的態度很明顯了。
  顧衍頓了下, 沒有再說什麼, 也沒再多問一句,轉身就出了教室。
  陸意低著頭, 刻意不與顧衍有視線接觸,等看見顧衍走出了教室後, 他克制著不去看教室外面,回了自己的位置。
  劉寧正在玩手機,看見陸意回來後,隨意往外看了眼,順口問道:「喲,外面這是在告白吧?」
  陸意抿著唇, 乾淨俊秀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往常總是彎著的眼眸此時沉沉地壓著, 就連眼尾旁的那顆小淚痣,都多了幾分高冷的意味,他隨手拿了一本書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 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兒來的這麼大的火氣:「我怎麼知道。」
  劉寧沒看出來陸意的情緒不對, 視線還停留在外面, 八卦欲強盛:「喲,外面那女孩我好像認識, 那是咱們年級的,是校花啊,不知道多少人追她,她走的一向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路線, 對誰都沒個笑臉,這會兒對顧衍笑得這麼好看啊,嘖嘖嘖,這一看就是有問題。」
  陸意一點都不想聽劉寧給他直播告白現場,他又拿出手機來,趴在桌子上,塞耳機聽歌,耳機裡的歌是隨機播放的,陸意聽的時候,剛好就隨機到了一首溫柔低沉的英文歌,像是有人在耳邊呢喃低語似的。
  這首歌不是他喜歡的風格,他喜歡的歌都是一些很燃很勁爆的歌,這首歌是......顧衍推薦給他的。
  有一天晚上,他睡不著,顧衍就給他推薦了這首歌,歌名叫做Heartbeat,聽起來像是首情歌,聽著是能讓人心緒寧靜不少。
  當時陸意好奇地順口問了句顧衍是不是一直都喜歡聽這種風格的歌,當時兩人正在語音通話,顧衍那邊停頓了下,才淡淡地回道,他是喜歡這種風格的,但這首歌是他最近才聽的。
  ........怎麼又想到顧衍了,顧衍顧衍顧衍,全都是顧衍!坐在位置上的時候想他,出去透氣的時候有人拜託陸意找他,回來後同桌還在八卦他,現在就連聽首歌,都是顧衍喜歡的風格!
  陸意覺得自己像是魔怔了似的,就被顧衍這兩字給定住了,怎麼都繞不出去。
  刺啦一聲,他一個沒留神,直接扯斷了耳機線。
  「喲,」八卦完了後的劉寧轉頭看向陸意,被他這麼暴力的動作以及陰沉的臉色嚇了一跳,差點就想後退一步了,「你這是怎麼了啊,有人欠你錢了嗎?」
  「沒有。」陸意垂著眼眸,把手機和耳機全都收好了,然後拿出了本習題冊出來做。
  見他是真的打算開始做作業,劉寧就更加驚駭了。
  ——陸意會主動做題的可能性不亞於火星撞地球。
  太反常了吧。
  然而陸意居然就這麼反常了一上午,期間安安靜靜的,再也沒出過聲。
  ***
  很快就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劉寧和陸意兩個人去了食堂。
  一路上劉寧都憂心忡忡的:「陸意你真的沒事吧?是不是明天要月考,你緊張過頭,傻了?」
  劉寧是個不折不扣的鋼鐵直男,就算是早上那會兒意識到了陸意和顧衍兩人之間的不對,但是也不能相信陸意會為了這件事而反常到如此地步,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往那個方面想過。
  「沒有,不至於。」陸意嘆了口氣,踢著腳下的小石頭,「就是忽然想學習了,學習多有意思啊,我愛學習,學習愛我。」
  最主要的是每個題目都有其解題步驟和規律,只要順著解下來就行了,不存在會出現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況。
  劉寧仍然不能理解為什麼陸意會忽然轉性,但是很快他就不糾結了,聞到了飯香味後他就像是一頭即將進食的惡狼似的,很快注意力就轉移到了要吃什麼上面。
  劉寧負責打飯,陸意負責打菜,就朝著小碗菜區域走過去了,他倆每一次來吃,都只吃固定的菜,比如說青椒炒肉,比如說糖醋裡脊。
  這些菜擺放的位置也都是固定的,陸意正想朝著放這兩個菜的地方走過去,忽然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顧衍。
  他抬眸看過去,發現顧衍朝著這邊走過來,兩人的視線剛好在空中碰上了。
  「你也來這裡吃飯啊,」顧衍的語氣很自然,他看了看菜品,糖醋裡脊只剩下最後一碗了,他順口道,「那這個就給你......」
  陸意剛想打斷他的話說不要了,但比他更快的卻是一個軟軟的女聲:「呀,原來這裡有糖醋裡脊啊,我剛好特別想吃這個呢,顧衍咱們拿一碗這個好不好?」
  藍裙子女孩的視線落在了最後一碗糖醋裡脊上,笑眯眯的。
  陸意沒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他僅僅就是站在那兒。
  顧衍噢了一聲:「可以啊。」
  藍裙子拿起了最後一晚糖醋裡脊,然後對著陸意笑了下:「你是顧衍的同學是吧?上午我還見過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
  這個笑容很溫柔,很漂亮,像是溫潤的珍珠似的,不愧是他們學校的校花,一舉一動都透著股大家閨秀的風範。
  「我們」這兩個字,就已經把自己和顧衍劃為了一體,而把陸意排除在外了。
  陸意只覺得心頭瀰漫開一股酸澀來,但面上他仍毫無波瀾,並且還後退了一步,低下了頭:「不用了。」
  說完後就隨手拿了幾份菜,結完賬後離開了。
  劉寧已經打好飯坐下來等他了,等陸意放下菜後,他便打算開吃,可看了眼菜色,他遲疑了下:「......陸意,你之前不是不喜歡吃苦瓜的嗎?」
  陸意拿菜的時候根本就沒注意,這會兒定睛一看,苦瓜炒肉,蒜苗,還有蘿蔔......
  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都喜歡吃肉,這些素菜對於他們而言像是吃齋似的。
  「不好意思啊。」陸意確實沒注意到,他站起身來,「你等等,我再去重新買幾份菜。」
  劉寧攔都沒攔住,陸意就離開了。
  等到陸意重新買了幾份菜回來後,劉寧嘆了口氣,又叫了幾個同班的其他同學過來一起吃了。
  「你這一上午的.......」劉寧面色凝重,終於忍不住問了,「說實話,你媽是不是終於因為你成績太差打你了?」
  陸意:「........」
  「也不是我不想跟你說,」陸意確實也憋不住了,他心不在焉地戳著碗裡的菜,「主要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先問下你,你有談過戀愛嗎?」
  「談過啊,」劉寧一副自然而然的語氣,「我初中就開始談戀愛了。」
  到目前為止只有八歲時暗戀隔壁家小姑娘經歷的陸意:「.......」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啊,」陸意組織著措辭,儘量顯得漫不經心一點,「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那還不簡單嗎,不就是看不見對方的時候想她,看見她的時候就覺得開心,哪怕是陰天也會變成晴天,她不高興的時候就想哄她高興,她高興的時候你就會跟著傻樂,」劉寧連續說了一長串,娓娓道來,彷彿一個經過百花叢的專家,「跟她待在一起的時候,無論做什麼都行,都會覺得特別有意義。」
  陸意的心裡咯噔一聲,筷子險些掉下來,就彷彿是一個向醫生問診的病人發現自己病症全中似的,他有點慌:「那.......如果看見他和別人待在一起呢?」
  「那就會吃醋啊,」劉寧興致勃勃道,「會很彆扭,生悶氣,有小情緒,會低落,哎別說,就跟你今天一上午的模樣差不多!」
  陸意面色一白,這會兒已經不止是輕輕的咯噔一聲了,這起碼得是心裡沉下去了一塊巨石,還帶著哐當哐當的回音,震耳欲聾。
  「在聊感情問題啊?」坐在旁邊的同學也頗感興趣地湊過來,指了指不遠處坐著的兩人,「吶,那可不就是標準答案?校花校草,嘖嘖,羨煞旁人。」
  其餘人回頭看了眼,紛紛哄笑起來,但因為這是在食堂,所以不敢鬧得太過,怕影響到別人,所以很快大家又都壓住起鬨聲,小聲地議論起來了。
  「什麼時候的事兒啊?進展也太快了吧?」
  「我也覺得這個進展有點快,顧衍之前不是總和陸意待在一起的嗎?也沒見他和別人這麼親密過,還一起吃飯呢,別的喜歡他的女生連跟他說一句話都挺難的。」
  「等我情報,我去打聽打聽!」
  「打聽什麼啊打聽?」有人輕嗤了聲,「這不和顧衍關係最好的陸意就坐在這兒呢嗎?問他不就行了嗎?他肯定知道。」
  「哎對哦,」說要問話的那人從善如流地轉頭過來,看向陸意,問道,「陸意,顧衍和校花是在交往嗎?」
  陸意靜靜地坐著,沒有說話。
  劉寧樂呵呵地也過來跟著問:「陸意啊,你知道他倆到底是不是在交往嗎?」
  陸意的眼神輕輕閃動了下,光影一路從他的側臉淹沒到脖頸,拉出一條柔軟的弧線來,他的眼珠很黑,像是黑曜石一樣,但此時此刻,彷彿流動的光全都被凍住了似的,泠然一片。
  「我不是很清楚,」陸意最終道,「但是應該沒有。」
  ***
  馬上就要月考了,之前每一次考試,顧衍總會給陸意單獨開小灶,一對一地補習,但是這一切從這一次就開始改變了,顧衍一整天都沒主動找過他。
  陸意晚上安靜地在座位上複習,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見坐在斜前方的顧衍,今天一晚上,找顧衍問題目的人不少,還有很多女生,顧衍來者不拒,格外有耐心。
  教室裡也比較安靜,知道是考試前了,所以大家都在自習,因此顧衍給別人講題的聲音就變得格外清晰,還很溫柔,就和平時跟陸意說話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陸意一邊聽一邊發怔。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陸意收拾好了文具用品後,走進了考場裡。
  實際上就連文具用品都能讓陸意想到顧衍,因為筆是顧衍送的,上面還有幾個字:逢考必過,給陸意。
  這是一支專門定製的筆。
  陸意盯著筆看了會兒,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覺得有點困。
  他昨天半晚上都沒怎麼睡好,因為翻來覆去地想白天發生的事情,只要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就全都是顧衍和那個藍裙子待在一起的畫面。
  還有同學對他倆的評價——郎才女貌,戀愛標準答案。
  陸意揉了揉眉心,睜開眼睛。
  鈴聲敲響,開始髮捲子。
  坐在陸意後面的男生直到最後一刻才進教室,進了教室後便大力拉開椅子,坐下來,教室裡很安靜,他這麼一拉椅子,便引得很多人紛紛朝這個方向看過來,但是那個男生卻什麼反應都沒有,彷彿渾不在意別人的視線。
  卷子有點難,陸意看了會兒,有很多都是自己不會的東西。
  但還是有必要掙扎一下,畢竟這段時間他也認真聽過課,宋媛希望他能夠拿一個好成績回家。
  陸意摒棄雜念,開始認真寫題,但是沒寫一會兒,他的椅子忽然被人大力推了下,發出嘎吱的聲響,陸意回頭一看,只見坐在後面的黑衣男生正使勁彎腰,試圖和自己左前方的人說話,但是動作有點大,把陸意的椅子都推動了。
  考場都是按成績分的,陸意成績中下游水平,自然只能被分到成績差的那一等考場。
  這一次也不是什麼大型考試,成績差的考場考紀本身就很鬆散,畢竟就算是開卷他們也不一定會做,只要不太明目張膽,其實老師基本上都不怎麼管。
  但是像他這種行為,很囂張。
  陸意皺眉,回身道:「動靜小點。」
  黑衣男對著他翻了個白眼:「要你管。」
  此人的語氣太過輕狂,陸意的脾氣不算好,當即便被激出了股小火苗,還來不及發作,老師便走過來,伸手敲敲陸意的桌子,提醒道:「你幹什麼呢?」
  老師走到陸意桌邊的時候,陸意正處於轉頭的姿勢,而黑衣男反倒是坐得規規矩矩。
  陸意只能按下心中的火,轉而道:「沒什麼。」
  好在接下來的考試時間裡,黑衣男安安分分,沒怎麼折騰幺蛾子出來。
  午休後接著考試,靠理綜,理綜是陸意還算比較感興趣的,陸意這一次做理綜做得很認真。
  做到一半,黑衣男開始抖起腿來,動作幅度很大,桌子和椅子都跟著一起搖晃。
  陸意忍著氣把椅子往前拉了下,正打算繼續做題,但黑衣男像是等著他這麼做似的,把桌子往前推進了部分。
  這樣一來,陸意的位置就變得很小,連轉身都轉不開。
  黑衣男這種行為就像是一顆火星迸濺到了陸意的心底似的,迅速將大片名為煩躁的枯草瞬間點燃,旋即瘋漲。
  作者有話要說:  顧衍最近喜歡上的那首歌,heartbeat——心動


第81章 番外外五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斷更,所以今天免費送一千字,在前一章,大家翻回去就可以看見,否則劇情會銜接不上。
  主cp的番外完結了,明天開始寫副cp,但是最近實習,可能更新不會穩定,我儘量早更,抱歉抱歉,其他大家想看的我沒寫的可以來微博私信我,這本完結了我再慢慢寫給大家看,當作更新不穩定的小補償,抱抱小可愛們。
  陸意握緊了筆, 正想發作時, 眼眸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了手中筆上的那句話:逢考必過,給陸意。
  這句話像是一扇霸道又強勢的門,將陸意所有的負面情緒全都死死地壓住了。
  ——這是在考試,不是可以胡來的地方。
  月考自然比這個煞筆重要, 他不能讓這麼個煞筆破壞了他的考試。
  陸意死活忍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卷子上面。
  難熬的考試時間終於結束, 鈴聲一響,收完卷子後,陸意騰地站起身來, 往後一轉。
  黑衣男正吊兒郎當翹著腿,大聲地和同一排的人隔著走廊說話,見陸意轉過身, 也沒當回事, 抬了下眼皮,嗤笑了聲, 然後便站起身來, 打算離開。
  陸意上前一步,攔在黑衣男的面前。
  黑衣男嘖了一聲,不耐煩道:「好狗不擋道,快滾開。」
  陸意眼神一變,那點隱忍的火星在這一瞬間驀然爆發:「不道歉是不是?」
  黑衣男無所謂般抬起頭,揚起下巴:「有什麼好道歉的?」
  那就好, 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陸意猛地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領,一拳頭猛地砸了上去。
  黑衣男沒料到他會突然發難,說了聲「操」後,隨手拎起了旁邊陸意的書包,往陸意的頭上砸去。
  陸意躲開,但一支筆卻從書包裡掉了出來,摔到了地上,霎時出現了裂痕。
  ——那是顧衍送給他的那支筆。
  陸意低頭看了眼,目眥欲裂,一時間什麼理智全都沒了,像是一隻被激怒的小獸一般撲了上去。
  教室裡還有沒走的考生,見狀,有些人開始尖叫起來。
  ......
  陸意晚自習沒有去上,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裡談了一個晚上,最後出來的時候陸意也沒回教室,而是直接去了教學樓後面的小竹林裡面坐著。
  老師跟他說了很多話,說陸意你其實是個聰明的孩子,你平時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一次為什麼就這麼衝動呢?
  為什麼這麼衝動呢?
  打架錯了嗎?
  他覺得沒有。
  後悔嗎?
  後悔沒把那孫子再打得狠一點。
  陸意坐在竹林陰影間,周身只聽得見颯颯風聲,冷風灌過,一片蕭瑟。
  不過是坐了這麼會兒,他便覺得周身皆涼透了。
  陸意低著頭,慢慢摸出口袋裡那支筆,筆已經被摔得變形了,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只有那幾個字還在,燙金小字,漂亮的瘦金體,據說還是顧衍親手刻上去的。
  他攥緊那支筆,放在胸前,手指一一遍遍摩挲那幾個字,眼中熱意翻滾,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盛不住那滾燙而落下來。
  他伸手摀住臉,緊緊咬住牙。
  是陸意先動的手,老師讓陸意去跟那個人道歉,他想讓他去跟他道歉,還說如果不去道歉,那明天的考試就不用去了。
  陸意不想道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哭,為什麼會這麼脆弱,或許是這麼多天積壓的情緒全都爆發了似的,如同岩漿一般,熱烈而浩蕩,全然擋不住。
  陸意死死克制著不住翻騰的情緒以及即將溢出的淚水,可沒過一會兒,他眼角餘光便看見一雙鞋子停在他的面前,那雙鞋子他很熟悉,新出的限量款板鞋,黑色的。
  陸意順著那雙鞋往上看去,就看見還在平復著呼吸的顧衍站在他的面前,眼神沉沉,像是黑雲壓頂。
  顧衍從沒用這種眼神看過他,陸意下意識瑟縮了下,往後一退,大片酸澀瀰漫開,一直克制著的淚水霎時間滾滾而下,就如同決了堤的洪水一般。
  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顧衍一出現,為什麼看見他像是想凶他的樣子,陸意就會哭。
  顧衍深吸了口氣,面色緩和了些,他坐下來,坐到陸意身邊,拿出紙巾,幫陸意擦眼淚,語氣很淡:「還知道哭?」
  陸意偏開頭,躲開他的手,狼狽地用受背擦去眼淚:「你來幹什麼........!」
  誰稀罕他過來!他怎麼不繼續去陪他的校花!
  「我為什麼不能過來?」顧衍壓著火,伸手捏住他的手腕,恨不能捏碎,再將眼前這人揉進懷裡,一口口全都吃乾淨,「我要是不來找你,你什麼時候能想到我?」
  陸意偏向一邊,眼淚還在流,但是比剛才要好些,控制不住道:「......你還需要我想?是校花不夠好看?還是追你的人太少?」
  陸意這語氣帶著濃濃酸味和委屈,恐怕他自己都聽不出來。
  實際上陸意這兩天一直都處於這種情緒狀態中,顧衍就坐在他左前方,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木頭,他能夠很明顯感覺出陸意任何的情緒波動。
  顧衍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失笑,那點氣霎時消散得一乾二淨:「別瞎扣帽子,第一,校花不是我的,這兩天她找我是學校有事,第二,追我的人是不少,但是我喜歡的只有一個,我想要的也只有一個。」
  這瞬間,陸意簡直出離憤怒了,他猛地轉過頭來:「你有喜歡的人?!」
  顧衍居然有喜歡的人?!那他還誘哄著問他喜歡顧衍了多久,還害他心神不寧了那麼久,還......一直這麼吊著他?
  他是新世紀渣男之首嗎?
  這男人這麼會玩的嗎?
  陸意騰地站起身來,鼻頭一酸,才堪堪止住的眼淚此時全數落下,汪洋如海,滔滔不絕,他想張口罵顧衍混蛋,但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很沒立場,一時之間更覺委屈,剛站起來便想轉身就跑——但卻沒來得及,顧衍拉住他手臂,聲音裡含著絲微不可察的笑:「不想聽聽我喜歡的人是誰嗎?」
  陸意絲毫不感興趣,見他抓他,他反手就想掙脫開,卻被顧衍直接圈住,顧衍上前一步,雙手環住他,驀然逼近,兩人距離被拉到無限近。
  陸意一怔,眼淚珠子還掛在纖長濃密的眼睫上,視線全然是模糊的,下一瞬,他便聽見顧衍輕聲道:「陸小朋友,是你。」
  不給陸意任何反應時間,顧衍慢慢吻了上來。
  不同他強勢而霸道的動作,這個吻似乎含滿了無限柔情。
  像是和風細雨,像是春草暖陽,像是糖果和蜜。
  陸意第一次被吻,大腦空白一片,全然被他最後一句話佔滿。
  一直到陸意臉色漲得通紅,伸手推開他的時候,顧衍才松開他。
  陸意唇瓣嫣紅一片,他輕輕吸了口氣,不敢抬頭看顧衍:「你.......」
  「我說的都是真的,」終於能夠打上自己的烙印和標記,顧衍的眼裡儘是饜足的光,他悠然道,「陸意,你喜歡我嗎?」
  陸意沒說話,低著頭,整理著自己混亂的思緒。
  他覺著自己像是剛從放滿了煙花的天空中飄下來,絲毫沒有著力點,耳邊儘是嗡鳴聲,偏偏顧衍還不給他緩衝時間,一聲聲逼問。
  ......喜歡.......嗎?
  「我.......」陸意攥緊指尖,剛想說我不知道,顧衍像是看出他想說什麼似的,慢條斯理地道:「陸意,你好好想想。在你還沒說出答案前我就敢吻你,你想一想如果你敢說別的,我會對你做什麼。」
  顧衍早就看出來了,這小傻子就像是一隻貓,給他一個思考題不亞於給他一團毛線球,玩著玩著,他就把自個兒全都困進去了,困進去也就算了,關鍵是他還不知道怎麼出來。
  既然不會做思考題,那就來做選擇題。
  單項選擇的那種。
  反正他也知道了陸意的心思,目前只差一個走形式的口頭確認。
  「你........」陸意瞪圓眼睛,攥緊的手一鬆,又轉而握緊。
  「答應不答應?」顧衍逼近一步,伸手拉過他的手,漫不經心道,「三二一,不答應我就.......」
  他的話還未說完,陸意便小聲打斷他的話:「喜歡.......」
  顧衍的心一鬆,握著陸意的手頓了下,說出了接下來的半句話:「不答應的話,我就跟你道個歉,未經允許,擅自吻你,非常抱歉。」
  此時夜色深,陸意臉上的緋色才盡數被掩住,他此時聽不得顧衍跟他說什麼吻不吻的話,陸意反應慢,這會兒才回味過來顧衍吻他的感覺,此時舌尖彷彿都停留著薄荷香,他張嘴就想打岔:「.......不要緊,那什麼.....」
  「既然你說不要緊,而且也答應了我,」顧衍盯著他的唇瓣,慢慢道,「那我能再吻你一次嗎?」
  陸意一呆,萬萬沒想到後面還有這種套路等著他,一時羞得臉色爆紅,連耳根子都滾燙不已:「顧衍........」
  見陸意真的被逗到不知所措,顧衍閉了閉眼睛,壓下眸中的暗色,輕笑了聲:「我開玩笑的。」
  陸意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了些。
  被顧衍吻了一次他就已經不知道姓甚名誰,如果再來一次,他真的不知道會怎樣........
  「作為男朋友的身份,那你是不是應該交代下今天下午打架的事情?」顧衍摩挲著他柔軟的掌心,「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要一個人躲在這裡哭?他打你哪兒了?」
  陸意不是很想說這件事,垂下眼眸,避重就輕道:「其實也沒什麼,他傷得比較重,老師讓我過去跟他道歉........」
  「只是讓你道歉而已,你會找到這兒一個人哭?」顧衍的臉上「寫著你把我當傻子嗎?」,他語氣微沉,「陸意,這件事如果你不願意說,那我就去找那個人,讓他來告訴我。」
  陸意沉默下來,在心底反覆糾結。
  顧衍見狀,轉身就走,真的都不多問一句,陸意一慌,伸手拉住他,終於說了實話:「是......是他弄壞了我的東西.....他先挑釁我的......」
  顧衍的面色徹底沉了下來:「弄壞了你什麼東西?」
  他要讓那孫子以十百倍的代價還回來。
  陸意猶豫了下,伸手拿出口袋裡的鋼筆,鋼筆已經變了形,但字還是好的。
  原本不斷積聚的火苗在陸意拿出鋼筆的瞬間,像是被一根針戳了下似的,顧衍認出來那隻鋼筆是他送給陸意的,也是陸意最寶貝的東西。
  但鋼筆壞了也就算了,他再送他就是,至於豁出命似的打架?
  「你.......」這回輪到顧衍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抬起手,想問你是不是傻,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最後落到陸意頭上,用力揉了把,把對方帶入自己懷裡,嘆息道,「你怎麼這麼呆。」
  陸意沒說話,任由顧衍抱著自己。
  「以後不准這樣,」顧衍摸著他的黑髮,「聽見了嗎?」
  陸意聲音有點悶,含糊不清,也聽不出說了什麼,像是說了個嗯字。
  「出了事要找我,」顧衍繼續道,「好不好?」
  這一次他的聲音放軟,像是在向陸意商量,陸意的耳朵一軟,又嗯了聲。
  「不要再躲起來哭,」顧衍在他的發頂親了下,「我會很擔心。」
  陸意乖乖說了個好字。
  顧衍笑了起來:「阿意真乖。」


第82章 番外六
  顧衍在拍戲,地址在一個影視城, 陸意趕過去的時候,還帶了一些點心、綠豆湯之類的食物。
  拍攝基地裡面, 顧衍是男一,有專屬的休息室,陸意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了過去。
  於鹿帶著一個攝像師走過來, 拍了陸意的兩張照片,給他手上帶著的禮盒做了特寫,就差沒在照片上直接寫上「營業」這兩字了。
  陸意坐著有些無聊, 隨口問道:「衍哥在拍什麼戲啊?」
  「一部現代職場劇,」於鹿一邊看照片一邊回道,「在收尾了, 今天是補拍幾個導演覺得不滿意的鏡頭。」
  陸意噢了聲,拿過一本書隨手翻了兩下。
  攝像師又對著他咔嚓咔嚓地拍著。
  陸意渾身都不太自在,在攝像機懟著他拍的情況下, 有一種很濃的作秀的感覺。
  他於是又把書放下了。
  「小陸啊, 」在一旁支著下頷坐著看他的於鹿冷不防地開口道, 「你待會兒能跟顧衍稍微親密點嗎?」
  「啊?」陸意茫然地偏頭看他,眼裡滑過一絲不知所措。
  他的眼神乾淨透徹, 像是溪水浸過的寶石似的, 讓於鹿乍然間生起一股「我是不是在帶壞孩子」的錯覺。
  「就.......」於鹿帶顧衍帶習慣了, 顧衍那個狗逼讓他跟著臉皮也變厚了,毫無節操這種玩意兒, 現下面對陸意,他不知為何竟有點不好意思, 聲音也跟著幹巴巴起來,「抱一下,挽個胳膊什麼的?」
  陸意有一會兒時間沒說話。
  這個態度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不親密也行,」於鹿趕緊救場,「你倆只站在一起也可以。」
  陸意的表情果然放鬆了一些。
  沒等一會兒,拍攝結束,顧衍就過來了,陸意拿著準備好的點心盒子還有綠豆湯給顧衍,動作有點匆忙。
  顧衍似是沒想到他會過來,眼睛微彎,但陸意的身體剛一讓開,顧衍就看見了蹲角落裡抓耳撓腮卡角度的攝像師,那一點上揚的弧度立刻便被凍住了。
  陸意唯恐角度沒卡好,兩個人顯得不夠親暱,於鹿還要讓他再來一次,加上更加親密的動作,於是急忙偏頭看向攝像師,問道:「拍好了吧?」
  攝像師抓了抓頭髮:「還行。」
  顧衍的臉色更冷了幾分。
  在場唯一清醒的人於鹿冷眼旁觀著這一幕,為陸意的情商點了根蠟,但是他壞,他什麼都不說。
  剛剛結束完工作,顧衍此時有點累,坐下來就開始吃東西。
  點心和綠豆湯都是陸意親手買的,看著顧衍喝,他忍不住問:「味道怎麼樣?」
  顧衍頭也沒抬,學了攝像大哥的回答:「還行。」
  過了一會兒,陸意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寶石胸針出來,遞給了顧衍:「這個送給你。」
  給他的禮物?特地給他買的?
  顧衍眉頭一挑,接了過來,看了兩眼,嘴角上揚,聲音也柔和下來:「挺好看的。」
  然後就聽見陸意補充道:「好看就行,這是顏彬送給你的。」
  室內的氣氛霎時凝固了。
  正在拍攝的攝像大哥莫名覺得屋子溫度都降了兩分,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擺弄機器的動作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被波及。
  坐在兩人身後的於鹿喉嚨裡溢出一聲笑來,但又旋即被死死地憋住了,他低著頭,認真地看著手機,用手撐著嘴巴,借由這個動作不讓自己狂笑出聲來。
  顧衍繼續吃著東西,只是動作更慢了。
  陸意在旁邊看著他吃東西,一直守著他吃完後,他才問道:「你現在有時間嗎?」
  顧衍的語氣冷得像是結了冰:「你還有什麼東西要給我?」
  「有的,」陸意拿出一張卡片來,這是顏彬特地給他的,說是讓顧衍簽特簽就簽在這上面,方便他保存,他遞給顧衍,「顏彬說讓你給他簽個特簽。」
  顧衍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接過了卡片,頓了會兒,輕輕吸了一口氣,才拿過筆,連問都沒問陸意內容是什麼,直接落在了卡片上就打算開寫。
  「顏彬說,讓你簽To 顏彬同學,」陸意目不轉睛地看著顧衍握著的筆,「內容就寫,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是你的光。」
  顧衍的筆一頓,抬了下眼眸,看著陸意。
  陸意仍看著他的筆:「......最後一句話可寫可不寫,看你的心情。」
  顧衍的眼裡終於浮現出一絲笑意來。
  「簽這個?」他收斂好表情,聲音恰到好處地帶上一絲遲疑,「他真是這麼說的?」
  「是、是啊,」陸意不敢跟他對視,結巴道,「有什麼問題嗎?他,他的原話就是.......就是這麼說的。」
  越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小。
  「嗯,」顧衍低著頭,慢條斯理地道,「沒什麼問題。」
  陸意又盯著他的筆,顧衍簽了給顏彬同學,寫完這四個字後頓了頓,陸意等得都著急了,才看見顧衍繼續往下寫,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簽完了。
  顧衍沒寫「我是你的光」這句話。
  陸意忍不住有些小雀躍,嘴角上揚著,像是想微笑似的,但是又立刻抿住了唇角,很輕地清了清嗓子。
  像是怕顧衍突發奇想又想繼續寫下去似的,陸意裝作自然而然地伸手過去,拿過了那張卡片:「那我就先替他保管了。」
  顧衍看著他,嘴角無言地勾了一下。
  ——在顧衍的手機裡,半小時前顏彬發來了一條微信:【顧老師,我拜託了陸意拿卡片給你簽名,你一定要簽完整哦。To小彬彬,我是你的光!這張卡片比較特殊,是專門定製的,簽黑色的字會比較好看,剛才忘記囑咐陸意了,請您儘量用黑筆簽,愛心.jpg】
  什麼好好學習,什麼天天向上,半分影子都看不見。
  丁雲夢瞅瞅陸意:「你是不是有事?」
  剛才那個工作人員過來跟陸意說,導師們那邊有個飯局,陸意身為顧衍的伴侶,讓陸意也跟著去一下。
  這是免不了的應酬之一。
  陸意按了按眉心:「是的,抱歉,我儘量早點回來。」
  丁雲夢也沒多打聽別的,點了點頭。
  他們練習了一個下午了,七點鐘開始綵排流程,九點鐘正式開始錄製現場。
  陸意順著工作人員告訴他的地址找過去,導師吃飯的地方和學員們是分開的,類似於一個私人小廚房包廂,就在基地的二樓,挺好找的。
  陸意上樓的時候,就看見走廊裡站了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陽台邊上,略低著頭,正在點煙,天光灑落下來,映亮了他的半張臉,他的另外半張臉正好浸沒在陰影中。
  陸意在原地定了兩秒鐘,不由自主地想起來下午那會兒的那場戲。
  ......顧衍的心率飆升到了一百。
  那是不是說明.......顧衍對陸意,還是會心動的呢?
  這個猜測對於陸意而言,恍惚得像是一場夢。
  陸意回過神來,慢慢地走到了顧衍的身邊,張了張嘴,喊了聲:「顧衍。」
  顧衍看了他一眼,從嘴裡把煙拿了下來:「等會兒吃飯,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吧?」
  陸意低著頭:「嗯。」
  顧衍隨手把煙滅了,冷笑了聲:「是我多嘴了。你演技那麼好,吃頓飯對於你來說怎麼可能是問題呢。」
  這又是一句帶著刺兒的話。
  顧衍覺得下午……陸意都是在演他。
  陸意低著頭沒說話,下頷線緊繃著,方才的那點旖旎心思全都被這句話粉碎得一乾二淨。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包廂裡,包廂裡坐了其他三位導師,正在其樂融融地聊天,看見顧衍和陸意走進來,裘鈺率先笑容滿面地跟他打招呼:「陸意來了啊!」
  陸意回道:「裘老師好。」
  說完了後,又像是覺得要一視同仁似的,立刻對著人喊道:「廣老師好,柏老師好。」
  或許是因為緊張,他顯得有些侷促,連聲音都跟平常的不太一樣,僵硬得跟石頭似的。
  廣邵和柏倉聞言都笑起來:「小朋友挺可愛的。」
  裘鈺也笑,讓陸意坐下。
  顧衍坐下後,陸意坐在了他的身邊。
  「你倆結婚結這麼快,當長輩的,我們都來不及準備禮物。」裘鈺笑著拿出一個紅包來塞給陸意,「來,這是我們三個老師給你和小顧準備的一點心意。」
  「這個......」陸意下意識地看了顧衍一眼。
  顧衍淡淡地道:「給你你就拿著。」
  陸意這才敢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裘鈺頓時笑得更厲害了:「怎麼回事啊?小顧管家這麼嚴的嗎?接個紅包都需要經過你同意?」
  「就是說,」廣邵滿是不讚同地看著顧衍,「娶老婆回來就是疼的,你看看小陸,都怕你怕成什麼樣兒了都?」
  「瞧瞧我和你柏老師,」廣邵順手給柏倉夾了一筷子魚,「在家裡,你柏老師說東,我都不敢說西的。」
  柏倉看了他一眼,表情帶著無奈,但更多的是柔和的笑意。
  兩人也領證了,算是娛樂圈的典範夫夫,感情一直都挺好。
  「我和陸意怎麼敢跟你倆比,」顧衍喝了一口水,「情況不一樣。」
  「顧衍......」陸意低著頭,聲音很小,「顧衍在家也對我挺好的。」
  在場的沒一個不是人精的,看著陸意謹小慎微,還努力幫顧衍說好話的模樣,愈發地像個小可憐,沒人看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意長得白,長相也很俊秀,五官生得精緻極了,按理說長得好看的人從小到大都應該有優勢,會比別人自信些,氣場更強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陸意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很容易忽略過去的人。
  而且他也在刻意地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就很奇怪了。
  裘鈺頓時被激發起濃濃的母愛來:「小陸啊.......」
  她實在是憋不住,問道:「你該不會是顧衍強搶回家的吧?」
  「啊?」陸意睜大眼睛,本來正在吃東西,聞言猛地嗆了下,趕緊摀住嘴偏到一邊去咳嗽。
  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後,他結結巴巴地道:「不不是的.......」
  「我和他.......」陸意費勁地想著詞兒,又不確定顧衍在他們面前是怎麼說他倆結婚的事情的,陸意沉默了會兒,最終道,「我們從年少時就互相喜歡了。」
  說的是實話,但是也只說了一半。
  「瞧你怎麼說話的,這麼多年了都改不掉八卦的毛病,」廣邵嘖了聲,趕緊打回圓場來,「小陸你可別聽她胡說八道,她有嘴無心,我看你倆就好著呢。」
  「不會,」陸意勉強笑了下,「我知道裘老師跟我開玩笑呢。」
  顧衍坐在桌上沒說話,低頭吃著飯。
  「啊......」裘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上閃過若有所思的光芒。
  裘鈺家和顧衍家算是故交,顧衍也是裘鈺看著長大的,論起輩分來,他還得叫她一聲小姨,也不怪她對顧衍的婚事上心。
  頓了會兒,她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了幾個模糊的畫面.......
  「我記起來了!」裘鈺的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唉,你就是那個下雨天的時候,被小顧帶回家的那個孩子是不是?」
  六年前,她記得有一回,下著很大的雨,整個天幕都是黑的,壓抑的。
  裘鈺那會兒在家休息,順便看孩子,那天顧衍接了個電話就跑出去了,她攔都攔不及。
  過了半個小時,他帶回家來一個人,是個跟顧衍差不多大的少年,渾身散發著幹淨而蓬勃的朝氣,只是眉眼聳拉著,整個人看上去悶悶不樂的樣子。
  下著那麼大的雨,哪怕帶著雨具,也難免打濕身體。
  可拿著傘的人明明是顧衍,那個少年的衣服只打濕了一點,而顧衍的身上......幾乎大半都是濕的。
  饒是如此,顧衍還拿著浴巾,細心而溫柔地裹住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少年,低聲說著什麼,然後又慢慢地幫他擦著頭髮和身體。
  裘鈺當時還在想,沒想到顧衍這麼助人為樂,她還挺樂呵的,覺得顧衍很有美德。
  但是現在回想,原來兩個人從那麼久之前就已經.......
  裘鈺一時之間神色頗為複雜。
  陸意一愣。
  下雨天,帶回家......
  這兩個關鍵詞閃過,就像是某種開關似的,打開了封存已久的記憶。
  畫面一幕一幕猶如潮水一般湧來。
  「下著雨還到處亂跑,嗯?」
  「居然還是別人給我打的電話?陸意,你挺有本事的啊?」
  畫面裡的少年小聲地反駁了兩句,結結巴巴的。
  旋即,他的額頭就被彈了一下。
  顧衍都要被氣笑了。
  「還不認錯?還居然敢頂嘴?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麼?啊?有事的時候,第一個想到誰?」
  見顧衍好像真的生氣了,陸意趕緊服軟,抱住他的腰:「唉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見顧衍仍不為所動,想說點什麼,陸意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啊了幾聲:「哎呀顧衍我頭好疼.......我的喉嚨也好疼.......」
  顧衍:「.......」
  .......
  「是不是啊?」裘鈺的聲音將陸意從遙遠的過去拉回到了現實,笑吟吟的,「難怪我第一眼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格外的親切,現在近距離地瞧著才想起來我之前好像見過你。」
  廣邵也覺得不可思議:「那得多早之前了啊?」
  「可能是吧,」陸意低著頭,鴉睫低垂,不想繼續沉浸在毒.藥般讓人上癮的回憶中,聲音很輕,「不好意思,我記不太清了。」
  氣氛停滯了一瞬。
  廣邵眯著眼看了看陸意,又看了看顧衍。
  「的確挺久的了,」顧衍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你不說,我都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了。」
  裘鈺臉上的笑容完全僵住了。
  方才勉強能稱得上算是輕鬆的氣氛在這一瞬沉重得就像是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陸意將頭埋得更低,攥著筷子的手一緊再緊。
  吃進嘴裡的食物忽然就泛起苦來。
  顏彬低頭拿著酒杯,像是掙紮了許久,才舉起酒杯來,聲音低得跟蚊子哼哼似的:「我既然幫了你,那咱們就兩清了吧?」
  模樣帶著點傲嬌,但也透著點不自在,估計是不經常做這種事。
  陸意有些微妙的牙疼,他沉吟了幾秒鐘。
  顏彬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具體表現為他想做的事情就會不顧一切地去做,比如說找他茬,雖然目前陸意還不清楚他為什麼態度會陡然轉變,但是這個不太重要,反正顏彬總是時不時地發瘋,再比如說他想感謝陸意,就不顧陸意的反對,非要強硬地攪和進來,還要逼著陸意領他的情。
  陸意現在算是摸清楚顏彬的套路了。
  如果這杯酒他不接,顏彬估計就又會在線發飆。
  「嗯。」陸意舉起酒杯,與他的輕輕碰了碰,「兩清了。」
  過了會兒,陸意又開口道:「打人也是我不對,那天情緒不太好,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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